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名状的路人甲(江水朔)

路屿不可置信地转过过脸，身旁的喷泉正在欢地洒水，谁家学校大冬天会开喷泉？
但贝尔哈文就是这么特立独行，还贴心地分享了一些给路屿的脑袋。
有些地方和人就是跟路屿气场不和，路屿被淋湿不久，秦铭遇就从峰冠中心走了出来。
他被一群人包围着，此时刚到午休时间，从峰冠中心下课的学生很多，广场还不少小憩和散步的学生，路屿一眼看到了秦铭遇。
他确实有从人群中脱颖而出的气场，他出现的时候，好像周身色彩都变得鲜明，四下所有人沦为黯淡的背景。
如果这是一部电视剧，大概便是唯有他在一片反光板里被赋予柔光特效，伴随着唯美优雅的钢琴BGM。
路屿揉揉眼睛，发现秦铭遇真的发光——不是通俗意义上的修辞手法。
她取下月光发夹，柔光滤镜消失了，戴上发夹，秦铭遇这家伙继续发光。
他嘴边噙着若有若无的笑容，跟旁边的男生聊天，偶尔目光无意识在划过周围，所及之处皆是一片静默，仿佛时间放缓，所有人都忘记了手头的事，用余光悄悄观察他的存在。
路屿也是被震撼的一员。
直到一阵风吹来，她才在凉意中回神。
【NPC模拟器：已完成对秦铭遇花痴，获得积分×5】
APP贴心提示道。
路屿几乎要悟出获取积分的关键了，她不顾还没干的头发，远远跟在秦铭遇身后。
秦铭遇下午在峰冠中心有课，于是就近选了一家餐厅。
路屿缩在离他们十多米的角落里，只舍得t点一盘薯条默默啃着。
感知加点后，除了视力的变化，所有的声音传入耳朵也更为清晰，即使在嘈杂的餐厅里，她依然能大概听到他们的聊天内容。
坐在秦铭遇对面的卷毛一直叽叽喳喳说着小组作业。
“铭遇哥，哥，你就救救我吧，我选这门课的时候还不知道要学数学和代码呢！求你了，别抛下我，我把我姐介绍给你！”
“你是不是想害秦铭遇，谁不知道你姐的恐怖。”
“不不不，我姐已经不会随便动手了……铭遇哥，真的，只要这学期帮我，我一定给你做牛做马！”
“上学期你也是这么说的。还有，别装成我弟弟，你生日还比我还早了一周。”
“呜呜呜……我会挂科，会毕不了业，秦铭遇你就这么忍心看我被我姐打死吗？你好歹毒……”
“宁愿被你姐打死也不退课，司嘉航？”
“这可是必修啊啊啊啊！”
他们的谈话被另一个声音打断，只见一个女孩三步并两步且不失优雅地上前。
“铭遇学长，你竟然这么快就来上课了！”她的声音轻盈甜美，笑容也是不带任何做作的惊喜，微卷的长发微微扬起，带着一股浓烈的玫瑰香气。
女孩逆着光，冬日的阳光像是在她周身晕开一层光圈，铺开在发梢和粉色大衣毛领上。
路屿眼睛都看直了，这个女孩身上似乎也在发光，虽然没有秦铭遇那么耀眼，却一眼就能感受到她的与众不同。
【NPC模拟器：已完成对宋若怡花痴，获得积分×2】
“噗——”
路屿一口汽水喷了出来。
竟然对同性也可以！
虽然很想吐槽这古早系统，用“花痴”这种过时十几年的词——大概是词汇库常年没有更新，但重点是她真的没有对这两人花痴。
路屿坚持自己只是单纯被他们身上的柔光特效震慑。
秦铭遇微微颔首，矜持地回答：“本来也没有很严重，休息两天就好了。”
“那就好，我妈可担心你了，本来还催着我今天去医院看你。”
“劳烦伯母担心了。”
在秦铭遇说话的时候，女孩极其自然地坐在了他们那桌上，紧靠着秦铭遇。
几人微妙地沉默了一下，或许是意外于女孩不只是顺路寒暄，卷毛男生问：“学妹今天也是在峰冠中心上课吗？”
“我正准备去未界艺术馆，这学期那里会有个时光主题的展览，展出贝尔哈文三十年的优秀毕业生作品。”女孩颇为热情地介绍，“我是策划人，铭遇学长你可一定要来捧场。”
然而秦铭遇问道：“一年级就能做未界艺术馆的策展了？”
