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迎川一脸“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模样,凉飕飕冲她甩了句:“我这车正品!正品!你有时候还掉链子。”
叶书音挺大度,没跟他计较,“你看你弄满手车链黑油,先别修了,还是送店里让人家给你弄吧。再修就该迟到了,我带你过去算了。”
谭迎川站起来,让她帮忙抽了几张湿巾,正准备说什么,叶书音接着道:“但是你得在学校附近先下车,张伟最近查早恋查得可严了。”
谭迎川拽着她的袖子往后扯,“……你坐后边儿去,我来骑。放心吧你,我在学校门口那早点铺下车。”
“干嘛?你还没吃早饭啊?”叶书音犹豫几秒,想到他曾经塞到她兜里的豆浆和茶叶蛋,递给他一个包子,“我爸蒸的,你吃吗。”
谭迎川刚想说已经吃了,但还是歪头咬了两口包子,“给我们班那些住宿的男生带点。”
“他们怎么不吃食堂?”
“嘴馋呗,我给他们带早点带好几天了。”
“早点侠,你自己拿着包子行吗?”她还得把手搭在他肩上递他嘴边一口一口喂。
“就两口了,你多受受累,这路太滑。”他说:“安叔现在能蒸包子?他那手不还打着石膏呢吗。”
“我爸就那种闲不住的人,他一在家休息就爱弄这些,面和馅都是他弄的,我给他包。”
谭迎川瞥了眼肩侧的包子,现在一看卖相确实不像叶向安出品,“我说呢,我还以为你拿的是馒头。”
“我不会包那个褶,就当有馅的馒头做了。而且温岭这边很少吃面食,主食是米饭,早点就吃豆浆或者油条,包子很少,几乎没有,我爸还是跟他北方的同事学的。”叶书音问他:“你不是阑州的吗,你会不会?”
“会,不过包子不经常做,我们那边一到逢年过节就吃饺子,尤其过年的时候,天天吃。”
“饺子啊?我还没怎么吃过饺子。”
“那等回头给你包,很省事儿,阑州都说冬至那天要吃饺子,不然会冻掉耳朵。”
叶书音捂住耳朵,信了这个传言,惊恐道:“啊,那怪不得!我耳朵这两天都快被冻掉了。”
谭迎川从镜子里看到她戴上小熊帽子把自己捂了个严严实实,笑笑:“那你还真该吃一顿。”
落下的美术课已经全部补完了,这学期眨眼就要结束,她的学费也只交了这一个学期的。
她的十七岁一点也不像其他人的十七岁,她的生活好像不间断地在平和稳定与一地鸡毛之间来回轮转,即使所有人都对她说,这些事跟她没关系,她也从来没想过插手,只是她低估了家庭环境带来的影响,叶书音觉得令她感到发愁的事情好多:
一来要发愁学业考试,每到学期末就焦虑,怕自己考不好退步;二来担心画室,她都不敢跟韩佩琳提及要交下学期学费这件事,家里的财政大权都在她手上,跟叶向安商量也没用。
而且最近韩佩琳的心情很不好,叶向安在温钢的保险迟迟不入账,问就是保险公司在走程序,住院期间的医药费住院费都是家里垫的,这钱本不该他们拿,责任该由半挂车车主承担,但麻烦的是,叶向安并没有和他签合同,那边想赖账简直轻而易举。
这段时间韩佩琳四处托关系打官司,叶禹飞那边也并不安宁,小两口因为钱吵架闹离婚,韩佩琳天天晚上打电话远程当家庭调解员,甚至挪出好几天时间过去替他们看孩子。
每晚叶书音下课一回家,就能听到韩佩琳给叶向安吐槽:她在家里闲着不上班还嫌弃叶禹飞赚的少,饭也不做成天跟孩子点外卖,这小孩儿正长身体能吃外卖吗?自己花钱如流水似的给自己买衣服买化妆品,却把孩子和老公弄得马马虎虎,人家哪个过日子的像她这样……
总之各种不满意。
见她那么生气,叶书音曾经事儿多地劝过一句:嫂子自己在家带孩子三年也不容易。
结果被堵回来一句:“看个孩子有什么不容易的?你跟你哥都是我从小看到大的。我也没像她这样,我也没饿着你们俩。”
不讲理,也讲不通。
叶书音索性不管,任由韩佩琳在那里生气,只是更不敢提画室交学费的事了,下个学期考完会考就要出去集训,所以学费得交三万,这还是简单的基础班学费,更好的精品班要更贵,叶书音直接没考虑,对她来说基础班就够了。
期末考试前一天,韩佩琳还是没有回来,打着电话叮嘱叶书音明天好好发挥。
叶书音顺坡下驴说该交下学期学费了,她犹豫片刻说考虑考虑,之后没再提起这个话题。她小侄子开始哭闹,三岁正是精力旺盛的时候,喊了快一个小时还是没静下来,隔着话筒也觉得耳朵要炸了。
她实在是学不进去,戴上耳机下楼遛弯到小区超市买了些零食,再慢慢悠悠晃回家,一天之中最放松的就是这个时候。
走到小花园,篮球场里有投篮的声音,叶书音下意识往里看了眼,又巧了,是谭迎川。
大冬天的不在屋里暖暖和和复习,反倒跑这儿打篮球。
烧的他。
叶书音心底吐槽,脚步却不由自主地往篮球场里迈。
塑料包装窸窸窣窣撕开的声音很大,谭迎川投了个三分扭头看了眼,拎起外套过去,叶书音把薯片递给他,“吃吗?”
