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老两口还高兴着有人上赶着来给他们干活,商量着一定要把人给留住,多干一天他们就多挣一天!
结果第二天江婆子就气的不得了,看着一个利利索索的姑娘家,结果干起活来连她这个老婆子都不如。
把她带去挣满工分的地方,结果没一会就被大队长嫌弃的感受,跟着又把她带去挖泥,没干一会就开始哭哭啼啼,搞的她像在欺负人似的。
一天磨磨蹭蹭,最后就记了三个工分。
要不是想着第二天再接着来,她都不想给这个废物吃饭了,就干这么点活好意思吃她家的饭?
这时候江婆子早就忘记程芬是自带粮食上门的,在她想来进了她家的门那就是她的东西,和姓程的又有什么关系?
本想着第二天接着带这个废物去干活,手上甚至还拉着一根鞭子,就想着在她偷懒的时候使劲抽一抽,不信她不听话!
可没想到的是鞭子根本没用上。
因为有人好奇她大儿媳妇他们生了什么病,怎么一年请了那么多天假,江婆子这才知道她家三个人昨天都缺工了!
这还了得?
秦荷花母子三人不干活,他们一大家子吃什么?
她前些日子还答应了儿子,说是过年时得给他称五两肉,现在一大家子都罢工,还怎么拿钱称肉?
当下就撸起袖子想回去教训教训这群偷懒的人,结果两个老家伙特别恐慌地发现,秦荷花母子三人要是真不愿意干活,他们不管是打还是骂居然一点效果都没有!
那这可怎么办呀?!
“老天爷啊,你还不如把我们老两口带走吧,这一个一个的懒东西叫我们怎么活呀!”
“老婆子,绳子在哪里?要不我吊死算了,我走了还能给你们省口粮食。”
“弘图爹,你走了留我一个人怎么办,还不如把我也带走啊阿啊阿啊……”
马大队长看着坐在地上哭天喊地的两人不由觉得头疼,他无奈的道:“叔婶你们这是做什么?江伟他们就是身子不舒坦请两天假,至于闹死闹活吗?”
“哪里不舒坦了?他们就是装的,就是想偷懒不干活!”江婆子双脚在地上蹬个不停,大嗓门嚎的特别响亮,“你看看谁家这么大的小子不干活的?他们不干我们吃什么?”
江老头苦着一张脸,“大队长,你可得帮着劝劝呀,像这种不孝的儿媳孙子就得和他们好好讲讲道理,可不能让他们虐待我们这些老人啊。”
马大队长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
一个大队的谁不知道谁家的情况?
还说谁家这么大的小子不干活,他们家不就有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天天在家好事难做?
“咳咳……”边上传来几声咳嗽声,秦荷花不知道从哪里找出一块帕子捂着嘴,装作一副很难受的样子,“爹娘,我们就是之前干的太累了再加上感染了风寒,实在扛不住才躺了两天,你们就别闹了,等明天,等明天我和江伟两兄弟就去上工咳咳。”
明天她是打算出去上工。
她和儿子们商量好了,上工后她在大队长面前装晕,江伟在书记面前晕,江亮在小队长面前晕,甭管别人会不会看出来是装的,她就看看以后谁还敢催着“病弱”的他们去上工!
“好好好,这不就好了吗?”马大队长连连说着,他实在是不想掺和江家的事,主要是这两个老东西太不讲道理了,仗着年纪大就爱胡搅蛮缠,也多亏他和这家人扯不上什么关系。
“不行!”江婆子怒视着秦荷花,“那这两天的工分怎么办?你们三个人一天二十八个工分,难不成就这么算了?”
“大队长,你就可怜可怜我们两个老东西,要不分些活让他们现在就去干,都是年轻人干个通宵也不碍事儿。”江老头见大队长皱着眉头,又开始一贯的一哭二闹三上吊,“老婆子啊,给我找根绳子吧,我还是吊死算了,一大把年纪也省得浪费家里的粮食……”
马大队长眉头紧蹙。
瞧瞧!瞧瞧!
他为什么不爱和江家的人接触?
老是以死来威胁,一年得上吊五六十次,偏偏一次都没死成!
他怒视着无理取闹的两人,大喝一声,“你们要是再闹我就……”
“吊死了还浪费家里一根绳,来来来,我这把刀给你,你直接拿着往脖子上一砍,一了百了!”
