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什么都没有。”
纪景和轻抚她后背,静看她受惊后一言不发的模样。
“大爷方才什么都没听见?”瑜安问。
纪景和摇头:“许是我睡得太沉,并无。”
瑜安怔坐在床上,抚了抚自己的脸,缓了一会儿,被纪景和重新安抚着躺下。
“世上并无鬼神,待我明日派人细细搜查,定是有人装神弄鬼。”
他将她的被角掖实,随后将床间的厚帘幕放了下来,将床围得严严实实,一丝光也不透。
“安心睡吧,有我呢。”
瑜安面朝他侧躺,将小半张脸埋进了被子里,两人距离肉眼可见近了一些。
起初,他只以为这是旁人故意戏弄的把戏,经瑜安被人这一吓,他便彻底放在了心上。
没成想第二日午间,听说晚芳院那边也有了动静。
沈秋兰平日里是最信这些的,亲眼听见看见之后,彻底也是一病不起。
全府上下人人自危,除了荣寿堂以外,没有一块干净地方。
纪景和叫来暗卫巡逻,却并无结果。
“不若我去西山祈福半月,婆母今日将我叫过去,意思便是如此。”瑜安说。
纪景和停下筷子,脸上尽是平静,“你也相信是鬼神?”
“自然不信。”瑜安垂下眼皮,“但如能叫家里人安心一点,未尝不可。”
如她所想,纪景和并不松口。
“就算是要祈福,也用不着你亲自去。”
“我去才显诚心。”瑜安直言,“自我从怀柔回来之后不就,家里就闹出了这种事,自然是要我去才对,说不准真是因为我……”
“胡说八道。”
纪景和从不信这些。
“我与你一道从怀柔回来,照你这么说,我也不干净了?”
瑜安抬眼看向他,打算再说些什么,纪景和便彻底打消了她的念头。
“西山虽不远,但到底不如京城,你病才好,去不得那里,母亲若是想叫人去,在菩萨面前展现诚意,大可以叫姝儿去,权当是历练了。”
苦于纪景和不松口,瑜安只能暂时丢掉这个念头,心上难免烦躁,话便少了些。
纪景和将她的变化瞧在眼里,可又不便说些什么。
“明晚我有些事情,得在衙署住一晚。”纪景和一早嘱咐。
瑜安替他整着衣袍:“可要带些什么?”
“青雀会处理。”
瑜安了然,没再多问,见他时不时将视线落在她的脸上,她问了声“怎么了”,纪景和却摇了摇头。
“夜间若是害怕,可以叫姝儿过来陪你。”
“我知道。”
早上时间紧,安顿几句后他就走了。
衙署并不是真的忙,他住了一夜,听见卫戟报上来同样的结果,不禁开始怀疑自己的猜测是否为真。
卫戟:“府内外皆一切如旧,并无异常,大爷确定今晚还要继续派人查吗?”
“继续。”
卫戟领命下去,纪景和又吩咐了青雀:“回府传消息,说我今日有事,明日再回。”
青雀道了声“是”。
亥时一过,纪景和便守在府邸不远处,足足在马车内等了一个时辰,直至丑时。
青雀起初摸不清头脑,待看见卫戟来后,他便清楚了。
卫戟:“大爷,查清楚了,闹鬼之人就在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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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纪姝:[小丑]
不等瑜安脑子彻底清醒之后, 就听见院子里传来大快人心的言论。
“抓住了!抓住了!”宝珠一路小跑,“姑娘,抓住了, 是一只狸花猫。”
瑜安缓缓从床畔起身, “狸猫?”
宝珠点头:“对, 大爷刚抓回来的,说是不知从哪里来的野猫, 在咱府外面搭了一个窝, 还生了一窝猫崽子,方才已经叫家仆收拾了。”
瑜安一愣:“那黑影哪来的?”
“哦,对。”
宝珠一愣,“小姐和您都看见了黑影,那黑影哪来的?”
府上所有人都没提, 宝珠也就这茬儿给忘在脑后了。
纪景和去将家中三位长辈一一看过之后, 最后才回了半亩院。
饭桌上, 瑜安忐忑今早纪景和闹出的这场戏, 心不在焉吃着手里的糖饼,里面的糖浆甚至滴在了衣裙上。
“想什么呢?”
