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闻霁打了个哆嗦:“药修太吓人了,惹不起。”
老实巴交的符修痴心一片,宁死也不愿分手,却甘之如饴做备胎舔狗,整日赖在合欢宗门口痴缠,严重影响宗门……呃,虽然合欢宗的风化本就不太正经。
更有无情道仙君怀孕,孩子他爹居然是合欢宗洒扫女修。
最离谱的是,一抠脚大汉竟冒充合欢宗小师妹的嗓音,与远在北域的妖尊谈起了恋爱。如今妖尊千里迢迢打上门来,非要合欢宗给个说法。
又有……
桩桩件件,匪夷所思。
沈闻霁看得额角青筋直跳,深深觉得当务之急,是早日编纂出合欢宗正经仙法秘籍,规范合欢宗众人言行举止,洗刷世人对合欢宗的污名和误解。
她疲惫地长叹一声,将面前摞得比人还高的卷宗山推开,揉着发胀的太阳穴起身,想去喝口茶喘口气。
刚走到窗边,便见一只熟悉的仙鸽,扑棱着翅膀,她取下信封一看,又是谢昀卿写的。
本以为看今天谢昀卿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应该没精力找她,但这送来的第二封信,难道他有什么急事?
莫非,是与合欢宗相关的要事?毕竟自己曾说过,找宗主可联系她。
不敢怠慢,沈闻霁连忙拆开信件。每封信件上都有仙法防御秘术,接触到她的灵力后,才被解除。
她越发坚定了自己心中所想。
信封展开,上面的内容却让她瞬间无语。
早上收到的那封是:“早安,睡得好吗?老字号花茶给你带一份?”
沈闻霁蹙眉:“莫名其妙。”视线不自主落在一旁热腾腾的花茶,抿起的嘴唇漾起一丝弧度,“不过,味道不错。”
方才这封是:“我想见你一面。”
沈闻霁不知所云。
她把信件揉成一团扔进废纸篓。
可静坐片刻,心头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挥之不去。她抿了抿唇,终究还是起身,从纸篓里将那皱巴巴的纸团捡了回来,小心地抚平,塞进了书案最底层的暗格里。
至于给他回信?那万是不可能的。话都不说明白,不就想引她主动?
她沈闻霁,偏不上这个当!
短暂的休息过后,沈闻霁重新埋首于那堆糟心的卷宗。再次抬头时,天边已然黯淡,依稀的霞光从天际散开,洒在靠窗的桌案上,镀上一层暖融融的金边。
而那桌案上,不知何时,竟已无声无息地堆满了散落的信。一封又一封,甚至夹杂着几根细小柔软的的仙鸽羽毛
显然,可怜的仙鸽今日是拼了命地往返奔波。
沈闻霁没缘由地心尖一颤,愣怔地盯着那些信封,眼前恍惚浮现出谢昀卿倚在窗边,眉眼含笑,喋喋不休的模样。
世人皆道天玄宗谢氏首徒清冷孤高,惜字如金,可唯独在她面前,他似乎总有说不完的话。
她不由自主地走过去,一封封拾起,细细整理。这才发现,每封信的信封都别具巧思,有印着不同的花纹或是精致的云纹,封口处或用同色系带系成精巧的结,或用不同颜色的火漆印上独特的徽记。
这些薄薄的信笺堆积起来,竟比她案头那些厚重的宗门卷宗的数量还要多。
一丝笑意悄然爬上她的嘴角,她低声咕哝着,语气却软了几分:“天玄宗弟子,素日竟这么闲吗?”
门口传来敲门声,沈闻霁慌忙将这些信封塞进暗格,随手抓起一卷宗卷,强作镇定:“进。”
来人是灵栀,她恭敬禀报:“少宗主,宗门外谢仙君找你。”
沈闻霁翻动卷宗的手指几不可查地一顿,声音刻意冷淡:“找合欢宗主?让二师姐应付一下吧。”
她们演完戏后,为防穿帮,她便顺势将二师姐江雪眠请回合欢宗小住。回宗后第一时间便去拜见了母亲,虽吃了闭门羹,但江雪眠回到自己旧日居所,发现竟一尘不染。
询问后才知,原来是母亲吩咐每日打扫,一直在盼着二师姐回家。
“小姐?”灵栀见她走神,轻声提醒,眼中掠过一丝促狭,“谢仙君指名道姓,要见的人是沈闻霁。”
沈闻霁心头一跳,目光扫过藏着无数信笺的暗格。
见他?那厮必定要揪着她“杳无音信”不放。若被他知晓自己不仅没回信,连看都……指不定要如何借题发挥,变着法子折腾她。
更何况,此刻她一身女装,临时更衣难免仓促,万一被瞧出破绽……
沈闻霁打了个寒颤,挥挥手道:“你就说我不在,婉拒了吧。”
灵栀眼中笑意更深,心领神会地应声退下。
刚关上门,一道身影便从敞开的窗户利落地翻了进来。
沈闻霁没好气地一脚踹过去:“晏叙,门开着呢,做贼似的翻什么窗。”
晏叙灵活地避开,目光在她身上的女装罗裙上转了一圈,戏谑道:“我这不是怕深夜擅闯少宗主香闺,有损你的清誉嘛?”
