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才知道褚行简的坟移了,还是宝珠给她说的。
“什么时候的事情?”
宝珠眨了眨眼,“一直知道啊, 其实也是青雀告诉我的,是大爷,上次知道你和夫人因为此事闹矛盾,就自作主张搬了,就是不让我们给你说,所以你才不知道。”
她当时提议迁坟,也不是真心的,不过是演的一场戏罢了。
也没想那么多,就是想着能成则成,不成就顺着往下演戏,去昌平才是要紧事。
“他帮我干了,我刚好省事儿了。”
宝珠犹豫不决,磨蹭了半晌又说:“其实姑娘上次用的蜀锦,也是大爷送来的。”
瑜安顿了一下,再一想,这才明白。
宝珠笑:“姑娘若是知道那是大爷送来的,必定是不肯要的,所以大爷就没让我说。”
“所以你也同他一起骗我?”
宝珠:“我这不是为了姑娘好?一匹蜀锦而已,大爷欠你的多了,一匹蜀锦算什么……况且姑娘和大爷已经和离了,知道了也没事。”
瑜安抬手刮了下她鼻子:“傻姑娘,一匹蜀锦而已?那是而已的事情吗?多少锭金子呢。”
“我是不想骗姑娘嘛,姑娘继续装作不知道不就好了?”
宝珠吐舌,“再者说,姑娘在纪府管家那么累,用一匹蜀锦怎么了?寻常夫妻之间不用算得那么清楚的。”
宝珠说得对,他们已经和离了。
她又不用去还。
虽心有不适,但手头上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下来,她转头就忘了。
翌日一早,听到褚琢安已到家门口,瑜安来不及穿上衣裳,就跑去迎接了。
“谁接你来的?我还叫人给你寄去家书,叫你好好待在江陵……”
褚琢安笑道:“是姐夫。”
半年未见,人又冒了半颗头,眼下瞧着比瑜安都高了。
她拍了拍他肩膀,硬邦邦的,“看来外祖把你很好,壮了不少。”
“外祖把我养得再好,我还是想念姐的手艺,这次回来我要顿顿吃姐你做的。”
宝珠适时调侃:“少爷这是要把姑娘累死。”
瑜安失笑。
外头冷,简单问两句后,一行人便回去了。
到了下午,下人将东西收拾出来后,瑜安这才知道,褚琢安还给她买了东西。
“我给你钱是叫你和外祖吃好用好,怎得还往我身上糟蹋钱?”瑜安看着桌上的料子,埋怨道。
褚琢安:“这是我自己赚的,不是你给我的,你给我的钱,我全给外祖了。”
“你赚的?”瑜安吃惊,“你才多大,怎么出去赚钱?干苦力赚的?”
“算也不算。”
褚琢安坐在桌旁,“我现在在孝期,参加不了考试,整日待在家中无所事事,想着乡亲们的渔产卖不出去,便想着去甫林港卖些货物,那里人多,生意好做。”
“你还别说,我这钱没赚多少,倒是发现了一件奇事。”
褚琢安:“去甫林做买卖,全靠官府放话,我与外邦商人攀谈,他们都说要孝敬钱彰钱大人,只有钱大人满意,这货物才能在港头停靠。”
“奇怪的就是,那日我在街边摆摊的时候,私人的商车从我边上路过,留下了好多盐迹。”
“盐?”瑜安纳闷。
“对,就是盐。”褚琢安颔首,“此事可大可小,私商能有那么多的盐,难保不是不正之路得来的……姐夫不是都御史?这事还是要给他说一声的。”
瑜安陷入沉思,不由想起那日纪景和给她传的信来。
若所言为真,不定就是与严家有关系的。
“好了,这件事交给我,我给他说,赶了十几天的路,你接下来几天的任务就是好好休息。”瑜安拍了拍他的肩膀,“怪不得说你膀子这么硬,原来是干活干出来的。”
见瑜安作势要走,褚琢安不禁开口叫住了她。
“姐,你和纪家……”
瑜安抿嘴笑了一下,“都好着呢,好好休息吧。”
在十几日前拿到纪景和信的时候,她还怀着一半疑心,现在看来,还当真得细细琢磨。
怀了一肚子的疑惑,恰好第二日纪景和就来了。
“带了些府上该用的东西,你们且看着用。”纪景和说。
她瞧着来来往往在院中搬东西的奴仆,心上不爽,但又不能叫他就此停手,径直问道:“你是如何确定严家也是害死我爹的凶手?”