“拿过篮球,手脏。”他说。
叶书音乜他一眼,“你别太过分。”
他又没说让她喂。谭迎川双手撑在身后,轻嗤,特别直男地歪头瞧着她的表情回了句:“我干什么了?你又吃完枪药来找我挑刺儿了?”
“……没有故意朝你撒气。”叶书音手心肘着下巴,“复习累了,出来透口气。你怎么不复习啊?”
“差不多了,就算临时抱佛脚也该明天抱,考试前一天哪有心思复习,看书也看不进去。”
“哇,你这个想法很可以啊,够洒脱。你们班主任给你们定目标了吗?”
他点点头,“老李头给我定了个年级前三十。”
叶书音讶然,“他给你定这么高?”
“他老觉得我每次考试都没好好发挥,吊儿郎当的,”谭迎川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给他这个印象的,冤都冤死了,他来温岭之前是文科生,能在理科班走到现在这步他都没想到,“你们呢?”
“我们还没说,不过我觉得第几无所谓,就算达不到,别退步就行。”叶书音说:“退步了我下学期画室就别想去了。”
谭迎川想了想,“考完试之后画室那边就该交学费了吧。”
“对啊,寒假一结束好多人要去集训,要是四月份考完会考,我也得走了。”叶书音小声祈祷:“希望我能走吧,集训完了就是联考校考,再就是高考,高考结束就能出温岭了。”
谭迎川问:“你想去哪个城市?”
“美术的话,京宁吧,京大美院的排名是最强的。”
她吃完一袋薯片,又去拆辣条,这个倒是可以不用手捏,叶书音递给他,他拿过来从撕开的小口里挤出一根辣条。两个人你一跟我一根分完了一整包卫龙辣条。
叶书音嘶哈嘶哈找水喝,谭迎川拧开他的保温杯说他还没喝,她太辣了,直接拿过来咕咚喝了大半杯,刚咽完立马就问:“你呢?你都没说过你将来要学什么专业。”这很不公平。
谭迎川晃晃杯子,瞥她:“都喝了吧,还给我留一口,我真谢谢你。”
叶书音:“……”她又没对嘴。
他说:“学计算机。”
很果断直接,没有丝毫犹豫,叶书音忍不住问:“为什么?”
“以前初三放暑假,我姥爷到山区支教,我姥姥不放心他身体带我去看他,在那边住了几个月。”
那是他从未见过的一个世界,连绵壮阔的山脉是一道风景,但也是困住人的一座塔。
“那里的孩子有的比我大很多,但从来没见过任何电子产品。有个男生被家里拖累到十八才上高一,连手机都没摸过,那三个月我教会他操作电脑,临走前我姥爷资助他们,现在那个哥已经大学毕业参加工作了,就在京宁的游戏公司搞开发。”
谭迎川记得很清楚,或许一辈子都不会忘。那座雪山叫日月山,山下有一条河叫倒淌河,都是很美丽的名字。
但很多孩子一辈子都想走出日月山,却一辈子都困于山下那条倒淌河,期盼有一天可以看不到那座山。
他在那里听到过最多的一句期盼是:今天的倒淌河看不到雪山该多好。
以前不明白黎平生那么大年龄非得去支教有什么意义,去过一次才知道,让那里的孩子看不到雪山有多重要,希望他们的期盼有一天能变成:今天的倒淌河看不到雪山了。
叶书音都听愣了,原来他Q|Q背景图和签名的缘由是这个,谭迎川看着她“哇塞”的表情,第一次觉得倾诉和讲述是一件如此开心的事,“能用电脑帮助一个人走出大山,某种程度上,我觉得很有成就感。以前玩电脑为了打游戏,但大一点就发现计算机是个很有魅力的专业,计算机无所不能。”
“可是计算机专业出来不就是去当程序员搞编程吗?”