女孩愣住，片刻后才说：“这跟年级没关系吧，能力足够就能做成。”
“嗯，确实，只要有能力就行。”秦铭遇点点头。
“放心啦若怡学妹，铭遇哥肯定会去的，他可太喜欢艺术了——”
“司嘉航，再乱说话，这学期的小组作业你都一个人做吧。”
“我不要——唔！”
“饿了你就多吃点。”坐在司嘉航旁边、扎着低马尾的男生一把圈住他的脖子，给他塞了满嘴的沙拉。
挣扎的司嘉航倒是没有余力再说话，餐桌再一次安静了下来，路屿注意力被隔壁桌吸引，几个面目不清的女生压低声音讨论着。
“跟秦铭遇他们坐一起的女生是谁？”
“宋若怡啊，你不知道吗，她跟秦铭遇可是青梅竹马。”
“诶？之前听说秦铭遇还是单身。”
“青梅竹马又不是女朋友，我认识秦铭遇的高中同学，人家就没官宣过任何人。”
“一般人也看不上吧。”
“宋若怡也不是一般人，那么漂亮又有钱……”
路屿有种感觉，以秦铭遇为中心的二十米直径内，大部分同学都在讨论着他们。原本路屿只是觉得宋若怡名字耳熟，在各方八卦的提示下，逐渐想起自己的室友陈欣欣的发小名字也是宋若怡。
“叮——”
【NPC模拟器：已完成见证宋若怡纠缠秦铭遇，获得积分×20】
相对于其他人羡慕宋若怡与秦铭遇的关系，路屿却能隐约感觉到秦铭遇态度冷淡，结合NPC模拟器的消息，她瞬间又悟了。
这个APP将她的世界当成了言情小说。
所以对秦铭遇花痴获得的积分比宋若怡更高，积分多少源于小说人物的重要性，宋若怡就是纠缠男主秦铭遇的恶毒女配。
路屿常年生锈的脑子难得高速运转着，直到重重地打了个喷嚏，她顶着半湿的头发太久了，这个喷嚏来之迅猛巨大，让她猝然一抖间把桌上的薯条碰翻。
餐盘翻到地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巨响，路屿下意识站起来，椅子和地面发出尖锐的摩擦声。
周围原本的窃窃私语已经停止了，所有人都朝这里看来。
路屿顿时涨红脸，鲜少成为公众焦点，她顿时忘了自己几乎很难被人记住，第一反应就是蹲下身去收拾餐盘和散落一地的薯条。
薯条原本就剩的不多，很快便收拾完，路屿正要爬起来，抬头时瞧见不远处的地面有什么在发光。
不像是自然的反光，而是一种不和谐的、在视野中仿佛另一个涂层的金色光晕。
她不由自主被吸引，艰难挪动身体，伸手摸到了那个角落里的发光物——一个橙色的糖果包装纸。
“噔噔——”
手机响起另一种她从没听过的提示音。
【NPC模拟器：获得无用的糖纸×1】
【是否转化为金币？】
路屿点下确认，手中的糖纸随之发黑碳化，很快就成了肉眼难以看清的粉尘，同时模拟器首页的金币余额变成了1。
除了升级，这个APP还能捡垃圾赚钱！
路屿吸了口气，重新坐回座位上，鬼鬼祟祟四处打量，刻意找了一会儿却没有看到什么金光闪闪的东西。
她一路观察，挪到垃圾桶旁，死死盯着垃圾桶看。
果然，垃圾桶里有一个亮晶晶的薯片包装袋，路屿先是环顾四周，侧身对着垃圾桶，膝盖微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手伸进垃圾桶里，把包装袋掏了出来。
【NPC模拟器：获得空空的脆脆薯包装袋×1】
转换金币后，余额变成了4，一下子又赚到三块钱，路屿兴奋地双手握拳，转过身，视线恰巧与秦铭遇撞到了一起。
或许只是无意的巧合，或许是他在看其他的什么，秦铭遇竟然朝这个方向看来。
路屿好似被柔光特效烫着，她没有注意到他是怎样的表情，只顾着撇过脸，收拾好东西离开餐厅。
虽然很想继续待在附近，等待能增加积分的名场面，但下午课也不能耽误了，文学院和峰冠中心距离很远。
即使是背景板路人，懈怠学业也是会挂科的。

路屿下午的课是索多科语，至于一个冕兰语专业的学生为什么会选修索多科语，这大概还要从她去年刚入学说起。
