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亦辰则是看着他的背影,眼里思绪复杂。
汝宁公主坐在地上不哭也不闹,好似不知道疼一样,猩红着眼,恶狠狠的看着两人,像是要吃人一般。
她看到萧亦辰看自己的眼神。
是厌恶,是恨之入骨,是嫌弃,她也不知他们从何时就变成这样了,他们明明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从前他看自己的眼神虽然无爱,可也没有这些。
萧亦辰看叶清歌的眼神,令她羡慕,令她嫉妒得发疯,她不甘心......
此时的她犹如疯妇一般,头发凌乱披散在肩上,头饰掉得一地都是,衣裳被撕碎了好几片,手上,脸上,全是袁夫人留下的抓痕和咬痕。
张贵妃心疼不已,抱着她痛哭起来。
“走吧,她们的好日子才刚刚开始,不必污了你我的手。”柳希芸拉着她跟着叶夫人和昭仁郡主离开了华熙宫。
柳希芸凑近她,俯首在她耳边小声说道:“你知道圣上子嗣为什么那么少吗?”
叶清歌不语,心下已然明了。
这母女俩往后在这宫里若没有太后照拂着,怕也是寸步难行,她们从前在这后宫一手遮天,为非作歹,这往后没人护着,那些有仇的有怨的怕是都要一一找上门来。
出宫门之时,已是丑时,远远的就见叶清宇和杏儿丹琴等在那里,未见到谢长云和叶北庭的身影。
叶清歌母亲担忧的神情都挂在了脸上。
“妹妹,侯爷和父亲被圣上召去了,我们先送你回府吧。”叶清宇轻拍了拍她的肩。
叶清歌不语,点了点头。
夜明星稀,明日又是一个好天气......
一路上寂静无声,四人同乘一辆马车,马车很大,柳希芸靠在叶清宇怀里呼呼大睡。
于她而言,见过了战场上惨烈厮杀的场面,这些都不算什么了,只觉又困又累。
其他人皆心事重重,脸上写满忧愁......
一上马车,叶夫人便紧紧握住她的手,一刻也不曾放开。
她垂眸不语,低着头,不知在思索什么......
叶北庭早就对后宫干政外戚专权的行为嗤之以鼻,是以他从不与家中女眷提及朝堂之事,而叶夫人也非常默契的从不过问。
可不过问,就不代表她不知道。
哪怕她日日居于后宅,如此走过一遭,又岂会看不明白其中的凶险。
三人都心知肚明,叶北庭在劝诫圣上出征的那一刻起,便是走在了悬崖边缘,此战虽胜,盟约签定之举虽也深得民心,可无法避免的还是会遭到朝中主和派弹劾,甚至还会被圣上猜忌。
叶家往后的日子怕也是如履薄冰了......
马车从宫门缓缓驶出,穿过一条一条的街道,月辉洒在这片宁静的土地上,染上了一层洁白,街道寂静无声,街上也没有打斗混乱的痕迹。仿佛白日里的宫变从未发生过,
“姑娘,侯府到了!”
杏儿拉起车帘一角,对着叶清歌轻声说着。
叶清歌安抚着抱了抱叶夫人,便下了马车,行至门口就听见叶清宇唤他。
“妹妹......” 叶清宇终于还是忍不住,跟着下了马车,叫住她:“方才母亲在我不便多说,但还是想嘱咐你几句......”
“你知不知道今日有多危险......”他紧蹙着眉头,凝视着比自己矮一个个头的妹妹:“日后万不可这般鲁莽,凡事都要多顾念自己!”
叶清歌见他面色难看,言语中似带着几分怒意,平日里的温文尔雅全都不见了,这才意识到自己今日所为的确凶险。
从前就听说过那二皇子也是学武之人,若他不管不顾,打定主意要拉着小皇子们赴死,凭自己一举之力如何能拦得住,若当时自己露出一丝的怯意,说不好就要被二皇子反制。
想想也觉得有些后怕......
垂眸不敢看他,低语道:“哥哥,我知道错了,日后再也会不鲁莽行事的。”
叶清宇见她如此,神色稍稍缓和了一些,温声道:“兄长也没有要责备你的意思,反而是钦佩你的果敢聪慧,但兄长也不希望你把自己置于危险之中,你可明白?”
叶清歌泪水止不住的在眼眶里打转。
“哥哥......”
