它这样郑重其事地对待她这个朋友,这拔高了她的期望。
一想起自己被绑在石凳上时,它只是在旁边敲奶壶,她就大失所望。
她在想为什么她就不能这么毫不在意呢?
像爹爹不在意她一样,像李夫人嫌恶她一样,她如果可以不在意,就不会在被辜负时悄悄地难过了。
她尝试这么做。
假装没看见小怪兽抱着奶葫芦一直跟在她身边。
不久后周婶和秀兰清醒过来,大人们围着温绛耳检查她有没有受伤,问她发生了什么。
温绛耳努力集中精力回答所有问题。
平日里她恨不得绘声绘色把事情经过告诉所有人,但此刻她余光一直跟着小怪兽。
小怪兽把它最宝贝的奶葫芦塞进了角落铜香炉下面,转身慢吞吞地爬出去了。
它似乎真的以为她不再关注它了。
温绛耳没有成功的喜悦。
哪怕她真的成为爹爹和夫人那样不在乎小孩的人,又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呢?
大人们还在焦头烂额地探讨发生的事。
因为温绛耳说她被扛出去没多远就被丢下了,那两个汉子不知所踪,这听起来很不合理。
温绛耳努力保持耐心,仔细回忆每一个细节,回答他们的疑问。
等到他们彻底放弃从她身上得到更多答案后,温绛耳才跳下圈椅,轻轻走出门,在游廊间寻找小怪兽的身影。
过了好一会儿,居然在掌柜的卧房里,找到了埋在衣橱里翻箱倒柜的小怪兽。
“皎尾?”看着满地被扔出来的衣裳,温绛耳慌忙冲到橱柜前,把这捣蛋鬼抱出来,“不可以乱翻别人的衣柜,我们是掌柜的客人!”
“哎哟!”她低头左看右看,就算她以最快的速度把所有衣服整理好放回去,也不能保证不被发现。
小怪兽会被骂吗?
要是她敢在家这么淘气,会被夫人用笤帚追着打到天黑的。
没时间抱怨了。
温绛耳赶忙趴到地上开始整理衣服。
微凉的尾巴尖忽然卷住她脚踝。
“没有羊奶啦!”她一边整理衣服一边跟捣蛋鬼解释:“山羊都被人抢走了,你先忍一忍,等掌柜回来再想办法嘛!”
幼龙松开她脚踝,转身把一堆布料堆积成的小山推到温绛耳面前。
它用小爪子笨拙地拨开布料,露出了里面一串手链和两个镶嵌宝石的戒指。
温绛耳双手叉腰:“你把掌柜的首饰盒都翻出来了!”
幼龙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拿起其中色泽最暗的红宝石戒指,举起小肉爪,一脸冷酷地递给温绛耳。
为了弄清楚它究竟要干什么,温绛耳只能冷静下来,进入感知状态。
它竟然难得发出了跟“饿了”和“厉害”无关的震波。
它说:“眼睛,朏朏,喜欢?所有者的馈赠。”
温绛耳一愣,这次低头仔细看地上那堆被小怪兽精心分拣出来的杂物。
全都是接近绛色的红。
暗红色的珠串手链,暗红色的宝石戒指,暗红色的胭脂盒子,暗红色的布料。
温绛耳小手捏成拳头,用力摁住喉咙下方,以免自己莫名其妙放声大哭。
它知道。
它知道这些天她捡的那些垃圾代表着什么意思。
温绛耳颤抖地深吸一口气,尽可能保持平静,仿佛没有被轻而易举哄好了。
她跪坐到那堆杂物前,伸手接过小怪兽慷他人之慨用来哄她换奶的戒指。
看似随意地问:“你叫我什么?肥肥?你是这辈子不想喝奶了吧?谁教你给其他小孩乱取外号的?小兔子宝宝不是胖,阿娘说这是奶膘!”
其实她不确定小怪兽刚才称呼她的那个名称,如果把震波直接转换为人族的发音,好像是土匪的匪,匪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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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掌柜的:你们青梅竹马的小家伙可真是浪漫啊[小丑],你堂堂烛龙帝君能拿你自己天庭的宝贝哄你家兔子吗?
