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目光急切地在星空中巡梭。是谁?是谁夺走了本该属于秦镕的紫微帝气?
五皇子、七皇子光芒微弱……
突然,他的目光定格在了紫微垣边缘,新的竟然出现一颗新的紫微星。
四皇子秦铮的星辰竟然开始散发出丝丝紫气?
还有新的紫微星旁的一颗原本光芒内敛、甚至带着一丝破败之气的星辰上——
破军星!
这颗象征着冲锋陷阵、破而后立,同时也暗含孤煞之气的将星,此刻竟绽放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
那光芒锐利如出鞘宝剑,带着一股一往无前、涤荡寰宇的磅礴气势!
两星合力,其光晕之盛,竟隐隐有与中央那黯淡紫微帝星分庭抗礼之势!
更令人心惊的是,一股精纯而浩大的新生气息,正源源不断地从破军星上散发出来,如同初升朝阳,充满了蓬勃的生命力和无上的威严!
“破军耀世……紫气东来?!” 何须倒吸一口凉气,几乎站立不稳!
他立刻掐指推算,指尖翻飞如电,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天机混沌,反噬之力如同针扎般刺入他的识海,但他咬牙强忍。
“变数……巨大的变数……在北方……与……崔氏有关?!”
推算的结果让他心神俱震!那股逆转乾坤、重塑帝星格局的力量源头,竟然直指京城北方,那代表着世家之首、定远侯崔氏的方位!
是崔家出现了惊天之变!
何须猛地想起今日花朝节潘楼内发生的一切。
崔家大小姐崔羲和那清冷如神祇、却又仿佛掌控一切的气度;
四皇子秦铮那沉稳果断、掌控全局的表现;
九皇子秦钺对崔羲和那毫不掩饰的倾慕……还有,崔峻那只老狐狸,在秦镕接连出丑后,那深不可测的沉默!
这一切,瞬间串联起来!
崔家……早已做出了选择!他们抛弃了秦镕这艘注定沉没的破船,转而押注在了那两颗新生的、光芒万丈的紫微星——四皇子秦铮和破军星秦钺的身上!
而崔羲和,或许就是那个推动崔家做出抉择的关键变数!
冷汗,瞬间浸透了何须的后背。他扶着冰冷的石栏,望着星空中那格局已定、大势已去的天象,心中一片冰凉。
秦镕完了!
彻底完了!
他不仅气数已尽,更在自掘坟墓!
中秋宴的毒计?那不是在翻盘,那是在加速自己的灭亡!
是在将整个三皇子府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以崔峻的老辣和崔羲和那深不可测的手段(何须至今想不通她如何会武功,又如何能精准地破坏秦镕的计划),秦镕的阴谋,无异于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而他何须,若继续留在这艘即将沉没的破船上,结局只有一个——兔死狗烹,甚至可能被崔家和秦铮视为秦镕的帮凶,一同清算!
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住何须的心脏。但随之而来的,却是一种豁然开朗的决绝!
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他何须一身才学,岂能陪着一个刚愎自用、心术不正、且已失去天命眷顾的主子殉葬?!
破军耀世,紫气东来……新的明主,已然出现!
而通往新主的桥梁……就在那引发星象剧变的源头——崔家!
……翌日
崔府·明志斋
晨光熹微,透过明志斋雕花的窗棂,洒在光洁如镜的金砖地面上。
崔峻身着深青色常服,端坐于宽大的紫檀木书案后,正批阅着几份家族产业的重要文书。
他神情专注,气度沉凝,仿佛昨夜那场震动京城的闹剧从未发生。
管家崔福无声地走了进来,手中捧着一个极其普通的、没有任何标记的素白信封,恭敬地呈上:“侯爷,方才门房收到一封匿名信,指名要呈交侯爷亲启。送信的是个七八岁的乞儿,只说是一位‘灰衣先生’给的赏钱让他跑腿。”
崔峻笔尖微顿,抬起眼帘。灰衣先生?他心中已然有了几分猜测。
接过信封,入手很薄。他挥了挥手,崔福立刻躬身退下,并关好了书房的门。
崔峻并未急于拆信,而是将信封放在鼻端,极其轻微地嗅了一下。
一股极其淡的、混合着陈年墨香和某种特殊草药的味道,这是独属于某个人的标记。
他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用裁纸刀小心地启开信封。里面只有一张薄薄的、质地普通的信纸。
展开信纸,上面是几行用极其工整、却刻意改变了笔迹的小楷书写的内容:
定远侯钧鉴:
旧友何须,顿首再拜。
月晦星移,天命已彰。旧舟将覆,不忍同溺。 中秋月圆,恐生魍魉。婉妃设宴,意在“襄王”。
酒非好酒,路多歧途。侯门明珠,慎之,重之。
迷途之人,静待新阳。若蒙不弃,愿效犬马。
知名不具。
信很短,字字如刀,信息量却大得惊人!