马大队长的话还没说完,身后就突然冲出来一个人,拿着一把菜刀就递到了江老头的面前,一张年轻的面孔因为愤怒显得格外扭曲,“来呀,你拿着呀,你不是你要死了给家里省粮食吗?”
“你个贱丫头胡说八道什么!”江婆子丝毫不怕,她活了大半辈子又不是没被吓过,不过就是拿了把菜刀,她还不信这个贱蹄子真敢下手。
江老头也是这么想,直接仰起脖子就往前凑,“来来来,你一刀把我脖子割了就是。”
程芬本来就是鼓着一口气冲过来的。
想着江小娥能拿着一把砍刀怒追人家十条街,追到人家在那之后再也不敢招惹她。
那她是不是也能拿着一把菜刀吓唬吓唬人?
可她没想到的是……人家根本不接她的招,反而把她吓得往后退了退,她是真的想出气,但也没气到真下手伤人啊……
而就在这时,江东阳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像是追人没追上一样,他看着院子里的场景吓得惊呼起来,“三妹你别冲动啊,就算阿爷阿奶欺负你,你也不能拿刀吓唬他们啊,赶紧放下,吓到大伯了怎么办?阿爷阿奶会心疼死的。”
程芬眼睛一亮。
对啊,江弘图!
她想都没想,拿着菜刀直接冲向一间屋子。
这一下,两个昂着脑袋天不怕地不怕的老家伙一脸惊恐,吓得连滚带爬地往前冲,“儿啊!你给我站住!”
“秦荷花,拦、拦住这个贱蹄子!”
门口的秦荷花立马撑开双手,眼瞅着人冲到前面,突然身子一晃就倒在地上,捂着额头呻吟说着“哎,好晕哦。”
就这一下,让程芬顺利冲进了屋子,没几秒江弘图凄惨的叫声响起……
在程芬冲进去的前一秒, 江弘图背靠着门的方向正偷偷啃着一张饼子。
饼子用的是程芬带来的粮食,用量多还舍得放油,吃在嘴里特别地香。
外面的纷纷扰扰和他没一点关系, 依以前的经验来看,再吵再闹最后爹娘都不会吃亏,而爹娘不吃亏也就不会影响到他。
别看他现在吃不好也穿得不是太好,但对比整个大队他绝对是日子过得最舒坦的。
打从有记忆开始, 到现在四十多年几乎没怎么干过活,小的时候爹娘宠着、长大了爹娘顺着,哪怕现在四十多岁了也是没让他干一点活,家里但凡有点好吃的全都进了他的嘴。
就像现在,粮食用量足又舍得放油,两张饼子煎得香的不得了, 一家六口人也就他一个人能吃到。
江弘图这人自私,本身自己就不够吃更不可能给媳妇和孩子, 正好趁着秦荷花出门, 他就翻出藏着的饼子连忙往嘴里塞。
没人和他抢,真要敢和他抢爹娘肯定不同意。
就是秦荷花那张嘴,老是叽里咕噜说些他不爱听的话, 听到他心里烦躁。
所以就等她出门的时候,背对着门加紧吃完。
全部心思都落在饼子上, 也就没听到外面的动静,等他嚼着嚼着发现有些不对劲时, 转头一看整个人吓得是魂都没了, 尤其是看着那把举起的菜刀,哪怕还没落到自己身上也吓得他尖锐大叫……
紧跟着,突然自己抓着脖子, 整张脸憋得通红,蹲都蹲不住直接往地上一倒。
还拿着菜刀吓唬人的程芬:“????”
