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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娘亲被巧取豪夺后(未眠灯)


但秦邵宗同样武将出身,他久经沙场正值壮年,有青少年望尘莫及的经验和力道。骨节粗壮的手指张开弯曲之下, 仿佛是一只尖爪尽出的虎爪。
实打实的一声闷响,挡住再卸力。与此同时,秦邵宗抬腿猛地朝着谢元岳的小腿踹去。
谢元岳马步扎地,硬生生接下这一脚,换得的时间再去袭击秦邵宗的要害。
两人在宽阔的厅堂内,你来我往的过起了招。赤手空拳,肉搏战,格挡和进攻打在肉上发出呯呯地闷响。
随几位州牧来的,无一不是能打的武将。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许多人都看得出这场龙虎斗的交锋中,秦邵宗要稍胜一筹。
胜不多,若要说平局也勉强能称得上。
南宫雄呷着酒感叹,“这个秦长庚,心眼比青禾平原上的兔子窝还多。”
结果刚叹完,甚至还未来得及喝下一口酒,他便看到一个小东西从秦邵宗怀里飞了出来。
南宫雄目力上佳,见是一个甚是小巧的荷包,那上面好像还绣着图案。
在小荷包飞出后,厅中的黑袍男人立马察觉到了,当即想伸手去接。他对面的彪型壮汉却误以为他要出拳袭要害,忙以手作刀砍向秦邵宗戴着护腕的小臂。
秦邵宗伸出的手被迫错开,和那只飞向谢元岳的小荷包失之交臂。
二人转瞬就过了几招,而在这眨眼的时间里,小荷包落地。
还不等秦邵宗有其他行动,方才吃了一番攻势的谢元岳欲重新调整状态,往旁边挪了一步。
而这一步,刚好就踩在了那只小荷包上。
棕瞳猝地收紧了下。
白剑屏和邝野等人坐在后面,论观战位置,远没有前排的南宫雄来得好,因此他们只见平局在顷刻间被打破。
秦邵宗一改先前,他手脚并用,上攻对方喉骨,下袭谢元岳的底盘。这一套攻势不仅快如疾电之光,还携有雷霆万钧之力,重如山岳压顶,不可抵挡。
谢元岳一个不察连连败退,最后眼见对方忽地飞起一脚重踢却无力阻拦。他当胸挨了一踹,喷出一口鲜血后,居然是整个人飞出去。
姜师本来还在看戏,忽见场上局势颠倒,心中大惊。而还未等他想出个所以然,只见谢元岳径直朝他飞来。
姜师面色剧变地想要闪躲,但他本是坐着,哪还来得及退。
谢元岳直接砸到他案上,又被残力继续带着往后翻,撞得姜师七荤八素。
在“哎呦”声中,案几翻倒,玉碟碎裂成片,连后面端酒坛的妙龄女郎也被波及,酒水洒了一地。
秦邵宗没看那边,他俯身弯腰,拾起地上的小荷包,仔细地拍了拍上面的灰,又捏开袋口瞧了眼里面的虎形笔枕,而后才将之重新收入怀中。
上首的董宙与刘徐州皆是瞠目结舌。
偌大的厅堂里只有谢元岳和姜师的痛呼呻吟。
秦邵宗冷声道:“承让。”
谢元岳闻言不知是伤重,还是气急,又呕出一口鲜血来。
邝野和丰锋对视一眼,皆有凝重之色。
董宙堪堪回神,忙招呼暗地里备着的医师给谢元岳治疗:“比武切磋罢了,腾云与你无仇无怨,武安你作甚下如此重的手?”
这话带着斥责。
然而不知是董宙喝多因此腔调奇怪,还是旁的缘故,秦邵宗莫名听出他有一丝兴奋。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武安为红颜冲冠一怒也寻常。既然他如此喜欢,腾云,那个舞姬你就莫要和他抢了。”刘徐州笑着打圆场,喊着谢元岳的字。
秦邵宗一言不发地转身回席。
杜曼香仍在原位,她看着向她走来的魁伟男人,一颗心咚咚咚的,震得她双颊浮粉,目光迷离。
分别将近一年,他依旧如记忆里的健壮威重,好似恒古屹立的山嶽,永远可靠。
“秦郎,我就知晓你不会输的。”杜曼香见他落座,下意识往那边倚。
秦邵宗忽然拿过案上酒壶,倒酒时手肘往外曲,抵住了欲要靠近的女人。他稍侧首,狭长的眼像浸在冷泉里的琥珀,没有多少温度可言,“骨头捋不直?”
