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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秦朝忽悠人的日子(金乔沐)


“多谢,地方不如就定在湘君祠,既是我族祭祀之地,也是湘水流域所有部族的祭祀之地。”林凤至笑眯眯地,她又说道:“到时候你也来观礼,我送你件礼物。你一定喜欢。”
金色的青铜编钟在乐工的敲击声中发出清越的声音,丝竹管乐之声在殿内悠扬回旋,竽音浑厚,随着建鼓加入其中。
大殿的中央,有近百名身姿曼妙的女子身着五色绡衣,裂帛振袖,在乐声中取悦上位者。她们跳着《韶》,每一步都恰到好处地优美。
始皇帝在丹陛之上欣赏舞乐,也欣赏列位其间诸位大臣的神情。
他忽地开口问坐在其下的琅琊郡守:“爱卿,此舞此乐,可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琅琊郡守额角滴下冷汗,他手抖着放下爵,一不当心,爵中酒液倾洒而出。他本就慌乱,如此一来更是心惊胆战。他小幅度用衣袖拭去额角冷汗,看着殿中女子的舞姿,听着竽音,他颤抖着声音:“是《韶》。”
《韶》是齐国最出名的乐舞之一。它是齐国的大型宫廷乐舞,乐曲宏大壮丽,舞蹈优美温和。琅琊郡守曾作为齐国官员在宫中舞乐之时听过,当时他只感慨无怪乎孔子曾言“在齐闻《韶》,三月不知肉味。”
如今再听此曲,一声声犹如催命符。
“喜欢吗?”始皇帝闭着眼,似乎很享受,他的手指扣在案几上,循着乐声敲击。
琅琊郡守讷讷不敢应答。
始皇帝睁开眼,殿中领舞的女子戴着凤鸟图腾的面具,高高扬起手中色泽艳丽的尾羽。正是跳到了《韶》的高潮部分——《凤凰来仪》。
他目光如电,语气不轻不重:“朕看爱卿倒是喜欢得紧,以至于府中藏匿田氏后人,又与琅琊豪强方便,侵吞黔首,以至琅琊郡中人口较之两年前少了一万户。好得很啊!”
始皇帝抬手,截断了舞乐的余音。
大殿之中,所有人刷拉一下跪了一地。乐舞停下之后,空旷的大殿静默得吓人。
蒙毅经手了琅琊郡守案件的全过程,搜集到证据时就将其交给了始皇帝。始皇帝隐而不发,今日召集百官后再发难,显然也是为了威慑其余人等。他瞥见身边抖如筛糠的琅琊郡守,心想,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好好做大秦的官不好吗?非要怀念前朝。

琅琊郡守很快被人带了下去。
乐舞再一次奏响,琅琊郡守变节并未影响到始皇帝的心情。他很清楚,大秦一统六国不过两年多,别说原本就不服气的六国余孽,即便是大秦内部也有不一样的声音。这些声音一直存在,杀不死也杀不完。
但他永不低头。
他也无畏前行路途的雨雪风霜。
琅琊郡守的供词不多时就被人呈了上来。
“严厉惩处涉事官员,清查人口,恢复赋税。至于琅琊郡守及其家人,按律惩处,公开处决以儆效尤。缺的官职......朝中候缺之人不少,填补空缺绰绰有余,着李相操办此事。”嬴政就着舞乐随意翻了翻,听见对方回话的声音有些耳熟,略感惊奇,抬头一看,是那天他点出来的章邯。
对方看他的眼神敬仰,显然是强忍着激动的心情。
嬴政:“是你?从少府属官到旅贲令丞可有不适?”
章邯面色涨红,没想到始皇帝还记得自己。听见始皇帝的关切之语,他深深作揖,沉声道:“臣并无不适,这两日与同僚相处甚是愉快。陛下慧眼识人,臣未曾想过在没有涉及过的领域竟也......”
章邯还没修炼到面不改色自夸的地步,磕绊了会终于说出来:“ ......得心应手。”
章邯倒没说什么假话,从前做少府属官时不曾想过做武将会如何。如今亲身做了之后,才发现自己仿佛天赋异禀。旁人要熟悉三五日的布防图,他看一眼就记下了;寻常将军都苦手的整军规纪,他调动手下兵将时未曾感觉到滞涩。
仿佛他天生就适合调兵遣将。
而他的同僚们无不是人精,他在始皇帝那儿挂了名,始皇帝又是说一不二的君主。章邯眼看着就是平步青云的模样,谁又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给他找不痛快?
