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声音最轻,近似呢喃,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一样,带着小心翼翼地试探。
沈闻霁其实并未听清那微弱的请求,但见他张开怀抱的刹那,身体已先于理智做出了反应。
耳畔是呼啸的风声,她只看见谢昀卿的嘴唇动了动。
下一秒,她冲进了谢昀卿的怀抱里。
沈闻霁几乎是撞进他的怀里,带着些冲击力,但谢昀卿步伐都没丝毫挪动,安安稳稳将人抱了满怀。
他将脑袋埋在沈闻霁的脖颈处,喟叹道:“闻霁,幸好有你。”
两颗心隔着薄薄的衣料,跳动声清晰可闻,顺着风传到耳边。
沈闻霁忽然觉得,她的心好像被风吹乱了,此刻不受控制地跳得异常快。
“喂喂喂!那两人在干嘛呢?青天白日的,仙友们注意点影响啊!”守门弟子揉着惺忪的睡眼,指着门口拥抱的两人,苦口婆心地继续劝道:“纵是情难自禁,也请回屋……行事。在合欢宗山门口这般,于本门风评委实不利啊!”
“虽然合欢宗风评一般,但这也不是你们抹黑合欢
宗的理由。”守门弟子似乎被这大清早的场面刺激得不轻,居然自己越说越激动。
沈闻霁将头埋在谢昀卿的胸口,耳根通红,手指羞恼地掐了下他劲瘦的腰侧,嗓音郁闷:“你能不能支开他,好尴尬……都怪你。”
谢昀卿低笑出声,似乎是被她可爱到了,他轻眨着眼睛,无辜道:“怎就怪我了?分明是你主动投怀送抱的。”
“你!”沈闻霁气得抬起头,瞪了他一眼。
谢昀卿压着她的发丝,将人重新按进自己怀里,哄道:“不要抬头,小心被看到了。放心交给我吧,定不会让他认出你。”
伴着话音,谢昀卿抱着人转了个方向,用身体完全遮住了沈闻霁,他回头朝守门弟子说:“多谢仙友提醒,我和道侣刚吵完架重归于好,情绪难免激动,一会儿我们就离开。”
守门弟子点头,视线忽然瞥到谢昀卿的脸,惊诧问道:“你不就是昨晚来的天玄宗剑修吗?”
沈闻霁闻言一怔,在他怀里倏然抬眸,谢昀卿昨晚居然来过合欢宗?
谢昀卿正侧着脸与那弟子说话,她只能看到他的下颌,以及微微滚动的喉结。
鬼使神差般,她伸出手指,在守门弟子看不见的视野盲区内,抚上了那滚动的喉结。
谢昀卿身体紧绷,宽大的手掌不由分说地抓住那只不安分的手,包裹在掌心,警告地捏在手里摩挲。
他面上不动声色,甚至和守门弟子寒暄起来:“是我,仙友记性真好,我昨夜……便是为寻道侣而来。”
守门弟子明显松了一口气,少一个上门找事的剑修,他就少一点操心。
昨天得知明日会有实力不俗的天玄宗剑修找上门,他整宿都没太休息好,今日上岗也有些晚了。
他打着哈欠,问道:“那你还要进合欢宗吗?”
“我……”谢昀卿正想回答,沈闻霁忽然捏了捏他的手指,他的话音转了个调:“今日就不叨扰了,我和道侣还有些私密话想讲,夫人害羞,不知仙友可否暂避。”
守门弟子也意识到自己的多余,他一口应下来,转身进了屋内。
见人影彻底消失,沈闻霁一把推开谢昀卿,别过脸冷声道:“好了,你快走吧,别让别人发现了,以后合欢宗也少来。”
对于这种用完就扔的行为,谢昀卿恨得牙痒痒,他郁闷道:“我也没有哪里不方便见人吧?闻霁,什么时候给我个名分?”
“什么名分?八字还没一撇呢!”沈闻霁声音多了些欲盖弥彰的掩饰,她催促道:“快走快走!”
谢昀卿盯着她红透的耳根,低低笑开:“你为合欢宗那么卖命做什么?难不成真为了你那假妻子?左右倒不如随我回天玄宗,这样我们就可以日日不分开了。”
沈闻霁半真半假地应付道:“合欢宗老宗主对我有恩,所以我必须要让合欢宗振兴起来,没完成之前,我是不会离开这里。”
她也不算骗人,养育之恩怎么不算恩?
