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的气候好,没想到这边后山的兔子养的也肥。
一下子就抓了两只。
看,就这后腿蹬的这么厉害,一看就是经常在山上跑的。
这样的兔肉吃起来才好吃。
今日就让大家尝尝我的手艺。”
蔡伯驹一边说一边从靴子里摸出一把匕首,要给两只兔子放血扒皮……
伺候他这边的内监忙要把两只兔子接过去,要送到膳房那边处理。
这是规矩。
一是怕脏了客人的手,二来膳房那边的人也要检查一下,适合不适合送到膳桌上。
或者说要请医官看看,是不是和今日膳食其他的菜式犯冲……
偏偏蔡伯驹不松手。
“我自己来就行了,等你们弄好了,还不知道到什么时候呢!
野味就要野着吃。
在北地,都是这样的吃法,大家都在一起,哪能顾忌那么多啊。
大口吃肉,大口喝酒,这才是男儿本色。”
说着,蔡伯驹就亲手宰了两只兔子,并且还亲自扒皮放血……
一直到最后把宰杀好的兔子放到炙烤架上,蔡伯驹都是亲自动手,没让其他人接手。
所有人都看着蔡伯驹做的一切。
没人拦着。
太子是懒得拦着。
赵王是觉得蔡伯驹是他的人,这样的做法也没有什么不妥。
不是说北地的将士们经常这样席地而坐,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吗?
蔡伯驹要去北地了,这样的做派不是挺正常的?
大家在提到蔡伯驹的时候,不是都会说颇有老侯爷的风范吗?
赵王依旧是笑着打趣几句,然后就看着蔡伯驹烤着自己处理的兔肉。
蔡伯驹只是简单的烤了一会儿后,就把烤的半生不熟的兔肉切开了。
看着还在冒着血水的兔肉,在场的小姐们一个个几乎都是皱起了眉头。
“这样烤出来的兔肉才鲜嫩!
在北地,大家都爱吃这种烤的半生不熟的。
这样的烤肉吃了才有血性!
来,大家都尝尝吧!
太子殿下,赵王爷,吴王爷,十二皇子,公主殿下,都尝尝吧!
味道绝对比你们想的鲜美!”
蔡伯驹说着还亲自给大家把兔子送到了各人的桌上。
太子当即就皱起了眉头。
“我差点忘了,太子殿下脾胃弱,吃不得这些生猛的东西。
殿下,我再给您烤一些熟一些的。”蔡伯驹像是才想到了什么一样,突然笑着和太子说了两句。
“你别忙活了,孤不爱吃兔肉,不用你操心了!”太子淡淡的摆摆手。
面对蔡伯驹明晃晃的暗讽,太子并不打算搭理他。
跳梁小丑而已……
蔡伯驹笑笑,见大家都不吃,只是看着他,他立刻用匕首叉起一块还滴着血水的兔肉往嘴里塞了进去……
大家都看着蔡伯驹吃着半熟的带血兔肉。
看着血水从蔡伯驹的嘴角流下来,永新郡主终于忍不住了。
“你怎么这么喜欢显摆呢?
怎么?觉得自己爱吃生肉就是有能力啊!
照你的意思大家要是不跟着你一起吃生肉,就都不是好男儿了?
这话你怎么不敢对着陛下说呢?
茹毛饮血那是野蛮人的做派!真不知道你有什么值得骄傲的。”永新郡主出言讽刺。
蔡伯驹一听,立时就要和永新郡主吵起来。
后来还是在赵王和寿康公主的劝解下两人才没有继续吵起来的。
不过,大家嘴上说着蔡伯驹不拘小格,是天生的应该在北地征战的小将军,更有着老武安侯的风范。
实际上……大家都没有动蔡伯驹送过去的兔肉。
实在下不去口。
看着那一丝丝的血水都要吐了,怎么可能吃得下去呢!
