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明珠：“……”
她眨了眨大眼睛，看看秦钺那几乎黏在羲和身上的炽热眼神，再看看羲和清冷的侧脸，嘴角忍不住微微抽搐了一下。
这位九殿下，还真是……眼里只有羲儿啊！
不过，看在刚才羲儿似乎对他也有那么一点点特别的份上，她就不计较了。
羲和闻声，缓缓收回望向窗外的视线，清冷的眸光落在秦钺那张写满了热切与紧张的俊朗脸庞上。
他眼中那份毫不掩饰的专注和期待，纯粹得如同未经雕琢的璞玉。
她微微颔首，声音清冽如泉，听不出太多情绪：“好。”
“太好了！” 郑明珠立刻挽住羲和的手臂，将刚才那点被忽略的小小不满抛到九霄云外。
脸上重新绽放出明媚的笑容，兴奋地催促道：“羲儿妹妹，快快快！我们赶紧上去！真正的烟火马上就要开始啦！听说今年有好多新花样呢！”
她拉着羲和就往楼梯走，活力四射。
秦铮看着弟弟那副不值钱的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眼中却带着一丝兄长对幼弟的纵容。
他沉稳地跟上，京白等侍卫也无声地随行。
一行人重新回到了顶层的“揽星阁”。
雅间内，熏香袅袅，将楼下残留的那点纷扰气息隔绝开来。
巨大的雕花木窗敞开着，清凉的夜风带着烟火特有的硫磺气息涌入。
此刻，楼下的灯海人潮已化为模糊的背景音，视野变得更加开阔，整个京城的夜色尽收眼底，仿佛一幅缓缓展开的、灯火织就的壮丽画卷。
郑明珠一进来就直奔视野最佳的窗边位置。
兴奋地指着远处宫墙方向隐约可见的、正在搭建的巨大烟火架子：“看！快看那边！好大的架子！肯定有大家伙！”
羲和也在窗边站定，目光投向远方。
秦钺几乎是本能地、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侧，保持着一步的距离。
他高大的身影在羲和身边投下一小片带着安全感的阴影，却又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他双手无意识地握紧又松开，手心全是汗。
刚才在楼下被秦镕打断的表白，如同未点燃的爆竹，憋在他心里，让他坐立难安。
不行！必须说清楚！花朝节送花表白，这是传统！也是他的心意！
秦钺深吸一口气，给自己打气。
他瞥了一眼侍立在门边的京白，眼神示意。
京白作为跟随秦钺多年的心腹侍卫，对自家殿下的心思早已了然于胸。
他立刻会意，无声而迅速地走到一旁的小几边，小心翼翼地捧起那枝被秦钺视若珍宝的西府海棠。
花朵依旧娇艳欲滴，粉白的花瓣在烛光下泛着柔润的光泽，含苞待放，如同少女羞涩的心事。
京白恭敬地将花枝递到秦钺手中，随即又迅速退后，眼观鼻鼻观心，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秦钺握着那带着温润手感和清雅香气的花枝，指尖甚至能感受到花枝细微的颤动——那是他自己心跳的传导。
他再次深吸一口气，仿佛要上战场一般，鼓足勇气，轻轻唤了一声：
“崔小姐。”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传入正与郑明珠一同望向远处烟火预备场的羲和耳中。
羲和闻声，缓缓转过身来。
她的动作带着一种天然的韵律感，鹅黄色的裙摆随着转身漾开柔和的弧度，发间那支缠花桂花簪上的金桂仿佛在夜色中散发着清幽的光。
当她清冷的目光落在秦钺身上时，秦钺只觉得呼吸又是一窒。
他连忙将手中的海棠花双手奉上，递到羲和面前。
那是一双属于年轻武者的手。手指修长而有力，骨节分明，掌心与指腹覆盖着一层均匀的、略显粗糙的薄茧——那是常年握持兵器、拉弓引箭留下的印记。
这双手，蕴含着强大的力量，能轻易撕裂虎豹，能挽弓射落飞雁。
然而此刻，这双本该稳如磐石的手，却在微微颤抖着，显露出主人内心极度的紧张。
它们小心翼翼地捧着那枝娇嫩的海棠，如同捧着世间最易碎的珍宝，动作轻柔得近乎虔诚。
烛光勾勒出手指优美的线条和薄茧的轮廓，竟有一种矛盾而独特的美感，如同力量与柔情的完美结合。
