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辱骂的。”姬丹声音骤然冷下来,他感到不可置信,“你昔年在我跟前说他是野种便罢了,不会这些都当着他的面辱骂过?”
李歇不敢说,不只是当他的面说,他还煽动其他质子一同辱骂,次次对赵人通风报信说秦王的位置,让人去抓他。
或许是李歇的表情太明显,姬丹脑内一片空白,耳鸣声接踵而至。
接下来他说了什么,姬丹一概没有听进去,脑海中映现父王的嘱咐和交代、百官的殷殷期待。
原来一开始就完不成。
难怪……难怪秦王看他的眼神会是那样的。
“殿下,臣当真是不忿他那副姿态,殿下愿意与其交好他应当跪下谢恩才是!”
秦王不仅没有,还与当时的姬丹打了起来,两人不打还好,打起来之后化敌为友了,互相欣赏对方的武艺,“那秦王说话不客气,顽劣阴戾,您不仅不计较,还宽容待之,他凭什么?”这话道尽了李歇身为伴读的嫉恨与不平。
“蠢货!那是因为他是秦国的公孙!与他是谁有何关系!你以为我就是心甘情愿不计较的吗!”姬丹目眦欲裂,爆起拔剑,“你害惨我、害惨燕国了!”
“殿——”
‘噗’的一声,剑没入李歇身躯。
“你该死!你该死!你该死啊!!”姬丹气疯了,一连捅了李歇数十刀。
李歇脸上犹然挂着深深的惊恐和不可置信,就此断气。
“我竟为了你这丁点的忠心断送了回家的希望。”待人死绝了,他瘫软在地一脸的绝望。
不知待了多久,姬丹爬起身,衣摆尽是沾染的鲜血,“来人,准备车马,我要入秦宫。”
夜幕降临。
秦宫上下燃灯,李斯被秦王留下一同用膳,也正是在这个时候,秦驹进来说燕太子求见。
秦王想也不想,不耐烦拧眉,“不见。”
秦驹稍有犹豫,靠近秦王耳畔低语,“王上,那燕太子浑身是血。”
李斯并不知晓秦驹到底说了什么,秦王听见之后表情发生细微的变化,重新盈起了兴趣,他甚至是笑出了声音,旋即对李斯道,“长史去偏殿等候片刻,寡人命人摆桌,待会儿便去寻你。”
“诺。”李斯当然没有意见,就是有点遗憾。
秦王静候片刻,果然看见姬丹衣摆沾血的进来,“姬丹,你来了。”他盈着些许笑意,仿若很欢迎他。
姬丹有那么一瞬间感觉秦王知晓他做了什么,他脸上挂着的笑在褒奖他、赞许他,揭开那层表象,他只觉得秦王充满了对他的恶意与嘲弄,令他无地自容。
他无力地跪下俯首,“外臣此番入宫,是来向秦王请罪。”
秦王:“你何罪之有?”
姬丹:“昔年外臣放纵伴读伤害秦王,酿下大错,是外臣约束无方,还望秦王不要迁怒于燕国。”
上首并未立马出声,反而静悄悄的,死一般的沉寂。
姬丹面色渐渐苍白,浑身乏力。
不知过了多久,难捱的沉默过去,秦王终于开口了,“姬丹,你以为寡人是如此心胸狭窄之辈么?”
“亦或是你以己度人了。”
姬丹猛地抬起头来,表情怔怔然。
秦王起身,漫步在他跟前,“寡人听闻你在居所内时常埋怨秦国,埋怨寡人冷待你、埋怨秦人待你不好、甚至埋怨王后让你赔钱。”
他俯身,眸子在屋内燃灯之下,折射出幽深的色泽,“你莫非忘记你是来做质子而非太子的。”
“你大肆宣扬你我的感情极佳,意为震慑列国,令他们不敢对燕国虎视眈眈,这一点寡人理解,也从未出言反驳。”秦王微微笑,声音很轻,话语的意味却极重,“倒是你,莫非传言传的多了,自己也信以为真了。”
“寡人的确刻意冷落于你,只因数十年前寡人为质子之子,你也为质子,而今寡人已是秦王,你仍是质子。”
“不能再为寡人提供任何益处,你配寡人的礼遇么?”
秦王嘲弄着,讥讽着,仿佛在说,你呢,你不也在嫉妒我?