嬴政莞尔,心里想着,等王贲回程时给他一个徒弟。王贲带着军队向东南扫清巡游途中可能会遇到的阻碍,想必此刻已经到达了彭城。
章邯带着始皇帝的指令退下,离开时还在思索始皇帝应对琅琊郡守的深意。
他的政治敏感度还不像在秦二世手下干活时那么高,毕竟那时候的朝堂乌烟瘴气,赵高一手遮天,连李斯也没想到自己的赫赫功勋会成为自己的催命符。如果政治敏锐度再低一些,早就归天了。
在始皇帝手下工作,累是肯定的,但该有的金银财宝和爵位品阶不会少。始皇帝也很懂得如何平衡朝政,将各个有能力的贤才放到合适的位置。
在即将退出大殿的那一刻,他看到列位的诸位大臣,思及他们的出身,包括刚才被拉下去的琅琊郡守的出身。
他忽然悟了。
琅琊郡守变节事件,成为了始皇帝威慑六国余孽的工具。琅琊郡守及其同党包庇田氏,隐匿人口,他们触犯了大秦律法,他们有罪。他们空出的位置将会由从大秦“以法为教,以吏为师”政策中脱颖而出的官员接替,这些官员会是始皇帝在胶东最好的耳目,大秦借此机会进一步渗透东方六国。
同时,查清的人口回到大秦的户籍当中,为大秦的税赋添砖加瓦。
宴席结束后,人群渐渐散去。
夏无且拦住了正欲前去觐见始皇帝的徐福。
徐福依旧是宽袍大袖飘然欲仙的打扮,他面上不解,心中不耐,碍于夏无且是始皇帝御用太医,倒也给了他几分好脸色,问道:“太医令,是有何事?何故在宫道之上拦下在下?”
夏无且向来直言直语:“我仰慕方仙道久矣,听闻有丹药能使人精神振奋,有回春之效果,陛下亦甚爱之。不知可否割爱几枚予我?”
徐福警惕了一下:“太医令要丹药,宫中豢养方士无数,又何必专挑在下索要?”
夏无且耿直道:“因为你现在是最火的。近来陛下常吃的丹药也出自你手。你和方士们都挂名为侍医,我自然已经找过他们。”
宫道上来往人员不少,徐福又急着见始皇帝给他加深诈骗话术,童男童女和财宝不到手他心中还是不安。徐福无心和夏无且攀扯,给了他一瓶丹药就离开了。
夏无且还未离开,眼看着徐福的宽袍拂过台阶,身影消失在大殿里。
他神色复杂,但愿、但愿不是他想的那样。
湘山,湘君祠。
屈氏大巫整装肃容,和屈氏族长携着一应屈氏子弟前来。大巫是一名三十多岁的女性,脸上从嘴角至颧骨用红色颜料绘制了繁复的图案,两鬓垂落的发丝中有丝带编织的痕迹。她的身形藏在玄黑色凤鸟纹路的祭祀衣袍中,腰上挂着玉琮和黄金兽形面具,一步一响。
大巫的身后有一男一女持着祭祀占卜用的龟甲、礼器等物品。
大巫一双乌黑的眼睛冷冷扫过在场所有人。
来的人不少。
云梦泽的昭氏族长、县令、还有......要挑战她的柯珞人的巫。
对方姿态随意,神色放松,正在与身旁之人说话,很是胸有成竹的样子。
大巫认得那人,男人是墨家弟子,因为经常帮助贫困的百姓在楚地很有名望。
她无法理解胜宽明明出身不错,姐姐也嫁给了大族昭氏,为什么还要放下身段结交三教九流。也不明白胜宽为什么要帮林凤至这个名不见经传的黄毛丫头。
大巫心头划过淡淡的疑惑,却并未在意。她跨进湘君祠,玄色衣角划过门槛,大巫抬首望向祠堂里的神像,她一定会赢。
林凤至拍了拍祁,祁因为太过紧张反而被吓了一跳,林凤至略显无语:“至于吗?不要担心,我能应对。按我说的做,神明也站在我们这一边。嗯?”
祁抱着箱子,严肃道:“关乎我们柯络人的存亡大计,我一定做到!”