当时路屿每天都在为兜里随时消失的钱发愁，她从一个学长那里得知，由于贝尔哈文重视学生的多元发展，课外活动能抵得上10个学分——也就是两万兰索！
路屿便兴致勃勃地准备从众多社团中选择一个。
戏剧社、辩论社这种特别需要当众说话的社团首先就被排除了，路屿不仅很难被人记住，她还容易在众人面前露怯，一说话就磕巴。
冰球、足球等运动社团也被排除，作为运动废柴，路屿还不想冒骨折风险，更不愿意遭受集体拼搏之苦。至于摄影、影视制作、创业俱乐部之类需要烧钱的社团，她更是连考虑都没有。
几番大思考之下，路屿选择了一个看似绝对不会出错的社团——索多科文化研究俱乐部，一听就平平无奇，和她属性相当。
路屿当然读过不少索多科的小说，也看过一些索多科电影，她自认为在这个社团摸鱼不在话下。
结果等进了社团她立即傻眼了，里面一半都是各国留学生，部长倡导原汁原味的索多科文化——所以他们的社团话动都要用索多科语交流，社团内所有的书籍、影视资料都不包含一句翻译。
或许对于贝林本地人不算难事，毕竟他们从小学就把索多科语当做第二语言学习。
而没正经学过外语的路屿，在各种索多科语读书辩论和索多科人聚集区街道采访的活动中度过了极为艰难的一学期。
本着混日子省钱原则，社团活动她是能躲就躲，充分当起一个隐身人的角色。
一学期下来，路屿一学分都没有赚到，索多科文化研究俱乐部已经是贝尔哈文最悠闲的社团，相比其他动不动就要卷国际大赛的社团，这个有着不少国际生的俱乐部佛系得出乎意料。
于是路屿只能含泪苦学索多科语。
语法听不懂，单词不会背，跟读时总会走神。
路屿一边t面目狰狞地试图发出大舌音，一边幻想从NPC模拟器抽出索多科语一点通的工具。
这样她就能把更多时间浪费在正事上，比如观察男主和女配。
路屿满心都是捡垃圾，课间休息便在教室和走廊到处转悠，还仔细摸索一番讲台下的缝隙（并摸出一兰索的硬币），最后她从教室后门处的垃圾桶里找到了闪光的易拉罐。
【NPC模拟器：获得喝剩下一半的汽水×1】
路屿顾不得恶心，将易拉罐转成5金币。
虽然现实中都是垃圾，但转化金币汇率奇高，路屿美滋滋的，上课时都心平气和不少。
索多科语教授年纪不详，无论是含糊的声音，还是颤抖的板书都让人昏昏欲睡，也不怎么管学生，上学期的平均分A-，着实为文学院学生们地刷分利器。
到了第二节下课前，他才说了一句：“前两周你们的助教受了点伤……今天他会过来，给你们发作业……”
台下响起了阵阵声浪，议论起突然多出的助教，高大的身影从外而入。
来者一头金棕色短发，皮肤晒成小麦色，宽肩窄腰，足足一米九的个头，进门的时候像是要把门框都拆下来。
教室里安静了几秒，接着响起了不明显的抽气声。
青年无论是身材还是面容，都仿佛是艺术家雕刻出比例最完美的古典雕像，五官深刻，脸上的笑容也十分具有亲和力。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的左臂打着石膏，但这种不完美更增加了一种惊心动魄的脆弱感。
青年完好的另一只胳膊夹着一摞纸，进门就用一口流利的冕兰语自我介绍：“我的名字是埃维恩·卡尔德隆，目前是工程学院三年级，这学期担任你们的索多科语助教，方便起见，大家可以叫我冕兰名郑瑜。”
又是一个拥有光环的人。
路屿胳膊支在桌子上，当助教忙着发作业纸时，她便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
或许是今日接连遭受视觉冲击，郑瑜的出现倒没让她太过震撼。
即使她这么努力地看着助教，眼睛都发酸了，NPC模拟器依然没有判定她产生花痴情绪。
或许是她格外认真的目光影响到郑瑜，他忽然转头对她眨了下眼睛。
路屿愣住了。
【NPC模拟器：已完成对郑瑜花痴，获得积分×2】