姬丹藏于衣袖下的手猛地蜷起攥紧,掌心被掐出道道血痕,他的不甘心也昭显于人前。
他难堪,却只能隐忍,“是,都是外臣的错。”
“求秦王网开一面,方外臣归燕,日后外臣再不会乱说话。”
“回燕?”秦王畅怀大笑,下一刻,猛地冷下脸,“姬丹,你太天真了。”
“你在我大秦做人质,其根本的目的是你父王向寡人表示臣服,用以换取秦国不进攻燕国的保障,这才是秦燕同盟的根本政治需求,寡人不会因为你的私人请求,放走这么一个重要的砝码。”
“在大秦攻破列国城门之前,你只是一个工具,并非安寡人心的工具,而是安燕王心的工具。”
姬丹听到这话,一下卸去力气,脸色煞白若死尸。
“不会的,我父王不会这般对我,我要回去,我要回去。”他不肯相信自己的父王会这样对待自己,难道燕王也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回去吗?
而秦王站起身,居高临下盯着他,“回去?寡人的秦国便是天下的中心!何须回燕?燕国不过是不久之后秦国的又一块新的领土罢了,且等着吧。”
姬丹自父王的背刺中抽离,满脸骇然,全然陌生的望着秦王,他的两条手臂在颤抖,惊惧幽愤占据了他的整颗心脏,攥成拳头的手缝往外渗血。
他动了动嘴唇,怨恨爬上心尖,占据他的所有。
暴君,暴秦,他就是一头野兽!
杀了他,必须杀了他——!!!
般般听说了姬丹入宫的事情,撇嘴道,“表兄还不如杀了他呢,他此刻定然对表兄心怀恨意,说不准要派死士暗杀你。”
嬴政不以为意,不屑一顾,“那便来吧。”
“……”般般说不出话,正要解释,他打断了她,“不必多言,能被你知晓得事情,定然被我化危为安了,算得上什么大事。”
的确不是大事!但是很丢人很尴尬啊!
他不爱听,也不想听各种‘预言’,般般只好把话吞回肚子里,寻思真有这一天,她偷偷准备一把武器得了,省的他到时候拔不开秦王剑。
她嘟囔,“姬丹竟然还怨我让他赔钱,他砸坏了好多名贵的物件,难不成我大秦的钱都是大风刮来的?制作那些摆件也很耗费心血和时间呢,这些不要钱嘛,我让他赔钱不对?果真做太子的都傲慢!”
嬴政听见关键词,转过头看向妻子。
“看什么看,我又没说秦国太子。”般般理直气壮,气势高昂。
第62章 准备去蜀地 “嬴政…承音……”……
嬴政怎会听不出妻子的阴阳怪气,多半是今日之事在她那儿且还没过得去呢,她一肚子的怨念,生起闷气便不爱搭理人。
午后在承章殿,她简单说自己猜测羹儿去风月场所接醉酒的姬修回家,由是牵出朱氏说的那些为她好的话。
当时担心会有臣子有要事禀报,两人并未就此话题展开探讨般般便走了。
此刻他支着脸庞,怎么瞧生闷气的妻子怎么可爱。
干脆将人横抱起身。
“?你做什么。”
“沐浴,”嬴政微微偏头,“将午后没做完的续上。”
“……!!!”
“还说呢,差点被人听见,昌平君兄弟和李斯当时就在外头。”
又惊又吓,双重惊悚。
说话间到了浴池,烟雾缭绕,热气蒸腾,表兄特别热情殷勤的为她脱衣裳,他情急时喜欢直奔主题,顾不得亲吻她的唇瓣,率先下口的便是侧颈,不轻不重的厮磨,留下一枚浅色痕迹。
般般轻推他,“你说呀。”
“说什么?”
“说你是如何想的,啊——”
险些从浴池边掉下去,她一把勾住人的脖颈,“你!”