杜曼香知他向来说一不二,这会儿他是有些不虞了,她一顿,只能缓缓直起身。
方才的比试像是给了董宙某种灵感,他蓦地兴致大起,“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如今虽海内升平,但武不可辍,难得今日群英荟萃,又有武安和腾云较量作开头,不如干脆进行到底。诸位各派部下上阵切戳一番,胜者可获得彩头一份,尔等意下如何?”
李立身第一个附和,“丞相提议甚好。”
有一就有二,南宫雄想了想,也同意了。
“武安,你如何?”董宙特地问秦邵宗。
秦邵宗:“既然是丞相所言,吾辈当从。”
董宙抚掌大笑称好,率先点了姜师和李立身两人的部下。
两方人走到中央来,潦草见礼后开始交手。
秦邵宗目光落在厅堂中央,却是道:“何人安排你来此地?”
这张案几唯有两人入座,杜曼香哪能不知他在问她,“秦郎……”
“叫君侯。”他纠正道。
杜曼香幽怨地看着他的侧脸,“此事说来话长,也颇有波折和蹊跷,后面还有侍女在,可否容妾晚些一一道来。”
秦邵宗饮了一口酒,不置可否。
杜曼香心知他是同意了。
众人大致都是未时抵达长乐苑,等这场鉴酒宴真正开宴,已是申时了。后面连着晚宴,喝酒吃菜,不知不觉外面天色已层层暗下。
长乐苑与长安尚有一段距离,如今快马加鞭回长安已来不及。
且当初派给各家的派帖上,本就有注明会在长乐苑里住一宿,因此日落对这场盛宴毫无影响,只平添了一道灿烂的余晖。
开阔的厅堂中充盈着酒气,酒坛子一个接一个地上。
而几个雄主的随行者们,皆是海饮过一场,有的上过阵,有的没有,不过如今一手抱着酒坛,另一手拥着舞姬放浪形骸,倒也看不出多大差别。
起码不如谢元岳那般,如今脸都是煞白的,显然受了内伤。
这场晚宴一直持续到酋时末,才终于散场。
长乐苑的阁院如江中鲫鱼,随处都能住人。
董宙将秦邵宗和谢元岳安排在同一个大院;李立身和姜师同住。
而自己,则宣称和南宫雄住一个院区。
不过这仅是明面上,与南宫雄等人进入这片名为江南园的阁院区后,董宙很快从后门溜走。
他来到另一处阁院。
姜师已在此恭候他多时,见董宙缓步而来,忙上前迎接。
董宙打了个酒嗝,没有阻止对方的搀扶。只是他膘肥肚圆宛若肉山,而姜师身形清瘦,哪怕后者银牙咬碎,都独木难支。
两人一同摇摇欲坠,最后还是董宙自己站直了,到不远处的案旁入座。
“谢腾云的情况如何?”董宙问。
姜师说:“到底是习武之人,他两口鲜血吐出来竟还能思绪清晰地作答。怕是……不易糊涂。”
最后两个字说得含糊。
董宙嗤笑一声,“怕甚?今夜助你之人颇多,且于腾、杨统和闵中天那几人已有九分醉意,都是旁人架着他们回去的,想来未见明日金乌升天,他们是不会醒来。”
他口中的“于腾和杨统”,皆是谢元岳的部下。
姜师今夜也饮了不少酒,此刻只觉血管内有如江河奔腾,冲得他一颗心忽上忽下,他低声最后做确认,“董丞相,你确认除了杨统之流,其余的皆是谢二的人?”
