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点三十五分，”摄影师看了眼腕表答道。
这个回答让沈莹莹心里一沉。
她想起导演昨天宣布的残酷规则，从今天起节目组不再提供伙食，饥饿感突然变得鲜明起来，胃部传来抗议的声响。
“我们中午吃什么？”她望向仍在弯腰劳作的顾青稞，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助。
顾青稞直起身，沾满泥土的手在裤子上擦了擦，“不知道，”他皱着眉头环绕田地，还有四亩地的地膜没整，一阵心塞。
“咱们还剩多少钱？”他突然想到什么似的问道。
沈莹莹从口袋里掏出皱巴巴的钱包，翻开给他看，“空空如也，连个钢镚都不剩了。”
就在两人面面相觑、一筹莫展的时候，远处突然传来吴晓佳的喊声：
“莹莹姐，顾哥！”
沈莹莹循声望去，只见吴晓佳骑着小电车停在地头，正朝她挥手。
她回头看了眼顾青稞，道，“我过去看看。”
顾青稞点点头，继续低头干活。
走近后，沈莹莹发现吴晓佳手里提着吃的，眼睛不由得一亮。
“怎么了，晓佳？”她问。
吴晓佳指了指地头的电动车，道，“我们把车放这儿了，你们要是用的话，直接骑就行。”
“好，谢谢，”沈莹莹应着，目光却忍不住落在她手里的袋子上，“你们买了午饭？”
吴晓佳下意识点头，抬眸时看到她看着她的吃食，心里一咯噔。
想到摄影师正拍着他们呢，如果她不开口客气客气会不会被网友说她抠门，她表情略显挣扎。
犹豫片刻后，她勉强笑道，“莹莹姐……你们要吃吗？”
沈莹莹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哪里还顾得上客气，直接道，“确实饿了，你们买了什么？”
吴晓佳脸色微微一僵。
她本来只是客套一句，根本没打算真给。
毕竟他们借的钱大部分都用来买大棚材料和种子了，剩下的钱只够勉强填饱肚子。
“烧饼夹肉，”她干笑两声，慢吞吞地从袋子里掏出一个加肉的，又迅速塞回去，转而拿出两个没加肉的递给沈莹莹，“你们先垫垫。”
沈莹莹没多想，伸手接过，“谢了，晓佳。”
吴晓佳挤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不客气！”
可心里却懊恼得要命，忍不住瞥了眼不远处的赵只亦，对方翻了个白眼，显然对她的“大方”很不满。
沈莹莹拿着两个干巴巴的烧饼，心里也有点不舒服。
好歹给个加肉的吧？
“那我们先去忙了！”吴晓佳匆匆说完，赶紧小跑撵上赵只亦。
沈莹莹回到地里，把烧饼递给顾青稞，“晓佳给的，凑合吃吧。”
顾青稞早就饿得眼冒金星，二话不说接过来，结果一不留神，两个全拿走了！
还没等沈莹莹反应过来，他已经一口咬住两个烧饼，三两口下去，半个都快没了。
“哎！我还没吃呢！”她急忙出声。
顾青稞一愣，鼓着腮帮子含糊道，“啊？你没吃啊？我以为你吃过了。”
说着，他把咬了一半的烧饼递回来，上面还留着清晰的牙印。
沈莹莹盯着那残缺的烧饼，一股火气直冲脑门。
可碍于摄像机还在拍，她只能硬生生憋回去，勉强扯出一个微笑，“没事，你吃完吧。”
顾青稞自己都饿的不行，沈莹莹肯定也饿的不行，他递给她，“吃点垫垫肚子，忙完这一点咱们去吃饭。”
沈莹莹伸手接过，“好。”
刚咬一口烧饼，“我们没钱，买不了啊。”
顾青稞沉默片刻，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实在不行，找人先借点吧。”
沈莹莹叹了口气，“现在能找谁借啊？”
“晓佳他们刚买了大棚材料，手里估计也没有多少钱，周艳他们家也是，林琅他们家跟咱们的情况一样，手里估计也没有什么钱。”
顾青稞眉头紧锁，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苏棠棠的身影，若是从前，那人怕是早就捧着钱送到他面前了。
这个念头让他心里莫名烦躁，像是被什么刺了一下。
“现在，”沈莹莹犹豫着开口，“只有苏棠棠他们组钱比较宽裕。”
