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珠磨磨蹭蹭,站在桌前半晌不动手,瑜安也跟着纳闷起来,问她如何。
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事情挑明了。
瑜安听见是纪景和做的,心里还是犹豫了一下。
宝珠:“姑娘要不就尝一口?大爷说姑娘这些日子兴致低,想叫您高兴些……”
两道轻淡小炒,肉菜和热汤各一道,也算是有模有样。
君子远庖厨,她还真未想过像纪景和这种人站在灶台前的场景。
可人已犯错,为何还不及时止损?与其这样不清不白,倒不如一把断得干净。
视线从桌上收回,瑜安拿起绣棚,冷声道:“倒了吧。”
她只是有点舍不得粮食, 好好的倒了,实在有些浪费。
“那便快点去倒了, 味道闻得我头晕。”
生狠的话一撂出来, 只叫人觉得眼前这个人陌生得很,宝珠从没见过瑜安这般说话。
但她理解,想当初她是亲眼见过姑娘亲手做的饭菜被喂狗的,如今,顶多算是自作自受, 她们有理。
宝珠心一横, 当即端了下去, 她知道纪景和就站在不知哪处看着瞧着, 尽管心虚,还是仍旧一股脑将饭菜倒进了秽桶里。
那一瞬间, 心,彻底安了……
站在灶台跟前,她缓了缓神,抬脚站在门口, 躲在暗处的拿到身影不见了。
纪景和不在旁处,已经回到了屋子里。
率先映入眼帘的那道身影没有丝毫变化, 看她如常的神态与动作,胸口又狠狠一滞,叫他忘了呼吸。
“大爷别看我, 之前你也这样对待过我,我如今不过是以牙还牙罢了。”
纪景和深吸了口气,张了张嘴,明明他有千言万语,却喉间发涩说不出话。
自食苦果。
他的报应。
他垂下头,看了眼桌上,“我没有答应舅舅什么,我并不打算听他的话。”
“那日母亲说你去找过我,我早该想到……”
他才欲开口细道,听见头顶的响动,只好重新咽进肚子里。
这时,瑜安抬头,“我也并不是想要什么,我只是想知道,既然当初选择相互信任,那为何不开诚布公与我详说,而只是告诉我结果。”
“你说过的尊重我,还是像之前一般,什么都不说,认为没有告诉我的必要吗?”
纪景和轻轻摆头,甚至是叫人看不出的幅度。
那双眼似乎饱含了所有情绪,可唯独不见他开口。
“我有事需出几天门,照顾好自己。”
自从上次相聚用过饭后,瑜安欲沈家的关系一落千丈,她不想去应付,沈芩悦再来找她时,她也一一婉拒,每日的生活便是照顾沈秋兰,无事后就待在自己房间里。
沈秋兰问她和纪景和的事情,秉持越说越多解释的原则,她便统一说好。
“你这孩子又说胡话,是不是景和又欺负你了?”
宝珠悄声念叨:“他欺负我家姑娘欺负得多了……”
沈秋兰:……
瑜安搅着碗里的药,平声道:“别听她胡说,我们就是呛了几句嘴。”
这些天按时用药用饭,沈秋兰气色恢复了大半,也有力气直坐在床头。
“你别把气憋在心头,有话就直说出来,景和就是闷葫芦的性子,你若也是如此,就算是神仙也不能叫你们走在一起。”
“景和之前亏欠你太多,只要你说出来,他肯定会有所作为的,这孩子是我亲眼看大的,不是薄情寡义的人,正是重情重义,才像是平常那般看起来冷淡,许多话他都是藏在心里的。”
“只有把他逼急的时候,他才肯说出来,就像是之前,他就为了你的事情来找过我,还给我放狠话,叫我不要为难你,你若是不信,你可以问曹嬷嬷。”
瑜安抬起眼皮讪讪看了眼曹嬷嬷,将意外压在心底,把晾好的药递给了沈秋兰。
昨日的情景浮现眼前,瑜安仿佛又看见了那双幽深的眼睛……
“我们都和离了,这些事情也没在乎的必要……”
“不在乎还叫我一声婆母?不在乎还十几日地跑来照顾我?连娘家人都不看我,你来看我?”