瑜安也不掩饰, “我就是好奇,如果晚上的动静全是野猫发出来的,那我和纪姝都看见的黑影是什么。”
纪景和淡然吃着碗里的粥,漫不经心道:“说不准是你看错了, 我方才去了荣寿堂,姝儿也在, 说她和她的丫鬟应当是那晚看错了。”
看错了?
瑜安不相信。
纪景和看着她渐渐蹙起的眉头,彻底放下了筷子,一瞬不瞬地打量着她, “许是你病刚好,却一直操劳着家里的事,眼花看错也说不准。”
瑜安直直对上他的眼,探究不出任何一丝另外的消息。
“我上次拒绝你去西山,单纯是从你的身体考虑,你若是真的想去,眼下就可以着人安排,只是……”
纪景和迂回,“半个月太久我不放心,时间最好缩短至几天。”
瑜安重新拿起勺子,没说话。
纪景和看出她心思,稳了语气又问:“你是想外出祈福,还是仅仅想出去,不想在这里待。”
不想见他。
“自然是祈福。”她回答干脆。
纪景和:“那叫姝儿也跟着去,有她陪着我放心。”
“姝儿住不惯其它地方,寺庙条件艰苦。”纪姝去了反而是拖累。
瑜安回答得认真,仿佛十分确信,可他才问过纪姝,说是愿意的。
纪景和连连点头,松口道了声“好”。
当即叫来了青雀和宝珠,开始准备出门用的东西。
瑜安疑惑他的行径,心底觉得蹊跷,“大爷,你到底要作何……”
纪景和起身换好了官袍。
“我只是担心你,希望你能听我的话。”
那双眸子透着旁意,瑜安注视不过片刻,便移开了视线。
宝珠进来收拾,看见瑜安失魂的样子,轻声问:“姑娘,咱们真去西山啊?”
瑜安看着对面吃得干净的碗,“去。”
她与纪景和仿佛暗中较劲般,他给众人吩咐她要去西山祈福,那就所有的东西都由他说得算。
纪景和为她挑三日之后启程西山。
潭拓寺虽是皇家庙宇,但到底是苦修之地,吃穿用度远远比不上京城的样子,瑜安睡不惯硬炕,就靠临走前带的铺盖,能稍微叫她舒服些。
祈福就是整日吃斋念佛,然后再抄些佛经,听说寺庙附近有灯会,瑜安用过晚饭之后就出去了。
瑜安看了一会儿便觉着没意思,可是宝珠喜欢转悠,她便在坐在一旁的大树桩子下等。
“你转完之后来这儿找我,我在这儿等你。”
宝珠高兴应下,拿了些钱去玩了。
不过一会儿,瑜安的身旁多了一个身影。
“小的见夫人来,便跟来了。”
云岫穿着一身寻常百姓的土布衣裳,挑了一处距瑜安不远,又隐身于暗处的地方。
瑜安仰头看着别处,“你是怎么出来的?”
身后声音压得很低,“借小姐之口,出来替小姐采买东西。”
“少夫人,就在大爷抓住狸猫的那一晚,我恐怕是被发现了。”
他很早就想说了,可是就连府中,都找不到一点机会跟瑜安汇报。
瑜安并无意外,那日纪景和的反常,她大概猜到了,只是还心存怀疑,如今确定了。
“没事,发现就发现,那日在昌平他就见过你,他放我出来,也是想试探我到底作何罢了。”
瑜安面不改色道,“明日你就回去吧,没必要留在这儿。”
云岫纠结:“少夫人,对不住,您吩咐给我两件事,我一件也没办好。”
瑜安轻笑,“怎么就没办好?”
“你可是将整个纪府都搅得天翻地覆,估计现在府里还有人怕呢,不过你也是,怎得好好地吓在了蒹葭阁?”
