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拉着瑜安上下仔仔细细瞅过,放心道:“幸亏刑部那些人没动手,他们要是敢动刑,我叫我哥报复死他们。”
“快快快,娘和祖母在荣寿堂等着你呢,不管如何,你先见见她们,与我们细细说,好叫我们放心些。”
也罢,离开前总要说清楚才好。
被纪姝拉着去了,听着纪姝滔滔不绝说着:“幸亏圣上雷霆手段,你进去三四日就回来了,我还一直担心你,那牢里那么艰苦,怎好住太长时间,叫我哥去给人送些钱,叫人好照顾下你,结果连我哥的影子都见不到……”
纪姝嘴上说着,时不时钻着空子朝身后的彩琦示意。
明了主子意思的彩琦,当即就转身跑了。
“嫂子,你办了这么大的一件事,我们在家整日茶饭不思,担心死了……”
得了消息之后,整个纪府都处于风声鹤唳的样子。
任是老态龙钟的纪母,也开始着急起来,时时叫府中下人去打探消息,也是昨夜睡得正熟的时候,是青雀跑回来,传来罗潜招供的消息。
荣寿堂内看见沈秋兰和纪母的样子,瑜安确信纪姝没说假话,如实将来龙去脉讲清楚。
“和离还是要和离的,并且我的心思从未变过。”
她稍稍退后了一步,行礼道:“我同纪景和说过多次,但是他都从未答应,不知今日他是否回心转意。”
“若是如初,还请祖母和婆母多加劝告,我非良配,请他另觅佳妇。”
她一字一句地说着,神色无半分躲闪,坦荡,认真,已是下定了决心。
纪姝还欲开口劝话,门外便闯进了一道身影。
瑜安随着动静转过身,看见是纪景和,向纪母和沈秋兰行礼后,就出去了。
纪姝向抬脚去追,纪母开口拦下。
下一瞬,纪景和紧随其后,跟着出去了。
瑜安没站在廊下等他,径直回了半亩院。
宝珠就站在院子门口等着,远远瞧见她,几步快走冲向前。
“东西都收拾好了?”
宝珠点头:“就等姑娘了。”
这几日她不在,她就一直在半亩院收拾着,昨夜听见消息,当即把她高兴坏了。
瑜安边走边摸了下她头,抿嘴笑着走进屋子。
不消片刻,身后就有人追上来。
宝珠见状,默声退下,屋内就余下他们夫妻二人。
瑜安猛猛给自己灌了一盏茶,才道:“大爷打算如何?和离书还是我写?”
纪景和僵在门口,看着她坦然直爽的样子,生出手足无措之感。
一句话传进耳,却过不了脑子,他发现自己开不了口。
她靠自己赢得了这场胜利,眼下没有什么东西能拦住她的去路,他也拦不住。
如释重负后的余劲儿还未彻底消散,他垂下手,只是一味地盯着她,余光中那些收拾好的东西,也在时刻提醒着他,她会走。
瑜安敲了敲桌子,示意了下上头的圣旨,冷声道:“圣上叫我去潭拓寺清修百日,明日就得启程,大爷最好在今日就给我答复。”
“况且,我不是两日前就说过吗?”
那双眼沉静地望着她,犹如一潭死水,仿佛多看一眼就能将人溺死。
罢了,还是得看她。
瑜安抬脚往书桌前走,正欲坐下抬笔沾墨时,手腕被毫无征兆地抓住了。
“我心悦你。”
原本寂静的屋子气氛更加低沉,他鼓起勇气,放下身段才敢于说出的话,掀不起半分波澜。
座上之人抬头看向他,比他还要冷静,甚至说是冷漠。
“放手。”
松了松指尖,但他还是没轻易松开,“瑜安,这不是假话,我真的爱你,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或许因为眼前的点点滴滴,或许因为其它,但是我知道,只是因为你……”
“我,我不想你走,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瑜安无奈看着桌上的纸,也不去挣,就那么静静地等着他放手。
“我说的很清楚了,你又何必在这时说这些话……”瑜安往后仰了仰,“你知道,我的心思不会变。”
“放手。”
纪景和:“我该如何做,才能弥补你?”