谭迎川说:“你那是刻板印象好吧,很多行业领域都有涉及到计算机,不止编程。”
“天啊谭迎川,”叶书音头回见他这么稳重地给她科普某件事,感叹道:“你好适合这一行啊。不过也是,男生都很适合。”
“不一定只有男生才能学好啊,我觉得有些女生天生就适合学计算机,比男生想得细想得多。”
叶书音完全忘了自己本来还在因为考试和乱七八糟的家事糟心,现在坐这儿也不觉得冷了,没想到这大冷天,她居然能坐在这里跟他谈心,“我觉得既然你已经有目标了,那干脆就挑城市呗,挑个想去的城市,然后大学考到那儿。”
谭迎川侧头看她,忽然又把话题移到她身上:“你去京宁就只是因为想上京大美院?”
“也并不全是。毕竟是首都,我长这么大还没去过,在温岭待这么久早就待够了。况且能在京宁站稳脚跟多不容易啊,万一我大学毕业能留在那儿,赚钱机会就多了啊,谁会跟钱过不去,而且我看网上视频,京宁那边的工作环境是真好,好几个比较有名气的美术工作室装修的特别高大上,很适合打卡拍照片,万一我将来能开一个自己的工作室,肯定像那样装修,在办公室放好多好多我喜欢的桌游零食,我的员工都可以吃,工作累了就玩,玩够了接着工作。”
谭迎川对她美好的畅想表示怀疑,他从没见过哪家公司是她嘴里这个经营模式,“你这叫公司?上班是去玩的还是工作的?”
叶书音说:“你看这你就不懂了吧,你愿意在死气沉沉压榨员工的公司里上班吗?”
好像她这话也挺有道理。
“那行了。”他忽而起身,把零食包装袋捏自己手里,忽然带了点儿劲头似的说:“回去复习。”
叶书音跺跺僵掉的脚,拍着他的篮球跟上去,“你不是说考试前一天哪有心思复习,看书也看不进去吗?”
篮球咚咚撞地的声音很有节奏感,但路线总是歪七扭八的,叶书音笨手笨脚努力让球走直线,她是一心不能二用的,快要拍着球走出篮球场,谭迎川说:“得努力啊,不然考不上京宁。”
咚、咚、咚……篮球弹到一边,越滚越远,碰到篮球架拐了弯,最后巧合地,滚到谭迎川脚边。
他弯腰把球捞手里,懒散地挎在腰边夹着,眸似点漆,好像在笑:“这球认主。”
作者有话说:
考前学习?不可能的!但为了爱情,那没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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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这周有榜!我们昭昭和川下周也靠大家了!!!喜欢的帮忙推荐一下吧啊啊啊(爬行)(翻滚)(海豹拱手)
第52章 怦怦/挑明
2016年1月31日,年关将至,高二上半学期期末考试结束,温岭市下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一场雪。
考完最后一科生物,收完卷子,学生们收著文具往窗外瞧了眼,大雪纷纷扬扬降落,教室里瞬间开始躁动,主监考在讲台上使劲拍着桌子:“安静安静!”但依然无法阻挡南方孩子对雪的新奇和躁动。
桌椅复位领完各科目寒假作业就能离校,叶书音没有骑车,慢悠悠背着沉重的书包走回家。身为地道纯正的南方人,第一次见到地上积蓄的雪和她半个小腿一样高,用力踩在雪花上咯吱咯吱的声音很解压。
今天同样也是画室放假的时间,班主任在Q|Q群里让大家准备好下学期学费,过完小年就要收。叶书音终于给自己攒足劲儿,准备和韩佩琳再提一下,打她电话没人接通,过后韩佩琳才回过来,又问她没有再便宜一些的课程班了吗,三万太贵。