就知道她准许自己进来,必是因为自己在乎的事情。
纪景和:“你可还记得你爹出事时,有一项罪名是勾结外将。”
“夏家的事情调查了太久,刑部和都察院的官员都已渐渐疲惫,夏家父子受审时,他们将全部的罪名都摆出来,也不顾是否合理,加上罗潜皮软,受不得酷刑,没几招下来,便将罪名全认了。”
“勾结外将这条罪名,还真不是夏家所为。”
瑜安不信:“何以见得?”
“当时我提着李延家管事和口证账簿去翻供,没成想不过一夜,严家就拿着勾结外将的信件和传信的信使,只是不巧,发现时,信使的尸体已经僵硬,而发现的地方就是在你爹外出巡访的地方。”
“身上还有你爹的腰牌。”纪景和补充。
“巡访的官员说,信使是由路上劫匪误杀而死,但是我派人去查过,并非是劫匪,身上的伤口倒像是军中器械,更像是故意有人杀之灭口。”
瑜安:“那你当时怎么不说?”
纪景和:……
当时他被人指出与褚行简私下交易,自身难保,说了,先帝不信。
纪景和:“你爹在诏狱时,我们曾见过面,他给过我一个名单,目前为止,还未有任何事情缠身的,只有严家一个。”
“你爹生前留给你的那封无头信件,也算是怀疑证据之一。”
瑜安看着来往搬东西的下人,不禁皱起眉头,“为何你现在才说?当时审查夏家的时候,你为何不向圣上说明?”
“没有十足的证据,说了便是打草惊蛇,况且那时你……”
纪景和滞了滞,音量放低了些许,不自然道,“那时你还在牢中,我想的唯一便是确保你能安全出来。”
“如今夏家倒台,朝中官员经过一番血洗,圣上身边的得力干将少了一批,就算我此时说明,圣上也未必会治罪。”
严氏一家在朝中举足轻重,圣上未必会因为此等小事而深挖。
朝廷需要缓口气,皇帝是,底下的官员亦是。
瑜安:“我凭什么信你?”
“我爹对你说的话,我怎么信你是真的,万一是你骗我……”
“瑜安。”纪景和叫停,直直对上她的眼睛,“这世上谁都有可能骗你,但唯独不会是我……之前你不信我,起码眼下,以后是如此”
“之前不告诉你,是因为没有必要,但是你比我想象中坚强聪明,你想靠自己为褚家洗刷冤屈,我也尊重你的想法,事实证明你也办得到,所以,我还何苦瞒你呢?”
他的眼中瞧不得假,瑜安也无意隐瞒,将昨日褚琢安说的话,如数转告。
“你说过,你无意中查获到一封官商来往的信件,而这个官员曾受过严家照拂,这个官员是不是就是钱彰?”
沿海港口开设的就那么几个,江南再大,也大不过旁地,像钱彰担任的这种捞油官职,没点本事,一般人当不上。
巧就巧在,这事是从褚琢安的口中所知的。
远比纪景和口中说出的要可信。
“若真的是,他们远在漓洲,要怎么查才好?”她不由发起愁来,思绪飘向了别处。
一旁的纪景和久久不出声,突然冒失地吐出一句:“你只管问钱彰,怎么不问问我,不问我为何十几日都没来见你。”
瑜安:?