事实最可悲之处,便是无能为力。
好比如这次,他自以为地去急着替她想办法,其实是自作多情。
她不需要他,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
反观,他才是她行事过程中最大的拖累。
他自认为的对她好,才是她最大的束缚。
“我知道从头到尾都是我的错,可是我从未想过要伤害你,我以为……那才是对你好,才是行事周密。”
“我也知道曾经对你的那些伤害,已经无可补救,所以,我才想将你留下来,让我去弥补……瑜安,真的对不住。”
瑜安:“多说无益,况且,若是什么事情都能靠弥补来解决问题,那还要刑法作何?”
这话,是他说过的。
手腕上没了束缚,当她启笔写时,手中的笔却被他接过。
瑜安:……
纪景和:“之前一直是你写,这次由我来写吧。”
也好,总不过结果都一样,谁写没区别。
她主动起身,开始检查宝珠整理好的那些箱子。
拿走她该拿走的东西,一件也不多带。
瑜安接过那张和离书,瞧见纪景和那边还没落款,率先写下自己名字后,看着他将自己的名字写下。
“剩下去官府办理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瑜安看着纪景和阴沉的脸色,还是忍不住提醒:“我觉着,咱们真的没必要再折腾了,分开是彼此最好的选择。”
她重新喊来宝珠,打算商量将这些东西往哪儿放时,纪景和在旁开口:“等到夏家的事情尘埃落定,圣上会派人重新修葺褚府的,不如就先放在这里,等到你清修回来,直接拉到褚府就好。”
言之在理,她去潭拓寺,也不能随身带这些。
见她默声应下,纪景和拿着和离书出去了。
宝珠和瑜安收拾好要用的衣物,与家中人道别后,便准备上马车离开。
纪姝站在府门口,拉着瑜安要说很多话,就是不松手。
“嫂子,过几天我就去看你,你需要什么东西尽管说,我给你带来。”
瑜安笑道:“那里苦寒,你就别来了。”
“我不去,那就让我哥去……我舍不得叫你们分开。”
朝远望去,府门口的身影还是纪母和沈秋兰两个,纪景和倒像是躲了起来。
瑜安拍了拍纪姝的手,相拥片刻后便上了马车。
她的生活,已经要重新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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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重新开始打boss
瑜安:求放过[求你了]
上次来也是清修, 不过是她自找,掺有演戏的成分,算不上有多吃苦。
这次是圣旨, 不管是住持, 还是她自己, 都做不得假。
住持的意思是叫她先熟悉下环境,持续百日的晨昏撞钟不是小事, 还只能由她一个人完成。
瑜安由小沙弥带着熟悉了遍路后, 心中暗下决心。
晚上,宝珠捶着自己的腿,心中净是愁绪,“姑娘,那山不好爬, 那么高那么险, 万一出个事情怎么办?我还是跟着你去吧。”
“圣旨上说了是我一个人, 你就别跟着去了。”
天高皇帝远, 她真正计较的,其实是太后。
她是顶着为太后消灾祈福的名号来的, 何必作假,不管如何,她是真心实意的。
院中鸡鸣响,瑜安便起床去了九畹山上, 撞够了一百零八下,下山再跟着沙弥们念经, 或是抄写佛经,到了天黑前,再爬上山去, 撞够黄昏前的一百零八下。
好在寺中的住持好说话,体谅她的身子骨,尽量不给她安排另外的任务。
“禅房后面的花好看是好看,就是浇水总是麻烦得很,光是这一个小沙弥从大老远井边挑水,这一趟一趟的,不得累死。”
宝珠说着,便挽起袖子上前帮忙了。
瑜安站在一旁,当即就想了办法,晚上将第二日要抄写的佛经提前抄好,白日里带着宝珠进了山里。
砍些竹子,从井口那边将水一接,能省不少时间,也能少费些力气。
“姑娘,我实在没想到,你还会砍竹子。”瞧着她痛快挥舞镰刀的样子,宝珠惊叹。