羲和的目光，在那双手和那枝海棠上停留了片刻。她的眼神依旧清冷，但眼底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微微动了一下。
而此刻，这双充满力量的手，却以一种近乎笨拙的温柔，向她奉上代表着春日情愫的花朵。
她的视线缓缓上移，落在秦钺的脸上。
少年皇子此刻脸颊绯红，如同饮了醇酒。
那双平日里明亮锐利、如同鹰隼般的眼睛，此刻却亮得惊人，里面盛满了毫不掩饰的紧张、期待、还有如同火焰般燃烧的赤诚。
他就那样直直地望着她，眼神干净纯粹得没有一丝杂质，仿佛要将自己滚烫的心意毫无保留地捧到她面前。
这份纯粹到近乎莽撞的赤诚，如同投入冰湖的一颗小石子，在羲和那万年冰封的心湖深处，激起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涟漪。
那份穿越的漠然，似乎被这人间少年炽热的情感，极其短暂地融化了一角。
一声极轻、极浅的笑声，如同冰雪初融时第一滴清泉滴落玉盘，从羲和的唇边逸出。
那笑声很轻，转瞬即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但落在秦钺耳中，却如同仙乐纶音！他只觉得整个世界都明亮了起来，心脏像是被浸泡在温热的蜜糖里，甜得发胀！
紧接着，他看到羲和伸出了手。那是一只纤纤玉手，肌肤莹白细腻，指如削葱根。
她动作优雅而自然，轻轻地、稳稳地，从他微微颤抖的双手中，接过了那枝象征着爱慕的西府海棠。
指尖不经意地擦过他带着薄茧的掌心，带来一丝微麻的触感。
秦钺如同被电流击中，浑身一颤，握着花枝的手指下意识地松开，随即又紧张地蜷缩起来，耳根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羲和将花枝拿在手中，低头轻轻嗅了一下。
海棠的清香混合着他掌心残留的、淡淡的皮革与阳光的气息，是一种很特别的味道。
她抬起眼，看向依旧处于巨大惊喜和呆滞状态中的秦钺，清冷的眸子里似乎多了一点难以言喻的光彩。
声音依旧是那清冽的调子，却仿佛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度：
“看你表现啦。”
四个字，清清淡淡，如同羽毛拂过心尖。
秦钺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巨大的狂喜如同烟花般在他脑海中轰然炸开！她接了！
她真的接了他的花！她还说……看他表现？！这……这是不是意味着……她给了他机会？！不是拒绝！是机会！
“我……我……” 秦钺激动得语无伦次，平日里舌灿莲花此刻却笨拙得像块木头，他猛地挺直了腰背，如同宣誓般，声音洪亮而急切，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真挚和傻气：“我会好好努力的！崔小姐！我一定好好表现！你……你看我的！”
他那副信誓旦旦、仿佛要立刻上阵杀敌以证心迹的模样，配上红透的俊脸和亮得惊人的眼睛，显得格外……憨直可爱。
第113章 逆袭的世家女33
“噗嗤……” 一直竖着耳朵、偷偷用团扇半掩着脸偷看的郑明珠，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她连忙用扇子捂住嘴，肩膀却控制不住地耸动，大眼睛弯成了月牙儿，里面闪烁着浓浓的促狭和“我磕到了！”的兴奋光芒。
一旁的秦铮，看着自家弟弟这副“恨不能把心掏出来”的傻乎乎模样，无奈地抬手揉了揉眉心，深深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那眼神，充满了“家门不幸”、“弟弟没救了”的复杂情绪。
他这位在战场上令敌人闻风丧胆、在军中以智勇双全著称的九弟，在崔家小姐面前，简直像只被驯服了的大型犬，摇着尾巴献宝，智商直线下降。
不过……看到弟弟眼中那份纯粹的快乐，秦铮的嘴角，终究还是微微向上弯起了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罢了，随他去吧。