只有十二皇子好奇,见蔡伯驹吃的高兴,也跟着吃了一小口……
不过,吃到嘴里他就立刻吐了出来。
又腥又柴的,不知道那个蔡伯驹怎么能吃得下去的。
很快,大家又推杯换盏热闹了起来。
期间,不少人都冲着蔡伯驹举杯,恭祝他北地之行一切顺利。
蔡伯驹来者不拒,不管是谁冲他举杯,他都一饮而尽……
只是在最热闹的时候,赵王正在打趣蔡伯驹从北地回来之后定会双喜临门的时候,蔡伯驹脸色大变。
他脸色痛苦,抓着自己自己的心口不断的喘着粗气。
这一状况让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还没等跟着来的太医赶过来,蔡伯驹就口吐白沫,然后抽搐了几下没了动静……
蔡伯驹一倒下,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萧怀瑾第一时间反应了过来。
他两步就冲到了太子身边,将太子护在了身后。
随着逍遥台这边一阵阵尖叫惊呼,禁军们很快就把这里围了起来……
“后来,太子下令,说此事非同小可,任何人不得离场,我们就在这里等着了。
再后来,你们就都来了!”永新郡主在岳司仪的话之后又补充了两句。
崔大姑姑原本又提起来的心终于又放了下去。
从刚刚的这些话里可以看出来,今天的事情还是和内府无关。
膳房准备的膳食清单没有问题,准备的东西也没有问题。
唯一的意外就是蔡伯驹自己去山里抓了野兔来烤了……
原本这事情有可能和内府有关,但这个小内监提出要把野兔拿到膳房处理的。
是蔡伯驹自己拒绝的。
野兔是蔡伯驹打来的,也是他亲手宰杀的。
就连烤制都是他自己烤的,而且还是他把那些没烤熟的兔肉送到了太子他们的案几之上……
今天这出事的还好是蔡伯驹。
要是那些皇子中的任何一个人,蔡伯驹估计就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就连武安侯府……都要被抄家灭族!
崔大姑姑突然就有点后怕。
“叶尚书,刘院正,你们看看那兔肉……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毕竟,只有小侯爷一人食用了兔肉。
也是他出事了!”崔大姑姑立刻看向叶尚书和刘院正。
叶尚书和刘院正赶忙都走上前查看了一下蔡伯驹的烤制的兔肉……
叶尚书眉头紧皱。
按理说,兔肉应该没问题的。
刚从后山抓来的,抓来的时候还是活的,也没经他人手,怎么可能是吃了兔肉把人吃死了呢?
乡间野兔不少,很多农民抓到野兔了,那都是当做美味拿回家美餐一顿的。
怎么可能吃死人呢?
还有,即使没有烤熟也没有大碍的。
叶尚书年轻的时候去过北地。
在那边的确有不少将士喜欢吃烤的不是很熟的肉食,他们说当嚼着嘴里带血丝的肉的时候,感觉就像是在嚼那些偷袭大渝人的番邦人的血肉……
所以……
“咦?”叶尚书旁边的刘院正突然皱了下眉头。
所有人都看向了刘院正。
只见刘院正先是认真闻了一下还没烤完的兔肉,然后从怀里取出一个布包,从布包里取出一根银针出来。
刺了一下已经冷掉的兔肉,看着银针上的血水,刘院正又凑近闻了一下。
似乎是不确定闻出来什么了,刘院正又伸出手指按了一下那只兔腿。
看着一丝丝的血水渗了出来,刘院正用手指沾了一点血水,随后就送到嘴边尝了一下。
“院正大人!”跟着刘院正出来的两个太医吓了一大跳。
刘院正先是摆手,然后就皱起了眉头。
“这兔子是从什么地方抓来的?”刘院正问道。
“后山!”跟着蔡伯驹来的一个随从立刻说道。
“从哪条路走的?在哪里抓到的兔子?带我去看看!”刘院正立刻说道。
那个随从立刻带着刘院正往后山走。
约莫过了不到半个时辰,刘院正带着那个随从从后山那边过来了。
大家都看到了刘院正手上拿着的一把已经开着的花朵。
每朵花都像是女子的手指那么大,一根茎上开着一串又一串的……
在看到刘院正手上的花的时候,大家都是一愣。
宋芷眠和连翘却都是下意识的攥紧了手。
“飞燕草?”连翘前面的李掌药立刻说道。
跟着刘院正的两个太医也都点头。
“这不是飞燕草吗?院正大人,这有什么问题吗?”
