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易青看着那果子上被她咬出来的缺口,那里泛着水光。
他看了明香的唇一眼,凑过去,在那上面咬了一口。
“好吃吗?那我也尝尝。”
明香:“……”
明香心说“呵,男人的小伎俩”,心里却有些闪躲,虽然她不知道这有什么好闪躲的。
老夫老妻,同吃一个水果,很正常,不该羞涩。
曾易青吃完果肉,忽然用指节点了点桌面,问明香:“媳妇儿,我的青团呢?我也想吃青团。”
明香把桌上的鼠曲草青团推过去:“这里,给你留了,吃吧。”
曾易青看着她:“这个我刚刚已经吃过了,我问的是我没吃过的。”
明香斜眼看着他:“说人话吧,曾团长,你今天真的是……”
明香想起刚刚在主卧的自己,真是牙齿都要磨碎了。
曾易青就喜欢看她这样,笑得狡黠:“我没做什么媳妇儿,我只是想吃你做的糕点,别人都比我早吃,我还没有别人亲?”
明香:“……”
还说他也转性了,会自己找甜品吃了,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她呢!
明香:“没有了,先前本来准备留给你吃的,但被周晚棠硬买去了。”
“硬买?”
曾易青皱了皱眉,拉住明香的手臂开始检查:“她做什么了?伤到你了?”
明香无语,心说这什么脑回路。
于是少不得又把这事儿给他说了说。
曾易青这才把皱着的眉头松了,抱着她说了句:“便宜她了,我媳妇儿做的点心千金不卖。”
明香被他逗笑了,说:“不卖她卖给你?”
曾易青抓住她的五根指头在指尖上亲了一口:“买不起,我都是你的,哪里还有资格再买你做的东西?”
“不如我用力气来换?”
明香:“……”
明香就着这样的姿势,顺手把那五根指头在他脸上轻轻打了一下:“适可而止吧曾团长。”
说完笑着又拧了他一下。
曾易青简直喜欢到不行,抱着她又亲了一口,见明香皱眉了,才放开她。
他拿起一颗青团,一口吃了,说:“真好吃,媳妇儿,以后你给别人吃什么也好歹给我留一口。”
“我今天听说你给别人什么彩色的青团
,回来没看到,我这心啊,一下子从天上到地底下去了。
明香:“少来,你不喜欢吃甜食,你自己说的。”
曾易青笑:“不知道怎么的,吃着吃着咂摸出点味儿来了,现在不吃还想。”
明香看着他嬉皮笑脸的样子,很是无语:“山西老陈醋!”
曾易青抓住她的手腕,说:“真的,我不骗你。”
明香才不信,继续看星星。
过了会儿,曾易青说要跟她说一件比较严肃的事。
明香点点头:“嗯。你说吧,什么事?”
曾易青:“咱们上岛有些日子了,上头问你想不想去工作。”
明香眉头一挑。
被人羡慕军属待遇之一,分配工作,来了吗?
明香想也不想:“易青,我不想去。”
曾易青愣了一下,过了会儿点点头:“好,那我很上头说。”
没过多久,风言风语传遍星洲岛。
那个做青团很好吃,把周天鹅那张挑剔的嘴都拿下了的明香,她好像是个傻的,她居然拒绝了上头给的工作!
徐大姩听到消息,顿时心急如焚,连捕鱼都懒得去了。
明香啊明香!你的思想觉悟再低不能没底线啊!
怎么能不工作呢!这可是在为建设祖国贡献自己的力量!
李红云在家里听到,也是急得团团转。
明香啊明香,多好的机会!
女人不能没工作,没工作就像她一样,会被丈夫和孩子瞧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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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最近赶进度,总是擦着零点更,虫比较多,给大家道个歉,我尽量多检查。[狗头叼玫瑰][狗头叼玫瑰][狗头叼玫瑰]
事儿刚出, 徐大姩就天天往明香家里跑,苦口婆心地劝。
“明香,你喊我一声姐, 我徐大姩也不是没良心的。”
“我是过来人, 说什么也都是为你好,但凡是带着点儿坏心思, 就让姐不得好死。”
她提高了声音:“你这工作你真不能放弃啊!身为军属,就该时刻想着跟丈夫一起报效祖国!”