冲进门看到倒地挣扎的宝贝儿子的两老,“…………”
“我的儿啊!!”江婆子一声悲痛欲绝的呐喊,紧跟着双眼一翻被吓得晕倒在地。
江老头也是双腿一软瘫坐在地,四肢在地朝前爬过去,爬到儿子跟前,颤抖着双手都不敢去碰他,“儿啊,我的儿啊,你伤哪里了?她砍你哪里了……儿啊,你是不是疼得抖啊,跟爹说,爹帮你捂着……儿啊。”
江弘图一手抓着脖子,另一手扣进嘴里,整张脸憋得通红,都快被憋死了,“唔唔水,水……”
“抽了抽了,我儿抽起来了,老天爷啊啊我嚇、嚇嚇……”江老头也承受不住,嘴里发出怪叫,跟着仰面倒下,重重压在自己老伴身上。
江弘图这会噎得都快翻白眼了,握拳狠狠捶着自己的胸口,也不知道是不是方法用对了,在被饼子噎得窒息的前一秒通了气,长长吁了一声后也瘫在自己爹娘身边,双眼发直的望着屋顶,有点回不过神。
“天爷!”江东阳这会冲了过来,看着屋里四人三个倒地,他不由高看了程芬一眼,“厉害啊,这就把他们三个干倒了?”
“……”举着菜刀的程芬还有些茫然。
她、她干什么?
她明明什么都没干啊,“大哥,我真没干什么……”
江东阳什么都没说,而是对着她竖起了大拇指。
第一眼也把他惊到了。
不过等看清三个人还有呼吸后,他觉得把程芬送来简直太对了。
瞧瞧,三个都被她干趴了!
江湛生要是知道老屋那么热闹,是真恨不得赶回去看看。
只可惜,彻底错过了。
不过他待在家也不是没事做,儿女多了,好像挣再多的钱也不够花,几年前过得拘谨现在好像也没好到哪去。
江湛生又没什么大本事,当年能在城里谋得一份工作倒不是因为他手上有什么技术,现在想多找一份进账的活,几乎没这个可能。
不过这次也不知道是该说自己运气好呢,还是厂子太倒霉了。
厂里唯一一台清花机罢工,没办法就只能寻一些人手工操作。
工作内容倒不难,就是将棉花开松、去除杂质之类的活,厂子里寻了十来个人每天晚上多干三个小时,就能多拿三角钱。
江湛生听到消息后是想都不想就报了名。
一天三角钱,一个月下来也能有九块钱。
虽然累了些但也不是长期的活,什么时候清花机修好什么时候结束,多挣一天是一天。
“老江,你出门多穿件衣服。”何泽兰拿了件外套让他穿上,紧跟着又拿了个水壶让他拎着,“里面我装了热水,要是冷了乏了就喝一口缓缓劲。”
“也就三个小时,累不到哪里去。”
何泽兰没接他的话。
干三个小时的活确实累不到哪里去,但白天他都已经站了一天,晚上又接着干三个小时的活哪里可能不累?
不过她也没说什么。
她要是遇到这个机会也会毫不犹豫去争取。
孩子们小的时候担心他们吃不饱养不大,还得操心他们的学费书本费。
那时候想着等长大了就好,可哪里知道长大了他们当父母的压力更大。
尤其是现在下乡的事一闹,虽说把该给的都给了但因为没法给孩子们把路铺平,心里还是挺愧疚的。
她知道不单单她这么想,老江心里也这么想过,要不然大晚上在家休息不好吗?要是没点压力用得着这么晚还赶去厂子加班?
把老江送出了门,等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巷口,何泽兰正想着转身回屋,不想这会旁边的冯婆子叫住了她,“程芬妈,前几天王媒婆是不是上了你家的门?”
何泽兰微微蹙眉,“对啊,不过也就稍稍坐了坐,没聊什么。”
她不想把程芬和那个男人的事说出来,说出来都感觉脏了她的嘴。
冯婆子一听就明白,不过她这次问还真不是为了程芬的事,这段日子看了太多程芬的热闹,看着还挺憋屈的,她还真不想多打听。
之所以问也是因为其他事,她指了指隔壁,“王媒婆那天见你时有没有打听隔壁的事?”
何泽兰摇头,有些好奇道:“怎么,王媒婆这是打算给杨采妈介绍介绍?”
“我估摸着是有这回事。”冯婆子点了点头,“不然她无端端来咱们这边打听小谢做什么?”
她哼了哼,“这些人就是不死心,小谢都拒绝了多少回?偏偏拒绝一个又来一个。”
何泽兰倒不奇怪,“杨采妈挺优秀的一个人,也难怪那么多人来打听。”
是真的挺优秀。
她俩不在同一个车间,但是纺织厂这么多号人她也是听过小谢的名字,几乎月月都在评优的榜单上,不优秀怎么可能做到?
