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何漫漫一伙的、变本加厉的嘲讽和偶尔“提醒”她守规矩的小动作。
来自老师的不解与批评，来自成绩下滑后自我否定的巨大痛苦，以及最深重的、对未来的无望……
所有这些交织成一张巨大的、漆黑的网，将她紧紧缠绕，拖入深渊。
她开始整夜失眠，食欲不振，对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兴趣，窗外阳光再好，在她眼里也是一片灰暗。
她病了，抑郁症像藤蔓一样缠绕了她的心灵，可她无人可说，也无处求救。
第163章 被霸凌的少女3
高考前夜。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充斥着紧张的备考气氛，唯独她，像一个游离在世界之外的孤魂。
爷爷奶奶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眼里满是担忧，却只以为是学习压力太大。
颤巍巍地给她端来一碗加了糖的荷包蛋，嘱咐她“囡囡，别太累，考不好也没关系，身体要紧”。
那碗糖水蛋很甜，却暖不了她冰冷的四肢百骸。
她看着爷爷奶奶苍老而慈祥的脸，内心的负罪感和绝望达到了顶点。
她觉得自己是个累赘，是一个注定没有未来的失败者，只会拖累最亲的人。
那天晚上，她几乎没有合眼。天快亮时，她悄悄起身，换上了自己最干净、虽然已有些短小的校服。
最后看了一眼狭小却温馨的房间，看了一眼隔壁房间门缝下透出的、爷爷奶奶安睡的微弱气息。
然后，她像一抹游魂，悄无声息地走出了家门，走向了那座在晨曦微光中显得冰冷而庞大的教学楼。
站在顶楼天台边缘，清晨的风吹起她额前的碎发，下面空无一人。
她最后看了一眼家的方向，眼中没有泪，只有一片死寂的灰烬。
然后，她向前一步，纵身跃下。十七岁的生命，所有的委屈、恐惧、不甘和未曾说出口的梦想，都在那一刻，摔得粉碎。
学校的处理速度快得惊人。
迅速清理了现场，以“高三学生因学习压力过大，心理承受能力差，不幸坠楼”为由草草了事，甚至没有深入调查她近期成绩暴跌和情绪异常的原因。
他们急于掩盖一切可能影响学校声誉和高考顺利进行的事情。
爷爷奶奶的世界瞬间崩塌了。唯一的儿子早逝，含辛茹苦养大的孙女以最惨烈的方式离开他们。
老太太当场晕厥，老爷子一夜之间佝偻得如同枯木。
巨大的悲痛和打击接连夺走了两位风烛残年老人的生命。
不过短短数月，这个原本清贫却完整的家，就这样无声无息地、彻底地消失了。
而另一边，高考如期举行。
何漫漫和她的小团体，以及培优班的那些冷漠旁观者或间接施暴者，大多考上了不错的大学，开启了他们光明灿烂的人生旅途。
在未来的同学聚会上，他们或许会偶尔提及那个“心理脆弱”、“自己想不开”的林羲和。
语气带着一丝轻飘飘的惋惜或者甚至是不解，随即话题便迅速转向彼此的光鲜工作和美满家庭，再也不会想起她。
他们的记忆里，永远不会将她的死与自己曾经的言行真正联系起来。
【……太可恶了！怎么可以这样！一条人命啊！一个家啊！就因为他们！就这么没了！还被这样轻描淡写地掩盖过去！】
001气得数据核心都在发抖，声音里充满了真实的愤怒和悲痛。
她轻轻吸了口气，棚户区夜晚微凉的、带着些许潮湿霉味的空气涌入肺腑，让她更加真切地意识到自己正身处何方。
“放心，”她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响起，不高，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令人心悸的平静，仿佛暴风雪来临前极致的低温。
“我来了。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一定会让她们付出代价。”
她的语气很平淡，没有咬牙切齿的狠厉，却比任何咆哮都更令人信服。
