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茗雪头一次来,却被狠狠的震撼到。
她以前一直认为,自己的身份已经足够尊贵了。
许家在九尧城肯定也是无人敢招惹的存在了。
可直到现在,她才清楚的意识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不知道灵霄商号的背景是什么,可以肯定的是,绝对不好惹。
许茗雪不敢再乱看,加快脚步跟上前面的人。
“那个,十口公子现在在吗?”
带路的暗卫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十口公子是自家夫人。
夫人和主子晚上可不住在这边。
不过有要事的话,他们过来也容易。
“已经派人去通知东家和小公子了。”
许茗雪闭上嘴,不再多说,内心依旧焦急。
叶晚棠和谢渊北收到消息的时候,刚跟谢诗蓝他们吃完饭。
对讲机里传来孙长策成功拿下宁川县的捷报。
那套计策一击毙命,直接拿捏了宁川县令的软肋。
尽管敌众我寡,可人是铁饭是钢。
那些兵士被下了软骨散,本就动不了,奈何体内消耗却比平常更大,结果又没饭吃,差点让他们活活饿死。
宁川县令还想偷偷逃出宁川县,跑到九尧城来通风报信,在出城之际被孙长策带人当场抓住。
第二天孙长策按照叶晚棠的吩咐,在县衙门口设立了一个匿名举报信箱,鼓励百姓们揭发恶行。
上午没人敢写信举报,下午狗县令的儿子被人抓到,在床上害死了一个良家妇女。
孙长策当场斩首,尸首悬挂在菜市场昭告所有人。
于是一晚上的时间,信箱里塞满了举报信,笔迹出自同几人之手。
都是一些不识字的老百姓托城里的读书人写的。
上面揭露了宁川县令在位期间的种种恶行,还牵扯到冯圭的包庇行为,孙长策升堂当众审理。
将县令及其爪牙全部严刑处置,为百姓们解了心头大恨,还给大家一个公道。
经过这一天,孙长策以谢家军之名,树立了威信,收获了民心。
接下来就是派粮赈济的计划。
宁川县百姓的拥护声甚至高过宁寿县,百姓们不知道什么谋反不谋反的,他们只知道,谁为他们做主,谁给他们饭吃,他们就站在哪一边。
丘天来说许茗雪来了的时候,叶晚棠和谢渊北脸上都闪过几分意外。
“有没有说她是来做什么的?”
“不太清楚,底下人只说看到她神色焦急,身边也没有随侍,非常低调。”
叶晚棠之前明明提醒过她,出门的话多带点人,最好别出门。
没想到她那么不长心眼。
“身后有尾巴没有?”
丘天正色道,“都清理干净了,特地叫人带着她绕了好几圈。”
叶晚棠嗯了一声,回房间开始易容。
再出来时,又变成了风度翩翩的十口公子。
几人起身往灵霄商号去。
他们住的宅子跟灵霄商号的据点只隔了一条街。
一路上谢渊北情绪明显有些冷,叶晚棠握了握他的手,“要不我自己一个人去?”
谢渊北也是没想到,自己这辈子还有跟女人吃醋的时候。
尽管他相信叶晚棠,尽管他知道叶晚棠跟许茗雪之间不会有什么,就算把两人关在一起,那都是比青葱豆腐还要一清二白。
但他就是心里不舒服,一想到有人抱着非分之想靠近叶晚棠,他浑身上下就没有一个舒坦的地方。
同性异性都不行。
叶晚棠只觉得他吃醋的模样有点可爱。
忽然间脑海里闪过一句话,当你开始觉得一个人可爱的时候,证明你已经真的爱上这个人了。
一刹那,叶晚棠心里仿佛抹了蜜一样甜。
“别不高兴,我们一起去,你往我旁边一站,明眼人都知道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就算有心思,也不敢凑上来。”
“你要对你自己有点自信。”
心里的不顺被她三言两语抚平,谢渊北回握她的手,用手掌的温度替她暖指尖。
“我对自己很有自信,对你也是。”
丘天默不作声的加快步伐,拉开距离。
服了,大晚上的他还要凑上来吃狗粮!