沈闻霁直接甩给他一个大白眼:“翻窗而入更像采花贼。少废话,找我何事?”
“当然是你所求之事了。”晏叙卖了个关子,他从衣袖里拿出情报递给沈闻霁:“你托我寻的那位能编纂仙法秘籍的隐世名师,有眉目了。情报显示,明晚子时,此人会出现在醉花楼西厢雅间。”
沈闻霁狐疑道:“醉花楼晚上不都是青楼营生吗?你这个大师,真的靠谱吗?”
“嘿,不信我?”晏叙抱臂,“有传言说这位大师是醉花楼的神秘楼主。机会难得,情报给你了,至于能不能见到真佛,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沈闻霁点点头道:“放心吧,我自有成算。”
今日她这屋子真是热闹,门外陡然又传来一阵急促得近乎粗暴的敲门声。
“咚咚咚!”
沈闻霁心头一凛,快步上前,猛地拉开门。
门外站着今日当值的巡山弟子,脸色惨白如纸,额上冷汗涔涔,声音因极度的恐惧而颤抖变调:“我巡查时发现有魔气,应该是有魔族闯了进来,二师姐……她失踪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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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你怎么在
夜晚的风带着刺骨的寒意,从敞开的房门呼啸灌入,顺着沈闻霁的衣袖涌进,刹那间便席卷了她身上的全部温度。
噩耗如惊雷炸响,让她遍体生寒。
沈闻霁甚至顾不得礼数,她失态地抓住巡山弟子的手臂,声音因急切而微微发颤:“你可曾看见贼人的模样?又或者你可曾亲自去二师姐寝屋查勘过?”
“我、我……”那弟子咽了下口水,颤着声音,磕磕巴巴地说:“我巡查时只觉得一阵魔气涌来,跟上去追踪,便被引到二师姐寝屋门外。当时屋内还亮着灯,二师姐应声答话,听着并无异样,不似被胁迫。”
他脸上血色尽褪,仿佛想起了极其恐怖的画面,声音陡然拔高变调:“就当我以为是我大惊小怪,师姐房间传来一阵惊呼,紧接着油灯被熄灭了,屋内一片漆黑,看不清人影……”
“我被吓得魂飞魄散,哆嗦地踹开屋门,却见屋内空无一人,只有翻滚的魔气。”他羞愧难当,深深垂下头,不敢看沈闻霁的眼睛,“弟子无能,不敢久留,立刻赶来禀报……”
倚在廊柱上的晏叙冷哼一声,抱着肩膀,嗓音冷淡:“也就是说,你未曾亲眼目睹二师姐被抓走,更不敢入内细查。你是怕那贼人还在,自己小命不保吧?”