林凤至不想让他那么紧张:“没那么严重,去吧。按我们之前演练的那样,你之前做得很好,今天也可以的。”
林凤至一行人反而落到最后才进的湘君祠。
在他们进去后,祁见四下无人,鬼鬼祟祟找了个角落藏了起来。
屈氏原是楚国三大贵族之一,世代掌管着楚国宗族事务,原本就与湘水流域的祭祀紧密相连。屈原投江之后被他们神化为水神,进一步垄断湘水流域的祭祀。他们垄断了祭祀的知识,在湘水流域扮演着沟通人神、主持祭祀、以巫术治病等角色。
他们收取贡品、占卜费用、医术支出来进行敛财,为了垄断祭祀,他们将外族成为巫觋的道路变得极为苛刻。
在这个蒙昧的时代,屈氏获得的不只是钱财,还有参与地方治理的权力。
他们的权力,大得县令和昭氏都眼红,所以这也为什么昭氏和县令都很爽快前来观礼的原因。
固然有胜宽的面子在,但也希望屈氏马失前蹄,然后瓜分利益。
林凤至相通这些,脸上笑意不减,无论如何,今天这一战,她都要成为大巫,争取更多的话语权。
挑战大巫,一共分三部分:占卜问吉、驱疫祈福和降神祭祀。其中,最为重要的就是降神祭祀。
大巫一马当先,戴上黄金首纹面具,只一双眼露出。她轻盈跃上祭坛,屈氏的巫觋们奏响激昂的鼓声为她助阵。
大巫直面三座神明塑像,身形如鹤般弯下了腰。塑像前铜镬中燃起艾草和蓍草,大巫高声唱着祷词:“吉日兮辰良,穆将愉兮上皇。
抚长剑兮玉珥,璆锵鸣兮琳琅。
......
灵偃蹇兮姣服,芳菲菲兮满堂。 *
问卜蓍龟,告余以吉凶!”
龟甲投入铜镬之中,骨脂和艾草灰混合的味道弥漫在湘君祠内,鼓点越发激昂慷慨,大巫的身体犹如湘江边上最轻盈的鸟儿,玄色的衣衫随风似翼。
屈氏修习巫觋的男男女女们齐声唱和:“问卜蓍龟,告余以吉凶!”
声音摄人。
胜宽看看大巫娴熟有灵性的动作,又看看林凤至稍显稚嫩的脸庞。实在是有些放心不下,低声问她:“你可有把握?”
林凤至直白道:“占卜问吉,我不如她。”
胜宽眼前一黑。眼珠子一转,看到观礼众人神色肃然,已然被大巫代入情绪之中。胜宽想了想勇,又想到林凤至说的花楼织机和礼物,咬了咬牙说道:“待会儿你就跟我走。虽然我文不成无不就,但我在此地还有三分薄面,看在织布机的面上,我护你周全。”
挑战大巫成功固然会有很大的利益,一旦失败,柯络人全族都会成为屈氏的附庸族裔,形同奴隶。
林凤至好笑之余又有几分感动:“多谢你啊,不过,怕是用不上的。”
胜宽并未注意到,在场的柯络人脸上并未有惶惑不安,只有对林凤至坚定的信任。
县令不知道想到什么,眼中异彩连连。
大巫收势,腰间的玉琮叮当作响,她取出铜镬中的龟甲,指尖抚过龟甲背面上的裂纹,七纵六横三斜。
大巫解过无数龟甲,她拿起龟甲在耳边,仿佛能从龟甲中听见占卜的吉凶。

第12章 神明降临 龟甲的纵向裂纹象征……
龟甲的纵向裂纹象征天意,横向裂纹象征人事。裂纹若清晰顺直,则多为吉兆;若是杂乱或断裂,可能预示凶险。
大巫知道,有些不敬神灵的巫觋为了占卜时显示吉兆,会在龟甲上事先刻录一些凹槽。但大巫从来不屑如此行径。
她喜欢占卜时解读神灵意思时与神灵沟通的感觉,她认为,那是她距离神灵最近的时刻。
大巫面向众人,缓缓张口:“诸位都知道,两族挑战,向来测算的是对方一族之运。”
“占卜结果纵纹深长而清晰,横向裂纹细碎断裂,有斜纹交错于纵横之间。”大巫清泠泠的眸光闪动,她瞥向柯珞人为首的巫:“天命大势稳固,本是天命强压人事之局,却有斜纹如刀劈开迷雾。你们一族,纵然有凶险万分之境地,却也有破局果断之人挽狂澜于既倒。”
林凤至心中一动,联想到近来柯珞人在淘金河中患的血吸虫病。
柯珞人中已经有人低声交谈。
“大巫占卜蛮对的,如果不是巫,我们族里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那什么、血吸虫病,谁能想到是在钉螺里面?我们族里花了多少钱请了多少巫觋,都没找到病根,还是我们巫更厉害。”
大巫嘴角勾起一个笑,胜券在握:“我说得可对?”