瑜安擦汗道:“小时候住在江陵,经常见镇上的大人干活,瞧几眼就会了,重在使巧劲儿,可惜我干得少,不得要领,要更累些。”
“剩下的姑娘放着,叫我来,你下午还要去撞钟呢。”
眼下的日子好是好,就是怕她吃得不好。
身体好容易刚补回来,怕又经过这几个月,落了亏空。
亏空好落,不好补。
宝珠赶紧夺下她手上镰刀,“来来来,你去坐着,我来。”
见她抢着干活,瑜安便去一旁将砍好的竹子堆放好,拿着绳子捆起来。
早起还是大晴天,到了午后,天色就渐渐阴沉了。
还就怕下雨,动作都快了些,可惜紧赶慢赶,半路还是下了雨。
两人只好提着竹子,往不远处的院子跑去,到院门下的檐下躲雨。
“姑娘,咱们好像来过这儿。”
“是,来过。”
瑜安记得。
里面住的正是今日朝野内外,最爱养护兰花的,便是自称为“纫兰居士”的崔沪。
当初兴致冲冲地寻到此处,冒着雨上山采笋,为的就是给纪景和求一株最好的兰花,也没想过,自己会和纪景和走到今日田地,更是没想过,褚行简会离她而去。
沧海桑田的变化,如今回首,当真是不堪细细琢磨。
宝珠调笑,小声道:“那个什么居士脾气不好,咱们还是在这儿偷偷躲雨为好,不要叫他发现,不然说不准叫小厮出来,赶咱们走开呢。”
她现在也清楚记得崔沪是多么高傲的样子,简直到了可恶的程度。
瑜安笑了笑,没说话,抬头看着远处。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
正想着,身后传来开门的声音。
主仆不禁转身,面面相觑,面露尴尬,还想着要如何解释时,小厮就先开口,叫她们进去避雨了。
自是喜不自胜,乖乖拿着东西跟着进去。
“这是刚煮好的姜茶,两位娘子慢用。”
抖干净身上的雨水,一口暖和的姜茶入肚,顿时好了不少。
瑜安抬头,远处有一道白衣身影走来。
她迅速站起身,微微屈膝,“崔使君。”
比起之前,她的穿着确实更加普通,只是稍比一般的农妇好些,崔沪看了看门外的东西,意外和声问:“你们是来上山砍竹的?”
瑜安“哦”了一声,反应过来:“是,寺院里要用些竹子,我们便来砍些回去,没成想天气多变,竟临时下起了雨。”
两人不是第一次见面,经由初次见面时的龃龉,瑜安不由谨慎,多解释几句。
“立秋之后就是如此,娘子往后要多注意。”
他回答自然,似乎早就清楚她的境地般,没有丝毫的疑问。
瑜安垂眸,无意间,看见了他腰间配挂的一枚锃亮檀珠。
很是眼熟。
“还要多谢使君收留。”瑜安轻轻颔首笑道。
崔沪少了之前的凌厉,文质彬彬点头,“举手之劳。”
该有的礼节过后,人就离开了,待雨停后,她们就回去了。
直到她再爬九畹山,去山腰处的亭子时,才记起来,那是纪景和和徐静书身上都佩戴过的东西。
自瑜安去了潭拓寺之后,惦记她的人很多,明嘉不知求了皇后多少遍,才跟着纪姝来看她。
她们去的时候,碰巧瑜安在后院禅房锄地。
看她身上的粗布衣裳,纪姝站在菜圃的旁边朝她招手:“嫂子,我们来看你了。”
抬头瞧见来的二人,瑜安也止不住的欢喜,赶紧招待起来。
聊了很多,因为她下午还要去撞钟,加上寺院的餐食确实她们吃不惯,所以赶在下午将她们送了回去。
坐在马车上的明嘉,依旧拉着瑜安的手不放,“老师,你放心,等到十五,就是夏家父子被处决的时候,到时候褚家沉冤昭雪,万事都会好起来的。”
瑜安仰着头瞧她,连道了几声好,嘱咐了好几声,马车才舍得走了。
她从不觉得有什么,自己眼下有多难。
对她来说,最难的时候就是褚家出事的那段时间,不过已经挺过来了。
她们带来了好多东西,虽大多都用不上,但是叫瑜安甚是悸动。
朝着渐行渐远的马车挥手,直至彻底消失在路的一端,彻底没了踪迹。
“姑娘快去用饭吧,待会儿还要去撞钟呢。”宝珠道。
瑜安点了点头,心底溢出说不出的踏实。
马车中二人互相安慰,等到明嘉回宫之后,首先就是去了寿康宫。
“皇祖母,这是老师让我带给您的,说是叫您天冷的时候用上,很管用的。”
明嘉从包裹中拿出一样儿又一样儿的东西摆给她看,细细将瑜安的话转达给她。
太后静静瞧着,面上的神色出乎意料的平静。
“她可还说了什么?”