第26章 兔兔要继续爱霸道龙崽……
“原来你也给我取了名字。”温绛耳有点小得意地抿嘴,“听起来有点怪,还是我给你取的皎尾更好听。”
她还是很开心,低头把玩着那颗最像她瞳色的戒指。
皎尾总是觉得它住在哪里,哪里就是它的领土。
它是真的在自己的领地上掘地三尺,找到她平日里感兴趣的小物件,郑重其事送给她。
温绛耳却知道这是掌柜的首饰,她当然不能真的收下。
但还是小小任性一会儿,把大一圈的戒指戴在无名指上,左看右看,臭美极了。
三岁以前,她时常收到礼物。
阿娘治病救人不收钱,受过恩惠的村民就以给孩子吃给孩子玩为借口,见缝插针地给温绛耳塞各种礼物。
有时候是一篮鸡蛋,有时候是几吊腊肉。
那时候温绛耳还不缺好吃的,被塞了沉重的篓子,得搬回家里,她还有些嫌麻烦。
除非给她额外塞个小布偶,或是竹蜻蜓,她就会开心好几天。
那些玩具如今都已经被继母的儿子拿走,还剩一个缺了只耳朵的小兔子布偶,可惜逃上山的时候没能带出来。
“谢谢你,皎尾。”她低头看向小怪兽,挑眉掩饰窘迫,“但是我暂时没有什么可以送给你的东西,我有一个可爱的小兔子布偶,要等我回家里偷偷拿回来,才能送给你玩。”
皎尾没有回应,但它似乎感觉到了温绛耳的快乐,高高翘起的尾巴尖幅度缓慢地扭动,像在跳舞的小人一样。
它趴回那堆杂物里,又拿了一串手链,直起身急切地递给温绛耳,发出“拿着,套上”的震波。
温绛耳咯咯笑得肩膀发颤,“万一掌柜的回来看见就麻烦了,你也不想被打屁屁吧?我们还是赶紧收拾好吧。”
她没有再继续收礼物的游戏,低头迅速开始继续折叠周围散乱的衣物。
始作俑者皎尾非但没有帮她一起收拾残局,还在一旁捣乱似的蹦来蹦去。
在她伸手去抓一件衣裳的时候,手腕被它的尾巴卷住。
她听见它发出一次格外强烈的震波:“朏朏?看着所有者。”
温绛耳莫名有点害羞,歪着脑袋看向小怪兽,“干什么啦?”
它再次举起小肉爪,努力把深红色的手串递给她:“套上。”
“哈哈哈哈!”温绛耳乐不可支。
前几天跟小怪兽一起玩,一直觉得它很霸道脾气坏。
赵衍的妹妹赵莺很想跟它一起玩,她特别喜欢抚摸它肚皮上的软鳞,经常从它怀里拿走它的奶葫芦,摸它的肚皮。
有两次小怪兽不耐烦了,好在温绛耳察觉周围空气凝结成雾气,及时卷住小怪兽,否则它可能会伤害赵莺。
温绛耳虽然跟赵莺一样的年纪,但还是像大姐姐一样嘱咐赵莺不可以这么做,小怪兽会生气。
赵莺紧张地捂住脸颊,扭来扭去地小声说“知道啦”。
到了中午,正捧着碗干饭的赵莺忽然小手一滑,手里的碗不翼而飞。
“唔?!”她惊呼一声。
转头,就见皎尾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旁的凳子上,尾巴卷着她的碗,“砰”地拍在桌子上。
众人吓得都没敢动弹,以为小怪兽突然兽性大发。
没想到下一刻,它就学着赵莺之前捉弄它后的举止,用小肉爪捧着它那面无表情的胖脸,极其敷衍地左右扭了扭身体。
然后就跳下椅子,淡定地离开。
留下惊魂未定又一头雾水的众人。
只有温绛耳能感知到,那头记仇的小怪兽在发出“烦么?”的灵魂质问。
之后赵莺就真不敢在它喝奶的时候摸它肚皮了。
“你家小狗比我家大黄凶很多。”赵莺泪汪汪地对温绛耳放狠话:“虽然看起来比我家大黄可爱,但它没有毛。”
“它不是狗。”温绛耳不开心地争辩:“它是从蛋壳里孵出来的,应该是一种很特别的小鸡。”
而此刻,温绛耳突然觉得这个霸道的小怪兽其实很可爱。
它不耐烦的时候一定会表现出来。
它的开心、喜欢、激动,也会毫无隐藏地展现在她眼前。