【对！必须付出代价！】001立刻附和，义愤填膺。
【宿主大人您打算怎么做？我们需要制定一个计划吗？是先对付何漫漫？还是先揭发那个班主任？
或者直接收集证据捅到教育局？我可以用积分兑换一些隐蔽的录像设备！或者匿名举报信模板！】
它开始刷刷地列出各种系统商城里的道具，恨不得立刻就把所有欺负过林羲和的人全部打倒。
羲和却没有被它的急切带跑偏，她冷静地反问：“001，原主林羲和，除了避免照片泄露、保护爷爷奶奶之外，她还有其他的心愿吗？或者说，她对自己的人生，原本有什么期待？”
复仇是必须的，但彻底完成任务，需要满足原主的核心诉求。
001顿了一下，似乎是在快速扫描更深层的数据，几秒后，它的声音变得轻缓了一些，带着一丝感慨：
【有的，宿主。数据深处有残留的强烈愿望……她……她还梦想着能考上一个最好的大学，不是被迫放弃，而是真正凭自己的实力考上去。
她还想以后找一份很好的工作，赚很多很多钱，给爷爷奶奶买一个宽敞明亮、带阳台的大房子。
冬天有暖气，夏天有空调，再也不用担心下雨天屋顶会漏水，让爷爷奶奶能安享晚年，每天都能笑着晒太阳……】
001复述着这些简单却无比真挚的愿望，电子音里都仿佛带上了一丝温暖的微光。
这些愿望，与刚才传输的黑暗记忆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愈发显得珍贵而令人心酸。
“嗯。”羲和轻轻地应了一声，这些愿望朴素而实在，在她看来，甚至比复仇更容易实现，“简单。这些都会实现。”
【嗯嗯！宿主大人出马，肯定没问题！】001对羲和有着盲目的信心。
【那我们现在就开始规划吗？先从下次考试开始反击？还是先从收集何漫漫霸凌的证据开始？】
羲和却翻了个身，面朝着墙壁，拉高了薄被，声音里透出一丝不容置疑的倦意：
“不急于这一时。我先睡一觉。这具身体太疲惫了，精神也长期紧绷，需要彻底休息。一切，等明天天亮再说。”
她接收记忆和情绪也是需要消耗精神力的，而且，她要让“林羲和”这个身份，以一种最饱满、最清醒的状态，去迎接全新的开始。
【啊？哦……好的！】001虽然满腔的“复仇热血”刚刚燃起，但听到宿主说要休息，立刻乖巧地安静下来。
【那宿主您好好休息，我会为您监控周围环境，保证绝对安静！需要我为您播放一点助眠的白噪音吗？比如雨声或者溪流声？】
“不用。保持安静就好。”羲和闭上了眼睛。
【是！保证完成任务！】001压低了声音，仿佛怕惊扰了她。【晚安，宿主大人】
“晚安，001。”
房间里彻底陷入了寂静。
只有窗外极远处传来的、模糊的城市低鸣和隔壁爷爷奶奶房里传来的、均匀而安稳的呼吸声在这片属于城市边缘的、被遗忘角落的宁静里。
曾经绝望死去的少女身体内，一个经历过无穷岁月的强大灵魂，正收敛起所有的锋芒，沉入安稳的睡眠，为即将到来的风暴积蓄力量。
而系统001，则忠实地悬浮于意识空间深处，默默地守护着它的宿主，数据流平稳运行1
偶尔闪烁一下，像是在思考着明天该如何辅助宿主，将那些美好的愿望一一实现，又将那些丑恶的罪孽一一清算。
它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到，那些人脸上将会出现的表情了。
夜，还很长。但黎明终将到来。
第164章 被霸凌的少女4
周五的黄昏，像一块被稀释的橙汁浸染的棉布，温暖却带着一丝落幕的惆怅。
光线斜斜地穿过棚户区杂乱的电线，在坑洼不平的地面上切割出斑驳的光影。
羲和坐在那张旧书桌前，窗外是邻居家锅铲碰撞的声响、孩子的追逐打闹声和电视里传来的模糊新闻播报声。
她面前摊开着一套崭新的分班后发的练习题，但她的笔尖却悬停在纸面上方，久久未落。
“001，”她在脑海中平静地安排，声音听不出一丝波澜。
“从此刻起，启动最高优先级监控。目标：何漫漫，以及她的父亲何校长。覆盖他们的所有通讯渠道。”
【好咧！宿主！保证完成任务！】001的声音立刻响起，充满了跃跃欲试的兴奋感。
【全方位监控矩阵已启动！让我来好好看看这对何家父女背后到底藏着什么大瓜！】