他神色认真,语气也显得郑重,瞧不出是调笑的样子。
“我病了。”
“病了找大夫,我又不是大夫……”
忽得,他抓起她的手,放在了他的额头。
稍许时间长点,瑜安就能感受到了额头处的滚烫,确实没说谎。
温凉的柔软贴在额间,慰帖到了极致,亦叫他能缓解了许久的贪念,哪怕是短短几瞬,他都餍足非常。
“有病。”
瑜安抽出手,不留丝毫情面地骂了一声。
她转过身,抬脚要走,纪景和急忙拉住了她。
“我错了。”
“往后你若是不想让我碰你,我绝不会碰。”
瑜安低头看向手边,腕上的那只手当即讪讪收回。
“你我虽签了和离书,但是我并未向外人宣告,你如今还是纪家的少夫人,如有所要,尽管派人来找,纪府随时等你回来。”
“至于钱彰,我可以告诉你,是。”
她微微侧目,余光只瞥见他的半抹虚影,见他转身要走时,瑜安叫住了他。
“严家的事情与你无关,你现在帮我,是以什么名义?”她凝眉问道。
他驻步,好久才转过身。
“我本是都御史,职责所在。”
瑜安半信半疑,不再言语。
纪景和还送来了好些花,如今天寒,花放不得外面,只能放在屋内好好供养着。
宝珠闲下无事的时候,整日将时间花在这些花上。
“花比人还娇贵。”瑜安打趣道。
宝珠“咦”了一声,“姑娘这就对了,这花可是真金白银买的呢,我受累些没关系,若是这些花就这么死了,那才是糟蹋。”
这话一说,瑜安脑中就不经闪过相反的一句话。
正欲想着,屋外响起敲门声——
是太后邀她进宫的消息。
太后好端端地叫她进宫是为何?
宝珠放下水勺, 擦手道:“许是姑娘百日祈福结束了,太后是想看看姑娘这段时间祈福得如何?”
瑜安站起身:“传话的黄门可还说了什么?”
下人摇头,“只说叫姑娘尽快, 并未多说什么。”
瑜安快快将自己收拾了一番, 乘车去往宫内。
寿康宫还是老样子, 院子中的栀子花被撤了下去,花坛中光秃秃的不见颜色。
不等常规的通传, 黄门直接将她领进了殿门。
“哟。”
嬷嬷看到瑜安, 惊喜道:“快去后殿请太后过来,纪少夫人来了。”
声音刚落下,太后便被人扶着从后殿显身,瑜安赶紧跪了下来,“参见太后。”
不见叫她起身, 瑜安便一直伏在地上。
“潭拓寺待得如何?可有一日偷懒?”
“太后误会, 瑜安自知罪恶深重, 心怀对太后的感恩, 一日不曾怠慢过,太后若是不信, 大可叫寺中的住持为我作证。”
“不过随口一说,你就这么怕?怕皇帝再罚你?”她冷声说。
半晌,头顶再传来声响:“过来。”
瑜安不敢轻举妄动,向前跪了两步。
“再近些。”
瑜安又向前跪了两步。
太后无奈叹气, “哀家又不吃你,抬起头来。”
瑜安直起身子, 望着眼前面含慈祥的妇人,不禁抿嘴一笑,眼前忽得蒙上了一层雾, 模糊了视线。
“哀家才是受委屈的人,哀家都不哭,你凭什么哭?无赖。”
“正是太后包容了瑜安太多,瑜安才有今日,太后于瑜安,莫过于再造之恩。”
太后摆手,“好啦好啦,这种空话哀家早就听够了,耳朵都起茧子了,说点有用的。”
瑜安咬了咬唇,“我还给太后做了些手巾帕子,太后要不要看看。”
“今天是你的生辰,给我送什么东西。”
嬷嬷上前将她扶起,笑道:“少夫人不经骗,太后这是跟你玩呢,没跟你真生气。”
“谁叫这妖精太会演戏,在潭拓寺三个月,没一天是叫我放下心的,时时叫我牵挂着,可有一番好本事。”
在外百日,不是叫人给她送吃的,就是送绣品,现在寿康宫的柜子里,已经存了一半她送来的东西。
听住持说她茹素,抄了整整上百卷的血经,时间一长,早就心软了。
况她也不是铁石心肠。
“倒是明嘉没说谎,你确实消瘦了不少……”
“好容易回去,可要好好补着,女人不跟男人似的,落了亏空不好补,老了以后还容易害毛病。”
太后:“今日我已命御膳房做好膳食,你陪我吃罢这顿饭,我就放你回去了。”
瑜安诧异。
太后吐气,“那日你被关进刑部大牢,纪景和来找过我,说他请人算过一卦,说你的生辰八字与纪家府邸的风水相冲,所以叫我看在你的脸面,不要牵连纪家,后面又向我求情,让我帮帮你……”
“不然我也不会知道你的生辰,实际在今日。”
“我的生辰?”