崔峻的目光在信纸上缓缓扫过,尤其是那句“意在‘襄王’”和“酒非好酒,路多歧途”。
让他深邃的眼眸瞬间变得锐利如鹰隼,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冰冷的杀意!秦镕!婉妃!好大的胆子!
竟敢又将如此歹毒的念头动到他崔峻的女儿头上!
但随即,那丝杀意又被一种掌控全局的从容所取代。
他轻轻放下信纸,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光滑的紫檀木桌面。
何须……竟然是他。
这个当年在江南颇有才名、却因性格孤僻得罪权贵而差点被构陷入狱的书生,后来便销声匿迹。
没想到,竟隐姓埋名,投到了秦镕门下做了幕僚。
此人精通星象占卜、奇门遁甲,更擅洞察人心,确实是个难得的人才。
秦镕前期能笼络不少人心,与此人的谋划不无关系。
如今,星移斗转,这头狡狐倒是第一个嗅到了风向不对,果断弃暗投明。
这份眼力和决断,确实不俗。他送来的这份“投名状”,分量更是十足——直接揭破了秦镕和婉妃在中秋宫宴上针对羲和的惊天阴谋!这份情报,价值连城!
崔峻的嘴角,缓缓向上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
那笑容里,有对秦镕不自量力的嘲讽,有对何须识时务的赞许,更有一种尽在掌握的从容与睥睨。
他拿起那张薄薄的信纸,靠近书案上燃烧着的精致铜兽香炉。
跳跃的火舌瞬间舔舐上纸张的边缘,橘红色的火焰迅速蔓延,将上面的字迹连同那阴险的毒计,一同吞噬,化作几缕青烟和一小撮灰烬。
看着最后一点火星熄灭,崔峻捻了捻手指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仿佛拂去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抬眸,望向窗外明媚的晨光,深邃的眼眸中,精光闪烁。
中秋宴?
魍魉魑魅?
他崔家的明珠,岂是区区鬼蜮伎俩能伤的?
正好,借此机会,将这不知死活的三皇子一脉,彻底钉死!
也为秦铮的登临之路,再扫清一块绊脚石。
至于何须……崔峻的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了两下。
一个精通星象、熟知秦镕所有底细的幕僚主动投诚?这枚棋子,用得好了,价值不可估量。
“崔福。” 崔峻的声音沉稳地响起。
管家立刻推门而入:“侯爷。”
“备车。” 崔峻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去四皇子府。”
晨光中,定远侯崔峻的身影挺拔如松,步伐沉稳地走出书房。
一场更大的风暴,已在他胸中酝酿成形。而那张来自“灰衣先生”的信笺,如同投入深潭的第一颗石子,彻底搅动了这盘关乎天下归属的棋局。
崔府·明志斋
何须那封薄薄的信笺,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崔府这潭深水中激起了无声却汹涌的暗流。
信笺虽已化为灰烬,但其承载的阴毒信息和何须的投诚姿态,却成了崔家与四皇子集团加速布局的催化剂。
崔峻端坐于明志斋内,烛火通明。他并未因秦镕的愚蠢和歹毒而暴怒,那双深邃如古井的眼眸中,只有一片冰冷的、掌控一切的沉静。
他指尖轻轻敲击着紫檀木桌面,发出规律而沉稳的笃笃声,如同将军在点兵布阵。
“崔忠。”他沉声唤道。
一名身着玄色劲装、气息内敛如渊的中年男子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书房角落的阴影中,如同融入黑暗的猎豹。
他是崔家暗卫统领,直接听命于家主,掌管着崔氏埋藏在皇宫最深处的暗网。
“侯爷。”
“传令‘蛛网’,”崔峻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之力,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中秋宫宴。重点监视婉妃宫苑、御膳房司设监、通往御花园西苑冷泉宫的所有路。所有经手婉妃及三皇子心腹的饮食、器皿、熏香、侍从,皆需详查。若有异常,即刻密报,按‘惊蛰’预案处置,准其动用‘蜂针’。”
“惊蛰”预案,是崔家暗卫应对紧急威胁的最高级别行动指令,意味着必要时可采取包括清除威胁源在内的一切手段!