要是她没结过婚,没生过孩子,上门来求亲的怕是能把她家门槛给踏平。
冯婆子也是这么想。
不过她想得更多一些,除了小谢本身优秀之外,她的工作指标以及这套院子都让人眼馋,要不然哪会拒绝一个又一个,“那你帮忙盯着些,王媒婆要是上门你就来知会一声,咱们得给小谢撑撑腰。”
何泽兰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好像是大前年吧,一人被拒绝了恼羞成怒,拉着一群人来找小谢麻烦,后来……后来好像是她家东阳听到动静,在巷子里大喊了几声,喊来一些人把那家人给拦住了。
那次闹得还挺大的。
像这种情况街道办派人来说和说和,说不准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但那一次小谢直接把那家人告到派出所,对方好像还拘留了一段日子。
也多亏了小谢没忍着,后面虽然也有人来求亲,但就算是没谈下来也没再闹出事来。
小谢可不像那些人能忍,忍着忍着对方就得寸进尺,本身孤儿寡母就没人撑腰,但凡遇到一个心思不好的人准得吃亏。
何泽兰就忍不住想起了以前的自己。
当寡妇可不是把门关了就能平安地过自己的小日子,她不出去招惹事也会遇到一些来招惹她的人,要么泼辣一点要么有点手段,不然日子还真过不下去。
她两样本事都没。
不过她觉得自己的运气还是挺好的,当年遇到了老江,希望小谢就算遇不到一个合适的人,也能安安顺顺抚养杨采长大吧。
江小娥第二天就和小伙伴们一起前往三洲大队。
本想寻那个老爷子问问榫卯结构的方法,看能不能运用到改造机器中。
可惜太过激动的他们忽略了一点。
学校没什么课他们倒是能把假请下来,但这位韩老爷子可不是想请假就能请假的,哪怕已经快六十岁他还得下地去干活。
明年能不能稍微多挣点粮食,还得看今年努不努力,江小娥等人来的时候他正拿着锄头挖地,怎么着也只有下午两三点的时候才有空。
“真是抱歉了,要不你们先在我家坐坐,等我这边忙完了再去找你们?”韩老爷子是真没想到人家会专门找到大队来,面前五人虽然年纪小但在他看来一个个可都是“高材生”,城里来的“高材生”来请教自己,搞得他都有些受宠若惊。
但再怎么样,他也没打算放下工分不挣去陪他们,年前儿媳妇才生了一个小孙女,抱在怀里才那么点大,他这个当爷爷的恨不得多干点活多挣点工分,来年把小孙女养得白白胖胖。
农家人没什么太远大的愿望,只想着家里人能吃得多一些,不用再饿肚子。
所以再怎么着,他都舍不得丢掉锄头跟着他们走。
“是我们想得不够周到。”周洲赶紧回了一句,一行人急匆匆赶过来,倒忘记会不会给别人添麻烦了。
罗朗直接跳到地里,一边撸起袖子一边道:“韩爷爷我来帮你,多个人干活还能早点干完。”
“不用不用,哪里用得着你……”
韩老爷子的话还没说完,手里的锄头就易了手,瞧着这位小同志挥着锄头的架势,他顿时有些好奇,“小同志,你看着像是干活的老手啊。”
“那是,我从七岁就跟着家里下地了。”罗朗咧嘴笑着,七岁的他可不是跟在大人屁股后头浑水摸鱼,是实打实干着五个工分的活,要不是师傅资助他上学,他现在能在大队拿十个工分。
而且就算去上学了,每次回大队他也不是待在屋里歇息,一样跟着爸妈下地,大队长知晓他情况特殊,愿意按天数给他记工分,人家这么好意,那他干活自然不能偷懒。
“我也来吧。”
“大爷,还有其他锄头吗?”
“咱们几个一起干,应该很快就能干完!”
“得了吧。”罗朗把伙伴们拦住,这四个小伙伴就没下地干过农活,可不是人多力量就大,都不懂怎么干,“帮忙”还是“帮倒忙”还真说不准,“你们找个地方歇着,最多三个小时我就能搞定!”
江小娥想了想,干农活她还真不行。
但她不信偌大的生产大队还没他们能干的活,“韩大爷,干农活我们确实不熟稔,但修补之类的活我们还算拿手,你们大队有没有需要修补的农用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