刘院正将那束花放在了膳桌上。
“你们都认为这是飞燕草对不对?”刘院正看着李掌药和两个太医。
他们都点头。
没错,就是飞燕草啊!
刘院正摇了摇头。
“开始的时候老夫也以为这是飞燕草。
但认真看了看,这并不是飞燕草。
还有,在长着这个东西的地方,我发现了兔子的脚印,还有被啃食剩下的枝叶。
去把被小侯爷宰杀的野兔的内脏拿过来。”刘院正对着一直瑟瑟发抖的小内监吩咐。
很快,被宰杀的野兔的内脏被送了过来。
刘院正翻找了一会儿之后终于从一些内脏中找出了一些东西出来。
“那两只野兔在被抓之前吃了不少这玩意儿。” 刘院正立刻说道。
“刘院正,你的意思是这只兔子吃的这个药草有毒。
小侯爷也是吃了不小心食用了有毒药草的兔子才中毒的是吗?”崔大姑姑立刻问道。
刘院正想了想之后才说道,“兹事体大,老夫不敢断言。
但有没有毒,和这些东西有没有关系试试就知道了。”
大家都是一愣。
试试?怎么试?让谁试?这可是要命的事情。
试了的结果就是和蔡伯驹一样口吐白沫,然后一命呜呼!
特别是一直伺候蔡伯驹这张膳桌的那个小内监,更加有点绝望了。
该不会让他来试吧!按理说,这事情是追责,他会第一个被杖责打死的……
虽然他是个没根的太监,但是也想好好活着啊!
今天的事情真的不关他的事情啊……
“叶尚书,你们刑部大牢里不是还有不少要秋决的要犯吗?
提两个犯了无恶不作的过来吧!
本来可以用其他的方法试试的,但现在……时辰不早了。
不早点查清楚了,陛下那边不好交代的。”刘院正看着叶尚书。
叶尚书想了想,已经勾决的犯人……还真有几个是无恶不作让人恨不得啖其肉,喝其血的。
“我这就让人提两个山匪过来,那些人死不足惜!”
所有人都等着叶尚书的人提人过来。
没有人敢说要离开,这个时候谁说离开,谁就会有嫌疑,事情不查清楚了,谁都走不了。
即使太子也端坐在那里等着叶尚书把死囚提过来。
今天的事情太蹊跷了。
他是想对蔡伯驹下手没错,但却不是在这个场合下手。
还有,顾念着老武安侯的不易,太子也暂时不会要蔡伯驹的命,只会要他一条腿。
但偏偏蔡伯驹就死在这里了……
还是死在所有人面前。
今天要是不弄个清楚的话,还不知道要闹出多少事情来呢!
大家又等了好一会儿,眼看着太阳都要落山了,刑部的人才押着两个死囚过来。
不过,让大家意外的是,武安侯府的老夫人也跟着刑部的人一起过来了。
“我的孙儿惨死,老身一定要亲耳听听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我孙儿的惨死的。”武安侯府老夫人抹着眼泪说道。
大家都跟着叹了口气。
武安侯府就这么一个独苗就这么没了,的确让人觉得悲凉……
刘院正将蔡伯驹膳桌上剩下的兔肉切成一块一块的,然后让人都塞到了那两个死囚的嘴里。
大家都看着那两个满脸都是凶相的死囚的反应。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两个死囚还和之前一样。
大家都觉得奇怪。
蔡伯驹吃了兔肉之后,好像就是一炷香的时间发作的啊……
为什么……
刘院正见叶尚书也看着他,眉头也是皱了起来。
他摸了摸自己的胡子之后,突然想到了什么。
“十二殿下,老夫请问您刚刚是不是也吃了这兔肉?”刘院正看向已经有点坐不住的十二皇子。
十二皇子见刘院正这么问自己,顿时就一脸惊恐。
“是……我是吃了,但是只吃了一小块而已。
还有,我吃着觉得腥,在嘴里嚼了两下就吐了啊!
我……我不会有事吧!”十二皇子一下子就慌了。
寿康公主和赵王一听,也吓了一跳。
“你怎么能吃那东西呢?野蛮人才吃那些东西啊!
你有没有事情啊!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啊!