叶书音不知道怎么回,心里惴惴不安,而韩佩琳也没再问,这个问题似乎又陷入死局。
自打她半个多月前到外省去给叶禹飞看孩子,到现在一直没回家。
考试这两天,叶向安在家里也不和韩佩琳打电话了,甚至有时候接到韩佩琳的电话会躲着她去卧室里接,嘴上说着不想让她分心,叶书音却能觉出不太对劲,叶向安真的是一个不太会撒谎藏事儿的人,家里有什么大事小事,他都会把心情写在脸上。
韩佩琳老是说,当初她是不愿嫁给叶向安的,她眼光高,叶向安一直不是她的理想型。但那个年代哪里有多么大的自主选择权,大部分都是父母安排相亲才认识的,因为母亲看上了叶向安,必须让她嫁,甚至订婚前不让她出门,就为了防止她看上别的男人。那时候老两口轮番在家里劝,最终韩佩琳才妥协选择嫁给叶向安,没别的原因,就是因为他为人老实诚恳,做一分说一分,他有多少真心就摆多少真心,是个实干派,从来不会三天两头说假话。
但这是优点也是缺点。
因此叶书音一看他脸上的愁容就知道,叶禹飞那边应该不太顺利。
不问不知道,一问才知道叶禹飞已经在和嫂子走离婚程序了,多余的事情叶向安没跟叶书音说,两个人已经签了离婚协议书,财产对半分,嫂子坚决不要孩子,韩佩琳正好也不想给她,抚养权这个向来棘手的问题都不用争执商量,叶禹飞直接拿到孩子的抚养权。
四年的婚姻仅用半个月的冷战和一张薄薄的纸就轻易分割开,两个人离得痛痛快快。
韩佩琳是南方小年那天带着孩子回来的,她说叶禹飞还得上班,没空带孩子,而且他一个大男人肯定带不好,所以准备把孙子带在身边自己养,她这个奶奶毕竟是亲的,总好过他花钱请保姆。
自此,韩佩琳叶向安五十多岁的年纪,本该准备退休养老了,又得重新照顾一个三岁的孩子,从幼儿园起再一次为他谋划。现在还不到送幼儿园的时候,韩佩琳有时白天带着他到店里去,忙一整天到晚上再带回家,实在太累就丢给叶向安,只是叶向安腿脚不方便,韩佩琳不放心,只能累着自己,店里家里来回跑。
她最后还是同意了叶书音下学期去画室的请求,或许是有宝贝孙子在身边,她忙碌的新鲜感让她没工夫和女儿周旋,尤其叶书音本来就是个能磨人撒娇的主,现在又多了个三岁的小孩儿,她无暇顾及,只好放叶书音去做。
叶家就这样多了个孩子,给沉闷的家庭带了来不少欢声笑语,连日的低压阴翳就这样被童真化解,累点也没关系,一切不好的事似乎都被忘却。
很快,除夕就要到了。
叶向安是独生子,前两年叶书音爷爷奶奶相继离世,这边的远房亲戚也就不常走动了,韩佩琳那边的亲戚倒是多,只是她不同人家来往,姥姥姥爷有舅舅姨姨照看不需要她赡养,韩佩琳应该也不想管,她始终憎恨他们俩剥夺了她自由选择婚姻的权利,也怨恨他们对哥哥妹妹比对她好。她嫁人之前娘家人人都劝:老实人有前途,叶向安是个老实又会疼人的,往后生活差不了。
韩佩琳信了,却过成现在这样,她有一肚子怨言,一点也不想看见任何一个娘家人,即使逢年过节也不会去主动亲近。
因此往年叶家过春节人不多,过得并不热闹,今年倒是热闹,然而家里人都不开心。
最近韩佩琳更年期还没好,带孩子的新鲜劲儿过去,她开始感到有心无力,身体疲累,总是有不舒服的地方,胃里时不时就痛,头也跟着痛,抵抗力一下降感冒发烧随即都找了上来。毕竟五十岁的年纪摆在那里,没有那么多的心力和一个活泼的小孩子处在同样的生活节奏,又舍不得这么早送幼儿园,整个人肉眼可见的虚弱下来,苍老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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