“不借他们的钱！”顾青稞猛地打断她，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尖锐，“就是饿死也不找他们借！”
沈莹莹抿了抿唇，她内心也是这样想的，饿死都不会找苏棠棠他们借钱的。
苏棠棠和霍翌舟收拾妥当后，便开始准备午餐。
上午去镇上采购的食材整齐地摆在案板上，新鲜的猪肉、花菜，还有番茄和鸡蛋。
“你确定你做的能吃？”霍翌舟倚在门框边，目光在食材和苏棠棠之间来回扫视，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怀疑。
苏棠棠正系着围裙，闻言手上动作一顿，转头瞪他，“你这质疑也太直白了，连个弯都不带拐的。”
“我只是担心食材被浪费，”霍翌舟耸耸肩，目光落在她握刀的姿势上。
苏棠棠“啪”地把菜刀往案板上一剁，“把心放肚子里吧！”
霍翌舟挑了挑眉，沉默片刻后挽起袖子，“那我负责烧火。”
苏棠棠用力地点头，“行。”
厨房小，烟囱排烟效果不好，霍翌舟点燃火的片刻，厨房内满是烟，很是呛眼睛。
苏棠棠菜切一半，跑出去了，捂着嘴鼻，“呛死我了。”
霍翌舟蹲灶膛前，“马上就好。”
苏棠棠在外面站了一会，灶膛的火苗渐渐旺起来，映照着他专注的侧脸。
苏棠棠见烟散的差不多了，才进入厨房，她快速的切菜，工作干净利落。
切好之后，她将切好的食材一一码放整齐。
待铁锅里的水烧干，她提起油壶，往锅里倒，金黄的油便顺着锅边滑入。
不一会。
“滋啦——”热油在锅中欢快地跳动。
苏棠棠眼疾手快地将肉片倒入，铁铲翻飞间，肉香四溢，炒至七分熟时，她利落地盛出备用，又接着爆香葱姜蒜，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俨然是个厨房老手。
霍翌舟添柴的手微微一顿，火光映照下，他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诧异。
这已经记不清是第几次了，眼前这个动作娴熟的女孩，和传闻中那个娇生惯养、嚣张跋扈的大小姐，简直判若两人。
花菜苏棠棠喜欢吃熟的狠一点的，所以她炒的久了些，等到差不多的时候她把肉倒进去翻炒。
不一会儿，一盘色香味俱全的花菜炒肉片就出锅了，花菜裹着油亮的肉片，热气腾腾间散发着诱人的香气，让人食指大动。
苏棠棠麻利地刷了锅，转身开始炒番茄鸡蛋，金黄的蛋液在锅中绽开，与鲜红的番茄交融，比起花菜肉片，这道番茄炒鸡蛋更好做些。
与此同时，沈莹莹和顾青稞拖着疲惫的步伐回到住处，一阵诱人的饭菜香随风飘来，沈莹莹不自觉地停下脚步，深深吸了一口气，“好香啊，这是谁家在做饭？”
那个干巴巴的烧饼早就消化殆尽，此刻闻到这香气，胃里顿时翻江倒海般地抗议起来，她突然想起从前为了保持身材刻意节食的日子，那时候即便饿着也没觉得像现在这般煎熬。
但两人兜里紧巴巴的，根本拿不出来钱去买吃的，找导演借钱吧，也借不到。
沈莹莹拽着顾青稞的衣袖，“要不我们找艳姐接借点？”
顾青稞眉头微微蹙了一下，最终开口道，“行吧。”
两人加上摄影师一起来到周艳家门口，浓郁的饭菜香气从门缝里钻出来，勾得人饥肠辘辘。
沈莹莹眼睛一亮，心里盘算着说不定能蹭顿饭，刚踏进院子，就见周艳夫妇正端着碗吃得香甜。
“莹莹？你们怎么来了？”周艳抬头看见他们，筷子停在半空。
“艳姐，你们正吃着呢，”沈莹莹强忍着不去看那碗里的面条，喉咙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周艳点点头，“我家瞿献煮的面条，你们吃过了吗？"
“吃了些，”沈莹莹道。
“那行，就不说让你们吃点了，”周艳道。
沈莹莹嘴角的笑容僵住了，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早知道就该说没吃！
“锅里就剩下一点汤了，”周艳不好意思的笑着说。
“没事的艳姐，我们吃过了！”她强撑着笑容，话锋一转，“其实...我们是想找你们借点钱。”
