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绾沅很快就顾不上别的了,因为疼得越来越厉害。
她的脑袋忍不住左甩右甩,额头之上的汗珠冒得密密麻麻,哭腔接连.二三,几乎要将温祈砚的心给一拳拳凿碎。
“呜呜呜哇……”纪绾沅躬起身子,稳婆让小丫鬟把她给按住。
说还需要等一等,因为不到时候生产。
温祈砚转头看去,“要到什么时间?”
稳婆还没解释,旁边的郎中已经率先开口跟他说清楚妇人产育的流程是怎么样的。
实际上,这些相关的东西,温祈砚早就在前些时日得知了。
听着她的哭声,一时紧张恐慌到脑中空白,完全没有办法自抑住情绪。
因为她和他都做过的那个梦。
“血,出血了。”稳婆道不好。
温祈砚脸色一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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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郎中是翼州一带最有名的医圣手, 医术不输宫内有资历的太医, 他当下便正色,稳住场面, “勿要大惊小怪。”
“娘子早产,出血是正常的现象。”他已经拟了方子, 着人去熬药。
纪绾沅已经听到了这句话,她吓得眼泪与冷汗齐飞, 比方才还要哭得厉害,“温……”
祈砚两个字还没有冒出来。
男人已经坐上床榻,以高大身躯挡住她往下探看的视线,让她瞧着他。
“郎中说了没事。”他接过小丫鬟们拧上来的帕子, 温柔给她擦拭着小脸上冒出来的汗珠子和眼泪。
想叫她别哭, 把他的心都给哭乱了,但也知道纪绾沅若是不哭出来,憋在心中会十分的煎熬。
郎中附和温祈砚的话, 但请纪绾沅放心。
稳婆得了郎中眼神暗示, 也顺着话跟纪绾沅说没事,让她稳住。
且让纪绾沅顺着她说的话, 收放呼吸,不要太紧张。
手底下的人动作很快,汤药已经端上来了, 温祈砚给纪绾沅喂了小半碗之后,她总算是稳住了心神,人也没有那么紧张了, 哭着跟温祈砚抱怨,说是汤药好苦。
他以指腹擦去她唇瓣之上的药汁,变戏法似地从怀里拿了半块糖芽出来,塞到她的嘴里。
甜蜜的口中化开,很快就压制住了苦涩。
纪绾沅看着男人的眉眼,“你…怎么会有糖?”
话刚问完,整个人完全忍不住疼痛,她又开始哼哼了。
温祈砚攥紧她的手,“纪绾沅,若你觉得疼,便咬我。”
他想跟她感同身受,遂以把手递到她的嘴边。
闻到男人清冽的气息,对于递过来的出气“爪”,纪绾沅一点不留情,直接张口咬了下去。
方才吃的药,已经开始发挥作用,这时候是真的要生了,一阵阵冲痛席卷而来,她真的太疼了,下手,不对,下口没有轻重,尖牙刺入男人的手背,瞬间便见了血。
纪绾沅尝到了血腥味,温祈砚感受到了痛意。
他看着她痛哭流涕的小脸,发丝被眼泪侵染,黏连到一处,简直可以称得上狼狈至极,看得他无比心疼。
郎中和稳婆以及所有照顾纪绾沅身孕的人都在尽全力。
因为温祈砚放过话,纪绾沅活,众人才能活,若是她死,所有人跟着一起陪葬。
此话一出,几乎是把刀架在了脖子上,而且温祈砚全程在内室陪同,就在大人的眼皮子底下,众人更不敢有失一点偏颇。
正因为如此,那老练的稳婆见到血才会那么大反应。
幸而郎中镇住了场面,一切都在有条不紊进行着。
话本里的生产虽然也有疼痛,但给予纪绾沅更多的是恐惧,因为在那里,她难产血崩死去的样子,着实太吓人了。
以至于,她至今对生产这件事情都布满了恐慌和不安。
现如今,真的要生了,整个人疼得好厉害。
怎么会那么疼?
比跟温祈砚睡觉还要疼,她感觉自己就快要被撕成两半,这种疼痛已经不仅是一阵阵传上来,而是接二连三。
她崩溃到大哭,脑袋甩得眼前重影不断,开始哭爹喊娘,说她不要生了,好疼好痛!
往前她一直被人捧在手心里,破点皮都嚷个半天,哪里受过这样的罪?