羲和看着秦钺那激动得手足无措的样子，又听到郑明珠的偷笑和秦铮的叹息，清冷的眼底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
她不再多言，只是将那枝海棠随意地拿在手中，重新转过身，面向窗外。
仿佛是响应着某种召唤，就在这一刻——
“咻——！”“咻——！”“咻——！”
无数道尖锐的破空声撕裂了宁静的夜空！无数点耀眼的火光如同逆飞的流星，从京城的各个角落、尤其是宫墙方向那巨大的架子上冲天而起！它们拖曳着五彩斑斓的光尾，呼啸着直冲云霄！
紧接着——
“轰隆——！！！”
“噼啪——！！！”
“嘭！嘭！嘭！”
震耳欲聋的巨响连绵不绝，响彻整个京城！漆黑的夜幕瞬间被点亮！
金色的巨龙腾空而起，在苍穹之上盘旋飞舞，鳞爪毕现！银色的瀑布飞流直下，万千星芒倾泻如雨！
巨大的牡丹、芍药、秋菊在夜空中次第绽放，层层叠叠，姹紫嫣红，仿佛将人间的春色搬上了天际！
翠绿的柳枝随风摇曳，粉红的桃花漫天飘洒，还有那如同星辰般密集闪烁的点点银光，构成了一片浩瀚无垠的星河！
赤、橙、黄、绿、青、蓝、紫……无数种绚丽的色彩在夜空中交织、碰撞、融合、变幻！将整个京城映照得如同白昼！
巨大的声浪伴随着视觉的极致冲击，让楼下的百姓爆发出震天的欢呼与惊叹！
潘楼“揽星阁”内，众人皆被这天地为之变色的壮丽景象所震撼。
郑明珠早已忘记了偷笑，张大了嘴巴，发出由衷的惊叹：“天啊！太美了！今年的烟火比往年都好看！”
秦铮也负手立于窗前，沉静的目光中带着欣赏，感叹着这太平盛世的繁华气象。
秦钺却有些心不在焉。他站在羲和身边，目光时不时地瞟向她。
璀璨的烟火光芒在她清冷绝艳的侧脸上流转跳跃，时而将她映照得如同沐浴在金色神光中的神女，时而又在她周身笼罩上一层迷离的紫色光晕。
她手中那枝他送的海棠，在烟火的映衬下，也仿佛被赋予了生命。
他的心跳，随着烟火的升腾与炸响，依旧在剧烈地搏动。
不是因为烟火，而是因为身边这个人。
羲和静静地看着夜空中那转瞬即逝的极致绚烂。
那惊天动地的轰鸣和耀眼夺目的光彩，在她眼中，似乎也远不及刚才少年那双颤抖着奉上花朵的手，和那一声结结巴巴却赤诚无比的“我会好好努力的”来得更有力量。
她微微垂眸，看着手中那枝在烟火明灭中显得格外娇柔的海棠，指尖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光滑的花枝。
无人看见的角度，她那清冷的唇角，似乎向上牵起了一个比烟火更为短暂、却真实存在的、极淡极淡的弧度。
【系统001（在羲和意识深处疯狂尖叫）：叮！检测到宿主情绪波动！目标人物秦钺‘赤诚表白’计划初步成功！好感微量提升！‘接受海棠花’行为已记录！‘看你表现’指令下达！任务：‘修正神女情感模块’（隐藏）进度+0.0001%！积分奖励……（被宿主手动屏蔽）】
夜空中的烟火依旧在怒放，照亮了揽星阁内每个人的脸庞。
秦钺眼中的光，比最亮的烟火还要璀璨；郑明珠脸上是纯粹的快乐和吃到瓜的满足；
秦铮眼中是沉稳的欣赏和一丝对未来的思量。
而羲和，依旧是那副清冷如月的模样。只是，她手中多了一枝盛开的海棠花，在漫天的火树银花下，静静地绽放着属于人间的、温柔缱绻的春意。
潘楼顶层的璀璨烟火渐渐熄灭，最后几缕青烟融入深沉的夜色，只余下空气中淡淡的硝烟气息和人们意犹未尽的喧嚣。
揽星阁内，方才那场盛大而短暂的视觉盛宴带来的震撼余波仍在回荡。
郑明珠揉着有些发酸的脖颈，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红晕，意犹未尽地感叹：“太美了！今年的‘火树银花’和‘九霄星河’比往年的还要壮观！羲儿，你说是不是？”
羲和微微颔首，目光从窗外彻底暗沉下来的夜空收回，清冷的容颜在烛光下显得格外静谧。
她手中依旧握着那枝西府海棠，娇嫩的花瓣在经历了烟火的喧嚣后，依旧柔韧地舒展着，散发着清雅的幽香。
这枝花的存在，仿佛为这清冷的夜增添了一抹别样的温度。
