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莺莺有些不明所以。
赵月如牵着她的手,“你是不知道啊,给周劲松送药的那战友,长得跟夜郎一样,能够止住小儿啼哭。”
“我都不敢看他,他看我一眼,我都腿软。”
孟莺莺实在是想象不出来,她猜测,“难道是三头六臂?”
“那倒是没有,反正他长得好凶好凶,等你见了就知道了。”
孟莺莺对周劲松的战友,也是感兴趣的。毕竟,对方送来了她需要的药,于是她想了想说,“月如,等以后有机会了,我一定亲自见他一面,感谢他。”
这种药这么难得。
对方却刚好从千里迢迢的驻队送了过来。
赵月如摆手,“要谢你亲自谢,反正我是不想见他了,我总觉得见了他,就要被吓的短寿三年了。”
说到这里,她抬手借着天上的月光,看了看手表,“莺莺,药给你送到了,我走了啊。”
孟莺莺还想留她在家住宿,但是赵月如却走的坚决,“我家司机在等着呢,而且。”
她有些难为情,“我去问周劲松拿药的时候,他还在手术室门口呢,明明都要做手术了,却还等着我去拿药。”
“莺莺,你能懂我说的意思吗?”
孟莺莺重重地点头,“能。”
月光下,她那一张白皙圆润的面庞,像是珍珠一样,在绽放着柔和的光芒。
“那就行。”
“我走了啊,你让孟叔叔悠着点吃啊,我听说,这药有致瘾的成分呢。”
孟莺莺上前抱了抱赵月如,轻声道,“月如,谢谢你啊。”
所谓的患难见真情,也不过如此。
她爸出事,连亲人都恨不得上前来踩一脚,捞点油水。
只有她的好闺蜜赵月如,从始至终都无条件的帮她。
“谢什么啊。”
赵月如不在乎的摆手,转头朝着车子飞奔去。
孟莺莺目送着赵月如上了车子,彻底离开后,她这才转头进屋。
孟百川疼的整宿整宿睡不着,孟莺莺进来的时候,怕她担心,他便开始装睡。
孟莺莺走到孟百川面前,轻声道,“爸,我知道你疼的睡不着,别装睡了。”
孟百川没办法,这才睁开眼睛,那一双眼睛此刻通红。
孟莺莺别开头,没敢看,她去倒了水,打开了药瓶,取了一颗杜冷丁出来,喂了孟百川喝。
“爸,这药止痛效果好,但是成瘾。”
到了孟百川这个地步,说不得都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他自然不在乎成瘾不成瘾,他毫不犹豫地接了过来,“喝吧。”
“喝了,还能舒服点。”
孟莺莺抿着唇没说话,只是看着他把这一颗杜冷丁给喝了下去。
一共三颗。
喝了一颗,才剩下两颗。
这一夜也确实如同孟莺莺说的那样,这是孟百川生病的这一年里面,唯一一次最是安稳的睡觉。
没有被痛醒,也没有噩梦。
睡的平静而舒缓。
这一觉从头天晚上十点,睡到了第二天早上十点,整整十二个小时都没醒。
这也是孟百川第一次睡的这么好。
等孟百川再次醒来的时候,他第一次感受到了轻松,没有疼痛的折磨,这便是轻松。
见女儿把煤炉子提进来,在房间熬小米粥,孟百川神色一柔软,“莺莺。”
“爸!”
孟莺莺猛地回头,小花猫一样的脸上满是惊喜,“你怎么样?”
她脸上似乎瘦了一些,能看到下巴上的肉也慢慢消失了,只是还不够明显。
孟百川愣了下,这才回神,“好多了。”
“你这孩子是不是这几天没好好吃饭?”
“我吃不下。”孟莺莺抿着唇,琥珀色的眼睛漂亮的不像话,“我们一起吃好不好?”