得亏没去荣寿堂,不然将老太太吓出病来,她当真得愧疚一辈子。
云岫讪讪,“或许那不是小的,但我也说不清……”
瑜安不以为意,“罢了,反正就那一次,以后你不搞了,自然也就好了。”
褚行简当初给她陪嫁来的小厮,那日见他在院中打扫,随意聊了两句,才知道他不仅会口技,少时还习过几年武,这便生了心思。
瑜安望着四周人来人往的景象,叹气道:“你回去吧,眼下说不准还藏着些监视咱们的人,后面若是再用上你,我再给你传信就是。”
“他不会轻易找你麻烦的。”
云岫清了清嗓,稍稍凑近了些,“小心西南方向的那棵树。”
不待瑜安,身后的人便离开了。
瑜安摸到自己腰后塞的那张纸,正反应抛下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宝珠便提了半包点心回来了。
“姑娘,方才瞧见卖的枣花酥的,我嘴馋,就买了半斤。”
瑜安撑起身子,默默将手缩进了袖子,“那便回吧。”
有好吃的,宝珠便不觉着是苦日子,哪怕要日日早起清修。
瑜安问了院里的方丈,给自己请了七日闭关静修,在这期间,闭门不出,不见外人。
宝珠不解,这种日子过于清苦,瑜安怎会主动为自己挑苦头吃。
瑜安笑她傻,“这日子有啥苦的,还不用出门见人,多好。”
宝珠苦着脸,“可我要几日见不到姑娘了……”
瑜安心一软,摸了摸她头,“反正钱在你那儿,你一个人的时候多出去玩玩。”
跟她这么一个足不出户的主子,连外出的时间都有限。
宝珠狠狠点头,“姑娘你放心,你有任何需求,只要敲敲隔壁的墙,我就到门口找你。”
瑜安佯装嗤鼻:“你这个小白眼儿狼。”
在纪府习惯了抄佛经的,如今闭关起来也毫不费力,就是少了宝珠那丫头在跟前说话,有些无聊而已。
开春的天阴晴不定,突得寒意乍起,瑜安冷了一夜后,就着凉了,刚好的病又犯了。
方丈念在瑜安身份贵重,欲将闭关暂停,可瑜安不愿,只要求留下宝珠作陪。
坚持一夜过后,她身上的病还是不利索,实在没了办法,宝珠只好连夜驾着马车去镇上找大夫。
寺院的和尚以贵客为主,见状自是乖乖开门。
这是她头次驾马,处处显着不熟练,但又不能慢下来,只能时刻紧绷地扯着缰绳,在听到身后不远处踢踏不绝的马蹄声,只好又将速度提得快了些。
一直到了镇上,行至街道深处,瞅准时机,将马头调转,藏进一条小巷内,才躲开了尾随在身后的两匹快马。
按照云岫提前为她打探好的路线,转了好些圈子,问了几个路人才找到。
一座闭塞窄小的院子,院门都藏在深巷,她叩了好久的门,才有人打开。
见之是一位年岁稍比她大了些许的妇人,瑜安没了二话,直接发了狠力将她推开,强行挤门而入。
“诶,你这人怎么这样?你……你到底……”
对方话还没说完,就被瑜安堵上了嘴,大门也被紧闭起来。
刘氏正要挣扎,待看见腰腹见那把明晃晃的匕首,后背登时竖起寒毛,彻底警惕起来。
“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我来此处,只是为了问你们一些话,问罢就走。”
瑜安将匕首收进鞘,“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我要进去。”
刘氏上下打量着她,瑜安刚松开手,便见她又大喊了一声。
“我是褚行简的女儿,我今日前来就是为了问清楚一年前的事情,你丈夫李延自缢而死,家宅被抄,你带着全家老小流浪于此,求生困难。”
“你若是个明智的,就该乖乖听我的话,好让我为你指条明路。”
刘氏软了腿脚,晦暗光线下,那双眼睛渐渐盈满了泪水,她拍了拍捂在自己嘴上的手,随后将瑜安带进了房子。
“我怎么信你,你就是褚行简的女儿。”
瑜安看着屋内躺在床上的几岁的孩子,心头轻轻缩了一下。
她紧握着手中匕首,反问道:“你觉着这世上,除了褚家人,谁还会找你们?”