“今天的作业是翻译索多科文章，请自己写……不要用翻译器或者AI……一旦发现作弊这门课会直接不及格。”
教授布置完作业便宣布下课。
郑瑜留在教室里，用索多科语跟教授聊天。教室里大部分人都没动，学生收拾书包速度比平时缓慢许多，时不时偷偷瞄着郑瑜。
路屿因为要打工，顾不得跟助教套近乎，往外走时还在想着刚刚那一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正路过讲台，郑瑜轻飘飘的声音传来：“作业有问题可以发邮件问我。”
路屿回头，对上他笑吟吟的目光，幽绿色的眸子犹如一汪深潭，被锁定后就会沉溺于其中。
这一瞬间，路屿产生了自己脱离NPC设定的念头——拥有光环的英俊男士向她抛出了青睐的橄榄枝。
愣神的片刻，郑瑜又对另外几个女生说了同样的、一字未改的话，她们皆满脸通红，夸张点的走路都差点撞墙。
原来是无差别散发魅力。
路屿撇撇嘴，自作多情的念头很快消散。
路屿除了打工，其他时间大部分就在学校里游荡，企图再捡一点金币。
经过各种条件比对，她已经摸索出来，只有戴上月光发夹，她才能看到人身上的光环，以及那些能转换成金币的小垃圾所发出的光芒。
与感知点数呈正相关。
路屿断断续续捡了十多金币，积少成多，她目前余额已有26。
等BC回帖权限解禁，路屿又开始干起老本行，搜索秦铭遇的贴子集中回复，她果不其然看到秦铭遇和宋若怡一起在餐厅吃饭的照片。
照片里男帅女美，阳光透过落地玻璃窗赋予他们自然的柔焦效果，仿佛是偶像剧里的剧照，背景中的另外两个男生都被虚化了。
当然贴子还配了一个火爆的标题《秦铭遇刚出院就和美术学院女神宋若怡约会》。
贴子里面大部分人都对他们约会深信不疑，吵起来主要还是争论谁才是美院女神，宋若怡的粉丝和孟思的粉丝打得不可开交，话题逐渐跑偏。
路屿火上浇油：【秦铭遇好帅[流口水]，宋若怡谁啊根本没听过[抠鼻]】
同时收获一堆谩骂和支持，还有人问最近秦铭遇的跟踪狂怎么越来越多。
“叮——”
【NPC模拟器：已完成回复秦铭遇讨论贴，获得积分×10】
果然是个名场面，连回复贴子获得的积分都更多。
路屿心满意足，再回了几个，并喜提二次禁言，这次封禁时间是七天。
她不敢相信地看着系统通知，上次回了四十个贴子，这次才十来个就被禁了。
路屿怒火冲天地投诉频道管理员，当然只能得到小机器人无情的官方回复，让她老老实实等够七天。
作为宋若怡发小的陈欣欣对BC的贴子很不满意。
“这些人就是嫉妒！嫉妒若怡漂亮又有钱！”陈欣欣愤怒地挥着手机，亮起的屏幕显然是BC上批判宋若怡的一段。
包括路屿的回复。
路屿心虚地点头：“是啊，是啊，他们都是嫉妒。”
“没有人比宋若怡更配秦铭遇了！”陈欣欣手指飞快地摁着屏幕键盘，在贝尔哈文频道里跟黑子大战三百回合。
路屿好奇，“他们两个真的是青梅竹马？”
“当然，不然医院怎么只让若怡进去探望，”陈欣欣哼了一声，“秦家不是收购了Laven吗，若怡妈妈又是Laven的总裁，他们之前出席Laven春季发布会都被拍到照片了，像若怡那么好的女孩子，也只有秦铭遇能配得上。”
她此刻的表情让路屿觉得她不是宋若怡的发小，而是一个狂热粉，带CP属性的那种。
路屿看着BC大战愈发激烈，自己却只能干着急，眼睁睁看着潜在的积分从眼前划过——消失，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关掉手机。
周五下午路屿照样在咖啡店打工。
虽然平时四处捡垃圾有金币进账，但积分已经停滞了许久，她的生活跟天龙人没什么交集，第一面惊艳过后，再远远看着他们，也不会有什么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