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年轻人跟随父辈参加晚宴,也都穿着正装,模仿长辈的动作站在庭院中端着酒杯谈笑风生。
周弋阳定睛扫向那几个年轻人,冷声:“林尧这孙子还敢来。”
金铭啐了一口:“下去收拾他?”
盛毓觑了他一眼,疏冷目光未变。
金铭悻悻坐好。
出租车正好停在大门边,随着车门咔嗒一声,林尧和说话的几人都转过头来,看到盛毓的身影,眼皮猛地跳了跳。
盛毓目光从他身上略过,没有一秒钟的停留,神情冷漠到仿佛在看路边的垃圾。
林尧眉心压下来,放下手中的高脚杯,从桌子上拿了杯新的,挂着笑朝盛毓迎了上去,“毓哥,恭喜恭喜,盛总这么多年的夙愿达成,终于娶到门当户对的妻子。”
他态度恭谦,弯腰递上一杯酒,话里却全然触及盛毓的雷区。
“林尧!你特么故意找茬是吧?!”金铭甩上车门,指着林尧鼻子破口大骂,“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说的就是你!!”
庭院中的宾客纷纷侧目,遮掩着口鼻欲低声议论,但迫于盛毓在场生生咽下八卦。
周弋阳伸出手臂拦了拦金铭,摇摇头,示意他别冲动。
金铭鼻腔阖动着,愤愤瞪了一眼林尧,没再开口。
盛毓却像是完全不在意林尧刚刚说的话,他双手插兜走到他跟前,垂眼睨着他一字一句说:“殷勤献错人了,这话你该去找盛宏说。”
林尧勾唇一笑:“这不是还没见到盛总的面吗。”
盛毓哂笑着拍了拍他的肩,挑眉问:“你想给他当狗,他正眼看过你么。”
他这话没有降低音量,引得附近的人都睁大眼看过来。
林尧的脸唰一下涨红,像是凭空被人扒光了衣服,羞耻感让他浑身颤抖,手中的高脚杯一个不稳摔在地上,香槟撒了一地。
盛毓嫌脏一样拂了拂衣角,脸色平淡自林尧身前走过。
林尧咬紧牙关,猛地抓住他的手臂,声音压到最低:“我知道你看不起我,但你也高贵不到哪去!”
他低哑着嗓子从喉咙滚出几个字:“谁不知道你妈就是普通出身,靠着盛总才飞黄腾达——”
盛毓眼睛倏地眯了起来,咬肌微紧,一拳砸向了林尧的太阳穴。
林尧猝不及防被他一圈砸倒在地,捂着胀痛的太阳穴蜷缩在那滩香槟旁。
周围人惊呼着倒退,一时间没人敢上前扶林尧。
盛毓活动了一下手腕:“你也配提我妈?”
他说完,躬身扯着林尧的衣领将他拽了起来。
林尧气还没喘匀,就被猛然收紧的领带勒得喘不过气,脸色涨得发紫。
周弋阳和金铭都听到了林尧挑衅的话,此刻两人脸上都带着愤怒,但金铭愤怒中还夹杂着一丝恐惧。
“毓哥有数。”周弋阳低声安慰了一句。
果然待林尧手脚并用地挣扎起来时,盛毓就稍稍松了力,让他站在了地上。
但他仍没有松手,像拎着条死狗一样,逐个翻动他浑身上下的口袋,摸到一个小塑料袋后,他才彻底将林尧扔在了地上,顺便将那个塑料袋仍在了他脸上。
盛毓看着他嗤道:“还想进去我不介意再帮你一次。”
林尧吓得浑身一震,喘息着把
那个塑料袋攥在了手心,站起来后心虚地朝四周张望。
盛毓不紧不慢地拍了拍手,丝毫没有理会周围人探究目光的意思,径直朝别墅大门走去。
金铭如梦初醒地凑到周弋阳边上,低声问:“毓哥这是去找盛总吗?我们要不要跟过去?”
再亲密的朋友,涉及到家事,他们也不好干涉,但想到盛毓全然冷下来的脸色,周弋阳略一思忖,凝眉道:“我们先过去……在会客厅等着。”
进门前,周弋阳掏出手机,翻动着找到汤慈的联系方式,紧皱的眉头松开些。
盛家一楼的宴会厅临近后花园,沙发上坐着的宾客围绕盛宏和程蕊而坐,谈笑间谄媚笑声不断。
隔着一道落地窗,可见后花园亮如白昼,工人正不分昼夜地修缮荒废已久的泳池,杂草就堆满了池边。
“盛总真是好男人,程总就说了句喜欢游泳,您直接叫来工人修理泳池。”说话的男人近两年才回国,不知道盛家内情,毫无禁忌地问:“这泳池位置真真绝好,盛总之前怎么任由它荒废了?”