这种任务应该交给阎野那个大木头来做才合适。
来到灵霄商号的据点,几人绕过后门,从内堂出来。
正厅里,许茗雪焦躁不安的来回踱步,一看到叶晚棠,她眼眶都红了一圈。
像是隐忍许久的情绪,在见到内心觉得可靠的人之后忽然开始翻涌。
“十口公子。”许茗雪开口时已经有些哽咽了。
叶晚棠哑口无言,不知道怎么面对少女的情意,掩饰尴尬道,“夜深了,许姑娘是有什么急事吗?”
谢渊北故意接上一句,“我们本已经歇下,不知道许姑娘有什么大事?”
许茗雪脸色微变,水汪汪的眼眸中写满了复杂的情绪。
她平复心情,说起了正事,“今日几家商号的掌权人来到我家中,与我爹爹谈论要事,谈了一整天,我派人打听得知几位东家的脸色都不太好看,像是火烧眉睫,被逼无奈,具体我不知道是什么事。”
“只是我爹爹和几位东家不久前出门,看他们的表情都挺凝重的,我爹临走时还给我两位兄长安排了不少任务,清点名下产业的资金等等……”
“我直觉他们此去危险重重,或许会与最近城里发生的事情有关,也……与灵霄商号有关,所以……”
叶晚棠看出她担忧为难的神情,“所以你特地过来告诉我们?是想提醒我们?还是因为别的?”
许茗雪听出弦外之音,立马摇头道,“我绝对没有别的意思,十口公子,前天多谢你救了我,还有……城中最近的动向我略有耳闻,我知道你们灵霄商号一直在打压知州的势力,与他们争锋相对。”
“我绝对不是想来刺探什么信息,你们不用怀疑我。”
“我只是一个深闺女子,或许想的不如我爹他们那么多,那么周全,我只想要一家人平安,不管是否富贵。”
“今日发生的事情,搞不好会对我们几家商号有巨大的影响,我爹肯定也是意识到了什么,所以才会吩咐我兄长他们做后手准备。”
“我来一方面是想提醒你们,就当做报答救命之恩,一方面……我,我……”
许茗雪脸上飞快浮起一团红云。
她自己都捋不清楚自己大晚上跑过来告诉他们这些信息,到底是为了什么。
或许是直觉驱使着她过来。
在她的潜意识里,爹爹与冯圭合作,那是与虎谋皮。
在冯圭眼里,商人迟早会变成随时可以抛弃的牺牲品。
如今形势严峻,若他们不能择良木而栖,下场难以预测。
虽说灵霄商号是一股新兴的势力,没有人知道背景,可许茗雪将最近发生的一切看在眼里。
她认为跟灵霄商号合作,比跟冯圭合作要安全。
二者之间一定要选一条船,她私心里更愿意相信灵霄商号。
当然,私心也包含了其他因素。
叶晚棠和谢渊北飞速对视一眼,自然明白许茗雪没说完的话是什么意思。
谢渊北心里说不介意是不可能的,他现在看到许茗雪出现在视线里都介意。
“你父亲他们什么意思?”叶晚棠泡茶的动作流畅优雅,与谢渊北一样,举手投足间带着浑然天成的矜贵。
便是简简单单的倒茶动作,都让许茗雪挪不开眼睛。
她一想到,十口大夫那双骨节分明,白皙清透的手指是用来治病救人的,就觉得那双手无比神圣。
用那双手泡出来的茶,仿佛都比普通茶水更加甘甜。
“我还不知道,在外人看来,许家与冯圭党的关系非常密切,实际上并非如此,双方用互相利用来形容更加恰当。”
“我们家是商贾,商人无利不起早,之所以会留在益州,也是因为当年冯圭抛出的好处,足以打动我爹,这些年我们交的税很少,虽然看起来多,但比起赚的,少得多了。”
“还有很多便利之处,冯圭允许我们养私兵,商队里的镖师,其实都是按照私兵规格来训练培养的。”
“行商通关时,拿着冯圭的手令,也可以省去很多麻烦,至少在南部,没什么人敢跟我们几家作对,除了温家。”
许茗雪一边喝茶,一边将她知道的冯圭许诺给几家商号的利益说出来。
对叶晚棠完全没有防备。
渐渐的,许茗雪也没那么紧张了。
一杯茶下肚,她感觉手脚不再冰凉,重新有了温度,像是活过来一样。
她知道的全都说完了。
叶晚棠目光悠长,带着几分打量,“按理说,灵霄商号与冯圭是对立关系,你们几家常年跟冯圭合作的商号,与我们也存在一定的竞争关系,你与我说这些,是想投诚?亦或者是称为——反水?”
