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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秦朝忽悠人的日子(金乔沐)


县令陷入纠结之中。
河畔激越的水花溅在林凤至衣角,她往后退了两步,正撞上已经收敛好情绪的安。
安的脊背不知为何佝偻了些许,她拍了拍林凤至的臂膀,说:“好孩子,好孩子。”
“大母,织室那边没事吧?”林凤至微微垂首,她逆着光,发丝散发着阳光的颜色,恍如安心中的神明,看不清楚面目,却又足够温暖。
安心神一颤,莫名想起那天林凤至向她要凤鸟纹布匹给祁做祭祀衣袍时说的话。
她说,她想要大家人人都有衣穿,人人都能吃饱饭、吃好肉。
她说得很动听,但更为动人的是她在一步一步地实现。
胜宽忽而插嘴说道:“小小年纪,你竟也能悟得如此透彻。墨家先祖曰过:‘凡足以奉给民用则止,诸加费不利于民者弗为。’你不仅做到了,还将柯络人的生活都改善了。实在是难得。”
安这才发觉,自己不留神将心声说了出来。她对胜宽的话其实颇为赞同,她活了六十多年,年复一年麻木地在这片土地上生活,却也是第一次遇见林凤至这样的人。
林凤至让她感受到了对生活的希望和对生命的珍视。她觉得自己被当作“人”来看,不是蛮夷,不是某个部族的首领,是平等的“人”。祁、小水甚至族群里的人应该也感知到了,所以他们也渐渐地聚集在林凤至的身边。
像向往阳光的向日葵。
勇这些日子学了许多字,也读了《墨子》,肚里有了些墨水,知道胜宽在说什么,当即反驳道:“节用利民,大巫可不是节用,是开源,是创造。”
胜宽很是认可,对勇刮目相看:“确实。”
墨家关注底层民众的温饱,始终关怀着百姓的生活。胜宽受墨家学派的影响颇深,平日行事时古道热肠,时常帮助困苦的百姓,结交了许多黔首游侠。他看着林凤至和水力磨盘,终于在心里下了一个决定。
林凤至不置可否,也并未对二人的夸赞感到骄傲和喜悦。
在她看来,她的知识、能力、技术如果不用于改善人们的生活条件,那将毫无意义。
墨家虽然具有很浓厚的平民色彩,但墨家并无更好的策略和行动改善百姓的生活。事实上,墨家本应有能力做到这一点的。林凤至也在和胜宽合作做水力磨盘时发现了,即便是在秦朝,墨家在数学、物理和工程技术方面的积累都是相当先进,墨家完全可以做出更多便于民众生活的农具或者器械来提升生产力和生产效率。
但遗憾的是,墨家走的是上层路线,加入大秦之后更多在军工领域出现。之后,渐渐地消亡了。
县令听得此话,也从纠结当中抽身。他通读百家,与儒道法墨弟子都有交情,他说:“农家弟子若是听到你的宏愿,只怕累死在田地里也甘愿了。”
林凤至笑了笑:“可别,他们为了提高麻的产量已经够辛苦了,整日待在田间地头不说,还要教我的族人们如何侍弄田地。实在是辛苦。”
县令也笑了,他听陈明说了,农家弟子不知受了林凤至什么蛊惑,呼朋引伴般叫来了许多同门和长辈。
也许是阳光太刺眼,安浑浊的眼睛里竟然有了泪花。安粗粝的手掌将其抹去,能拿稳弓箭的手轻轻握住林凤至伸过来搀扶她的臂膀,她回答林凤至的问题:“没有什么大碍,小水去织室看着了。有异动的人也被关起来了。还有很多做工的人帮忙。”
“他们既然帮了我们,应当好好酬谢。另外,族中今日参与此事的人,也要好好奖赏。具体如何,就拜托大母了。”
安点点头:“我知道的。”
县令暗自点头,心想,赏罚分明,这也是林凤至的优点之一。
他想,林凤至是不同的,他应该给她更多的信任。