席间静默了几秒,程蕊笑道:“老盛忙得全球跑,哪有时间游泳。”
众人淡笑着略过这个话题,继续聊盛、程两家的联姻。
盛毓走进会客厅时,正听到盛宏说:“程蕊喜欢夏天,八月份天气暖和,办婚礼正好。”
踩着新一轮的奉承走进会客厅,盛毓一眼就看到落地窗外的景象。
泳池的水阀打开,清水汹涌地充斥整个泳池。隔音良好的落地窗全然阻挡水流的声音,盛毓耳边却想起轰隆声响,眼前陡然浮现一片刺眼的血红,逼得他顿了一下身形脚下才站稳。
会客厅主位正对大门,盛宏最先看到盛毓,他清了清喉咙才沉声问:“你不好好上晚自习,跑回家来干什么?”
“儿子回家就骂,哪有你这么当爸的?”程蕊轻拍盛宏的手背,笑盈盈朝盛毓招手:“小毓过来坐。”
盛毓看着沙发上众人让出来的空位,抬脚走了过去,却在盛宏背后站定,他躬身撑着沙发背,嘴角扯起一个弧度:“晚自习哪有你的喜事重要。”
他姿态亲密,语气调侃,乍一看,一派父慈子孝的景象。
盛宏态度软下来:“吃饭没,叫厨房给你做碗面?”
盛毓稍稍站直,指尖点着皮面沙发,平声道:“不急,先聊聊我妈的事。”
盛宏眉毛骤然提起,脸色铁青,压低声音斥道:“今天这么多人,你发什么疯?”
盛毓古井无波地扫了一眼窗外的泳池,笑道:“你不想跟我单独聊,那我就在这说?”
众人终于意识到父子俩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都有些坐立不安。
程蕊脸上得体的笑容僵住,盛毓虽然是在和盛宏说话,但也间接打了她的脸。
她没受过这种气,茶杯往桌子上一掷,拂袖而去。
宾客见状也纷纷起身,找借口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但视线仍不时地朝这边瞥。
会客厅后的西式岛台,几个佣人低着眉眼切水果泡茶,手中的活收拾完,悄无声息溜去了厨房。
盛宏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僵持不下,冷哼一声起身,“跟我来书房。”
盛毓懒怠地环顾四周,唇边勾着个笑,浓墨般的瞳孔却没半点情绪,“大家继续,别因为我家这点破事扰了兴致。”
周围人踟蹰嗫嚅,半天才有人搭一句:“盛少爷说笑。”
盛毓收回视线,从会客厅离开时,指尖搭了岛台。
周弋阳和金铭站的角度正好看清他的动作,佣人离开前遗忘了一把小型水果刀,现在已经不见了踪影,只在台面留下一点水痕,在灯下反着光。
脑中嗡地一声,周弋阳猛拽了一下金铭的袖子,“你去书房外等着,我出去打个电话。”
金铭忙不迭点头,找到盛毓的背影追了上去。
周弋阳刚颤抖着手播出电话,就听到一声尖叫从书房传出。
原本在书房打扫卫生的佣人被赶了出来,和杯碟一起摔在地板,发出噼里啪啦的动静,随后震耳欲聋的关门声响起。
随后,门内外死一样的寂静。
书房内,盛毓踩着碎了一地的白瓷碎片走到桌前,看着一脸凶狠扯领带的盛宏嗤笑:“不装了?”
砸碎杯子带去一部分怒火,盛宏用力捏了一下眉骨,又恢复了往日道貌岸然的态度:“小毓,你妈走了快三年了,我再娶一个有什么问题?”
盛毓在口袋里把玩着金属刀柄,没回盛宏的话:“八月十号,你定的日子?”