“蜂针”,则是潜伏在宫中各关键位置的死士代号,如同蛰伏的毒蜂,一击致命。
崔忠眼中眸光一闪,没有任何疑问,躬身领命:“是!属下即刻传令!” 身影一晃,再次融入黑暗,仿佛从未出现过。
调动完宫中最隐秘的力量,崔峻并未停歇。
他起身,换上常服,乘着夜色,低调地前往四皇子府。
四皇子府·书房
四皇子秦铮的书房内,灯火亮了一夜。崔峻的到来,让这间本就肃穆的书房气氛更加凝重。
巨大的京城舆图和皇宫布局图摊开在桌案上,烛火跳跃,在两人沉凝的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崔峻将何须的情报和自己的部署,毫无保留地告知了秦铮。
秦铮听着,剑眉微蹙,眼神锐利如刀锋,周身散发出一种冰冷的怒意和凛冽的杀机。
他虽性情沉稳,但涉及夺嫡之争,更何况如此歹毒地算计一个女子,触及了他的底线。
“好一个秦镕!好一个婉妃!”秦铮的声音低沉,带着压抑的怒火。
“如此下作手段,简直枉为天家血脉!崔侯放心,此事,本王绝不会坐视!”
“殿下,”崔峻语气沉稳,带着世家掌舵人的老练。
“中秋宫宴,既是危机,亦是良机。秦镕自掘坟墓,我们不妨……推他一把,让他彻底葬身于此。” 他的手指在皇宫布局图的几个关键点上划过,声音冰冷。
秦铮眼中寒光闪烁,瞬间明白了崔峻的意图——将计就计,引蛇出洞,然后雷霆一击,彻底铲除秦镕这个祸患!
这不仅能解决眼前的威胁,更能为夺嫡之路扫清一大障碍,同时向崔家乃至天下展示他保护盟友、铲除奸佞的决心和能力!
“崔侯高见!”秦铮郑重点头。
“此事,需与崔公子和崔小姐小姐再做详议,务必环环相扣,万无一失!”
崔怀瑾很快也被秘密召入四皇子府。这位崔家未来的掌舵人,继承了父亲的沉稳与谋略,听闻计划后,眼中同样燃起冰冷的火焰。
羲和虽未亲至,但她的意见通过崔怀瑾传达过来,冷静而精准,直指几个关键节点的疏漏,并提供了更隐蔽的应对方案。
她的存在,如同一个无形的智脑,为整个计划查漏补缺,增添了一层强大的保障。
三人在书房内反复推演,直至东方泛起鱼肚白。
每一个环节,每一种可能出现的意外,每一种应对方案,都被反复琢磨,直至形成一张无形而致命的天罗地网,只待中秋月圆之夜,将猎物牢牢缚住!
烛火摇曳了一夜,终于在天光破晓时熄灭。
书房内弥漫着淡淡的墨香和未散的茶烟,以及一股无形的、即将掀起惊涛骇浪的肃杀之气。
皇位之路,从来都是白骨铺就。对于想要他们命的敌人,崔家和秦铮,都不会有丝毫心软!
第二天崔府·前厅
与四皇子府书房那彻夜未熄的灯火和弥漫的肃杀不同,崔府的前厅,此刻却是阳光明媚。
气氛……带着一丝少年人特有的雀跃和微妙的甜意。
秦钺一大早就兴冲冲地来到了崔府。他今日穿了一身宝蓝色绣银色云纹的劲装,衬得身姿越发挺拔,英气勃勃。
头发用玉冠束起,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和剑眉星目,整个人如同初夏清晨的阳光,充满了蓬勃的朝气。
他手中还捧着一个用锦缎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盒子,眼神亮晶晶地在大厅里张望。
当看到那一抹清冷的身影出现在回廊时,秦钺的眼睛瞬间亮得像星辰,快步迎了上去:“羲和!”