“我知道你从出生过的生辰都是在腊月,今日我也不想如何,就是借着名义叫你吃顿饭,回去之后,你照旧过你的腊月生辰。”
见她一脸懵,太后也不奇怪。
纪景和再次之前就与她讲过,此事是在成亲前交换庚帖,他偶然得知。
毕竟这件事也不是什么值得人人宣扬的事情。
太后站起身,往旁边的饭桌走去,“要哀家说,你这看男人的眼光当真是不行,怎么相中这么一个人?”
瑜安怔忪,想不通他是故意将自己的生辰说错,还是真的忘了。
按理说,不该如此。
太后兴致使然,瑜安也不好戳破,只能顺着,她说何便是何。
“别以为哀家给你过生辰就是原谅你了,哀家只是不屑与你生气罢了。”
她理解她为父报仇的心思,但是绝不原谅有人利用她的心思,哪怕有苦衷,她也绝不原谅。
自知理亏,瑜安不敢奢求例外,这样便已知足。
待出宫后,这才发现纪景和的马车也在外面停着。
青雀守在外面,不等他开口时,纪景和便抬脚上前了。
“出来了?”
瑜安看了眼身旁的黄门,吩咐道:“我坐自家的马车就好,劳烦公公回去向太后禀明情况。”
黄门连声应好,瑜安也跟着纪景和上了马车。
没有太后身边的黄门,行事不免自在些。
瑜安旋即讲起了方才的事情。
纪景和:“我也正是听说你被临时邀进宫,才在这里等你。”
瑜安静等下篇。
“当时听宝珠说,你与早逝的长公主相似,我便想借此赌一把,若是太后出面保你,胜率总会大些。”
瑜安:“所以你就编造了我的生辰,太后也就信了?”
纪景和:“我还叫人改了你的黄册。”
“太后不会相信转世之说,你也不必有歉意,她如今这样看重你,必定是因为有别的原因。”
“长公主出生在九月?”她问。
“是。”
瑜安叹了口气,不知该说何话。
扪心自问,在明嘉提过她与长公主相像之后,她确实有意模仿过。从着装五官,到说话方式,她尽力从明嘉的口中挖掘更多,也尽力模仿了许多。
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用得上太后的恻隐之心。
可她没想到,纪景和比她还狠。
“纪景和,这是欺君,如若有人查到……”
“查到也只会将罪名算到我头上,是我随口胡编,与你无关。”
他目光灼灼,仿佛满含着这世上绝无仅有的深情,尤其在一瞬不瞬瞧她的时候,更是一览无余。
瑜安毫不犹豫地收回视线,“你别妄想帮我,我就能原谅你。”
“我知道。”他回答干脆。
“钱彰的事情我还在调查,一旦有了消息,我会率先告诉你。”
他又说,“你住在褚府,府中的仆人还缺些,为保安全,我已派去一支暗卫,你若有事,就直接叫其中的领队即可。”
瑜安心存狐疑,纠结是否拒绝时,他便先一步打消了她的顾虑。
“查案当紧,若我真的能帮上你,也算是对你的补偿,请让我为你帮点小忙吧。”
马车内陷入寂静,瑜安正想着如何回时,马车停了。
似是逃避,也似是真的待不下去,她随即下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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