她话说到这里, 突然,也不知怎么的想起自己以前上班时候那些不为人知的辛苦,愣是顿了一下。
反应过来后, 她心虚地,赶忙话锋一转。
“说句不利于团结的,工作也是咱的一种身份, 有工作军属的地位和没工作的那就是不一样!”
“而且你要是达到上头的条件,能考上正式的工作,那都是有工资的!”
说着朝旁边的李红云挤了挤眼睛。
李红云倒不是特意来劝明香的, 她没这个魄力。
她心里虽然也有自己的想法,但她根本不敢对明香的人生指指点点。
她是来找明香玩的,林卫国那个家, 她实在是因为自己是人家老婆没办法走, 否则她是一秒钟都不想多待。
就比如今早, 她好好地做好了馒头和包子, 家里的两个孩子突然说要吃面条。
等她吭哧吭哧把面条做好, 两个孩子却一个招呼不打就已经上学去了。
她气得眼睛红了,林卫国见了,又说她心眼子比针尖还细, 非要跟小娃娃计较。
所以她等林卫国一走,就跑出来了,衣服都还没洗。
但她已经不想洗了,她打定了主意,哪怕晚上回去林卫国揍她,她都不要洗那些衣服。
总之,李红云不敢对明香说什么指导性的话,只是攥着手指,担心地问明香:“明香,你真的考虑好了吗?”
“这是很多人都求不来的机会。”
她对此深有感触,毕竟自己就是那个求不得的。
明香坐在桌边,看着自己的园子。
快两个月了,她先前种下去的薄荷种子已经长大了。
原先的那块儿一片青绿,看得人一片舒坦。
明香微笑着看了她们一眼。
“徐姐,红云,我知道你们都是为我好。”
“但我不是小孩子了,这些事我有我自己的打算,你们就不要管了。”
说着,她拉上李红云:“红云,你看我那些薄荷,长得好不好?今儿就拿它们做点点心吃吧。”
徐大姩家里还一大摊子活儿等她回去做,实在是担心明香的前途,才抽空跑出来。
这会儿见她这么闲散的样子,那个急啊!
她这个人,要是你让她不管她就能不管,那她就不叫徐大姩了。
徐大姩脸皱成了菊花,眼里是显而易见的焦急:“明香!别玩了!你跟姐说说,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明香知道她的性子,也不生气,就跟她解释了一下。
“我想在家里做点自己喜欢的事。”
徐大姩那股死板劲儿又起来了:“谁都想在家做点自己喜欢的事,明香,可你得时刻想着精忠报国才对!”
“你是不是怕苦怕累?我跟你说,这可不……”
“行”字还没出口,忽然触到一道冰冷的视线。
那视线就像是裹了无数细细的冰刀一般,寒气顺着她的脚一下子就上来了。
她心里一个寒噤,赶忙住了嘴,难以置信地看着明香,怀疑那眼神居然来自明香那张脸。
可她看过去的时候,明香仍是那副笑得恬淡的样子。
徐大姩听到她说:“徐姐,你别操心了,我有分寸。”
徐大姩有些恍惚,她忽然搞不懂,刚刚那个寒冰刺人的眼神真的是明香的眼神吗?
正有些胆寒,忽然明香在她手背上拍了拍:“姐,我想用自己喜欢的方式给国家做贡献,希望你能体谅。”
那哪能轮得到她来体谅!
徐大姩也不是不懂道理的,当即就出了些冷汗,讪讪地说:“懂,姐姐懂,你自己看着办吧,我回去喂鸡了。”
明香点了点头:“等点心做好,我让红云去喊你们,一定要来哦!”
徐大姩一听到点心,心里一下子就涌起些喜悦和期待。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她又苦恼地皱起了眉头。
完了完了,她被明香带坏了。
暗暗拧了自己一把:徐大姩,瞧你这点出息!
徐大姩回到了家,他丈夫吴建国也在。
老吴今天休假,端了家里的木头躺椅,坐在院子边儿上,就着院外一株椰子树的树荫用收音机听新闻。
他见徐大姩回来,原本舒展的眉头一皱,微微起了上身,招手喊了她一声:“哎,老婆子,你给我过来!”