盛宏拉动椅子的动作滞了滞,回避盛毓紧盯着他的目光:“程蕊定的,你妈的事她不知道。”
“她当然不知道,”盛毓双手按着的桌沿,手背上的青筋凸起,盘踞在他冷色的皮肤上,像蛇。
“为了不影响股市,我妈去世的消息被你封锁,”盛毓低压着眉眼,嘶哑着喉咙一字一句说:“连我妈为什么自杀,也只有你知道。”
“我怎么知道她会愚蠢到自杀?!”盛宏口唇绷紧,鼻腔重重出气,他厉色拍了一下桌子,“你跟你妈一样小家子气,多疑敏感,一点压力承受不住就要死要活。”
他哂笑一声,目露鄙夷:“你克服不了身上低贱的基因,就只有被它杀死的份儿。”
又来了,从小到大,盛毓总在盛宏口中听到类似的话。
低贱、敏感、劣质、上不得台面。
盛宏总是这么评价他们母子。
母亲自杀的那一年,盛宏带过不少女人回家,母亲的歇斯底里,换来的是他频繁的不屑贬低。
心脏困兽一般击打胸腔,呼吸急促到失序,盛毓眼前不断浮现母亲浑身被鲜血覆盖的画面。
手放进夹克口袋,指尖陷入水果刀锋利的刀刃,粘稠的血液顺着刀刃迸出,他感觉不到疼,一直压抑在心底疯狂阴暗的想法占据大脑。
盛毓居高临下看着盛宏,头顶灯光将他眼底的血丝照得清晰。
握着刀的手从口袋内拿出来,鲜血顺着指尖滑到刀尖,坠在地板。
滴答滴答。
盛宏无端打了个冷颤,抓着座椅扶手后退,不可置信地问:“你!你想干什么?!”
出租车停在盛家别墅门外时,汤慈将一直攥在手中的大额钞票递给司机就飞快地下了车,甚至没来得及拿司机找给她的零钱。
庭院内只零星站着几个人,正凑在一起,小声说着什么,目光频频朝室内瞟。
汤慈掏出手机给周弋阳拨去了语音,周弋阳没接,但他很快从室内出来,招手喊她。
周弋阳一改往日轻佻放松的神情,他眉心皱得很紧,表情严肃地带着她进门:“他们现在在书房,门锁了,不知道里面什么情况。”
书房外的走廊只站着和盛家联系紧密的人,赵秘书焦急地在门前踱步,不时被门内传来重物撞击的声音吓得直拍胸口。
“赵秘书,你敲门了吗?”周弋阳微喘着问。
赵秘书忧心忡忡点头:“让管家去拿钥匙了。”
正说着,管家已经急忙从楼上下来,手中抓着一串钥匙。
几人面面相觑,金铭小声问:“谁开门?”
管家在众人脸上环顾一圈,看到汤慈时脸色顿了顿,而后把钥匙交到了赵秘书手中。
赵秘书拿着钥匙,目光也移到汤慈脸上,沉吟两秒,说:“要不我们再等等。”
书房内彻底陷入一片死寂,墙上的钟表秒针跳动,牵动众人的神经,谁都不知道这寂静之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汤慈看出管家和赵秘书的防备,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来得多余,她轻声对周弋阳说:“要不我去外面等吧。”
周弋阳摇了摇头,低头凑到汤慈耳边说:“盛毓带刀进去了。”
汤慈眼眶瞬间睁大,同时厚重的房门内再次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
公园打架那一幕浮现脑海,盛毓拿着刀刃雪亮的匕首,不管不顾用力朝光头的脑袋刺了下去。
汤慈咬紧了下唇,喃喃着说:“不能再等了。”
她夺过了赵秘书手中的钥匙,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将钥匙插进了锁芯
咔哒一声,厚重的房门被打开。
汤慈用力推开了房门,看到眼前的景象,喉咙像是被水泥堵住,无法吞咽,呼吸困难。
书桌后的窗户大开,偌大的书房被冷风灌满。盛毓左手掐着盛宏的脖子,将他的脑袋按在窗沿,抓着水果刀的右手高举,指尖的鲜血倒流至腕骨。
汤慈甚至能闻到空气中铁锈的气味。
盛宏两首攥紧他拿刀的手臂,喉结不住地滑动,从喉咙里勉强挤出两个字:“逆子!”