想通之后,县令上前对林凤至道:“大巫,借一步说话吧。”
林凤至虽心有疑虑,却也依言与县令沿着河岸走了一段,避开众人的视线和探听。
流水潺潺,万物竟争春。
“不瞒你说,我本来是为了苎麻来的。”听着鱼跃鸟鸣,县令的心绪慢慢放松,也对林凤至解释一二:“斜织机确实比腰机的效率高太多,但是相应的,苎麻、葛麻的消耗量也迅速飙升。若是为下个月的订单考虑,千灵县内苎麻、葛麻的产量怕是不足以支撑。”
这一点林凤至有考虑过。
自接纳昭氏、县令的人手后,织室从一间扩建到三间,斜织机的制作数量也越来越多。在熟练女工的指导下,初学者上手斜织机的速度也越来越快。此前就已经说过,腰机和改良斜织机的生产效率不可同日耳语。
用斜织机三日内即可纺织出一匹结实耐用、布幅宽阔的布,而用腰机却要花费至少半月的时间。
采麻、沤麻、煮练、分丝等工序需要的人手也越来越多,林凤至已经招揽了一些附近部族的人做工。
对丝、麻的消耗大的惊人,即便有屈禾、昭氏、县令提供了一部分,也很难跟上运作的斜织机。
“但我今日在柯络人族地中走了一圈,才发现我确实是低估了你。”
族中繁盛兴旺,人口众多。因为要将布运输出去,族地通往县城的路被夯实。而在道路两旁栽种着稻谷和麻,因为有专业人士(农家弟子)的指导,长势喜人。
连居住的屋舍,也渐渐从简陋变得完备。
“这些成果也离不开县令的支持,若非有县令你在前铺设布匹销路,将这湘君布卖到巴蜀和郡城,我织再多也无用。”林凤至小小地捧了县令一把。
湘君布,是县令给斜织机织出来的布而起的名字,本来只是为了方便叫,如今真的成了一个品牌。
县令笑了一下,很快收敛起来,正色道:“我观大巫行事果断灵巧,又兼有奇思妙想,将来定然是有大造化。我欲送大巫早日上青云,不知大巫意下如何?”
什么算得上大造化,什么是上青云。林凤至垂眸思索,忽地,她心下一动,在封建社会的大造化是什么?刨开登临帝位,貌似只有拜相封侯。能够拜相封侯与谁有关系?
自然是如今说一不二的始皇帝。
林凤至蓦然抬首。
果不其然,县令负手而立,凝视着奔流向东的河水,说道:“陛下今年东巡,现在想来已经到了旧楚故地。此前他在琅琊停留了三月,召见了一名名为徐福的方士。”
林凤至平复心下的激动,几乎已经猜到了县令接下来要说什么。
徐福和始皇帝,那不就是一次成功的诈骗嘛。她都记得的。
“那徐福能在陛下手中混得如鱼得水,以大巫此前在湘君祠和今日水力磨盘所为,必然能在陛下那儿得脸。
“我愿举荐大巫,不知大巫可愿上这青云路?”
不知为何,县令隐瞒下了徐福的下场。
林凤至当然愿意。她可没有忘记,自己穿越前是在秦始皇陵兵马俑前穿的,她想法设法不择手段也得去骊山一趟。
如今县令这一提议,真是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林凤至求之不得。
漏夜时分,始皇帝的行宫中传出急诏。
召上卿蒙毅觐见。蒙毅不敢耽误,披上外衣随传诏的宫人骑马即刻入宫。
第二日,蒙毅从泗水出发前往西南。

第25章 嬴政人生的危机 自打捞出泗水河、不,……
自打捞出泗水河、不,德水中的九鼎后,整个泗水郡便开始下雨。春夏之交,东南沿海一带都是这样的天气,炎热潮湿伴有连绵暴雨。
始皇帝认为彭城能捞出九鼎,是为吉兆,加上雨天巡游也确实不方便,索性就在彭城留了下来。
长亭下,始皇帝在绵绵细雨中负手而立,透过冠冕看那阴沉天空中翠绿飞舞缠绕的柳丝。他忽而开口问道:“扶苏和章邯现在到哪儿了?”