秦钺的目光几乎无法从羲和身上移开，尤其是看到她手中那枝属于自己的海棠花时，心底的雀跃如同无数只小鸟在扑腾。
他清了清嗓子，努力压下那份几乎要溢出胸腔的欢喜和紧张，向前一步，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朗和不易察觉的期盼：“崔小姐，夜深了，不如……不如我送你回府吧？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他说完，眼神亮晶晶地看着羲和，带着不容错辩的期待。
一旁的秦铮看着弟弟这副模样，心中了然。
他沉稳的目光转向同样站在窗边的郑明珠，语气温和有礼，带着兄长般的妥帖：“郑小姐，令尊府邸也在北边，与崔府方向虽略有不同，但尚属顺路。若郑小姐不弃，本王可顺路护送小姐回府。”
他行事周全，既给了弟弟与心上人独处的空间，也照顾到了郑明珠的安全和体面。
郑明珠正沉浸在烟火余韵和刚才“磕到”的巨大满足感中，乍然听到四皇子秦铮亲自提出相送，俏脸“唰”地一下染上了淡淡的红晕。
她虽性格爽朗，但面对这位气质沉稳、英俊非凡的四皇子，少女的羞涩还是本能地冒了出来。
她连忙屈膝行礼，声音比平时轻柔了几分：“多……多谢四皇子殿下！那就有劳殿下了。”
她偷偷瞥了一眼羲和，眼中带着一丝“姐妹你懂我”的促狭笑意。
羲和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对秦钺的提议并无异议，淡然道：“有劳九殿下。”
又对秦铮微微颔首：“多谢四殿下照拂明珠姐姐。”
于是，一行人鱼贯下楼。
潘楼外，早已等候的皇家侍卫和各家车驾井然有序。
秦铮的马车规制沉稳大气，秦钺则骑着他那匹通体乌黑、四蹄雪白的骏马“踏雪”。
崔府的马车也已备好，依旧是那辆低调而华贵的紫檀木车厢。
秦铮亲自将郑明珠扶上自己的马车，动作绅士而疏离。
郑明珠在上车时，回头对着羲和俏皮地眨了眨眼，惹得羲和眼底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无奈笑意。
秦钺则早已翻身利落地骑上“踏雪”，高大的身形在马背上显得越发挺拔英武。
他勒住缰绳，控制着马匹靠近崔府的马车，目光始终追随着被青萍搀扶着登上马车的羲和。
“出发。” 秦铮沉稳的声音下令。
车马粼粼，在深沉的夜色中，沿着被无数花灯映照得流光溢彩、却已渐渐人潮散去的朱雀大街，向北而行。
第114章 逆袭的世家女34
车厢内，熏着淡淡的宁神香。青萍小心地伺候羲和坐稳，忍不住小声赞叹：“小姐，九殿下对您可真上心呢。”
她刚才在潘楼里，可是把九皇子那紧张又欢喜的模样看了个真切。
羲和没有回应，只是微微侧首，纤长的手指轻轻挑开了马车侧窗那层薄如蝉翼的鲛绡纱帘的一角。
窗外，是流动的京城夜景。
悬挂在街边檐角的花灯依旧散发着暖黄或橘红的光芒，在青石板路上投下摇曳的光影。
白日里喧嚣的店铺大多已打烊，只有零星几家酒肆还透出昏黄的灯火和隐约的谈笑声。
夜风带着微凉的春寒和烟火残留的气息，透过缝隙吹拂进来，撩动羲和颊边几缕乌发。
她的目光，透过这窄窄的缝隙，落在了马车旁那个策马同行的少年身上。
月光如水银泻地，温柔地洒落。秦钺端坐于“踏雪”之上，身姿挺拔如松。
他并未披甲，只穿着一身合体的玄色云纹劲装，勾勒出宽肩窄腰、充满力量感的轮廓。
腰间的佩刀随着马匹的行进轻轻晃动，折射出冷冽的寒光。
他一手控缰，一手自然地垂在身侧，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前方寂静的街道和两侧幽深的巷口，神情专注而沉凝。
白日里在羲和面前那副手足无措、面红耳赤的少年羞涩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属于军伍之人的警觉、沉稳和隐隐透出的锋芒。
此刻的他，不再是那个笨拙递花的毛头小子，而是大夏朝最年轻的、曾在边关立下赫赫战功的少年将军，是九皇子秦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