谢昀卿不置可否,算是认可了这个回答,沈闻霁略松一口气。
“两日后见。”他说,声音带着笑意:“我在醉花楼等你,到时候,带你去醉花楼顶楼,看京城繁华的灯海。”
沈闻霁一愣,脸颊不由自主泛起热意,她小心翼翼地用余光瞥向他。
谢昀卿抬手,极轻地碰了碰她的发顶,指尖带着些凉意:“走了。”
沈闻霁闭了闭眼,别扭开口道:“等等。”
她自储物戒中取出一件厚实的云纹披风,递过去,目光落在他单薄的中衣上,闷声道:“晨露湿寒,注意身体。”
“多谢。”谢昀卿嘴角勾起好看的弧度,丝毫没客气,接过后披上了披风。
他御剑而起,临走时,还回头朝她挥了挥手。
沈闻霁站在原地,望着那道身影彻底消失。
晨风再起,吹散了他残留的冷梅幽香,却吹不散沈闻霁心头盘旋的万千思绪。
接下来的两日,沈闻霁一头扎进合欢宗的浩瀚书海,她一直在查有关摄魂香秘术的消息,翻阅了上百本古籍后,终于找到了一个破解之法。
有传言,合欢宗自建宗以来,便有法宝天阙铃,此物配合指定咒语,可破摄魂香秘术。
沈闻霁拿着古籍,去找母亲沈青璃询问天阙铃的下落,以及所记载的咒语是什么。
沈青璃眸光微动,一眼看穿她的心思,却并未点破:“天阙铃?看来你还是知道了,此物就是合欢宗的圣物,也是魔族前段时间所求的东西。”
她斟了一壶茶,缓声道:“天阙铃由两部分组成,除了铃铛的表壳外,便是其中暗含一味异香。”
沈闻霁恍然道:“异香藏在您曾经给我的香囊里?”
沈青璃颔首,解释道:“这个香味稀松平常,混在香囊里根本闻不出差别,对人体也没有任何伤害,但是它很难获取,目前我不曾找到新的替代品。”
她看着沈闻霁,语重心长:“你要是想使用天阙铃,务必寻回香囊,更要提防魔族的觊觎抢夺。”
“您知道魔族为什么要夺天阙铃吗?他们的计划究竟是什么?”沈闻霁察觉母亲似乎知道什么,急切追问。
“我知道的不过是一些上辈子的往事,如今也掀不起什么风浪,倘若真的和往事有关,我定同你说。”她揉了揉沈闻霁的脑袋,笑道:“有些事情,不到万不得已,最好不要了解太多,会引来杀身之祸。”
沈闻霁垂眸应声,目前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当务之急,必须先从谢昀卿手中拿回香囊。
三日之约已至,暮色临近,沈闻霁依旧作男子装扮,应约踏入醉花楼雅间。
点上一桌酒席,菜还未上,谢昀卿也未到,她却先等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门扉轻启,一位身姿曼妙玲珑的女子款款而入。她眼波流转,顾盼生辉,魅惑的嗓音带着丝丝缕缕的挑逗。
“可是沈公子?真让奴家好等。”
-----------------------
作者有话说:感谢大家的支持!收到好多营养液,开心开心![红心][红心][红心]距离我实现营养液自由又近了一步,倘若有一天我成为营养液首富,我肯定不会忘记大家的[狗头][星星眼][亲亲]苟富贵勿相忘![哈哈大笑]
沈闻霁险些呛到,拿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她抬眼望去。
眼前的女子身穿暗红色衣裙,裙摆绣着攀枝交错的血莲,行走间裙裾摇曳生姿,美艳中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谲。
她自来熟地走近,露出带着金铃的手腕,拿起桌案上的茶壶,澄澈的水流注入杯盏,与金铃细碎的碰撞声交织。
她将倒好的茶盏推到沈闻霁眼前,做了个请的手势,探究的目光毫不掩饰地落在沈闻霁身上。
沈闻霁虽作男子装扮,束胸束发,但她身形清瘦,和男子还是有很大的差异。此刻被这女子灼热的目光盯着,她心里打鼓,生怕暴露了身份,连带着神情动作也有些不自在。
这一切细微的反应,尽数落入苏藤月眼中,她眸色暗了几分,问:“公子不喜欢喝茶吗?”
“没有没有。”沈闻霁干笑两声,略显生硬地接过茶杯,视线不经意与对方相撞。
她慌乱瞥开目光,指尖无意识在杯壁上摩挲,刻意压低嗓音,用沉稳的男音问道:“姑娘是?”