她的话太直接,让许茗雪有些无措,不知道该怎么接。
半晌后,许茗雪揪紧了手帕,神色忽然坚定,“虽然不知道我爹他们现在怎么想的,但我认为,跟灵霄商号合作才是上上之策,等今晚我爹回来之后,我一定会好好劝他。”
“只是不知道,大东家肯不肯与我们几家合作?”
谢渊北凌厉的视线轻飘飘的扫过,却带给许茗雪无尽的压迫感。
她连跟这个男人对视的勇气都没有。
“所以,今晚来,包括合作,都是你的意思?不是你爹叫你过来试探?”
许茗雪呼吸一窒,“绝对不是,若我有半句虚言,天打雷劈,五雷轰顶!”
古人似乎都很爱发毒誓。
对叶晚棠来说,她从来不信发誓的人,因为发誓不需要成本。
如果老天真的有眼,现代至少一半渣人都被劈死。
人口直接蒸发四十五亿。
不过眼前许茗雪说出来的话,不掺杂半分虚假,连眼神都带着熠熠光辉,满是真诚。
叶晚棠愿意相信许茗雪的话。
她一个眼神,谢渊北立即心领神会,身上逼人的气势收回。
许茗雪立马觉得轻松了许多。
不由得向叶晚棠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同时内心有些酸涩。
看来,十口公子和这位大东家的感情相当深厚坚固。
换个角度来看,他们确实很登对般配。
两个身份不凡,如此优秀的人,按理说最容易被世俗的眼光桎梏,可他们却毫不在意,外人的议论和看法,勇敢的打破世俗,以男子自身,堂堂正正的在一起。
想到这,许茗雪还是有些敬佩两人。
更羡慕他们的感情了。
她默默收起自身的爱慕,暗下决心以后不能再给十口公子造成烦扰。
“许姑娘,我大概能猜到你爹和其他商号的掌权人今晚赴谁的约。”
许茗雪心神一晃,看向谢渊北,其实她也有所猜测,“是冯知州?”
“冯圭如今跟废人没什么区别,真正掌权的是史西,今日有人到你们几家商号里购买粮食的事,你可有耳闻?”
许茗雪心沉了一下,“听府上的人说过,那两人想以二三十文的价格,收购所有粮食,他们可真敢开口,如今粮价飙升,除了以前的囤货,我们商号去其他地方收购粮食,也要按照市场价走,他们还想以天灾之前的价格购买?一开口还是那么多?简直完全不把我们几家商号放在眼里。”
“我们九尧城的粮价还算有良心的,最高不过四百文一斗,随便去别的地方看看,有些地方都到达一两一斗,甚至有钱都买不到。”
“除了庐阳城之外。”
庐阳城有温家,温家在整个南部都是数一数二的存在,那份深厚的家底,哪怕不要钱,都能养活整个南越朝的百姓平安度过灾荒。
而且据说庐阳城还有一个后起的九洲商号,实力同样雄厚,连温家都与之交好,背后的东家身份更是神秘,谁都不知道是什么背景。
且不说九洲商号,灵霄商号前段时间的粮价不也随波逐流,涨的很快吗?
只不过自打开始做善事之后,价格就调到了二百文一斗,还有下降的趋势。
看的出来,灵霄商号是打定主意不挣钱也要跟冯圭死磕到底了。
转念,许茗雪怔了怔,“所以今晚约我爹爹他们的人是史西?”
叶晚棠默了一瞬,暗道这姑娘的反射弧跟丘天的有的一拼。
“没错,史西的行事作风和为人,你心里应该也清楚,你爹爹他们前脚落了他们的面子,他不仅没有翻脸,还设宴邀请他们,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许茗雪瞬间焦急担忧起来,“完了,那岂不是全完了?史西可是一言不合就拔刀相向的,一旦谈不拢,他绝对不会让我爹他们竖着走出大门。”
如果谈拢了,她爹也一定是被逼的。
那她今晚再来到灵霄商号的行为,岂不跟小丑一样?