林凤至也笑了,她不知道大巫是真的测算出来还是通过其他渠道知道,这些都无妨。
“对。”她点了点头,说:“占卜问吉,我不如大巫。大巫占卜一道深耕多年,又岂是我一学占卜不过四年之人所能挑战?占卜问吉,我认输。”
大巫本以为林凤至十分狂傲,此时听她言语,不意她竟然十分谦逊。
大巫顿了顿,又继续道:“此前二月,你们柯珞人用三百匹布请求我为你们看一场疫病,我当时束手无策。三日前,我听族中人说,你们已经解决了,并且还做了一场移病送蛊的祝祷。”
“自然,此事也是我族要向大巫挑战的肇始。我看今日那人仿佛没来?”林凤至在屈氏阵营里瞧了瞧,没瞧见那位真狂傲的青年。
“我已探查完毕,他出言不逊,已被族规惩处。”大巫走上前来,幻视四周:“我并非输不起的人。在柯珞人被病痛折磨之时,我确实多次请求神明予我明示,我也试图去医治他们。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
“所以,驱疫祈福,我自愿认输。”
屈氏的族人顿时抬起头看向大巫,如遭雷击,在他们看来这是必胜之局,大巫怎么要在驱疫祈福认输。
有人欲上前阻止,他喊道:“大巫,不可!”
大巫眼神如刀,冷声道:“我意已决。难不成我还不能决定?”
那人纠结万分,终于还是不敢在外人面前驳斥大巫颜面,带着满腔的怒火和不解回了队伍。
林凤至眼神亮了亮,从大巫进入湘君祠后第一次正眼瞧她。
她本以为,有着狂傲青年和垄断祭祀的族群供养出的大巫也会是一个目空一切、不可一世的人。没曾想人家还是明辨是非的。
大巫对观礼的昭氏和县令说道:“如此,我与那柯珞人的巫平了。”
县令与昭氏族长对视一眼,仍带惊讶:“挑战是你们二人之间的事,既然已经决定,我们这些旁观之人绝无二话。”
大巫摘下面具,额角鬓发漾着汗水,她的眉眼中带着未脱的神性,淡淡道:“做了一场占卜问吉,我要歇息片刻,降神祭祀就由你先开始。”
林凤至也不扭捏,只在开始前问了大巫一句话:“若是我在你还未上场时就胜过你,你还要上吗?”
别说是大巫了,连胜宽看林凤至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众人默默注视,未曾言语。所有情绪都在眼中透露出来。
太狂妄了!
岂料大巫哈哈大笑:“若你胜我千百倍,我何须自取其辱?我自当拜你为师,随你修行!请吧。”
林凤至简直喜欢上了这个快言快语的大巫,她不再多说,拍一拍手,抱着布匹的柯珞人上前。
他们用黑色的布匹将湘君祠的祭坛包裹起来。
纵然是在白日,湘君祠也暗了下来,又有人在神像附近点燃灯火。
众人被垂下的布匹吸引了目光。
屈氏族人不满地低语:“搞什么啊?装神弄鬼。”
县令和却有不同看法,他盯着宽大、针脚细密的布匹,若有所思。他低声问身旁的下属:“为何那布匹上要开洞?”
下属是本地土著,面对此种异状也只能摇摇头:“属下也不知。”
柯珞人燃起了椒兰香,在鼓前站定,等待林凤至的命令。
林凤至来到祭坛中央,她的服饰依旧是凤鸟纹,只是多了湘水流域最多、最繁茂的竹。凤鸟栖息在竹枝上,俯瞰人间。
林凤至正对湘君、湘夫人的塑像,塑像的雕刻基数并未有多么精巧细致,却十分有感染力。湘君庄严肃穆,两位湘夫人善意而温婉。
她的神情也渐渐肃穆,或许她并不信仰所谓神明,也对神明的存在持保留意见。今日她见到的大巫,改变了她原本有些激进的想法。
她对鼓前站立的勇使了个眼色,勇立刻狠狠地击鼓三声。
“咚!”
“咚!”
“咚!”
他们高声唱和着屈原写给湘君的祭词:“君不行兮夷犹,蹇谁留兮中洲?美要眇兮宜修,沛吾乘兮桂舟。令沅湘兮无波,使江水兮安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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