她总怕,总怕父亲离开她。
他是她在这个时代,唯一的亲人了。
孟百川看了她好一会,才说道,“好。”
吃饭的时候,孟百川不像是往日那样大口大口,反而跟孟莺莺一样,吃的又慢又小口。
“莺莺。”他摸头,“以后爸爸不在了,你要好好吃饭啊。”
孟莺莺气的不想说话,扭头给他一个后脑勺。
惹的孟百川哈哈大笑,笑得久了,胸腔有些痛,他便自动起身活动,“走了,趁着我今天身子骨不错,带你去三叔家,交代一些事情。”
“我走了,你大伯他们欺负你的时候,你三叔能护着你。”
“你还打算把房子过户给月如,让你三叔给你看房子,你不去不行啊。”
他和老三之间虽然斗嘴了半辈子,但是他知道,老三是个不错的人。
孟莺莺没办法,这才跟着孟百川去了孟三叔家,孟三叔和孟百川相反,他现在是个胖子,眼睛眯在一起,笑起来一条缝。
本来是个见人就笑的性子,但是在看到孟百川和孟莺莺上门的时候,孟三叔胖乎乎的脸上,满是嫌弃地吐出俩字,“晦气。”
“你不是不上门吗?”
“怎么还来我家的门了?”
若是以前的孟百川定然是暴脾气,但是现在不是了,他是个即将死掉的老虎,他还有被人虎视眈眈的幼崽。
孟百川也不生气,他站在门口,冲着孟三叔微笑,“老三,二哥求你一件事。”
“我死了,你护我家莺莺一次。”
孟三叔脸上的笑容瞬间没了,他几乎是大吼道,“我他妈不护,不护,我告诉你,我他妈不护!”
他似乎发狂了一样,上前拎着孟百川的脖子,那么一拎,这才惊觉,往日那紧绷的衣服,如今宽的像是被子一样。
孟三叔胖乎乎的脸,瞬间就僵硬了下去,他一下子丢开手,往后退了好几步,“孟百川,你看看你,如今像是什么样子?”
“当年你结婚的时候,我不让你娶了宋芬芳那个女的,你不信,呵呵,现在信了吗?当年宋芬芳差点拖死你,如今孟莺莺,又差点拖死你。”
“你孟百川这辈子,是不是就是给这俩女的赎罪的?”
宋芬芳?
这是孟莺莺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她下意识地支棱起耳朵,想要细听起来,但是孟百川却打断了她的好奇。
“老三,不提当年事了。”
“我在狼的口中救你下过你,你欠我一命。”
“我死了,你救我家莺莺一次,我们一笔勾销,恩怨两清。”
孟三叔胖乎乎的脸上猛地一颤,他猛地把孟百川推出去,“谁和你恩怨两清?”
“孟百川,我告诉你,你欠我的这辈子都还不清。”
孟百川似乎不意外自家三弟,这炸毛的样子,他好脾气地叹口气,“老三,既然我这辈子还不清,那就只有下辈子还了。”
这话一落,孟老三浑身一震,在也忍不住了,抱着头蹲在地上失声痛哭起来。
看到这一幕,孟百川既没有上前,也没有安慰,只是冲着闺女喊道,“莺莺走吧。”
孟莺莺不太懂,她三叔这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
她还回头看了一眼,抱头痛哭的孟三叔。
“你三叔答应了,不用在看了。”
孟莺莺若有所思,回去的路上,她小声问了一句,“爸,宋芬芳是谁?”
这话一落,孟百川默然了片刻,他没回答。
在孟莺莺以为,她不会得到答案的时候,孟百川深呼吸,又深呼吸,半晌他才声音嘶哑道,“莺莺,宋芬芳是你的母亲。”
孟莺莺猛地睁大眼睛,在孟莺莺的记忆里面,她是没有母亲的。
或者说是,她生下来,母亲就死了。
她打小的回忆,都是和父亲相依为命。
“你——”
孟百川提起宋芬芳这个名字,他唇角泛着苍白的微笑,难得透着一抹温柔,“你母亲是个很好的人,只是我和她有缘无分。”
“莺莺——”
他看着女儿,那一双浑浊的眸子里面带着愧疚。
孟莺莺似乎看懂了,她轻声道,“她还在对吗?”