瑜安:“我不想别人戳我脊梁骨,仅此而已。”
沈秋兰一愣,“好,就说是这些都是为了你自己,那你对景和之前的那些情分呢?都不见了?”
瑜安摇头:“不见了。”
沈秋兰:……
“我和纪景和的事情复杂,连我自己都说不清楚,我照顾你,可能其中还有几分纪姝的缘由在,你是她母亲,若是她在瞧见你病成这样,肯定心疼。”
瑜安掖好她脚边的被角,“你就照顾好自己,别管我们的事了。”
沈秋兰无话可说,满腔劝导的话说不了。
造成这种情况也有她的一部分,但眼下来看,好像连弥补的机会都没有。
纪景和离开了十日之久,毫无音讯。
沈秋兰的病大好,按理来说是要等纪景和回来的,可是坚持要提前离开,瑜安也无由留下,跟着就启程了。
马车行路慢,一天才过了两个县城,天黑前在路上寻了一家客栈住了下来。
叫沈秋兰看,她们就是转转悠悠,行至哪里,住在哪里,如哪里的景色好,就趁此去瞧一瞧,半辈子待在京城,都没去过远地方。
瑜安不反对,她也愿意多去转转散心。
有些县城之间距离远,天黑的时候,他们还没找到一家能落脚的客栈,最后只好做决定,连夜赶车,不做停留。
瑜安枕在宝珠腿上睡了半个时辰,待车夫劳累的时候,瑜安就替他赶车了。
车夫:“您是主子,这种事怎么好叫您……”
瑜安:“这几个人里就我会赶车的,若我不上手,你的意思是叫咱们露宿荒野?”
特殊情况,真的没必要计较这些。
车夫不好再说,只好倚靠在车壁上闭眼睡去了。
有宝珠在瑜安跟前,赶车也不再无聊,瑜安到时十分享受车马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感觉。
“这路还长着呢,等到白天,你也试着学一学。”瑜安鼓励道。
宝珠笑着说:“行啊,姑娘会的,我也想学。”
苏木领着几人前去探路,看附近有无能休憩一夜的客栈,剩下的几人则是跟在她们两架马车的前后。
赶路速度算不上慢,加上夜晚路上宽阔无人,瑜安便愈加畅意。
大概半刻钟过去,身后的沈秋兰递来消息,说是想择一宽敞地方停车休息。
众人停下车,架起篝火,好好暖了会儿身子。
此番一折腾,人都没了睡意,虽算不上惬意,但也难得一次意外体验,尤其对沈秋兰来说。
“姑娘,这氅子你穿上吧,这会儿天冷,小心风寒。”
沈秋兰看着也道:“就是,穿上。”
瑜安扭身去接,忽得一支冷箭擦面而来——
还没来得及反应,又一支箭射进了瑜安脚面旁的篝火堆里。
“戒备!有刺客。”
四下慌张看了眼周围,瑜安赶紧护着沈秋兰往马车后躲。
敌人在暗,己身在明,只能尽量守备以防被伤,听着几声刀剑相撞的脆响和不计其数冷箭穿透空气的嗖嗖声后,顿时寂静了下来。
周身的冷气像是凝滞了一般,瑜安上下扫了眼身旁的沈秋兰,接着就是去找宝珠的身影。
可惜不消片刻,耳畔就又响起来厮打声。
一声闷哼,刺客应声倒地的声响传出,刀子就掉在了她的脚边。
来不及细想,瑜安当即附身去拾,瞅准打斗的空隙朝爬在地上宝珠跑去。
“去,跟夫人待在一起……”
话说了一半,一道寒光扑面而来,瑜安撒开手,侧身躲过,顺势将手中的刀子劈了过去,可惜刚出手,就被一脚踢飞到了一边。
“宝珠,快躲过去!”