叶清宇略微停顿,又说道:“你今日可见过谢长云了?”
“侯爷?未曾见过......”
“父兄没办法时时护在你左右,哪怕......你夫君也不一定能护你周全,你日后切不可再冲动行事,凡事要多为自己考虑,”他沉吟片刻:“若是以后同侯爷过不下去了.....想和离了,兄长也不会拦着你,也不必理会他人之言......”
叶清歌眼睛瞪得如铜铃般看着她,嘴唇微张了张,想说什么,又咽了下去。
她不敢相信这话是从叶清宇口中说出的。
像他们这些生在官宦人家或世家大族的子女们,不论男女,谁不是背负着家族的声名与荣辱,长辈更多的相劝之言都是要为家族考虑,为族中兄弟姐妹着想。
像哥哥这般劝自己妹妹和离的,恐怕再也找不出来一个了。
“哥哥......”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叶清宇顿了顿:“当然没有,我还是同你说说今日情形吧!”
抬眼巡视了四周,这才幽幽说道:“圣上其实在盟约签订之前就已启程返回京中了,你所听到的圣上随军都是假了,那只不过是诱导张彦之的诱饵罢了。”
叶清歌心里一颤,攥着手帕的手又捏紧了一些。
“那......太子装病,陷害张贵妃巫蛊之术......圣上是不是全都知晓?那宫里宫外满天飞的谋反之言,是不是他让人散播出去的。”
叶清宇点了点头。
又忽而反问道:“你怎么会知道太子装病,还有巫蛊之术?”
叶清歌心虚了,掩藏在夜色之下的面容有些紧张:“三叔母出殡那日......我无意中听到大姐姐说过......”
.......
“哥哥,羽林卫和殿前司叛变,莫非都是圣上设的局?”
“也不全是,羽林卫和殿前司都有张家安插进去的人,只是顺水推舟,顺带揪出来。”
叶清歌此刻只觉浑身颤栗,不觉的打了个寒颤......
叹声道:“这天下哪有父亲这样设局害自己孩儿!”
“妹妹.....慎言......”
“圣上要铲除的是二皇子背后盘根错节的势力,不忠之臣,还有潜藏在宫中的耳目......”
不忠之臣?
那爹爹呢,他还能躲到几时?这次宫变自始至终都未听到过他的任何消息。
“哥哥,柳将军呢?他可有参与平叛?”
“柳将军?”叶清宇微微挑了挑眉“......这次幸好他及时出手,制住了监牢里逃窜出来的恶徒,这才使百姓幸免于难。”
叶清歌长舒了一口气.....
没了张家手中的把柄,爹爹总算没做错选择,否则下场怕是同张家一样。
叶清宇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告诉他:“妹妹,侯爷可有同你提及十年前隆城之战?”
“隆城之战?”
“有说过一些.....”
叶清宇继续说道:“那你可知道那一战之所以惨败,是朝堂中有人通敌卖国,有军中之人假传军令?”
叶清歌点了点头,她怎会不知,自己的亲生父亲便是那假传军令之人,自从知晓真相以来,这天大的秘密,和这几十万人的血债折磨得她日日难眠,也不知道爹爹这些年是如何能够心安理得的。
叶清宇担忧的看着妹妹。
他后悔了,后悔当初执意把她嫁给谢长云,那个家伙就是个心狠手辣不择手段之人,又日日在刀尖上舔血,见不得光,这让妹妹往后的日子如何能安稳。
曾以为他是清风朗月之人,没想到城府如此之深 ,竟骗过了所有人。
他此刻心底无比的懊恼。
可她却不能向妹妹透露半分,知晓了对她来说未必是好事......
他深吸了口气:“妹妹,我知道柳将军是你师姐的父亲,可他恐怕也难逃一死,你应该还不知道,他与你家侯爷有血海深仇,只是没有确凿的证据把他正法......”
“你万不要在他面前提及此事,也不要插手,知晓了吗?”
叶清歌惊愕的看着他。
血海深仇!
是啊,那可是十几万人的血海深仇......
“哥哥,那通敌卖国之人是谁?是张家吗?”
虽然叶清歌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了,但还是想确认一下。
她只想知道谢长云会如何对待自己杀父仇人。
叶清宇看着空中缓缓飘下的雪花,替她拉了拉大氅,在外面站了许久,怕她会被冻到。
幽幽道:“歌儿猜的不错,便是张彦之所为,他为了一己私欲,铲除异己,便害了那么多人,死不足惜.....”