温祈砚安抚着她,稳婆和郎中,还有小丫鬟们都在哄着她的情绪。
可纪绾沅不听,她哭着痛骂温祈砚,说他就是一个混蛋。
要不是因为他,她才不至于受这种的罪。
她真的快要被疼死了,救命。
“少夫人尽力,头已经出来了!”
“看到头了……”
这些人的话不断传到她的耳朵里。
还有男人倾身于她耳畔,一声声低沉缱绻的沅儿。
她抬手挣扎之间,不知怎么的,呼的一巴掌甩了过去。
清脆的巴掌声在哭喊声不断的内室里很是响亮。
听到声音正在忙碌的众人,下意识朝温祈砚看去。
男人肤色冷白,侧脸很快就浮现了巴掌印,还沾染了血迹,是纪绾沅方才咬他之时,沾染到她唇瓣上的。
温祈砚的手被咬破了,他去牵她的时候,她的手上也有血迹。
她一动手,这血迹未干,自然也就沾染到他的脸上了。
温祈砚感受到众人动作的停滞,冷脸看过来,“愣什么?”
大家立马投身到忙碌当中,再也不敢多看。
即便是没有多看,可男人哄人的话还是钻到了耳朵里。
他哄着快要被疼痛捣哭碎掉的女郎,温声问她要不要再打一巴掌?
纪绾沅哭着娇声斥责,让他滚蛋,说她恨他,都是因为他,才让她这样受罪。
他不断跟她认错,说都是他的错。
纪绾沅嗷嗷哭着,声音发颤,“当然都是你的错!”
她的手指攥着被褥,指骨泛白得厉害,软枕都被她给哭湿了。
她说她再也不要生了!
沾染了血迹的唇瓣一直念念叨叨个不休,但她很顺从稳婆还有郎中的话,深呼吸,长喘气,不断用力。
在经过了焦灼的半个时辰左右,纪绾沅总算是生了。
孩子落地的一瞬间,她听到了孩子划破天际的响亮哭喊声,力竭到瞪大眼睛,最终闭上了眼睛。
见状,温祈砚神色巨变,“沅儿!”
郎中立马让他不要紧张,“少夫人只是因为力竭,所以才晕了过去。”
“她没事吗?”温祈砚看着郎中,盯着他的脸,不错过一丝情绪。
郎中连忙解释道,“少夫人没事。”
“她有没有出血?”
郎中:“?”这问题问的?
女人生孩子都要出血的,可大人的样子似乎……
该怎么说呢,正当郎中斟酌着,要怎么回话方才显得周全。
温祈砚又询问得更清楚了一些,“她有没有血崩?”
郎中瞬间反应过来,“没有的!”
“少夫人身子康健,得益于这些时日养得很好,虽然早产,但没什么大问题,月子好好.做.就是了,小公子的身体也康健,大人您放心吧。”
听到这句话,温祈砚方才松了一口气,他闭上眼睛,整理脸上的失态,脸腮因为紧绷而翕动,“……嗯”
还好,幸好,梦里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郎中也知道他需要再整理一下情绪,没有再打扰,而是下去写方子,让小丫鬟速速把药抓来,煎好给纪绾沅吃。
小丫鬟们手脚麻利,内室的狼藉很快就清理干净了。
唯独温祈砚满身狼狈。
他不肯走,脸上还挂着指痕和血迹,一直守在纪绾沅身边,目不转睛盯着她。
明明郎中已经说了,纪绾沅不会有事,可似乎他还是害怕。
谁都不敢劝。
只能照常沉默做着手上的动作,进进出出,脚步声都落得轻巧,不敢打搅主子们。
纪绾沅这一昏迷,直接陷入了混沌当中。
她在迷雾当中走了许久,她看不清前路,也无法找到退路,且周遭有很多凄厉的哭喊声。
起初她还能分辨,一些来自于她自己,好似她在难产血崩,可很快,又有新的哭喊声传来,仿佛是爹爹和娘亲,她担心得不行,在迷雾当中转来转去,她大叫爹爹娘亲。
凄厉的叫声没有停止,而且越来越多了。
有她家里人的,还有温家人的,似乎还有林家人,嚎丧似的,大家都在哭。
她站在黑漆漆的迷雾里,快被哭懵了,脸上还挂着泪痕,不知道从哪个方向辨别哭声。
正当她不知所措,站在原地喘气的时候,有一道声音,低沉暗哑,一直在叫她。
纪绾沅……纪绾沅……
声音实在是太微弱了,她根本就没有办法辨别。
可很快,这道声音越来越清晰,周遭凄厉的哭声都散去了,黑漆漆的迷雾也渐渐散开。
她站在……她的坟前。
准确来说,是前世话本子里的坟前。
方才叫她的人是……眼前匍匐在她坟前的男人。
温祈砚吗?