眼见刀子劈头而来,瑜安闭紧眼,一声呻吟传入耳中,一滴湿润溅在脸上,再睁开眼时,苏木闯入视线。
“少夫人,寡不敌众,我带着您和夫人先跑吧。”
话语刚落,又一两贼人向着瑜安扑了过来。
苏木手起刀落解决了两个,紧接着又被缠身在打斗中。
瑜安回头看了眼完好躲在马车旁的沈秋兰,一时笃定了心中猜想,“宝珠,这些人是冲着我来的,你赶紧躲在夫人身边别动。”
“那你怎么办?”
“你别管。”
瑜安赶紧翻身上了最近的马,夹紧马腹,一时朝前跑了去。
“那女人跑了,快追!”
顷刻,瑜安回头再看,已有三四人骑着马追在自己身后,手中还架着弓弩。
瑜安忍不住骂了句脏话,扯着缰绳,一头扎进了旁边的树林。
她贴身抱着马脖子,只能认命,马跑到哪里她就到哪里,冷箭飞来,马身一顿,一道刺耳的嘶鸣声传来。
马匹倒地,她跟着重重摔在了地上。
“主子说了只要脑袋,还不走快些。”
没等瑜安疼得反应过劲儿来,一声训斥便传进耳中。
他们没带灯,照样也是凭着微弱的月光辨认四周。
声声脚步逼近,瑜安只好装死爬在草丛中,尽量隐身其中。
她紧咬着牙,全身已酥麻到了尽头,连一丝力气都难以调动。
拔出怀中匕首,正欲站起身往外跑时,闷哼声又接二连三地响起。
“褚瑜安!”
熟悉的声音。
她僵在地上,又听见了一声。
她爬起身子,抬头望去,分明光线昏暗,却一眼就撞进了那道熟悉的眸子里。
“纪景和。”
她撑着地,勉强站起身,不等反应过来,就被拉着一头撞进了他的怀里。
冷冽的气息冲进鼻腔,叫她霎时放松了下来。
“没事吧?”
她摇了摇头。
纪景和放开她,上下打量了她几番,神情中的急迫已不需语言再道,一眼便能叫人看得清清楚楚。
他张了张嘴,好似憋满了训人的话,转而开口时,却照旧温声。
“以后不许乱跑了,明日,我便多给你增添些人手。”
“方才摔疼了吧,还能走吗?”
瑜安静静看着他,愣了半晌,刚准备说话时,就被他抱着上了马。
他搂着她,牵着缰绳往树林外走去,身旁的暗卫跟在两侧。
“这两日我没去别处,回了趟京城,面见了圣上,专为调查沈家走私的案子,方才路上碰见苏木队伍的身影,便跟了过来,剩下的待安顿之后与你详说。”
方才她原本没骑着马跑多远,待回去之后,与苏木缠斗的那伙人尽数死的死,伤的伤。
时间太晚,纪景和紧着安顿她和沈秋兰,将她们带到附近的客栈安置了下来。
如瑜安猜想,这伙人就是冲着自己来的,沈秋兰除了受了些惊吓,无别的事。
若不是纪景和碰巧赶到,瑜安差点丧了命。
“母亲那边我照顾好了,睡吧,我守着你睡。”纪景和熄了她床头的灯,替她放下了帘幕。
瑜安拉住他的袍子,“方才的话你还没说完。”
纪景和一顿,只好在床畔坐下。
瑜安看着他,“这伙人是谁派来的,沈家?”
纪景和将她的手放进被子里,颔首,说了声“是”。
“我已得了圣命,全权调查走私的事情,沈家走私盐铁,这段时间,我已叫人在江陵查到了几座铁矿,明日便会去。”
“我先派人送母亲回京,至于你……我听你的。”
“你是想跟着母亲一道回去,还是跟着我去江陵?”
瑜安:“为何要去江陵?不应该是回漓洲吗?”