它甚至模拟出了搓手和摩拳擦掌的音效，意识空间里的数据光流欢快地奔腾闪烁起来，像个拿到了新玩具的孩子。
羲和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微微上扬了一个像素点。
这个系统，虽然性格跳脱聒噪了些，但执行效率和功能性确实无可挑剔，给她省了不少事。
周末的两天在表面平静中缓缓流逝。羲和按照一个普通高三学生的节奏生活：大部分时间待在书桌前“复习”
——虽然对她而言，翻阅这些高中课本更像是一种信息检索和体系确认，过目不忘的记忆力和超越时代的知识储备让她做这些事轻松得如同呼吸。
她更多的精力用在观察和融入这个新环境。
她仔细观察着爷爷奶奶的一举一动：林奶奶似乎总有忙不完的活计，不是戴着老花镜缝补衣物，就是拿着抹布将本就狭小但整洁的家一遍遍擦拭。
她的目光总是温柔地追随着孙女，带着无声的关切；
林爷爷则更安静些，喜欢坐在窗边的旧藤椅上，就着黄昏的光线看报纸。
偶尔会抬起头，用带着老人特有慈祥的语气和羲和聊几句新闻上的事。
言语间充满了对孙女的骄傲和小心翼翼的呵护，生怕给她增加压力。
这种质朴、纯粹、围绕着柴米油盐的亲情，是羲和感到陌生却又隐隐触动的。
这种体验很新奇，也让她守护这份微小火光的决心更加坚定。
【报告宿主！】周六晚上，当羲和正准备休息时，001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一丝捕捉到关键信息的雀跃。
【何家父女晚餐时间有重要对话！视频已经转达】
视频里播放着
“何漫漫用抱怨的语气说：‘爸，分班后感觉压力好大，新同学都好厉害，我怕这次月考考不好……会给你丢脸。’
何校长回复，语气严肃：‘漫漫，你要时刻记住，你是校长的女儿，注定要比别人更优秀，承受更多目光。
这次月考是整个文科培优班第一次亮相，非常关键，你必须给我争气，稳稳保持在年级前十，这是底线！要给新班级的同学和老师都看看你的实力！】
羲和听完，眼神没有丝毫变化，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压力？来自父亲的过高期望和功利性的敦促，或许是何漫漫心态扭曲的一个诱因，但这绝不足以成为她日后对他人施加残忍暴行的借口。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困境，但选择向更弱者挥刀，便是无可饶恕的罪恶。
周一清晨，天色熹微。
林奶奶已经早早起身，在狭小却收拾得井井有条的厨房里忙碌着。
简单的白粥在锅里咕嘟冒泡，散发出米粒特有的清香；
一碟自家腌制的脆爽咸菜；
还有一个特意为孙女准备的、剥好了壳的水煮蛋，白白嫩嫩地放在小碟子里。
“囡囡，快来吃早饭，吃了好去考试。”
奶奶看到羲和出来，连忙招呼，把那个鸡蛋往她面前又推了推。
“别紧张，慢慢考，认真写就行了。考得好不好都没关系，咱身体最要紧，啊？”
老人的话语里充满了朴素的关爱和减压的意图。
“谢谢奶奶，我知道。”羲和坐下来，拿起勺子，小口地喝着粥。
粥煮得火候恰到好处，温热地熨贴着肠胃；咸菜咸香可口，非常开胃；鸡蛋是完美的溏心，口感嫩滑。
吃完早饭，她背起那个洗得发白、但很干净的书包：“爷爷奶奶，我去学校了。”
“哎，路上一定小心点！看着车！”爷爷从报纸里抬起头，不厌其烦地叮嘱着，眼里满是牵挂。
【宿主，何漫漫也出门了，坐的她爸爸的黑色轿车。车上何校长一边开车又叮嘱了一遍：‘答题要仔细，审题要慢，尤其是作文，立意一定要高……’】001尽职地实时汇报着，像个专业的现场记者。
羲和混在清晨匆忙的人流中，步行走向几百米外的公交车站。
她的步伐平稳而轻快，眼神沉静如水，与周围那些或嘴里念念有词背着单词、或一脸睡眠不足惺忪懵懂、或因为紧张而面色紧绷的学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像一股沉静的潜流，无声地汇入喧嚣的海洋。