周艳“啊”了一声，转头看向丈夫，“咱们还剩多少钱？”
瞿献放下碗，擦了擦嘴，“没多少了，刚被林琅他们借走一些。”
沈莹莹眼底的光瞬间黯淡下去，还没等她开口，顾青稞已经站起身，“没事，我们再想办法，不打扰你们吃饭了，先走了。”
见他们走，瞿献和周艳客气地把他们送到门口，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周艳夫妇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吃瓜的意思。
沈莹莹心里可不开心了，没想到拍个综艺，会过的这么惨，这要是播出去了，不知道粉丝是心疼他们呢，还是说他们没本事呢。
回到住处，香味仍然四溢，院中偶尔能听到隔壁传的嬉笑声，这会显得特别的刺耳。
沈莹莹握着拳头，心里怒气冲天，表面却面容微笑，“苏棠棠他们挺开心的啊。”
顾青稞闻言进堂屋的脚步一顿，“提她干嘛？”
“就听到他们的声音了，”沈莹莹歪着头看他。
“午休一下吧，”顾青稞并没有接她上面的话，而是看着她道。
沈莹莹轻轻咬了一下唇，心里郁闷又委屈，她觉得这几天顾青稞怪怪的，不知道是不是她多想了，但面上仍是好脸色，“好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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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自己尝着，觉得味道相当不错。
霍翌舟动作微顿，点了点头，“做得很好，之前是我小看你了。”
苏棠棠一听，顿时扬起下巴，语气里带了几分小得意，“我一般不会的东西，才不会随便开口说的。”
霍翌舟看着她明亮生动的脸，轻轻颔首，“知道了。”
苏棠棠笑起来，转头望向摄影师，“摄影大哥，你说是不是很好吃？”
摄影师朝她竖起大拇指。
苏棠棠嘿嘿笑了，心里漾开一片暖融融的满足。
下午的时候，苏棠棠看了看正在催芽的种子，白芽比早上看得时候大些。
这些小小的种子，几乎每时每刻都在变化，看久了，心里泛起一种说不清的柔软和期待。
到了晚上，所有人聚在导演那里，简单汇报完各自的进展后，就听导演布置接下来的安排。
临走前，导演特意叫住大家，补了一句，“后天考收割机驾驶证的科目一，你们都抽空多看看题。”
应声之后，大家便散开了。
沈莹莹和顾青稞，连同他们的摄影师，却走向了另一个方向。
苏棠棠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心里掠过一丝好奇，不过也就短短一瞬，她很快收回目光，转身跟上霍翌舟，一起往回走去。
手头没有钱，又不愿向苏棠棠他们开口借，下午的时候，沈莹莹和顾青稞一块儿去找了村长，小心翼翼打听附近有没有能做小时工的地方，总得挣点钱，至少把吃饭的问题解决了。
还真让他们问到了。
村里有一户人家在镇上开了家串串火锅店，晚上常需要人手帮忙穿串，按件计酬，一串两毛。
价钱是低了点，但忙活一晚上，至少能挣出第二天吃饭的钱，从小到大没受过的辛苦，倒是在这档综艺里，实实在在地尝到了。
没过多久，三人便到了老板家。
老板一见到他们，便笑着招呼，“你们好，是你们两个要来穿串儿吗？”
顾青稞和沈莹莹连忙点头，“是的老板，麻烦您了。”
老板早就知道他们是来录节目的，态度格外热情，毕竟之后可是能在电视上露脸的。
“村长应该跟你们说清楚了吧？一串两毛，多穿多得，”老板嗓音憨厚，语气实在。
沈莹莹微微一笑，“都说清楚了，我们明白的。”
她本就容貌出众，这一笑，让院子里正埋头穿串的几个大妈都忍不住抬头多看了几眼，还有人凑在一起低声说着什么。
老板给他们安排了位置，仔细示范怎么穿串，两人都学得很认真。
这活儿没什么技术难度，一看就会，老板教完便去忙别的事了。
一位热情的大妈凑近沈莹莹，笑着说道，“我儿子可喜欢你了，他屋里贴的全都是你的海报！”
沈莹莹有些惊喜，“真的吗？”