徐大姩那火“噌”一下就上来了。
夫妻几十年,从开始到现在,这个人都这副样子,喊她从来不喊名字,也不像小曾喊明香那样喊媳妇儿。
每次有事找她,都是一招手,就跟招家里那大黄狗一模一样。
从前,徐大姩都没管。
男人么,都一样。
小曾那样的,可能是从京市那种大地方来的,接受过的思想教育不一样。
加上那么大年纪,传说还不能生娃,娶到了明香这样好的老婆,所以会疼惜着点儿。
所以不是谁都像小曾那样的。
可最近,也不知怎么,徐大姩越来越受不了丈夫对她的态度。
但她还是顺从地走了过去,手里拿着喂鸡舀谷子皮用的椰壳勺,站在他的脚边,问:“怎么了?”
吴建国坐起身来,把收音机的音量调小了。
“我看你最近跟小曾家那媳妇儿走得很近啊?”
徐大姩:“是啊,怎么了。”
吴建国一根食指在她面前点了点,声音都大了些:“哎,我跟你说,你可离她远着点儿……”
唱戏一样唱了句:“那娘们儿,可不是个好人呐啊啊啊!”
徐大姩:“……”
徐大姩的火一下子就上来了,只不过碍于对方是自己丈夫,忍着没发作。
她甚至是笑着问他的:“人小曾好歹也是你战友和同事,怎么这样说人家老婆?”
吴建国原本惬意得很,不妨被她这么一说,一下子就火了。
大手一拍椅子的扶手:“嘿!你这个虎娘们,跟你讲话你还不信了!”
徐大姩的笑维持不住了,眼皮耷拉下来,嘴角也落了下来:“那你倒是说说,明香这丫头怎么你了,要让你这样编排她?”
吴建国抬头,像看陌生人一样看着她:“哎!你这是什么表情!你看仇人哪你!”
“我发现啊,你最近真的是越来越不把我当回事了,一天到晚往那边跑,家里的事做得鸡零狗碎的,哪有以前半点的贤惠模样!”
徐大姩不接他话题,固执地追问:“你说啊,明香到底怎么惹到你了,你要这么说她?”
吴建国不悦地看着她,手招了招:“过来点。”
徐大姩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微微弯下腰来:“你说啊。”
吴建国:“你听说明香拒绝工作的事了吧?”
“听说她这个人比那个周天鹅还要贪图享受,是个把白糖当沙子撒的人。”
“每天饭都不做,衣服都留着小曾回来洗,说话要人哄着。”
说着嗤了一声:“小曾看着挺爷们的一个人,跟她说话是用好不好当句号的,大家都叫他好不好丈夫,这还是他自己的下属给他取的诨名呢,你说好不好笑。”
又说:“小曾上着班,还得天天给她送饭,回家还要给她洗衣服,真是丢我们男人的脸!”
徐大年捏紧手上的大木勺:“哦,那咋的?”
吴建国眉头一皱:“什么叫那咋的,你现在说话我是真不爱听。”
不过他没继续计较,压着声音说:“你说这样的一个女人,不去工作是因为什么?”
“那必然是因为她懒啊!她怕苦怕累,不想为国奉献。”
“我懂她是怎么想的。反正她有曾易青养着,每天吃那么多白糖面粉的都吃不垮曾易青,那还要去工作个锤子!在家舒舒服服地吃喝玩乐多好!”
“我说老婆子,你可真不能跟她走太近,你看你现在都已经有向她看齐的迹象了,干活都不积极了。”
徐大姩的心里像是堵了一块石头。
她按捺住那种又生气又憋屈的感觉,问他:“非得干活积极吗?我当了你老婆,我就合该累死吗!”
吴建国哪里听她这样说过话,当即又一拍扶手,人也站了起来,站在哪里比徐大姩高足足两个头,压迫感十足。
“我说你最近是吃了炮仗是怎么的!老喜欢顶嘴!”
徐大姩眼睛酸涩起来,嘴上却更加不饶人:“我就这样了怎么了!你一个外人,凭什么说明香的不好!”