蒲扇般的大掌伸来,重重拍了拍姜师的肩膀,董宙笑道:“安心。此事也关系到我的安危与后面的局势变化。若无万全把握,定不会叫你去冒险。”
谢元岳在家中行长,下面有两个弟弟,谢元岐行二,谢元修行三。
当初最初上位的是谢元修。
后来谢元修兵败被俘,又在秦邵宗手上脱了一层皮,兵败如山倒,属于他的势力自然就被两位兄长蚕食干净。
接着是谢大和谢二之争,以谢元岐失败告终。谢二败了以后仓皇逃出司州,据说后来路遇山贼不幸罹难,也有传言说他被谢元岳的部下成功暗杀了。
众说纷纭,没有具体定论,对外只称谢元岐遁走。
而唯有极少人知晓,落败遁走之人还安安稳稳地活着,只是到了另外的去处。
他从明转暗,成为一枚暗棋。
姜师仍有迟疑,今夜非同小可,只要稍出差池,盘中餐就立马会从北地虎变为他。
董宙脸上的笑容拉大,肥肉将他一双眼睛挤成细小的线,“此事若是成了,司州有你一半。”
李立身和姜师明面上对朝廷的服从度都比其他地方要高。他与这二人的关系也尚可,但前者却远不如后者来的好用。
徐州的地势好,易守难攻,离长安也比豫州远。李立身比姜师有更宽的退路,因此今夜的行动里,用后者最合适。
姜师眼中神色变幻莫测,到底野心占了上风,他从座上起身,对着董宙拱手作揖,“那姜某就依董相所言。不过仆并非身心坚韧、守口如瓶之辈,希望此行一切顺利吧。”
最后俨然有威胁之意。
董宙笑容不减,目送他离开后,慢悠悠地拿起杯盏为自己倒了杯茶。
下棋要想赢,哪能一枚棋子也舍不得弃?
阁院正房屋门被推开,逐渐明亮的月光映入屋中。魁梧男人率先入屋,一道曼妙的身影随后入内。
秦邵宗翻出火折子,正想吹燃点灯,忽地皱起长眉,往旁边错开一步。
也是刚好这一步,令从后方上来欲抱他腰的女人扑了个空。
杜曼香没料到他突然挪了位,没能止住势头,一个趔趄摔在地上。
秦邵宗没看她,做方才未尽之事。
很快,黑漆漆的屋中有了光亮。
邝野和丰锋一众人今夜也喝了不少,北地武将的酒量都很好,不过他们比起上峰要逊色些,故而如今脚步也慢了几拍。
最先踩入正房门口的是丰锋。
他正想和秦邵宗说今夜守值一事,然而刚抬首,丰锋便打了个激灵,酒气顿时散了几分,忙往后退。
眼前却还浮现着方才那一幕——
着轻薄红纱衣的杜女跌坐在地上,不知是摔倒时不慎扯了衣裳,还是其他,此时她胸前敞露出大片风光,只差少许一双雪球就要蹦出来。
她却宛若未觉,只泪眼朦胧地看着身旁男人。
到底是上峰的女人,哪怕她是已被遣散的姬妾,丰锋也下意识把门带上退出去。
秦邵宗走到椅前大马金刀地落座,今夜董宙几人有意劝他酒,他饮酒甚多,不过除了深色的皮肤带了一层不易察觉的红,倒看不出有醉意。
杜曼香没有起身,她膝行过去,“秦郎……”
秦邵宗开口了,第一句却不是对屋中人说,“关什么门?丰锋,把门打开,再滚进来。”

外面的丰锋被这一呵, 酒意又散了几分,忙“咯滋”一声推门入内。
浅浅的月光再次溜入房中,屋中人犹嫌不足, 又道:“外面的都进来。”
邝野和白剑屏面面相觑,不敢违抗。
于是仅是片刻功夫, 屋中光景大不一样。一水儿牛高马大的武将在秦邵宗面前排开,仿佛连成一堵坚硬的高墙。
杜曼香面对秦邵宗,侧后方则是一众醉醺醺的阳刚武将。她夹在其中,像荒野黄沙里被风吹来的一片花瓣, 很快被沙尘侵蚀得又干又蔫。
如芒在背的杜曼香僵住, 浑身不自在,到底没忍住将故意滑落的外裳悄悄拎起了些。
秦邵宗此时才开口, “说吧,何人安排你来长安?”
他大婚前, 给了后院的姬妾每人一笔银钱和房契铺契,随后将之全部遣出府。至于离开后, 她们是被娘家人接回, 还是另外嫁人,都与他无关。
除了,牵涉到针对北地的阴谋里。
渔阳到长安何止千里远,杜姬若无人相助, 岂能平安抵达皇城?
董宙好女色, 看中杜姬也寻常。但他没有将她收入后院,而是派到长乐苑中当舞姬……
事反必有妖!
隔壁院内。
“咯咯。”有人叩门。
房中的谢元岳本已躺下,闻声含糊地喊了句何人。
“谢司州,仆是长乐苑的杏林,受董丞相之命来为您治疗。”那人答。
谢元岳混沌的大脑清醒了些, 想起离宴时董宙随口提了一句待他回房后,再派个杏林为他看诊。
他在宴上挨了秦长庚一脚,当时虽立马招了医师,但为了不在人前显弱,只粗略查看,就被他挥退。
如今,确实不大舒服。
谢元岳吸了一口气直起身去开门,门口站了个挎着木匣的男人,他正欲让对方入内,忽见一道熟悉的身影穿过侍卫把守的院门独自前来。
来者不是姜师又是何人?