大妈连连点头，“可惜啊，他现在在城里上班，见不到你真人。”她接着又问，“待会儿能跟我合个影不？我发给他看看！”
沈莹莹笑容温柔，“当然可以。”
大妈们手脚麻利，话也密，沈莹莹和顾青稞原本以为这晚会过得漫长又枯燥，却没想到恰恰相反。
她们嘴里总有说不完的家长里短。
“隔壁村的事儿，有个女的查出来生了病，是乳腺癌，她男人不愿意给她治，转头跟她离了婚，连孩子都让女方一并带走。”
沈莹莹不由蹙起眉，“这男的也太不是人了吧？”
“谁说不是呢！”大妈一拍大腿，接着说，“他们家做的特别的过分，担心女方的病传染，把关于女方的东西都扔出去了。”
“乳腺癌不会传染的，”顾青稞解释一嘴后追问道：“那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啊，是那女的娘家人凑钱出力，总算把病给治好了，”大妈压低了点声音，带了几分说不清的意味，“也不知是这女的心里有气还是怎么，病好没多久，她竟带着孩子嫁给了前夫邻居家的那个老光棍，偏偏那光棍以前还跟她前夫关系挺不错的。”
沈莹莹一时语塞：“……”
她心里只剩一个念头：这姐姐真是个狠人。
“那……他们现在见面不尴尬吗？”
“尴尬啥？”大妈笑得爽朗，“日子跟谁过不是过？你还别说，这光棍对她、对孩子，都比她那前夫强多了，现在人家小两口过得可美了。”
顾青稞也听笑了，插话道，“两家离得这么近，天天低头不见抬头见，自己儿子天天管别人叫爸爸，那前夫怕是肠子都悔青了。”
大妈乐呵呵地点头，“可不就是！听说每回听见孩子喊别人爸爸，他都气得摔门砸碗的。”
这桩八卦说完，大妈又絮絮叨叨讲起别的奇闻趣事，一个接一个，听得沈莹莹和顾青稞一愣一愣的，手上的动作都慢了几分。
不知不觉就忙到了晚上十一点。
所有的串都穿完了，老板过来清点数目，挨个给大家结账。
忙活这几个小时，沈莹莹和顾青稞加起来一共穿了六百串，按一串两毛算，他们挣了一百二十块钱。
至少接下来两天的饭钱，是有着落了。
第二天一早，苏棠棠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去看他们的种子。
芽发得特别好，将近七成的种子都已露白，嫩芽探出超过0.2毫米，生机勃勃地挤在一起。
她一下子雀跃起来，转身就想找霍翌舟分享这份喜悦，才想起他一早出去跑步了。
按捺住兴奋，她转身进了厨房准备早餐，早上吃得简单，她煮了鸡蛋和红薯，刚煮好，霍翌舟就回来了。
他和平时一样，额发微湿，运动服上渗着汗迹。
苏棠棠看着他说道，“我们今天得去播种了。”
霍翌舟点点头，“好。”
“我做了早餐。”
他低低应了一声，“我去冲个澡，很快。”
“去吧。”
霍翌舟一走，苏棠棠迅速吃完自己的那份，接着利落地将播种要用的工具和种子都整理出来。
八亩地，光靠他们两人一天肯定种不完。
等霍翌舟收拾干净回来，苏棠棠就提议再去请几位工人帮忙。
霍翌舟没有意见。
两人依旧找了上次合作过的工人，人多手快，忙活一整天，总算把催好芽的黄瓜种子全都播进了地里。
忙完时，天早已黑透。
结清工钱，众人散去，他们也拖着疲惫的脚步往回走。
很快就到了考试这天。
节目组一早便带着需要参考的几人前往县里的考场。
车上，众人七嘴八舌地讨论着模拟考试的成绩，气氛有些躁动，苏棠棠和霍翌舟安静地坐在一旁，没有加入他们的聊天中。
这时，赵只亦突然转过头，看向苏棠棠问道，“苏棠棠，你模拟考得怎么样？”
他话音一落，车上人的目光齐刷刷投了过来。
苏棠棠耸耸肩，语气轻松，“还行吧，应该能过。”
赵只亦嗤笑一声，语带调侃，“这么自信？”
苏棠棠一时无语：“……”
随即，她冲赵只亦绽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特意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显得既俏皮又带点狡黠，“那当然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