因着昨夜始皇帝漏夜宣召蒙毅,今日晨起时脸色又实在不佳,宫人回话越发小心:“回陛下,前日的奏报中长公子到了邗沟,此时约莫要北上入济水了。”
九鼎捞出来后,在彭城祭祀天地和大秦历代先君后,嬴政就点了扶苏和章邯护送九鼎回咸阳。九鼎极重,水路运输是最便利的方案。
从彭城泗水出发,北入济水,再转入黄河,随后直抵关中。进入关中,便能一路畅通到达咸阳。
嬴政还想着是否要将一部分的鼎当做陪葬品封入正在修建的骊山陵墓中。
扶苏或许在政治上不能让他满意,但若只是护送九鼎,再加上一个梦境中的名将章邯,始皇帝并不担心会出什么岔子。
淋淋沥沥的细雨中,身着华服额间贴五色花子的宫人娉娉婷婷地端着精致的膳食穿过游廊来到了亭中。
那是赵高特地为始皇帝准备的、带有楚地特色的菜肴。
有传说为彭城始祖彭祖所创的雉羹。雉羹以野鸡、稷米煮成羹,再佐以盐、梅。汤汁醇厚浓郁,色白如乳,汤菜融合,鲜香中见酸辣,腻滑中有脆嫩。
还有一道羊方藏鱼,做法更是精细。御厨将鳜鱼填入羊肉之中,加上调料烹煮。羊肉酥烂味香,内藏鱼肉鲜嫩,鱼肉和羊肉鲜香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御厨别出心裁地将始皇帝喜爱的鱼脍切片密密地贴在竹筒上,竟然摆成了龙的形状。鱼脍像是“龙”身上的鳞片一般。
赵高不愧是赵高,蒙毅和扶苏一走,就立刻抓住机会,这宴席既迎合了始皇帝的喜好,又不缺失彭城本地的特色。实在是一桌再好不过的宴席。
始皇帝却并无半点心思享用膳食。
他仍然惦记着昨夜那个荒诞诡谲到极点的梦。也是这个梦催生了他叫蒙毅即刻入宫觐见,前往西南。
他还记得,梦境的初始,是一把藏于地图中的锋利匕首,匕首上泛起的诡异蓝紫色调恍如阴沉夜幕中的天空。
压抑而又沉重。
嬴政一生中遇到的堪称致命的危机屈指可数。
年少时在邯郸为质,杀机四伏,受母亲家族庇护方才得以存活。在雍城行冠礼时,又遭母亲和其情人联手发动叛乱。他以身入局,最惊险时,险些被叛军合围。
这桩桩件件都与母亲赵姬有关。生身母亲为了情人和情人的孩子竟要逼他到如此境地,嬴政不愿再细想。许多年里,再也没有人敢在他的面前提起和赵姬相关的人和物。
亲政之后,嬴政一路走来可堪顺遂。他相继灭掉韩国、赵国、魏国和楚国。那时,天下之间,只剩下弱小的燕国与偏安一隅的齐国。他做到了大秦历代先君都没有完成的事情,他认为自己还能做得更好。
所以,当燕国的使臣来到秦国时,嬴政想,燕国提前来服软了。
他未曾想到那是一次包藏杀机的奇谋。
他已经忘了那天大殿里站着谁,他穿着什么样的衣服。他只记得那天命悬一线,腰间的长剑怎么也拔不出来。他的脚像是陷入泥沙之中,越是挣扎,越是难以动弹。有好几次,他甚至感觉到荆轲手中匕首破风而出,像冰锥一样贴着他的身体肌肤划过。
他看着自己张口要高喊什么,却徒劳地张合,只余一片绝望的沉默。
嬴政无比清晰地知道,他在做梦。荆轲和燕国已经为这次刺杀而付出血的代价,刺杀一事早已过去,但梦境中的自己确实处于挣扎而不能的恐惧之中。
嬴政震怒不已,即便是在梦中,既然是在梦中。
某一个瞬间,他重新获得了梦境的操纵权。他的意念促使他成为了梦的主人,他感受到无尽的力量在他手中迸发。他迎着匕首的寒芒,拔出此前卡住的长剑,向梦中早已看不清面目的人形劈出犹如海啸般的一击。
说时迟那时快,玄鸟忽而出现落在他的剑尖,张开翅膀,尾翼闪烁着火焰般的光辉,将他从刺杀中卷出,扔进下一个惊险的场景当中。
大殿和荆轲的身形化作齑粉,光影斑驳间,嬴政触摸到柔软的地毯。那是铺设在金根车内的虎皮毯。他若有所悟,抬首望向车窗外。
只见金根车车辕上雕刻的纹饰泛着冷光,阳光眩目得令人头晕。
天旋地转。
下一瞬,他听见卫尉声嘶力竭地呼喊:“有刺客——”
秦军顿时炸开了锅,一时之间,呼喊声、兵器碰撞声此起彼伏。将士们警惕地望向四周所有可能藏匿刺客的地方,很快发现端倪。