羲和今日穿了一身水蓝色的齐胸襦裙,衣料是顶级的软烟罗,轻薄如雾,颜色清冷如秋日的天空。
裙摆和袖口处用银线绣着极简的流云纹,行走间仿佛有云气流动。
乌黑的长发松松绾起,只簪了一支素雅的羊脂白玉簪。
这身装扮,将她本就清冷的气质衬托得更加出尘脱俗,宛如九天之上不染尘埃的神女。
秦钺看着心爱之人,只觉得呼吸都停滞了一瞬,心跳如擂鼓。
他努力平复了一下,才带着期待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开口:“羲和,明日……明日天气甚好,京郊枫叶岭的枫叶怕是开始红了,景致极美。不知……不知你可愿随我同去郊外一游?”
他说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羲和,生怕错过她一丝一毫的反应。
羲和的目光在秦钺充满希冀的脸上停留片刻,又落在他手中那个包装精致的锦盒上。
她清冷的眼眸中,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柔和。
对于秦钺这几乎写在脸上的心思,她并未点破,只是微微颔首,声音清冽依旧,却少了疏离:“好。”
一个字,如同天籁!
秦钺只觉得一股巨大的欢喜瞬间冲上头顶,整个人都轻快得要飘起来!
他咧开嘴,露出了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连阳光似乎都为之失色。
“太好了!”
他几乎是欢呼出声,随即想起什么,连忙将手中那个宝贝似的锦盒塞到羲和手中,动作快得有些笨拙。
“这个……这个给你!我……我马上回府去准备明日出游的东西!吃的、用的、垫子……还有羲和你喜欢的茶!我都备好!”
他语速飞快,仿佛生怕羲和反悔,也顾不上等羲和回应,转身就像一阵风似的冲出了崔府大门,那矫健的背影充满了少年人特有的活力与急切。
羲和低头看着手中那个还带着秦钺掌心温度的锦盒,又抬眸看向他消失在大门外的方向,清冷的唇角,似乎向上牵起了一个极其细微的弧度。
她轻轻打开锦盒,里面静静躺着一支通体碧绿、水头极好的翡翠雕花簪子,雕工精湛,是一朵含苞待放的玉兰花,清雅脱俗,价值不菲。
显然,是少年皇子精心挑选的心意。
翌日·京郊枫叶岭
天刚蒙蒙亮,秦钺的马车和护卫就已等候在崔府门外。
他本人更是如同标杆般立在车旁,玄色劲装衬得他身姿笔挺,眼神晶亮,精神奕奕,丝毫看不出昨夜可能因兴奋而辗转难眠的痕迹。
当羲和带着青萍出现时,秦钺的目光瞬间黏在了她身上。
看到羲和换下了昨日清冷的水蓝,穿了一身更为柔和的月白云纹襦裙,发间并未戴他送的玉兰簪。
而是依旧簪着那支素雅的羊脂白玉簪,他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
但随即又被巨大的满足感取代——她能答应同游,已是莫大的欢喜!
羲和上了崔府那辆低调舒适的马车,青萍随侍在侧。
秦钺则骑着他的“踏雪”,护卫在马车旁。一行人出了城门,沿着官道向京郊的枫叶岭驶去。
秋高气爽,阳光和煦。官道两旁,农田金黄,远山如黛。
越靠近枫叶岭,空气中的草木清香越发浓郁,隐约可见远处山峦上点缀着星星点点的红黄之色,如同打翻了画家的调色盘。
马车内熏着宁神的沉水香,隔绝了外面的尘土。
羲和闭目养神,姿态安然。
秦钺骑着马,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下,感受着清风拂面,看着身边马车里那若隐若现的倩影,只觉得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宁静和幸福。
然而,这份宁静很快被打破。秦钺不知想到了什么,眉头渐渐拧起,脸上露出了愤愤不平的神色。
他策马靠近车窗,隔着帘子,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耿直和怒意:
“哼!老三那边真是不知死活!竟然还敢打你的主意!用那么龌龊的手段!”
他显然已经从兄长秦铮那里得知了中秋宴的阴谋,此刻越想越气,握着缰绳的手都攥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