考场里白色的试卷像雪片一样分发下来。
铃声响起的瞬间，教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紧接着就被笔尖划过纸张的密集沙沙声所充斥。
间或夹杂着翻动试卷的哗啦声、遇到难题时无意识的吸气声、以及监考老师规律的脚步声。
羲和目光平静地扫过试卷。
语文，那些需要背诵的古诗文填空、需要分析的阅读理解、需要总结提炼的现代文、还有那道材料作文题……
在她这颗经历过无数世界变迁、吸纳过浩如烟海知识的灵魂看来，简单直白得近乎乏味。
她拿起笔，甚至不需要过多思考，答案便自然而然地流淌出来。
书写速度极快，字迹工整漂亮，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沉稳风骨，力透纸背，与她如今这副稍显稚嫩文静的外表格格不入。
【宿主，何漫漫在第三考场，她好像被一道古诗鉴赏题卡住了，眉头皱得紧紧的，有点焦躁地不停转笔。】
001不忘实时播报着“敌情”，语气里有点幸灾乐祸。
羲和笔尖未停，心下漠然。
他人的困境，与她无关。
接下来的数学、英语、文综……无一例外。
每一科对羲和而言都如同大学生在做小学算术题，毫无挑战性。
她甚至刻意控制了一下答题的精准度和完美性，既确保能以绝对优势拿下第一，又不至于写出太多超纲内容显得太过惊世骇俗
——在这个阶段，她还需要维持“林羲和”这个身份应有的表现。
两天的考试在一种近乎平淡的氛围中过去。学校的批改效率高得惊人，第三天上午，新鲜出炉的年级大榜就已经被张贴在了教学楼一楼最显眼的公告栏上。
上午第二节课后的大课间，公告栏前瞬间被人潮围得水泄不通。
学生们叽叽喳喳，伸长脖子，努力在密密麻麻的名字和数字中寻找自己的位置，惊呼声、叹息声、议论声此起彼伏。
羲和没有去挤。
她安静地站在不远处一棵香樟树的树荫下，目光平静地投向那片黑压压的、攒动的人头。
脑海里，001的实况转播如同最清晰的现场镜头：
同学甲【总分甩开第二名二十多分！语文差点满分！数学满分！英语接近满分！】
同学乙【文综也超高！震惊了一大片啊！‘林羲和是谁？’‘哪个班的？’‘这么牛！’】
【何漫漫也来了！她挤到前面去了！嚯，架势不小，她那几个跟班在给她开路呢！她在找自己的名字……她从最前面开始看……
第一？不是她！脸色微变……第二？也不是……第三……第四……她看得越来越快，脸色越来越不好看……第五第六第七……第八第九第十……没有？！她脸色一下子变了！她又不敢相信地、更仔细地从前往后看了一遍……第十一！她看到第十一了！是她的名字！】
她旁边那个跟班王莉嘴快，直接嚷出来了：“漫漫，你怎么第十一？那个新来的林羲和居然是第一！”
何漫漫猛地扭头，目光死死钉在红榜最顶端‘林羲和’那三个字上！
眼神跟要杀人一样！她胸口剧烈起伏了一下，然后从鼻子里发出一声极重、极响的‘哼’！
声音大得周围人都听见了！然后她一句话没说，猛地一甩头发，扭头就走！
脚步踩得咚咚响，气冲冲的！其他那几个跟班愣了下，赶紧推开周围的人跟了上去！
羲和的目光穿过喧闹的人群，精准地捕捉到了那个穿着价格不菲的名牌运动鞋、浑身散发着低压怒气离开的背影。
她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勾起一丝冰冷的、近乎残酷的弧度。
鱼儿，就要咬钩了。
教室里 何漫漫一脚踹开自己的椅子，金属腿与水泥地摩擦发出刺耳尖锐的噪音，引得周围还没从排名讨论中回过神的同学纷纷侧目。
她重重地坐下去，双臂抱在胸前，胸口剧烈起伏，精心打理过的刘海下，一张俏脸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几个小跟班——王莉、张婷、李莎——互相使了个眼色，小心翼翼地围拢过来，像围着一座随时可能爆发的火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