她感觉到它琥珀色的眼睛里全是她。
半刻之前,她还绞尽脑汁地想着如何晾着它,才会让它学会珍惜她的友好,
而此刻,温绛耳接过它递来的手链,套在了肉嘟嘟的手腕上,“谢谢你皎尾,这个我也很喜欢。”
她从继母和爹爹身上学到过一百种让小孩难受的花招。
但她选择成为她最爱的人,那个被全村人爱着的大兔子仙女。
她可以认真爱它。
可怕的业立无法在最可爱的孩子身上传递下去。
李放歌回来后不久,孙家兄弟俩死在路边的消息就在村里传开了。
死前刚巧来过李放歌的家。
万幸没有死在她家里。
可被审问肯定是少不了的了。
起初李放歌还疑惑为什么村长派来调查的人说话还挺客气。
根据她的经验,摊上这种破事,绝对会被一口咬定是杀人凶手。
后来得知了两人的死状才明白过来,这案子还真没法是她干的。
那孙家兄弟俩的眉心到后脑勺被贯穿了一个非常细小的洞,甚至没流血。
两个人死状表情很平静,像是完全无知无觉中暴毙。
村里的仵作已经验尸完毕。
死者身上没有任何淤伤打斗的痕迹,头骨上就那么针尖大的贯穿伤,但里面的脑浆子都震碎了。
这压根不可能是人能干出来的事。
李放歌的嫌疑也就被排除了大半,而且最近又在闹妖患,发生什么怪事都在预料中。
这件事就被当成了妖魔作恶。
但两个死者的表兄刘老四是知情者,毕竟俩表弟就是听他的话留在寡妇家里看着孩子的。
他上门支支吾吾问过发生什么事,但又不敢气势汹汹的问。
毕竟事情若是摊开了讲,是他嘱咐表弟留下看守才导致二人遇害,担心亲戚闹上门,刘老四没问两句就被李放歌说服了。
事情肯定是妖做的,但为了避免惹祸上身,他俩最好都一口咬定,孙家兄弟俩是自己脱离搜粮的队伍,不知所踪。
此前刘老四特地找去金鳞山,问李放歌为何私藏可以救灾的小仙童。
李放歌说出了自己的顾虑,事情一旦暴露,温绛耳很可能会被有权有势的家族囚禁,成为敛财的工具。
她希望能等到天水宗的仙尊赶来除妖。
毕竟村里人是失去味觉,不会真的饿死。
忘归鸦是想成为这个洲的统治者,而非杀光所有人。
除妖的事不算非常紧迫,不该牺牲无辜的孩子。
刘老四最终被她说服,但作为保守秘密的条件,他要求全家能来李放歌这里抓着温绛耳的手吃饭,粮食他可以自备。
李放歌无可奈何,也只能替温绛耳答应。
于是,每到吃饭的时段,温绛耳胳膊上就会挂满人,脚踝还被小怪兽的尾巴卷着。
不久前她还住在山洞里感到孤独,而现在未免太过热闹了一些。
“这孩子生的可真是好看,瞧着眉眼挺像她那个天仙娘,半点看不出那个赌鬼的影子。”
“是呢,瞧这一脸福相,还天生有这样驱邪的本事,说是天仙下凡也不为过,偏是那群修士说她娘是妖,妖哪有只救人不害人的呢?”
“迟早有沉冤昭雪的一天。”
听着大人们闲聊的话语,温绛耳心里乐开了花,表面上还要强压嘴角,尽量优雅平静的继续吃饭。
但吃着吃着,眼皮子又开始打架,她脑袋晕乎乎,手里的筷子忽然掉在桌上,脑袋一歪昏睡过去。
李放歌慌忙推开众人的手,搂住温绛耳肩膀摇晃:“绛耳?绛耳!”
温绛耳忽然惊醒,迷糊问:“怎么了掌柜的?”
李放歌皱眉不安地摸摸她脑门,没发烧啊,“你这两日怎么一吃饭就犯困?从前一道吃饭的时候不是可精神了吗?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温绛耳清醒过来,也警觉地转头看向自己碗里的食物:“萝卜包子!”
“对呀,你不是最爱萝卜馅儿的包子吗?特地让周婶给你包的。”李放歌满脸困惑,总觉得温绛耳的脸色有些苍白:“怎么一吃就打瞌睡呢?”