他怎么消瘦成这个鬼样子?就好像是被人折磨了许久。
天呐,她几乎都快要认不出他了。
仅凭背影,她甚至以为是流落街头的痨病鬼呢!
他这副样子真的太像了,就像是被人抽走了精.气,失去了支柱,所以才以至于一蹶不振。
可他想要的,不是得到了吗?他如愿以偿覆灭纪家,年纪轻轻便成为天子近臣,娶到了门当户对,知书达理的妻子,摆脱了她。
他怎么这样,又来她的坟前假惺惺哭什么,就好像死了爹娘一样。
她都不知道,有什么事情能令一个身躯高大的男人倾颓成这样。
纪绾沅失语许久,暂时没看他,只往旁边巡视了一圈。
不知道梦里是哪年,仿佛已经过去许久,昔年温云钦在她坟前埋下的柳树种子已然亭亭玉立。
她飘在空中看了许久。
没想到,她的梦居然还有延续。
纪家灭了之后,与她有干系的人都死了,年月宛若白驹过隙,温祈砚怎么还没有把她忘记?
按照那个话本子的走向,他不是应该跟林念曦和和美美携手白头了吗?
为什么,事情的走向不是她想的那样?
此刻的他还在匍匐在她的坟前,手掌攥着她的墓碑。
她的墓碑支撑着他佝偻的身躯,衣裳宽大,清风吹过时,勾勒出男人窄瘦的身躯。
他莫不是得了什么重病?瘦成这样,即便她讨厌梦里的温祈砚,见状,也忍不住为之皱眉。
到底怎么回事嘛?
她在后面,看不清男人的神情,只能够凑到前面去。
可凑上前,还是看不清。
幸而她是鬼魂,挨得近,男人也不会有所发觉。
她也跪在地上,往下伸头去靠近他,从.下.往上看,要看看他是什么神情。
就这么一眼,纪绾沅整个人都怔愣住了。
他怎么会那么悲伤?眼睛红得……
她已经形容不出来了,感觉温祈砚也像是要死了一样,他仿佛要碎掉了。
“纪绾沅…”他在叫她。
她吓了一跳,还以为他看到她了,因为他伸了手,方向是对着她这边来的。
可很快,她知道不是,温祈砚的手穿过了她的鬼魂身躯,抚摸着她的墓碑,以及埋葬她的泥土。
“这是你对我的惩罚吗?”他还在说话,几近低语,要不是凑得近,她都听不清。
什么惩罚?
“你一次都没有来看过我。”
她都死了,怎么看他?
话本里,她那么凄惨,还要她来看他,看他和林念曦那个死女人和和美美吗?那她做鬼都要气活了。
她才不看。
“你一次都没有来……”他还在说。
她真是想要伸手打他,可想法刚出,摆上目眦欲裂的神情,就被男人猝不及防掉落的泪给震愣住了。
因为他的眼泪掉到了她的脸上。
等等,她不是鬼魂吗?温祈砚的手都能够穿过.她.的身躯,为何眼泪会掉到她的脸上?
他的眼泪无比灼热,落下的力道像雨,砸得她懵了,看着他不说话。
他的睫毛纤长,脆弱感越发明显。
“纪绾沅,林家,温家,所有参与谋划纪家的人全死了,皇帝也不例外,对于这个结果,你还满意吗?”
死了?他做了什么?
“…我终于能来找你赎罪。”
赎罪?他又要做什么?
不等她回神,男人不知道从哪里拿出的匕首,就这么决绝自刎于她的坟前。
他的鲜血飙溅到她的脸上,多到打湿她的脸,她的眼前变成了一片血雾,就连天空都炸开了。
“啊——!”
纪绾沅猛然睁眼,她吓得大喘气,下意识要去抓什么东西。
可还没有触碰到什么,发觉她的手被人给收紧了。
是谁拉着她?