许茗雪转头道,“十口公子,大东家,我之前确实不清楚,而且刚刚对你们说的,都是肺腑之言,绝无虚假之意,在你们和冯圭之间,我更愿意相信你们。”
谢渊北淡淡道,“现在不是你相信谁,选择谁的问题,而是你爹他们,另外,他们能不能安全回到家,都还是未知数。”
“如果幸运的话,你回到家会见到你爹,只不过木已成舟,我们之间的合作机会就要泡汤了。”
许茗雪深知谢渊北分析得对。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刀,戳在她心口。
难道没有转圜机会了吗?
“不,大东家,十口公子,你们愿意给我一个机会,我一定不会让你们失望,我爹他们即便同意,那说不定也只是缓兵之计,我会劝他们的!”
“我只给你两日时间,若两日后你没有消息,日后再见,我不会手下留情。”
谢渊北态度很强势,不给一点商量的余地。
但许茗雪脑子里乱的根本没空去害怕。
她坚定的点头,“我知道了,多谢大东家,不管如何,我都会给你们消息。”
说完,第二杯茶还没喝完,许茗雪就匆匆起身离开。
外头小桃着急的不行,看到自家小姐安然无恙的出来,赶紧迎上前去,“小姐,你没事吧?灵霄商号的人没有为难你吧?”
“你这丫头,在想什么呢?你以为里面的人,都是会吃人的野兽吗?”
“灵霄商号的人都不是好惹的,这句话是老爷说的,而且他们竟然敢跟知州大人公然叫板,连史西副将都在他们手下屡次吃亏,可见他们比野兽还可怕。”
许茗雪想到谢渊北,心尖发颤,却还是道,“对待敌人狠辣一些是正常的,可灵霄商号比官府和朝廷更有人情味,我们商人利不假,我们可以唯利是图,但不能没有良心。”
许茗雪说的话,只能代表她自己。
她知道自己爹爹的手也不干净,否则不会跟冯圭合作那么多年。
可她不愿意看到,明知眼前是一个火坑,爹爹还要被逼着往下跳。
她想让许家彻底脱离被人捆绑要挟的境地,哪怕从此以后不再有泼天的富贵。
对她来说,没什么比一家人平安更重要。
回到府上,许茗雪下意识看到正厅灯火通明。
与她离开时一模一样。
但她直觉,爹爹已经回来了。
果不其然,刚靠近正厅,就听见混乱的交谈声。
“气煞我也,简直气煞我也!许老板,那个史西算什么玩意儿?我们在益州那么多年,冯圭都不敢那么威胁我们!”
“完蛋了,彻底完蛋了,早前囤粮的时候,价格已经飞涨,我手中的粮食,是以四五十文一斗的价格购进的,现在二十文卖出去,比血本无归损失更重啊,这让我一家老小怎么活?”
“许老板,你怎么会点头同意史西的威胁?我就不信了,我们不松口,他还能真的当场砍死我们不成?难道这世上还没有王法了?”
一群商人围着许景福,嗡嗡嗡的比苍蝇还要烦人。
争论到后面,他们甚至觉得许景福开口,他们才会被拉下水。
难道许景福早就已经跟冯圭、史西商量好了?
今天的鸿门宴只是专门设给他们看的?
眼看着人心离散,许景福脸色非常难看,语气发沉,“老严,你什么意思?难不成你是在怪我?怪我拖你们下水?”
“今日那阵仗,你们是没看到?史西的凶残,你们平日难道没有耳闻吗!有本事刚刚一个个都别点头,你们看看他敢不敢真的当场砍下你们的头颅。”
“现在跟我吵什么吵?难道就你们有损失?难道就你们吃亏了?”
本来他们过去的时候,还抱有几分希望,认为顶多是一场不怎么对等的谈判。
谁能料到,史西那家伙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桌上的盘子里摆着的不是菜肴,是人的手指脚趾和头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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