听闻此言,巡山弟子忙不迭跪倒在地,连连磕了好几个响头,哽咽道:“弟子
修为低微,不善武力,怕不是贼人的对手,请代理长老责罚。”
他口中的代理长老,指的是沈闻霁。
如今的合欢宗正值多事之秋,她不方便暴露身份,便对外宣称二师姐是没继位的少宗主。前宗主母亲为了避见二师姐,竟宣布闭关修炼。本应该代理宗门职务的张长老前些日子外出游历,此时也并不在宗门内。
于是,沈闻霁给自己搞了个代理长老的虚职,来管理这群龙无首的合欢宗。
魔族贼人也定是了解到了这一点,才敢在今日行凶。
沈闻霁闭了闭眼,敛下眼眸中翻涌的激荡情绪。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慌乱,此刻她是合欢宗的主心骨,绝不能自乱阵脚。
她垂眸看着跪在地上,抖如筛糠的弟子。趋利避害是人之常情,险中自保也是人的本能,他与师姐情分不深,确实没理由拼命。她也理解,总归不能严苛的怪罪于他。
“玩忽职守,罚扣一季度月例。”沈闻霁撇开视线,声音刻意装得平静:“带路,去现场勘察一下。”
正如巡山弟子所说的那般,一路上没什么人,但那丝若有似无的魔气却如附骨之疽,萦绕不散,令人心烦意乱。
到了二师姐寝屋门口,四周都没什么异常,屋外门窗完好,檐角整洁,连一片瓦都未曾松动。沈闻霁细细查勘,竟无半分强行闯入或携人逃离的痕迹。
如果不是贼人身法通神,短时间内挟持一人离开都能做得滴水不漏。那么就是他一直潜伏在房内,待那巡山弟子惊惶离去,才挟持着师姐,大摇大摆从正门离开。
沈闻霁气得牙痒痒,只觉得方才的处罚轻了些。
她推门而入,仔细检查了下。屋内陈设整齐,并无打斗痕迹,只在房梁处,一团浓稠如墨的魔气久久不散。中央的地板上,静静躺着一块绣着交颈鸳鸯的丝帕。
俯身捡起帕子,指尖拂过细密精巧的熟悉针脚,她便知道这是二师姐掉落的。或许是强烈挣扎下脱落的?又或许是给他们的线索?
沈闻霁将手帕珍重地收进怀里,视线落在一旁热腾腾的茶盏上,里面泡着地正是谢昀卿今日所送的红茶,茶盏尚滚烫,人应该没走多远。
平静明亮的眼眸骤黯,她抿唇吩咐道:“贼人畅通无阻地进了合欢宗,定是和内部的人有所勾结,传我令下去,即日起合欢宗封山,所有人都禁止进出。”
走出寝屋,她将屋门阖上。
就在回身的刹那,眼角余光瞥见门侧空地上,赫然多了一个牛皮纸信封。
方才进屋前,她明明仔细勘察过四周,空无一物。那么这个书信,定是有人在她进屋时,偷摸放置在门外的。
这也太胆大包天了,充斥着浓浓的挑衅意味,仿佛合欢宗是他家后院,来去自由,无人管束。
沈闻霁强压下心中的怒火,暴力扯开信封。
里面的信纸字迹潦草,言简意赅:“后日,带合欢宗圣物,于忘川河无忧客栈交换,若成则人归,否则……”
后面紧跟一个用朱砂笔重重画下,触目惊心的鲜红叉号。
忘川河是民间戏称,这是阻断魔界和人界的暗河,因魔界那边常年阴暗诡谲,好似人间炼狱,于是这条通往魔界的河便被称为忘川河。
无忧客栈便是忘川河旁唯一的客栈,老板也是个不怕死的主,为了赚钱在阴森吓人的地方开客栈,给进出魔界的人提供一个落脚点。
这人胆敢捎这封信来,便证明他们根本不怕合欢宗,但觊觎信中所说的圣物,所以用下他们要用下任少宗主的命,逼合欢宗拱手交出。
虽然不知道贼人口中的圣物是什么,但是沈闻霁知道是自己连累了师姐。如果她没有提出假扮计划,师姐就不会被贼人掳走。
“师姐……”她喉头发哽。
一旁的晏叙接过她手中的书信,垂眸看着状态明显不对的沈闻霁,开口安慰道:“信中人想要用你师姐来换圣物,短时间内定不会动她,想必暂时性命无忧,你别太担心,当务之急是查明贼人的来历,以及搞清楚圣物是什么。”
沈闻霁点头,强迫自己从愧疚的情绪里走出来,她还有一天的时间,绝不能因此颓废。
她狠狠抹去眼角湿意,立即吩咐晏叙启动全部暗探去追查。然后来到母亲闭关地方,给母亲传递了师姐失踪的消息,恳请母亲出关。最后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她还给游历的张长老寄去传信,让她速归。
一一盘问完合欢宗众人,依旧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人员,再次抬头,天边已然大亮,她竟一宿未眠。
灵栀心疼她的身子,劝她稍作歇息。
沈闻霁只摇摇头,扯出一个逞强的笑容,强撑着精神将案头堆积的卷宗处理完毕。又将合欢宗近年来的功法秘籍仔细整理、誊抄,预备今晚带去给那位编纂大师参详。
“小姐,晚上你真要去那醉花楼?”灵栀忧心忡忡,“你身体受得住吗?”