太医,还不赶紧过来给十二皇子诊治一下。”寿康公主一把将十二皇子拉到自己面前。
赵王也是一脸焦急。
寿康公主,赵王,还有十二皇子都是吴贵妃所生,他们三个的感情还算不错。
在太医给十二皇子诊脉的时候,刘院正却看向了十二皇子的膳桌。
膳食是一样的,但却比其他人的膳桌上少了一样东西。
十二皇子年龄不大,前段时间又不小心病了一场,身子刚好转,所以他的桌上并没有酒。
即使是果酒也没有让十二皇子喝。
但蔡伯驹的桌上却是有着美酒的。
并且他刚刚查看蔡伯驹尸首的时候,是能查出来蔡伯驹是饮了大量酒的。
“把这个给他灌下去!只给他一个人灌!”刘院正指了指膳桌上的酒,又指了指其中一个死囚。
两个禁军立刻上前,把半壶酒灌到了其中一个死囚的嘴里。
大家默不作声的继续看着那个被灌了酒的死囚……
这次没到一炷香的功夫,那个被灌了酒的死囚突然张大嘴巴喘气,还用带着镣铐的手拍着自己的心口。
不一会儿,死囚就和蔡伯驹一样,口吐白沫,抽搐了两下后就不动弹了。
“这……刚刚小侯爷就是这样的!”蔡伯驹的随从失声喊道。
大家都瞪了他一眼。
他们有眼,能看得到!
十二皇子吓的都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幸好他没喝酒!
其实他也是想喝的,但是有寿康公主和赵王看着,加上临来的时候吴贵妃特意嘱咐了,不让他碰酒,他才没喝的。
他要是喝了……
“刘院正的意思是,小侯爷单吃没烤熟的兔肉的话是没问题的。
一旦吃了,还大量饮酒的话,那就会中毒丧命是不是?”叶尚书总结了一下。
刘院正点了点头。
“是这个道理没错!
万物相生相杀,兔子吃了没事的东西,人吃了不一定没事。
这东西原本可能是无毒的,兔子吃了,里面的某些药性进入了五脏六腑之中。
小侯爷吃了,又饮用了大量的美酒,这才把这东西的毒性激发了出来。
所以,这一切……”刘院正看看逍遥台这里的所有人。
大家都知道刘院正的意思,那就是一切都是意外!
蔡伯驹的死……是个巧合!
再简单点,那就是蔡伯驹命该如此。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意外啊!
意外最好了……
“不可能!哪有那么巧的事情!
偏偏是我孙儿吃了有毒的兔肉,同时喝了相冲的酒。
然后就没命了!
还偏偏发生在他将去北地之前?这里面肯定有隐情。”一直听着刘院正说话的武安侯府老夫人立刻站了出来。
她不信刘院正和叶尚书所说的这一切都是意外。
她是见惯了各种阴谋诡计的人,不管是后宅还是宫里的争斗,她都见识过,甚至她亲自参与过的事情也有不少。
在她眼里,孙儿的死就是一个针对武安侯府的一个阴谋。
她 的孙儿肯定是被人害死的……
“蔡老夫人,那您的什么意思?”崔大姑姑看着武安侯老夫人皱起了眉头。
“事情出了,肯定是有人做的,至于是谁做的,只要查了肯定就能查出来。
从内府查起来,不管是女官还是内监,只要和此事有关系的,都要查。
不说的就上刑。
刑罚上了,自然会有人开口的,这是最快也是最有效的办法。”武安侯老夫人昂头说道。
这话一出,逍遥台所有人都惊呆了……
这特么是什么意思?
这是要对今天在公主别院的内府所有的人都上刑?
这个老太婆是疯了吧……
武安侯老夫人的确有点疯了。
蔡伯驹是武安侯府唯一的根,以前还有庶子的,但都是没过多久就没了。
还有武安侯一直在北地不愿意回来,府里只有武安侯老夫人和蔡伯驹相依为命。
武安侯老夫人对蔡伯驹非常疼爱,几乎是就是有求必应……
现在唯一的孙子没了,武安侯老夫人不疯才怪呢!
崔大姑姑一听武安侯老夫人这话,登时也怒了。
还要把内府所有人都上刑?这个老太婆想干什么?
“蔡老夫人还请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