刘氏匆匆将床幔放下,冷声道:“你别妄想我可以替你指证什么,李延已经死了,我们家人不会再掺入任何朝廷的事,你要是想让我去做人证,你现在就可以走了。”
瑜安:“我来只是想问,李延当初有没有遗漏下的密信,恰如直指夏家,或者旁人,我听说,朝廷只是从你家搜走一些钱财而已。”
刘氏坦然坐下,“你想多了,李延并未给我留下什么,当初府内上下,该查的不该查的,统统叫朝廷拿走了。”
料到她不会轻易透露,瑜安索性从怀里掏出那张密信,“你看清楚,这是夏家的章子,李延私下与夏家是何等关系,不用我再给你解释吧?”
“当初若不是李延靠着贪污每年维修皇陵的钱,他能榜上夏家,叫他一飞冲天,调职在京城,成了兵部侍郎?就凭李延和夏家的关系,他就不可能会什么都不剩。”
“倘若就算是被朝廷拿走,也不可能会这般悄无声息。”
瑜安上前一步,眨眼间,那把匕首重新架在了刘氏身上,“你今日若是拿出来,桌上这袋钱随你拿去,远走高飞,远离这是非之地,若是嘴硬不从,你和你儿子今日必亡于我刀下。”
“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闺阁妇人,你能杀了我?”
瑜安又将刀刃挪近一分,“你觉得我背靠着谁,今日来的就只我一个?”
“强盗!你以为你跟他们有什么分别……”
刘氏激动站起,生生又被瑜安的刀子给压了下去。
“说实话,哪怕你至死都瞒着,只要这东西还拿在你的手里,你就不会安稳,迟早罢了。”
见刘氏眼神稍有松懈,她继续道:“有钱活命,没钱死,你自己挑。”
刘氏紧盯着她,不消片刻,眼泪便不争气地流了出来,其中的苦楚和辛酸除了老天,大抵谁也不知道。
瑜安本意不是如此,但她也是被逼无奈。
看见刘氏从床底拿出一包书信时,瑜安便知自己来值了。
“这是李延偷藏在卧房墙壁夹层的,有些我看不懂,也不知上面是谁传给谁的,但我唯一亲耳听见他说过,陷害褚阁老不是他的本心,他是被夏家指使的,成了替罪羊。”
刘氏立马求饶:“褚小姐,李延已经死了,我们该付出的代价也付出了,我把这些东西给了你,孩子还小,我们家再经不起折腾了。”
瑜安以防万一多问了一遍,确定全部的东西就这些,才勉强放心。
“你放心,我不会牵扯你的。”
瑜安将东西揣进怀里,“拿着这些钱,走得越远越好,再也别回来。”
抛下一句话后,瑜安就立马离开了。
原路返回时,她能察觉身后有人跟着,就更不着急了。
瞒不住,那便不瞒。
天无绝人之路,宛平县典史乃是褚行简之前的学生,整日处理案件,协调衙门巡逻市井,看似品阶小,实则掌握的信息繁多且及时。
瑜安曾派人暗中与他联系,那日送来的信便是出自他手,告诉了她李延家人的去处。
这才想办法来了这儿,好歹不是空手而归,为此费的那些周折也就不算是白费。
待回去之后,宝珠正端坐在桌前,单手托着脸睡觉。
经瑜安轻轻拍醒,瞧见她手中的那些东西,不自觉地脸上挂上了笑容,“姑娘,事成了?”
瑜安点头,“拿了些东西,但不知是否有用,明日一早,你传出消息,说是我高烧不退,叫小厮回去给府上递个消息,说我得推迟几天才能回去。”
宝珠上下快速打量了她几圈,怪她为何谎称自己重病,毕竟此次前来的目的确已达到,犯不着在这儿吃苦。
瑜安拍了拍她肩头,“你放心,无甚,我就是单纯不想回去。”
宝珠半信半疑,“姑娘总不是真怕鬼吧?”
她勾了勾唇,不置可否。
暗中一直跟随在瑜安身后的暗卫, 一早就将得知的全部细节禀告了纪景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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