轰隆隆的巨响中,嬴政只来得急瞥见沙丘上如铁塔般的身影做抛出状,一个更纤瘦的身影做了一个手势,很快,一行人消失在沙丘之中。
巨石自沙丘顶上滚落,带着地崩山摧的气势,裹挟着一路碾碎的树木和碎石向下俯冲,犹如千万匹战马奔腾而来。
嬴政心惊肉跳,数不尽的黑甲军士将他的车架牢牢保护起来。他在人群的缝隙中去找寻被巨石砸中的地方。
原来是他车架旁的副车被自沙丘顶上滚落的巨石砸了个稀巴烂,拉车的马、车架上的马夫无一幸免。
所谓巨石也并非石块,而是锻造出来有百斤中的大铁锤。
此刻,大铁锤陷入车架之中,犹带鲜血。
嬴政头皮发麻,又在生死绝境之中过了一遭。
天子六驾,对方瞄准了他的金根车,只是没想到他不在里面,只是他的副车。
如果不是对方认错了车,现在的车夫就是他的模样。
震怒之余,嬴政又不免庆幸。
他只来得急从周围人七嘴八舌慌乱的话语和此地的地势中判断出这里是博浪沙,还未说出一定要揪出贼首除之而后快,便马上被玄鸟带入下一个场景之中。
他的心脏还在猛烈地跳动,还没从险些被铁锤击杀的劫后余生和庆幸中脱离而出,眼前的光亮忽然就暗了下来。
嬴政无法在黑暗之中通过眼睛获取信息。
他仿佛陷入了无边无际的深渊之中,周身似被浸透寒冰的淤泥层层包裹,沉重滞涩。每一寸皮肤都贴着冰冷黏腻的滑物。他鼻尖嗅到一股浓烈腥臭的气息,这味道并非祭祀庙堂时庄严冷肃的熏香,恰恰像是某种腐烂的鱼虾在烈日下曝晒后沤烂的气息。
“呸!真是腥气冲天!臭死了。”一道粗哑的声音刺破混沌,从外部传来:“真是晦气!”
“小点儿声,不要命了?”另一个人低声提醒,又道:“忍着点吧,再把两桶咸鱼倒进去,差事就结束了。”
他们掀开了什么,嬴政紧闭的眼皮感知到些许的光亮,紧接着两桶滑腻腥臭的咸鱼稀里哗啦的倒了进来。
咸鱼砸在他的身上、脸上。
啪嗒一声,什么东西又沉沉地合上了。
四周重回黑暗。
意识如暗流中涌动的碎冰,刺骨而缓慢地融合。嬴政欲动,想要张口呵斥这两个胆大狂徒。然而四肢百骸形如死物,重逾千斤,不得动弹。在无边的腥臭中他的听觉如此灵敏,棺椁开合、咸鱼入棺,甚至于二人干活时粗重的喘息都一清二楚。
也不知是幸运还是惩罚。
嬴政茫然地听见他们的说话声。
“天下惧怕的始皇帝也逃不过一死啊。”一人唏嘘道。
“呸!死沉死沉的。”另一人言语之间充满了愤懑和厌憎:“死了还不让我们安生。你说这人啊,生前顿顿山珍海味,可有想过死后咸鱼覆尸?”
始皇帝?朕?!嬴政胸中怒焰焚心,几乎要将僵冷的身体点燃。他想呵斥他们胆大包天,眼皮和手脚却动弹不得。
一股前所未有的、彻骨的寒意猛地攫取住了他的意志。
他的灵魂震颤。
咸鱼覆尸。
他真的死了吗?还是以这般、这般屈辱的姿态。
他的煌煌功业、他的百代千秋、他的长生不死。终究是一场泡影,人死如灯灭。
嬴政不认命!
玄鸟将他带入梦中见识自己死亡的惨状,势必是对自己有所要求。真正的忽视是不闻不问,谁会费尽心机只为编织一场幻梦?
玄鸟——你想要什么?!
嬴政在心中呼唤着玄鸟,你是神耶鬼耶?
玄鸟出现在棺椁当中,羽翼泛着斑斓的玄黑,尾羽处拖着长长的、燃烧般明红的火光。如同涅槃的凤凰。
嬴政在玄鸟出现的一瞬间就感知到自己能看见了,逼仄压抑的棺椁当中,是他此生不愿再看第二眼的情形。
数不尽的咸鱼瞪着死不瞑目的鱼眼攀附在他的身体上,浓烈的腐臭味阴魂不散地盘踞在棺椁中。
嬴政相信万事万物皆有所求,此刻的他求长生、求不死,他近乎渴求地望着祂:“玄鸟,你要什么?只要朕有,只要朕能给。”
玄鸟不语,具有人性的眼睛饱含悲悯。祂看着嬴政身上的咸鱼,不像是看死物,而像是看一个个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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