沈闻霁拍了拍她的手背,宽慰道:“放心,我又不是娇弱的闺阁女子,我身体强健,又有真气加身,不过是熬了个夜,精气神还充沛呢。你去帮我准备一下晚上要穿的男装,我今晚一定要见到这位隐世仙人。”
灵栀叹气,终是拗不过沈闻霁,只得依言照办。
暮色四合,华灯初上。
沈闻霁提前几个时辰,便先来到了醉花楼附近。本想潜进西厢雅间探查一二,不料刚靠近大门,便被两名衣着精干的小厮拦下。
拦她的小厮言语中有些反常的毕恭毕敬,言语间却滴水不漏,坚决不许她踏入半步,甚至搬出一些令人啼笑皆非的借口,例如什么今日醉花楼风水不好,会冲撞了贵客。
沈闻霁:“???”她只觉得离谱,冥冥中好像有人在刻意拦她一样。
无奈之下,她只得寻了个角落,仰头灌下一小壶烈酒,佯装酩酊大醉,学着晏叙上次的样子,摇摇晃晃便要硬闯。
既然小厮不敢伤她,那她硬闯进去的概率还是很大的。
然而,她刚借着酒劲嚷了两声,数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天而降,不由分说,扣住她的手脚,便将她整个人架了起来往外抬。
沈闻霁惊得酒意都醒了大半,脸憋得通红,一双桃花眼瞪得溜圆,瞳孔倏地变得清透。
不是,啊?
这醉花楼远比她想象中隐藏的秘密更多,普普通通的酒楼,居然豢养了这么多暗卫,每一个看起来实力都不容小觑。
她紧闭双眼,佯装醉死,不敢硬抗。
本以为自己会被粗暴地直接扔到大街上,谁知暗卫们竟异常体贴地将她抬至不远处一家上等客栈,开了间顶好的上房,将她轻轻安置在柔软的床榻上。
沈闻霁一路上都在假寐,实则偷偷听着他们的谈话。
一位暗卫有诸多不满,低声抱怨着:“以往遇到这种硬闯的,不是打杀就是轰走,这次为何如此麻烦?还要好生伺候?真是麻烦。”
另一人立刻厉声斥道:“噤声,这位可是贵人。上头严令不得有丝毫怠慢,当然要好生伺候。敢动他一根头发,别说见明天的太阳,今晚的月亮你都甭想再看见。”
将人安顿好后,两人瞬间消失,不留一丝痕迹。
沈闻霁睁开眼,眼眸闪烁。根据他们的谈话内容,她推测定是有相熟的人在阻拦她进醉花楼,那人没什么恶意,不图财不害命,单纯不让自己进去,好生诡异。
前几次她进入醉花楼都是男装,倘若暗卫口中上头的神秘人,是与她在醉花楼相识的,那如果她这次用女装进呢?
距离大师现身的时间已迫在眉睫,沈闻霁心一横,断不可能再犹豫了,她决定赌一把。
她迅速拆散男子发冠,如瀑青丝倾泻而下。她手法利落地挽了个当下时兴的堕马髻,鬓边斜插一支点翠镶嵌红玉的步摇。
对镜匀面,薄施粉黛,那双摄魂动魄的桃花眼衬得愈发潋滟。眼尾微微上挑,眼下缀着颗细巧的痣,鼻梁秀挺,往下是娇嫩的唇瓣,涂了颜色艳丽的口脂,唇线却
描得极柔,添了几分无辜的娇憨。
她又高价从花楼姑娘那买了未曾穿过的衣服,将男装换了下来。
再次出现在醉花楼前,沈闻霁已经判若两人,身上穿的是清透的月白色褙子,里头衬着件水红色的绫罗抹胸,领口微敞,露出一截细腻皓白的脖颈,比羊脂玉更惹眼。
下身是条烟紫色百褶裙,裙角绣着金丝合欢花,走动时裙摆翻飞,裙裾扫过地面,带起一阵若有似无的冷香。
整个人瞧着,恍若月光织成的人,又被夜色染指了边角,艳而不俗,娇而不媚,与楼前那些莺莺燕燕截然不同。
她的出现,瞬间吸引了所有寻欢客的目光。
其中尤以王公子最为嚣张跋扈,色胆包天。他腆着肥硕的肚子凑上前,一双绿豆眼黏在沈闻霁身上,涎着脸道:“美人儿,可否赏脸共饮一杯?本公子已在醉花楼备下上好的酒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