他们都知道这个她指的是谁。
“嗯。”
看着父亲的神色,孟莺莺突然明白了什么,她低垂着柔美的眉眼,乖巧道,“爸,我不会去找她的。”
“你放心。”
她看出来了,父亲不想让自己去打扰母亲的生活。
孟百川喉咙滚了滚,他想要笑的,但是笑不出来,他的闺女这么好,这么体贴,这么懂事。
他不懂,为什么宋芬芳会接到电报后,没有任何消息。
但凡是宋芬芳那边有了消息。
他的莺莺,如今也不会这般孤立无援。
去投奔一个素未谋面的娃娃亲对象啊。
黑省哈市电机厂宿舍楼,耸立着漂亮的苏式单元楼,红砖、高顶、厚墙,单元楼门口开着大铁门,瞧着就洋气漂亮。
此刻,三楼宋家装修的极为漂亮,满面书架墙上摆满了书籍,在旁边的五斗柜上,放着一个红灯牌收音机,正咿咿呀呀的唱着歌。
在堂屋中间的位置,放着一个人造革沙发,两位头发老人坐在上面,反复看着那封卷了边的电报。
可想而知,电报的主人这几天,一直都在反反复复的摩挲,显然是很纠结。
半晌,宋老太太才低声道,“老头子,你说这个消息要跟芬芳说吗?”
宋老头用行动回答了宋老太太,他当着宋老太太的面,直接撕掉了那一封电报,扔到了火炉子里面。
当火舌高高燃起的时候,也意味着那一封电报消失在人世间。
宋老头声音冷淡,“一别两宽。”
“还联系什么?”
“你想毁了芬芳现在的事业和生活不成?”
宋老太太想去抢那一封电报,但是她晚了一步,那一封电报被火舌全部燃烧殆尽。
以至于她的手也跟着,被火苗灼伤了一个水泡,她顾不得疼痛,扭头愤怒地骂道,“姓宋的,你在怎么不喜欢孟百川这个瘸子,那孟莺莺也是你外孙女,是我宋家的血脉!”
“是芬芳牵挂了这么多年的孩子。”
“他毁了我女儿大好前途,我恨他不是应该的吗?”宋老头骤然打断了她,“那孩子和我们无关!”
“也和芬芳无关!”
“我警告你,孟百川发电报的事情,不许和芬芳说!”
祁东悍站在门口,他穿着一身衬衣,宽松束腿长裤,靠在墙角,闭目养神,面无表情。
明明是一张极好看的脸,但是赵月如却忍不住离他八丈远,实在是祁东悍这人,气场太强了。
一看就不像是好人啊。
以至于赵月如连和他坐在一张长条椅的勇气都没有。
两人都没说话。
直到手术室门被打开了,出来的是秋大夫,“病人的手术做的很成功。”
“有百分之八十再次复明的几率。”
这已经是很大的几率。
这话一落,赵月如唰的一下子站起来,“太好了,太好了,周同志终于能看得见了。”
眼瞅着祁东悍和秋大夫,都看了过来,赵月如有些脸热,解释道,“我只是觉得周同志这种好人,不该当个瞎子的。”
秋大夫不置可否,也没拆穿。
“他现在情况不错,今天观察一天,如果没问题,明天就出院,最好是送他回老家休养,挑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有助于他恢复视力。”
祁东悍听闻这话,他去看了一眼还坐在轮椅上的周劲松,周劲松麻药劲过了,脑子多了几分清醒,“回我老家。”
“孟家屯。”
旁边的赵月如总觉得,这孟家屯有些熟悉啊,她下意识地问了一句,“孟家屯?”
“你知道?”
周劲松有些意外。
赵月如有些小骄傲,扬着下巴,“我最好的朋友就住在那。”
“她就是孟家屯的。”
祁东悍可没心思听他们叨叨一些,和病情无关的事情。
他走到秋大夫面前问,“如果病人回老家,中间再次不舒服,能及时就医吗?”
这才是解决问题,一针见血的存在。
在事情还没发生之前,便已经考虑的方方面面。
“消炎药带回去吃就是了,手术也成功了,现在没什么担心的,就是回去好好养身体,养眼睛就是了。”
有了这话,祁东悍才放心,又询问了秋大夫一些细节问题。
这才推着周劲松去了病房。
赵月如眼看着他们走了,她站在原地,好一会才跺脚咬牙跟了上去,眼见着她也进了病房。
祁东悍倒是没说什么,周劲松虽然看不到,但是他耳目灵敏,可以听出来脚步声。
而赵月如的脚步声,他早已经熟记于心。
轻重带急,如同她的性格一样。
想到这里,周劲松微笑,试探地喊了一声,“赵同志?”