盛毓全然不理会,滴着鲜血的手攥成拳头,挣开盛宏的桎梏,刀尖冲着盛宏的脖子用力压下去。
门外的几人都惊出一身冷汗,管家惊呼出声,吓得扶住门框才勉强站稳。
灯光下倏尔闪过一道银光,一个银质的打火机飞进了书房,擦过盛毓锋利的下颌,直直砸向窗户。
打火机撞击玻璃的力道很重,清脆尖利的响声在门内外炸开,烟花一样,让众人的思绪有了短暂的停顿。
大块的玻璃随打火机一起悄声坠入窗外的草坪,少数残留的玻璃渣四溅,其中一块锋利的碎片刺向盛毓的颧骨。
细小的疼痛,让他的动作凝滞一瞬,盛宏抓紧时机挣脱开他的掌心,烂肉一样顺着窗沿跌坐在地,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被冷汗浸湿。
管家和赵秘书快速进入房内,将浑身狼狈的父子俩隔开。
周弋阳缓缓吐出一口气,后知后觉松开紧攥的双手,金铭吓得脸色发白,跑上前抽出一叠纸巾按压盛毓手上的伤口。
盛毓接过纸巾,只稍微擦了擦血,就将纸巾扔进垃圾桶,他用力揉了揉眉心,哑着嗓子对着木楞在门外,快要哭出来的汤慈说:“别害怕。”
盛宏被管家扶着坐回椅子,听到他的话侧头看向门外的汤慈,脸色又沉了几分,对着管家斥责道:“谁放她进来的?!盛家安保都是吃干饭的?!”
“我。”盛毓转头看着盛宏,抬手将水果刀扔在了书桌:“你该抓的人是我,现在报警还来得及。”
盛家做到今天的位置,除了实力够硬,也靠能压制住一切舆论的公关部。
家庭丑事曝光于盛家而言没有任何好处,盛毓就是拿捏住了这一点,才如此猖狂。
盛宏脸胀成猪肝色,低低怒骂了几句之后,才压抑不住地吼道:“你这个不孝子!给我滚出去——”
盛毓嗤笑一声,转身出了书房。
经过周弋阳时,他抬起眼睛:“你叫她来的?”
看出盛毓脸色不虞,周弋阳低哑着嗓子说:“起码她真的能阻止你。”
盛毓吐出一口浊气,压低声说:“下次别让她来这种地方。”
周弋阳偏头看了一眼嘴唇发白的汤慈,于心不忍地点了点头。
走廊尽头已经围站着许多宾客,探究的目光频频朝汤慈看了过来,都在猜测她的身份。
汤慈看着脚尖,拘束着站着。
她看起来这么弱小,开门阻止他时却又无比强势。
盛毓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像是投降,也像是信服。
他抬手用力揉了一把汤慈的脑袋:“走了。”
听到他恢复正常的声线,汤慈鼻尖发酸,点着脑袋嗯了一声,快步将摔在墙边的打火机捡了起来,跟上了盛毓的脚步。
众目睽睽之下,盛家少爷揽着个陌生女孩,护着她走出了家门。
来时的出租车还停在别墅区门外,司机见到汤慈,热情地降下车窗,“小同学,还坐车吗,正好把刚才找你的钱抵了。”
汤慈侧目瞥了一眼盛毓垂着的右手,伤口不知深浅,点点头说:“去最近的医院。”
司机注意到盛毓身上的伤,等两人上了车,他扭着头上下打量:“小同学,你男朋友打架了?住这种地方还打架呐?”
汤慈嘴唇动了动,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指尖无措地抓着衣服下摆。
盛毓蹙眉降下车窗:“开你的车。”
司机看出他是个不好惹的主,没再废话,挂上档,将车开了出去。
车窗降下三分之一,窗外呼啸着北风,难免有一些漏进车内,汤慈穿的很厚,只有露在外面的脖颈和双手感觉到冷。
汤慈将指尖缩进袖子,保存身体的温度,目光下意识侧移。
盛毓脑袋靠着头枕,黑睫半垂,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涌动。
他沉默着不知到在想些什么,刚刚搂着自己的手臂垂在坐垫,和她的手臂紧紧挨着。
汤慈这才有了盛毓在身边的实感,一直悬在半空的心脏缓缓下坠,落回原位。
出租车平稳行驶过热闹的街道,路过大学城的时候,盛毓突然开口说停车。
汤慈朝窗外望了望:“还没到医院。”
“去药店。”盛毓说着,将车费掏给司机,径直下了车。
汤慈只好跟着下去,绕过车尾站在盛毓身前,抬头时细细的眉心蹙着:“还是去医院吧,伤口万一很严重呢?”
盛毓用干净的手揉开她的眉心,语气随意:“咒我啊?”
汤慈不说话,抿着唇看着他。
盛毓笑了一下,抬起手上的那只手给她看:“我心里有数,包扎一下就行。”
汤慈不信,抓着他的手腕仔细检查他的手掌,几道被刀刃拉开的伤口已经止住了血。
刀口看不出深浅,汤慈也不敢贸然扒开来看。
街边的药店大门敞开,汤慈看着店内忙碌的工作人员,退后一步说:“先让医务人员看一下,要是伤口太深还是得去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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