女子掩唇轻笑,金铃又响了几声:“奴家是这醉花楼的副掌柜,名唤苏藤月。楼主今早特意吩咐,说沈公子今日会来,让奴家先在此处候着,陪公子喝几杯。”
她说着轻轻拍了拍手掌,几位曼妙女郎端着精致的酒壶,缓步而来。
苏藤月拿起酒壶便要挨近,一股甜腻的香风扑面而来。
沈闻霁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挪,避开她的靠近,语气平淡:“不必了,我并非和楼主有约,而是和我的朋友,不敢劳烦姑娘。”
“朋友?”苏藤月扬了扬眼眉,眼眸轻转,状似无意地问道:“是一位叫谢昀卿的朋友吗?”
沈闻霁有些惊讶,她点头应道:“正是,苏姑娘认识?”
苏藤月垂下眼眸,眼底精光一闪而逝,她极轻地勾了下唇角,说道:“当然,谢公子可是这里的常客,与我和楼主的关系都特别好。”
一边讲着,一边借机坐
下,她拿起酒壶为沈闻霁斟酒。
沈闻霁摆了摆手,婉拒道:“不好意思,我不善饮酒。”
苏藤月的指尖似有若无地擦过她的手背,含嗔带怨道:“沈公子这是嫌弃奴家?”
她眼波流转,语气委屈:“楼主说了,沈公子是他的贵客,奴家若是招待不周,可是要受罚的。”
酒液注满白玉杯,在斑驳的光影下波光粼粼。
沈闻霁扫过被强塞到手中的酒杯,心底一沉,眼前这个巧笑倩兮的姑娘,看起来并不像面相那般和善。
在对方的场地里,她不能被对方牵着鼻子走,必须把主动权握在手里。
沈闻霁端起酒杯,却没饮,目光锐利地迎上苏藤月探究的眼眸,笑问道:“苏姑娘可知我和朋友为何来此?”
苏藤月眨了眨眼,故作天真:“大约是……为了风月?毕竟这醉花楼,本就是风月场。”
没等沈闻霁开口,她又不按常理地说道:“若是想春宵一度,沈公子不如考虑考虑奴家。”
沈闻霁一哽,没想到她竟然如此大胆,想刺探的没问出,反将自己置于尴尬境地。
苏藤月眼睫弯弯,起身拉着沈闻霁的手腕,作势要把人往外带,她嗓音甜腻:“都说春宵一刻值千金,不如我们抓点紧。”
沈闻霁:“???”
这个走向她万万没想到,眼前的女子行事也未免太过跳脱,她看不出苏藤月的具体用意,眼下只能先拒绝再说。
沈闻霁将酒杯放下,轻咳几声,正色道:“苏姑娘,在下恐怕不能和你走。”
“公子可是瞧不上我,醉花楼的姐妹千千万,环肥燕瘦,总有一款能入公子法眼。”
“不不不。”沈闻霁连忙摆手,生怕她强买强卖,只得压低声音,硬着头皮道:“实不相瞒,在下……心仪男子。”
这下,总该知难而退了吧?总不能再拉着她了吧?
苏藤月脸上的娇媚笑容骤然凝固,眼底瞬间翻涌起浓重的阴翳,唇角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
在沈闻霁看过来的刹那,她又恢复到先前娇憨的模样:“沈公子喜欢的……不会是你没到的朋友吧?”
沈闻霁不欲再纠缠,语气转冷:“苏姑娘,这是我的私事,在这耽搁这么久,您应该有事要忙吧?”
对方搬出楼主和谢昀卿的关系,她才勉强周旋至此,如今基本的脸面也给到了,没必要再客气地虚与委蛇。
苏藤月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定是没料到她会这般说。
气氛凝滞之际,门扉再次被推开。
谢昀卿一袭红衣,手中拿着一件云纹披风,还沾着暮色的凉意,缓步而入。
一时间沈闻霁有些惊艳,谢昀卿鲜少穿如此显眼的颜色,她都没看到过几次。不过这红色很好看,衬得他眉目愈发俊朗,少了几分平日的清冷疏离,平添几许灼灼的少年意气。
谢昀卿一进门,便看见气氛僵持的两人,目光在沈闻霁的侧脸上顿了顿,随即落在苏藤月身上,声音冷漠:“谁让你来的?”