“他......怎么死的?”
“歌儿别管他怎么死的,总之以后都不会祸国殃民了,快回去吧,小心冻着。”
叶清宇说着就把她往侯府门口推,示意丹琴杏儿把她带回去。
看着叶清歌远去的背影,他紧握的拳头不禁有些微微颤抖。
他从岳父口中得知,那日圣上离开北境之后,谢长云便亮出了他玄武卫指挥使身份。
便将张彦之和他的部下全部带走,经过几日的酷刑逼供后,张彦之带去的几百号人全被他斩于剑下,血流成河……
独留满目疮痍还剩一口气的张彦之悬挂于禹城城墙之上,听说那便是谢老侯爷丧生之地。
那样的风雪之夜,活活被冻死于城墙之上,尸体至今都还挂在那里,无人敢收......
虽说血海深仇不共戴天,可是那样的手段,也未免太残忍了些。
又如何能让妹妹知晓,她的枕边人,往日那个清风朗月,风度潇洒文雅的夫君,竟是把仇恨深埋心底这么多年,杀戮成狂,高深莫测的疯魔之人。
他恨自己,恨自己在那年元宵夜把妹妹弄丢,他恨自己自以为是把她推入火坑。
伸手接住了大片大片洁白的雪花,这片片的洁白,明日怕是都要被鲜血染红......
大概是因为忧思过重,叶清歌彻夜未眠,半夜起来给师父写信,把京都宫变之事,师姐大仇得报,还有谢长云与爹爹的恩怨,全部写入了信中。
这世上,除了师父和杏儿,她怕是再也无人可倾诉所思所虑了。
写完信,她睁着眼躺在床榻上辗转反侧,直到快五更天了才沉沉睡过去。
梦中,她好似闻到了谢长云身上的气息,他的味道夹杂着柏子香的淡雅之气,犹如置身于冬日里的森林,可今日的气息中却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之气。
再次睁开眼,又到了午时,依然不见谢长云的身影,看来还是没有回来。
坐起身来掀开帘子一角,看着窗户打开的一角,屋外满天飞舞的大雪,风雪中一只红灯笼在树枝上随着寒风摇摆,上面覆盖着一层薄雪,这才想起今日已经是除夕了。
心下不禁感叹,今年这除夕过得可真是非比寻常,有人欢喜,有人忧……
“姑娘,起来吃点东西吧,都是侯爷让人从望月楼送来的。”丹琴过来把帘子挂了起来,为她更衣梳妆。
叶清歌下意识皱眉:“侯爷回来过?你们为何不叫醒我?”
“姑娘,侯爷说您近日太过操劳,让您多睡一会,不让婢子们叫醒您!”丹解释着。
叶清歌起身把窗户全部敞开,一阵寒意迎面扑来。
可屋内炭火烧的滋滋作响,并未因为这突然袭来的寒意影响室内的温暖。
叶清歌这才想起,原来昨晚并不是梦,他真的回来了......
正说着,杏儿就把食盒中的菜肴纷纷拿了出来,有鹌子羹、紫苏鱼、葱泼兔等等,可叶清歌看着眼前的一大桌子佳肴,却完全没有胃口。
看着姑娘面色苍白,一脸疲惫之态,有些心疼,端了鹌子羹过来:“姑娘,你多少吃一点,接下来几天怕是还有的忙了,二爷的丧事还等着你来筹办......”
“二爷的丧事?”抬眸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丹琴这才开口道:“二爷他......为救圣上,以身挡箭......在回京途中不治身亡。”
“侯爷是五更后才回来的,今日一早用过早膳就出去的,临走时让婢子转告您的,说二爷的棺椁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今日戌时左右便会抵达侯府,李嬷嬷和苏管事已经设好了灵堂等着,田嬷嬷也去帮忙了。”
杏儿摇头长叹了一声。
“哎,梨落姑娘也是可怜,才寻回了父亲,连最后一面都没见上......”
叶清歌有些难以接受,她心疼梨落,这上天就像是在捉弄她一般......
“梨落她知道吗,她现在如何了?”