瞳孔聚焦的那一瞬间,她看到一张俊逸的脸。
男人看着她,“纪绾沅……”
她:“……?”
这是哪?
她死了吗,还是他死了?他怎么眼眶红红的?眼里血丝密布,月白的衣裳乱不说,还沾染了血迹?
对,他的脸上也有血迹。
“你、你是人是鬼啊??”她愣问了一句。
不等男人回答,端着水进来的的小丫鬟欣喜道,“少夫人,您终于醒了!”
她说完之后,往外传消息叫人,“太好啦,少夫人醒了!”
“醒了!”
听着小丫鬟奔走的叫喊声,纪绾沅总算是有些回神了。
她没死,她产育了。
温祈砚也没有死,他脸上的血迹还有巴掌印,似乎是她疼到不能自己那会打的。
是把他打傻了吗?他怎么不说话,就这样看着她?
“温祈砚,你——”她挣扎着要起身,忽然被一股猛力给拉起,拉到了男人的怀里。
他抱得她好紧,她都快要喘不过来气了,她做鬼的时候都没有吐舌头,变成人了,居然在吐舌头喘气?!
“你、你咳咳咳,你松开我。”话没有说完。
因为大幅度动作,她隐约察觉到脸上的肌肤有崩开的迹象,这种感觉,就像是哭过,眼泪干涸,留下的痕迹。
可她没有哭。
忽然,她想到了男人的红眼,以及梦里他自刎前的那滴泪。
温祈砚哭了?
她挣扎的动作顿住,她停了下来,男人抱得太紧了,她闻到了他身上传来的苦涩的味道,还有血腥味,以及他胸膛之下剧烈的心跳,不断碰.撞.着她,令她说不出一句话。
她把他吓成这个样子?
他很在乎她。
再往前追溯,她想到温祈砚说过的一句话,他说他不会让她死。
她说凡事总有万一,万一她就死了呢?
他说,若你死了,我这条命也会赔给你。
他会陪她。
她的手在经历不知所措之后,缓缓拍着男人弯下来的脊背,她轻咳一声,生涩哄着他,“好了…我、我这不是没事吗?”
“你吓死我了,纪绾沅。”
“你这个混蛋。”
被骂的女郎:“?”
等等,到底谁吓谁,他在梦里把她吓醒了,现在还说他吓她,还有,他骂谁混蛋?这不是她的词吗?
他居然学她骂她是混蛋!
“你……”
她刚要回击,男人已经不满足于抱了,他蹭着她的脖颈,就像是被人丢弃的小狗,哦不是,是大狗。
纪绾沅的话瞬间又哑了,良久之后,她方才叹了一口气。
罢了罢了,就让他一次好了,她又不是小气鬼。
“……”
她居然昏睡了两天,梦里似乎也没有发生太多的事情,可她居然睡了那么久。
温祈砚梳洗之后,换了干净的衣裳,又恢复成为那个清爽俊逸的清冷公子了。
看着他眼前的样子,实在难以跟之前失态的他联想起来。
纪绾沅看着他坐下来,凑近了,还能够看到他脸上的指痕,“你没去上药吗?”她问。
温祈砚没说话,只是看着她。
纪绾沅笨拙抱着她的孩子,她的麟儿,长得真好看,看得她的心都快要化掉了。
“放在旁边即可,他有些重的。”温祈砚说着,就要把孩子抱走。
纪绾沅往后躲,“我就要抱着他!”话本子里,她都没有办法触碰她的麟儿。
眼下总算是能触碰到了,她要多抱抱,虽然生他的时候,疼得她死去活来,但她现在真的很欢喜,觉得一切辛苦都是值得的。
温祈砚蹙眉,看着她实在欢喜,没吭声说什么,伸手去托着她的腕子,怕她累到。
纪绾沅没有拂却他的好意,“温祈砚,你看,我们的麟儿是不是很漂亮?”她让他快点看。
男人经过她的催促,总算是把他的视线往下挪,挪到襁褓当中,粉雕玉琢的孩子上。
他看着他。
这个孩子虽然还很小,但已经可以从他的小脸上看出与他和纪绾沅相似的地方,几乎是集结了他和她所有的优点生长的。
接生的郎中和稳婆,还有小丫鬟们,包括他的那一群下属,无一不说小公子俊逸,若是长大了,不知怎么祸国殃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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