“谢贤兄,我有一要事寻你。”姜师像喝醉了酒,步伐沉重。
谢元岳在门口迎他,“何事值得你漏夜前来?”
姜师像是后知后觉有第三人在,他打了个酒嗝,大舌头道,“谢贤兄你先疗伤,待医师与你看完,我再同你细说如何对付那个趾高气昂的武安侯,此番必将他千刀万剐!”
谢元岳本想拒了姜师,让他有事明日再讲,不差这一时,结果却听他语出惊人,当下忙捂着他的嘴把人拽入房中。
“慎言!”谢元岳沉声道。
他和北地等人住同一个大区,彼此间也就隔了几面墙。
隔墙有耳,不可妄言。
门一关,三人同处一屋。
姜师嘟嘟囔囔地说着话,含糊极了,叫谢元岳听不清他在讲什么。后者干脆将人扔到一旁,自己则除衣给杏林摸骨散淤,“姜豫州,且你先醒醒酒。”
好半晌,杏林收回手说:“谢司州,仆已吩咐女婢熬了一份散淤药,药稍后送至,还请您趁热喝完。那药兼有安眠之效,服用后会出现困顿,实属寻常。”
谢元岳颔首,“我知晓了,你先出去吧。”
确实是“稍后送至”,杏林前脚刚走,端药的女婢后脚就来了。
“放下,退出去吧。”谢元岳挥手。
房门重新合上。
“贤弟可醒酒了?”谢元岳盘腿坐于案旁。
姜师按了按太阳穴,“今夜实在喝得多了些,让贤兄见笑了。”
“既然醒了酒,那你回吧,早些休息,明日得回城。”谢元岳端起药碗,入手温度适中,他一饮而尽。
姜师看着他喝干净了碗里的药,眼底掠过一丝诡异的暗光,“贤兄难道以为我方才说有办法是随口胡诌?不,我是真有一出锦囊妙计,能叫他秦长庚焦头烂额,成为众矢之的,不得不背上骂名任人宰割。”
他说得太笃定,谢元岳闻言,松散的脊梁缓缓直起,“贤弟有何妙计?”
姜师起身走到他面前,“董相在宴上放言,我们相聚于长乐苑既是联络感情,也是为后续剪除奸佞做打算。其实你我皆心知肚明,此行只为除佞。但佞贼狡猾,龟缩于壳内不肯出,若放任不管,待到明日金乌升起、长安城门大开,亦只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谢元岳迟疑猜测道,“贤弟,你是想引蛇出洞?”
“非也。”姜师笑着摇头,“他秦长庚打定主意当那缩头王八,又怎会忍不过这断断一宿?引蛇出洞不会奏效的,唯有一脚踩塌蛇洞,把他的龟壳砸个稀巴烂,如此才能制他。”
谢元岳没听懂,“如何砸?”
“自然是用利器破局。”姜师笑容更深。
谢元岳眼前的光影忽地分开又重合,他头晕目眩,好像方才喝的几坛子酒一并涌上头。
哦,可能是先前杏林开的散淤药起作用了吧。确实令人困顿,但姜豫州还在,他不能睡过去。
谢元岳晃了晃脑袋,症状却有增无减。到底不愿在如此重要的节骨眼掉链子,他强撑精神问,“利器何来?”
“利器啊……”姜师紧盯着谢元岳,趁对方垂头打盹似的那瞬间,猛地抽出腰上的短刀,朝对方胸口用力一扎,“自然是从面前取来!”
一道细微的血线“嗞”地射了出来。
谢元岳眼瞳收紧又放大,僵硬地抬首:“你……”
丞相设宴,在场所有人都不便穿胄甲,其中自然包括谢元岳。
姜师身形瘦削,单论力道,就算是三个他也打不过谢元岳。但他胜在对方中药不如从前,胜在谢元岳本就负伤,更胜在出其不意和心狠手辣。
握住刀柄的手腕狠狠转动,再用力抽出,姜师冷眼看着对方倒下。
人已气绝,他却没立马离开。姜师将榻上的被褥拎过,用它裹着一套茶具,再重重往地上甩。
动静不大,上等的茶具被毁了个干净,佯装现场发生过争执。
被子放回榻上,姜师转身往外走,中途他似想起什么脚步微顿,从怀里掏出一个临时要来的深色荷包随手丢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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