杏儿把鹌子羹放在她面前的桌案上,又把勺子放在她手里:“姑娘,您先吃点东西,吃了婢子再告诉你。”
叶清歌不得端起来全部吃完,作为侯府主母,接下来怕是有许多事等着她,哪怕再疲惫,也得撑下去。
杏儿见状说道:“今日一早太后就宣了梨落姑娘进宫,被圣上亲封为了宣仪公主,她回来以后就把自己关在屋里,长公主怎么劝也不出来,婢子担心她会不会想不开......”
“乌鸦嘴!别乱说。”丹琴示意她别再说,戳了戳她的脑门。
叶清歌闭着眼,轻叹了一声:“侯爷可有说了二叔是怎么走的?”
两人摇了摇头,丹琴说道:“侯爷走的时候只让婢子等您醒了同您说,圣上召他入宫了,戌时前赶回来。”
“走吧,去梨落轩!”
两人给她披上了大氅,又灌了汤婆子,这才让她出去。
玄武司大殿内,见不到一丝丝的喜气,反而是死气沉沉的,本该是休沐的日子,玄武卫们依旧穿戴整齐,就等着一声令下,整装待发。
空气中的寒意冷到了极点,即使穿的再多,也还是让人感觉到不寒而栗。
凌亦小声试探着询问:“侯爷,今日可是除夕,何不等明日......”
“明日?”谢长云冷哼一声,冷冷道:“本侯就是要让全京都都知道通敌卖国,谋逆犯上的下场,管他什么除夕,这个年他们恐怕是没机会过了。”
说完拿起手中的面具大步往门外走去,一跃上了马背,裹着风雪疾驰而去......
渐渐消失在雪雾中。
凌亦及玄武卫众人大气不敢出一声,迅速翻身上马,追了上去。
第151章 血债
安都的除夕,雪花飘飘扬扬洒落而下,与市井烟火交融在一处,似烟非烟似雾非雾,街市依旧繁华热闹,举目望去,高杆上彩旗如林,人群熙熙攘攘,条条路上车水马龙,此起彼伏的管弦乐器声,与孩童嬉戏声和烟花爆竹声交织在一起,犹如一幅喜气祥和的画面。
驿站内,四海八方,各国使臣车队都已纷纷抵达京都,准备着大年初一朝见安国天子。
百姓们纷纷换上新衣走上街头,庆祝着这来之不易的太平盛世。
忽然间,一阵阵疾驰的马蹄声夹杂着鞭炮喧嚣声,从街道那头传来,越来越近。
“玄武卫来了,快闪开…….”
一个男子高呼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
平日里,能在这都城街道上如此疾驰的,除了传递捷报的斥候,便是玄武卫了,所以百姓都习以为常。看着大队黑甲兵从街道另一头疾驰而过,百姓见状纷纷避让,退至街道两侧。
“大过节的,这玄武卫又出来抓人了…….”
“你难道没听说吗,张家犯上作乱,通敌叛国,还贩卖军械,仗着自己是皇亲国戚,这些年可没少做那些散尽天良的事,玄武卫这怕是赶着去抄家吧……”
“赶紧回吧,以免惹祸上身…….”
“那张家不知残害了多少忠臣良将,还从百姓手中搜刮了不少的血汗钱,活该被抄被杀,这次玄武司总算办了件好事……”
“昨日二皇子犯上作乱,也抓了不少党羽,怕是有漏网之鱼,今日还在继续搜捕…..”
“赶紧回吧,小心玄武卫把你当做张家党羽抓走。”
老人说完抱起地上的孩童,离开了热闹的街市。
人群中纷纷传来百姓的议论声,有感叹的,有开怀大笑的,有事不关己的......
凌风从身后扬鞭飞马跟了上去:“侯爷,张家党羽皆已全部落网,昨日就派人将张家全部团团围住了,一只鸟儿都休想飞出来。”
“那就好!”
谢长云看着紧闭的张家大门,翻身下马,犹豫了片刻,并未上前。
凌亦走到他身侧:“侯爷,今日这般情形,您其实可以不必亲自前来,交给属下便可,张家那些妇孺,已然翻不出什么风浪了,若不是太后拼死护住她们,恐怕圣上会以绝后患,偏要让您来做这个恶人......”
凌风连连点头认同,他心中更是愤愤不平,这玄武司权势再高又如何,还不是一样见不得光,圣上就是故意的,故意让侯爷成为人人惧怕厌恶的爪牙,让侯爷全心全意替他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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