“是我。”
赵月如也不扭捏了,大大方方道,“你做手术的时候,我在外面守着呢。”
“你要是出院,我能不能送你回老家?”
怕周劲松没想明白,赵月如还特意点明了,“我觉得你人还挺好的,要不我俩处对象呗?”
反正,她是个资本家的女儿,现在被严防死守。
与其嫁给瘸子,拐子,还不如嫁给面前这个男人。
赵月如知道对方是个好人啊。
在明知道俩人相亲不成的情况下,还愿意让出三颗杜冷丁给莺莺。
这不是好人是什么?
周劲松听到这话,愣了好一会,显然没想到天底下,还有这种打直球的姑娘。
他愕然道,“赵同志,婚姻大事不是儿戏。”
“我知道啊。”
赵月如有些生气,自己都那么主动了,对方还觉得她是开玩笑,她一下子站了起来,“谁在跟你开玩笑了?”
“周劲松。”
她气的脸通红,连名带姓地喊,“是你家先递过来话,来和我相亲的,也是你家让我来医院看你的,怎么,这会你眼睛好了,就不认了是吗?”
周劲松哪里招架过这种女同志啊。
还是倒打一耙。
他一时语塞,不知道如何回答。
“我不管。”赵月如气呼呼道,“反正我守了你这么久,你肯定是我对象了。”
“明天你出院,我送你回孟家屯。”
说完,根本不给周劲松反悔的余地,她提着包,转头就跑出了病房。
这让周劲松一脸懵,他下意识地去和祁东悍求助,“老祁,你知道这是咋回事不?”
祁东悍弓着腰在收拾东西,衬衣把他腹部的肌肉给勒紧,扣子下面隐约能看到几分隆起的弧度。
他仿佛没察觉到一样,转脸把毛巾挂了起来,一气呵成,做完后才走到周劲松面前,淡声道,“你问我什么?”
周劲松以为他没听到,便再次重复了一遍,“你知道刚赵同志,为啥生气的跑出去不?”
周劲松等了好一会,满是期待的等着,他说出一个答案。
祁东悍拧眉,思考了好一会,“不知道。”
他有些不解,“你为什么会认为,一个单身了二十五年的男同志,会懂小女生的心思?”
周劲松被噎了好一会,“老祁啊,你不能这样,你性格这样以后会娶不到媳妇的。”
祁东悍皱眉,有些疑惑,“单身不好吗?”
孟百川其实一直在等这一封电报。
如果,宋芬芳给他回了电报,他或许就不会孤注一掷,将女儿孟莺莺全力托付给齐小二了。
但是没有。
他从一开始等到最后,都没能等到。
在孟百川吃完第二颗杜冷丁的时候,他嘴角还含着笑,“莺莺,这个药可真好用。”
吃完整个人都是那种飘飘欲仙的感觉,感受不到疼痛,也感受不到难过。
有的只是平静。
孟莺莺下意识道,“那我到时候想办法,在让月如帮我找他朋友弄几颗。”
她手里只剩下最后一颗药了。
她这话还未落下。
孟百川就打断了她,“不用了。”
“莺莺,这就够了。”
他抬手,微笑着摸了摸孟莺莺的细软的头发,“我们家的存折和房契,都在炕柜头边。”
“爸爸还给你准备了一些散钱和散票,放在你枕头底下。”
“莺莺。”他起身,像是回光返照一样,竟然有了力气,去了五斗柜旁边,吃力的搬开桌子角。
“挖开。”
孟莺莺有些疑惑,不过到底是照着做,她照着孟百川指着的方向,挖开了一个巴掌大的小盒子,锈迹斑斑。
可见有些年头了。
“打开。”
孟莺莺嗯了一声,吃力的用着铁片这才把盒子撬开,当看到里面的东西时,她愣了下。
她从来不知道,他们家竟然还有这种贵重的物件。
“这是你妈当年走的时候留的嫁妆。”
孟百川拿起水灵的玉镯子,仔细地摩挲了下,“她当年戴着很好看,她说这是她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就留给你了。”
孟莺莺不说话。
她并不认为,这一个玉镯子就能代表着母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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