纪景和:“江陵铁矿丰腴,虽说是荆州地界,但与漓洲相距不过五十里,与漓洲地界内的铁矿相比,距漓洲和甫林都要近不少路程,若我是商人,我一定会选择在江陵。”
“不过这些都是我的猜想,未必一定有结果,舅舅知道我在查这件事,就必定不会再像之前那般肆意,一套掩人耳目的流程下来,必然是不好查的。”
“所以,如果你决定同去的话,就要做好一场空的准备。”
他穿着一身宝蓝色贴里和白色罩甲,身上的披风也不过刚脱,身上还微微泛着寒意。
听他说的话,瑜安已明白了他的决心。
“那日我暂且稳下了舅舅,不过我猜想,过段时间他就应该知道我会继续往下查的。”
纪景和说,“让我说,你跟着母亲一道回京吧。”
“路上我多派些人手,避免路上过夜,就不会再出问题。”
见她无话,纪景和起身将屋内的炭火又填得足了些,“你也不用现在回答我,明早再给我答复。”
“我去。”
纪景和转头看向他。
“江陵是我老家,就算是查不到案子,我也想回去看看我外祖他们。”
彻夜休息了一晚,沈秋兰精神气好了些。
好多话憋在心里,想问却又找不到机会。
趁着瑜安还没下楼,沈秋兰站在马车旁叫住纪景和。
“求来了?”
纪景和点头,“母亲路上可尽量慢些,小心再受了病气。”
沈秋兰不以为意,压着声音说:“你可要万事小心,适时狠厉,别太讲究人情了。”
她话里有话,纪景和更是听得懂她弦外之音。
“我没见到你外祖父最后一面,但是我清楚你外祖父的性子,按自己的意愿来就好,不必在乎母亲。”
纪景和接过下属递来的汤婆子,塞进了沈秋兰手中。
“母亲不必担心,儿子有分寸。”
话将说了一半,听见远处来的动静,沈秋兰只好拍了拍他,“你和瑜安都要小心,照顾好她,也照顾好自己,有事多沟通,别憋在心里。”
“知道。”
瑜安走近,沈秋兰自然牵过她的手,“叫景和多给你派些人手,到了年底,附近的山匪就是出没多些,一不注意兴许就碰见了。”
她连声应下,“婆母路上也是,也要小心。”
昨夜身护她的样子她还没忘记,沈秋兰心里明白,也受这份儿恩情,细细叮嘱了好些,才舍得走。
眼下还是在荆州地界,他们不过半天就到了江陵。
虽一直有书信联系,但到底是十几年未来过的,瞧着周身的街道,只觉着熟悉,但又说不上来,最后还是纪景和托人问到了李家的住所。
瑜安立在一旁,等到头发半白的老人开门站在自己面前时,眼眶当即湿了。
“外祖。”
李宝忠眯起眼,站在门后看了半晌,瞧见与自己女儿相似的神情五官,一时哽了口气在胸口。
“玉娘?”
瑜安连连点头。
“诶呀。”李宝忠上前拉住她,“这孩子,你怎么来了?卓儿不是才走吗?你怎么又来了?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
“没有,就是好久没来看外祖了,我过来看看你们。”
李宝忠握着她的手,“诶呀,你说你这孩子,都长这么大了,上次见你的时候,你才到我的膝盖……”
掩下激动,老人榨菜注意到了还在台阶下站的男人。
瑜安匆忙解释:“他是纪景和,我丈夫。”
李宝忠上下扫过一眼,“他就是纪家那小子?”
“老身可是有账跟他算……”
“外祖,外面冷,咱们进去再说。”她忙道。
李宝忠哼了哼, 狠狠看了眼纪景和, 拉着瑜安率先进了门。
瑜安回看了眼纪景和, 抬了抬下巴,示意他跟过来。
李宝忠虽是高龄, 但身子骨硬朗, 迈的步子十分踏实,瑜安被他牵着,脚上的步子甚至一时还赶不上他的。
“老婆子快来看看,咱家来谁了?”
院中晾晒着不少草药,越是走到深处, 药味便越是浓烈。
多少年了, 院中的构造还是没变, 记忆深处的场景与眼前的场景重叠, 心头泛上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
正屋门口传来动静,厚厚的门帘被掀起, 一道瘦弱迟缓的老妪身影出现在眼前,视线相接不过片刻,眼前的老妪顿时哭了出来。
“玉娘……”
一时动容,瑜安也流下了眼泪。
“外祖母。”她上前将人拥在怀里, 眼泪已打湿了整个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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