明嘉摇头。
“老师的日子很苦,但是她自己仿佛不这么觉得,瞧起来,她好像还挺喜欢在潭拓寺待的。”
明嘉叹气:“听她身边的丫鬟说,好像就是身体不好……祖母你也知道,寺院的吃食不好吃,几个月下去,怕是身体不会吃消。”
瑜安因何落到如今地步,明嘉不是不清楚,但又因何说出了这种话,说到底,还是信任瑜安,太后也想知道。
真心假假真真,谁又能说得清楚。
圣人也说过,君子论迹不论心,况且她做的那些事情,没有一件是假的,也就算不上骗她。
祖孙两吃罢饭后,寿康宫的黄门速速跑了出去,叫来了纪景和。
“听说你们和离了?”
纪景和心中惭愧,并未做声,算是默认。
她抬眼静静看着他,还是问出了那句话:“你之前与我说的,到底是真是假,这世上,当真有转身之说?”
纪景和跪在地上,行礼却不置可否。
“你就不怕我治你欺君之罪?”这样轴的人,她还是头次见到。
原以为像他这种瞻前顾后的人,也会在危机时刻,想出这种漏洞百出的办法出来。
“臣不过实话实说,信不信全由太后。”
一声讥诮的冷笑响起,不怒自威。
“纪景和,你还真是咎由自取……自哀家认识瑜安之后,你们夫妻的关系便一直一般,你当初使出那么卑鄙的手段,也不枉现在落得如此田地。”
她将东西扔到纪景和面前,“往后不要出现在哀家面前,好自为之。”
回府后,纪景和才知手头上这幅是《庞氏挑水图》,讲的就是家中婆媳和睦的事情。
换作之前,还当真能镇压一下沈秋兰,可如今,也不需要这些了,对他来说可有可无。
他只记住了一句“咎由自取”。
就连外人都看得这样明白,却唯独他自己瞧不清楚。
他冲动之余叫人改了黄册上的信息,捏造出瑜安改生辰日的事情,好似是帮了忙,但是他知道,并没有。
这件事中,她没有依靠任何人。
他仰靠在椅上,无需闭上眼,耳边,眼前,都无时无刻浮现出那道声音,那张脸。
无论他作何,都缓解不了。
他从不知道,失去一个人是这样抓心挠肝的煎熬。
这几日有多少次,他就像那么骑着马去找她。
那日他就不该那么轻易地放她走。
皇帝给他了一月长的休沐,无处可去,他就一直待在书房中,纪母瞧不过眼,只好亲自来找他。
看着孙儿如此颓废的模样,她当真是说不出话。
“景和,你就打算憋在书房里,憋一个月?”
纪景和勉强抿出苦笑,“祖母,您怎么来了?”
纪母躲过他伸来搀她的手,恨铁不成钢道:“什么时候你也变成了这种畏畏缩缩的样子,若是真的想瑜安,尽管去潭拓寺找就对了,你眼下这般颓废,谁能看见?瑜安能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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