周围的人都已经放下筷子,因为如果不触碰这孩子,饭菜就味同嚼蜡,只能等着温绛耳清醒过来一起继续吃。
温绛耳有些羞愧地抠着自己的小肉手,“对不起掌柜的,我一定好好吃,不打瞌睡了!”
“我是怕你哪里不舒服!”
“没有不舒服呀。”温绛耳双眼无神地回答,“小兔子宝宝很喜欢跟掌柜的一起吃萝卜包子。”
“不行。”李放歌直觉不对劲,站起身:“找郎中来看看。”
刘老四一惊,清了清嗓子沉声提醒,“你家里藏着个隔壁村的孩子,本就容易引人怀疑,不能节外生枝,这么小的孩子,犯困不是常事么?没必要大惊小怪。”
“没有不舒服!”温绛耳也说:“小兔子宝宝从来不生病!”
李放歌看了她一会儿,才略微压下担忧,起身示意大家继续用膳。
一顿饭很快吃完,大家道谢后开始收拾碗筷。
温绛耳也正要爬到凳子上帮忙,但是起身的时候,双腿一软,摔倒在地,刚好压在一旁的皎尾后背上。
正在碗里舔芝麻糊的幼龙猝不及防,整张脸“噗嗤”被压进芝麻糊里。
这要是换作其他不长眼的子民,恐怕已经血溅当场。
但它现在已经熟悉兔子的体味,虽然很不满地从碗里抬起芝麻糊黑脸,幼龙也只是转身对着兔子“呼呼”地一阵小呼噜,警告她不要再它进食期间卷住它。
一转脸,是小兔子苍白的脸色,和涣散的目光。
对视的一瞬间,莫名的痛苦席卷全身。
曾有过相似的目光,千年以前已隐入尘埃。
“瞧你一惊一乍的……呆瓜小狗龙,我不过是有些乏了~”
“神尚且摆不脱贪嗔痴,凡人又怎能参悟天道?我自生灵万物之爱中,诞生于天地之间,是他们的幸福快乐孕育了我,自是也要承担战乱带给他们的业力。”
“答应我烛荒,不论结果如何,不要迁怒任何人,更不许你折磨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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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烛龙帝君一脸黑芝麻糊深情注视他的兔子[狗头]
温绛耳这小鬼头独自生活在山上时,尚且活蹦乱跳。
被她接回家才不到半个月,忽然成天昏昏欲睡,几乎离不开枕头了。
她花大价钱去邻村找了好些郎中来诊治,结果都查不出问题,只说孩子身体虚,补一补就好。
李放歌一个开药铺子的,什么大补的药材没有呢?
她一天几碗参汤给小家伙喂下去,喂得都流鼻血了,还是昏昏欲睡。
郎中也找不到借口,只说可能是妖魔作恶,孩子中了邪。
也着实想不出其他缘由,李放歌真当是忘归鸦回来复仇了,成天对着空气磕头请求他放过孩子。
这么多年孤单一人。
温绛耳和顾青遮是唯二让她感觉到被重视,感觉到有归宿的人。
无法想象这么可爱的孩子就这么在她眼前虚弱下去。
那头一起捡回来的小怪兽似乎也无法接受温绛耳终日沉睡。
它一气之下,就趴在温绛耳枕边跟她一起睡大觉。
温绛耳越睡越虚弱。
它越睡越胖。
万幸的是第三天,天水宗的宗主姜亦尘终于赶到金鳞山驰援。
各村的乡亲们夹道迎接,请求姜宗主帮大家驱除粮食的诅咒。
村民们至今依旧没发现是自己味觉受到诅咒,而不是粮食出了问题。
但姜宗主第一天赶来山下,就把原因给大家解释清楚了。
只有降服忘归鸦,才能破除忘归鸦利用金鳞山布下的静谧领域。
他嘱咐各村村民要加紧去他的生祠里烧香祈祷供奉,助长他的功德,以便他蓄积法力,与藏在金鳞山的忘归鸦决一死战。
李放歌也只能乖乖去祠堂烧香祈福,祈祷姜宗主尽快解除妖患。
但她在祠堂里听到村民闲聊,说村长和族长去给姜宗主送了好些山珍海味,食盒下面的暗格里还塞满了金砖。
据说姜宗主推脱不成,便施展真正的能耐,让他们暂时恢复味觉,一起享用送去的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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