吴建国:“我不也是为你好!怕你犯错!”
徐大姩:“你就是为了你自己名声!你的面子!”
徐大姩把木勺也往那椅子扶手上一拍,发出“砰”地一声。
“你是谁啊你就那么看不得明香闲着?”
“她闲着怎么了?她爱闲着就闲着,爱吃点心就吃点心,她男人都没说,要你来说!”
她像一把机/关/枪,不停地突突。
“你上下嘴皮子一碰就想给人定罪?她愿不愿意为国做贡献,那是她的事,要评判也该由咱们国家来评判!”
“上头都没说她什么,要你来说?你能代表国家?啊?你能吗!”
吴建国直接给她说懵了,气急攻心、脸颊抽搐,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她:“你、你、你!你是不是疯了!”
徐大姩:“你自己不懂怎么当人丈夫,就别一个劲地说别人。”
“人小曾人好,善良,知道疼媳妇儿,人不像你,家里婆娘为这个家累死累活,你连句好话都没有!”
说着,眼睛又是一红,居然拿那木勺往他身上招呼了一下。
吴建国不妨她居然这么大胆,就没设防,居然还真被她打到了,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他气得把那木勺抢了过来,拧眉竖目就是骂:“谁叫你累死累活了?我叫你累死累活了?这都你自己愿意的嘛,都是你的责任嘛!谁家婆娘不是这样过来的!”
徐大姩:“……”
徐大姩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这个与她相伴三十多年的男人。
她的眼泪流了出来,语气也软了下来:“吴建国!我可是为你生了四个儿子!”
吴建国见她这副样子,是真的觉得她疯了。
“你说你哭给谁看!半截身子都入土的人了!”
“你不该给我生儿子吗?啊?那不也是你的儿子吗!”
徐大姩直接给气笑了。
“好,好,好”,她把脸上的泪珠一抹,眼里冒着火,知道自己再打不到吴建国,就趁他不注意,一下子把那收音机的天线都给砸断了。
“你说得都对,我认了!但要是让我再听到你编排明香,你且等着,晚上不要睡死,不然我用木勺砸烂你的脑袋!”
吴建国:“……”
这疯娘们!
吴建国把心爱的收音机拿过来,心疼地鼓捣了一下,鼓捣不上去,气得一拂手:“跟你越来越没法沟通!”
气呼呼走了。
徐大姩心里堵着石头一样。
她用袖子擦了擦眼泪。
伟人说,女性半边天。
她本来以为自己已经掌握了这句话的精髓,可却还是会被气成这样。
可她仍是没法放下家里的一切。
饭菜要做,一家人的衣服得洗,菜地要浇水,鸡鸭鹅都要喂。
老大已经在中学念书了还好点,其他三个都还小,都得看着护着。
有时候孩子们打架,自己就得调停,嗓子都吼劈叉了。
好不容易调停好了,心里还是又急又气又恼,几个小时没得平静,又怕把孩子给吓着了。
徐大姩想到这里,就不由自主地又想起自己当年嫁给吴建国,肚子迟迟没有动静。
那时候是真的急啊,整宿整宿睡不着觉,早上梳头,梳子上黑压压的一片头发。
那时候还在吴建国老家,吴建国自己又不在家,只留她一个人面对那一大家子。
婆婆嫌弃,姑姐把她当仇人一般。
她根本抬不起头来,到处托人找老郎中,天天喝草药,刮得肚子里一点油水都没有,肚子还痛,痛得差点直接往村头的池塘里跳。
后来终于生了老大,又大出血,好在捡回来一条命。
那时候却觉得幸福极了,看到老吴回来探亲时抱着儿子那笑得脸都皱起来的样子,觉得这一辈子也值了。
后来跟着吴建国来到星洲岛,知道他还想要孩子,想也不想地就继续生,一直生到四十多,生下老四后马上就绝经了,成了这个岛上的神奇人物。
到这儿徐大姩都还挺得意,哪怕每天累得喘不过气,也还是觉得自己很伟大。
反正女人都是这么过的。
哪怕在前面的几十年里的战争年代,出了很多传奇女子,可这些女人也是要结婚生子,要顾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