苏藤月像是被他这语气冻住了,眨着水灵灵的眼睛,连忙起身,声音怯怯的:“是醉花楼楼主让我们好生招待。”
楼主两字刻意的加重,可怜的外表下,她的唇角细微地轻勾。
谢昀卿察觉到她在用楼主这层身份威胁他,不虞地蹙起眉头。早知道就不约沈闻霁来醉花楼了,倒是忘了还有苏藤月这个未知隐患在这。
“楼主今日有事,他让我转告苏小姐,今日醉花楼的交易账目就有劳你核对了。”
威胁而已,他又不是不会,他手中也拿捏了苏藤月不少的把柄。比如这位魔族圣女,背着圣子哥哥,在外面用醉花楼营业的钱豢养私军,那些账目她应该也不想让别人发现吧。
苏藤月脸上的笑容险些挂不住,楚楚可怜的眼睛中闪过狠厉。
谢昀卿懒得管她,冷言道:“苏小姐还是早点去查账目吧,楼主那边催得紧。”
话音刚落,他径直走到沈闻霁身边坐下,自然地拿起她面前的茶杯,抿了一口。
见沈闻霁似乎已经习惯了他的亲昵举止,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苏藤月咬了咬唇,盯着谢昀卿同沈闻霁说话时惬意的神情,眼眸逐渐变得狠戾,冷冷地扫过沈闻霁。
最后,她一言不发,退出房间,金铃声渐渐远去。
雅间里只剩两人,沈闻霁侧头看他,眉毛微挑:“谢公子怎么不留美人相陪?我可听闻她是你老熟人。”
“莫要冤枉我,我与她不过是点头之交。整座醉花楼我最熟悉的人,就在眼前。”
谢昀卿放下茶杯,指尖擦过她方才碰过的杯沿,嘴角噙着浅淡的笑:“满座美人加起来,也抵不过同你说一句话来得投缘。”
他身子微微倾向沈闻霁,烛火在他眼底投下细碎的光,语气带着些认真,说:“我现在也是美人相伴啊,在我眼中,没有人比你好看。”
“少在这嘴贫。”沈闻霁抬眼瞪他,避开他的目光,说:“我更想知道,你承诺的东西,何时能给我看。”
谢昀卿从怀中取出一个紫檀木盒,推到她面前:“都在这里了。”
木盒中除了厚厚的功法秘籍,还有她曾遗落的那枚粉色香囊,谢昀卿当真没骗她。
他看着她迫不及待打开木盒的模样,眼底的笑意更深:“今日京中有烟花表演,不知可否赏脸,上醉花楼顶楼一观?”
沈闻霁抬眸,对上他带着笑意的眼睛,心跳快了一拍,她将东西收好,强装镇定道:“好啊,带路吧。”
许是来得有些早,烟花尚未开始,不过看着京中繁华的灯海,竟也毫不逊色。
沈闻霁凭栏而立,雀跃道:“好热闹啊”
谢昀卿走到她身边,和她并肩而站,手指悄然搭上她的指尖。
明明只是轻轻的触碰,却仿佛烧起来似的,从指尖蔓延至全身。
心脏跳得很快,沈闻霁脸颊一热,缩了下手指。
退缩的手未能完全撤离,反而被谢昀卿紧紧抓在手里,握住,十指紧扣。
沈闻霁羞恼地偏头去看,却撞进谢昀卿的眼里。
原来他从未看京城灯火,而是一直在专注地盯着她看。
她喉咙微动,紧张地瞥开视线,蹩脚地找着话题:“干嘛一直看我?是有什么想和我说吗?”
谢昀卿轻笑道:“原本邀你上来之前,我心中设想了千言万语要同你讲,但我现在反悔了。”
沈闻霁有点懵:“嗯?”
谢昀卿温柔地拉过她的双手,两人相对而站,手上微微用力,彼此距离贴近。
他缓缓俯身,鼻尖蹭上她的鼻尖。
沈闻霁眼睫轻眨,难言紧张。
夜色之下,炽热的呼吸交缠,彼此的心跳如鼓。
想象中的轻吻没有落下,他的视线黏在她的唇上,可最后却只用额头抵在她的额前。
那些没说出口的千言万语,那些呼之欲出的满腔爱意,都顺着紧牵的手,通过轻触的额头,融化在两人之间。
“砰!”头顶烟花骤然绽放,烟火的流光映在他的眼底,也照在沈闻霁微颤的眼睫之上。
“千言万语。”谢昀卿的声音低哑,带着克制的温柔:“都不如此刻看着你来得真切。”
“我顾不得去想渺茫的未来,此刻我只想好好看看你。”
都说烟花转瞬即逝,但记忆可将刹那定格成永恒。
日后每当烟花盛放,谢昀卿都会想起沈闻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