他故意使坏,气的她涨红了脸颊。
“这世上不会有完全的感同身受,你母亲觉得你父亲好,任你说破嘴皮子也是没用。”他勾起她的腿,“你又何必参和?若是被你父亲晓得,反而不美。”
“为何?什么意思?”般般下意识缠紧他的腰身,防止自己再度跌下去。
他托好她的腰身,两人贴的愈发的近。
浴池边放着两张虎皮躺椅,遇水湿哒哒丝滑无比,他抱着妻子坐下,眉间泛起一丝寻常,“你父亲待你母亲当然已是足够的好,你不理解,但世道本就如此。”
“我不喜欢这句,”般般有些闷闷不乐,“若是女子也这般对待男子,也是被允许的吗。”
“乱说什么。”表兄下意识蹙眉,不轻不重的捏着她的腰窝,略略思索片刻,他又道,“若女子有权有势,自然也可以这般,并无不可,可是你要知晓,这并非男女性别的原因,而是权利构造。”
“有权有势的当然做什么都是对的,跟别的都没关系。”
他勾起她的脸颊,意有所指道,“若女子家势强,入赘的丈夫当然不敢置喙妻主的任何决定,只怕是那女子将情夫领回家,那丈夫且要替她张罗呢。”
“在绝对的权势之下,丈夫又要如何反抗?胆敢反对,妻主便可休弃他另觅佳婿。”
“若是当代女子当政,那男女地位便会整个调转过来,也是一样的局面,有钱有权的人谁不想寻花问柳,这关乎人的欲望,而非人的性别,这现象不会有任何的不同。”
般般听得不是很明白,这于她而言是一种全新的视角,“我阿母说家中的铺子、钱都在她的名下,这算不算在外在,她才是能拿捏我阿父的人,可她并未想过改变这个现状,甚至认为我阿父待她很好。”
“这不算是另类的我阿母是强势的那一方么?”
“这只在你家,你要放眼望向这整个时代,你母亲的思维受惯性影响,这并非她的错。”
般般呐呐然的思考了好一阵子,依偎在他怀中,“我说这些,表兄不觉得奇怪么?”
“是很奇怪。”嬴政并不隐瞒自己的想法,他一贯对表妹坦诚,“不过你问了,我定然要认真思考过回答的,我不为你想,谁为你想?”
般般心下感动,探起脑袋与他交换了一个热乎乎的湿吻,亲热的拿脑袋蹭他的颈窝。
“不过,谈及此处,我倒是有一个疑点。”
“你快问。”般般盈起开心的笑脸,这还是表兄头一次有问题要问她呢,往日里都是她问表兄。
嬴政将表妹的脸颊从怀里掏出,两手并用轻轻捧着,周遭湿热的蒸汽打湿了两人的乌发,他没未束发,长发披落,蜿蜒的腻在肌肤上,与她的缠绕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这些,你都告诉过朱氏与姬修吗?”
“没有。”般般摇摇头,“我只与表兄一个人说了。”
“那么,我便是你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般般稍愣住,带着些许的茫然,瞳孔中倒映着表兄的神态。
“你们思维不同,看法不同,唯一与你的联系,不过是给予你这一身皮囊,我说的对么?”
她无法反驳,仔细想过,她带着记忆而来,虽然刚刚降生时记忆没有立即复苏,但姬修与朱氏的确只是她肉身的父母。
“我是你的什么?”
“幼年玩伴…”般般顺着他的思路回想。
幼年的记忆悉数复苏。
彼时他们一同种花、念书、逛街、烤栗子、堆雪人、做坏事。
这些历历在目,每一帧都是如此的清晰。
然后呢?
是情窦初开,会夺走她全部心神的表兄。
她相较于其他同伴,稍早熟一些,最早的表现是她格外爱模仿大人,有一段时间,她极爱模仿朱氏,表兄每日练武辛苦,她便学着母亲的样子为他擦汗、为他盛饭、为他叠起衣物。
虽然她做不好,饭撒了,衣服脏的和干净的混在一起,还要下人重新洗一遍。
如此想来,原来那么小的时候她做的就是妻子才会做的事情,表兄从未拒绝,还会在她垫脚扬帕时俯下脸庞、拿抹布擦干净桌上倒掉的饭、重新叠好衣物。
再后来,她们便真的做了夫妻。
她的所有一切都对他坦白相对,他亦是如此。
“表兄是我的灵魂伴侣。”她以这个词来概括他们之间的关系。
嬴政大抵是对这个答案很满意,盈起笑意夸赞,“乖表妹。”
只不过他这样的夸人话语,平日都是在她快到时说的,乃至于他在这样正经的语境下说出这三个字后,般般蜷起腾空的脚趾,浑身的汗毛倒立,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滋味。
他好像并未察觉,捧着他的脸,循循善诱,“灵魂伴侣当然要比肉身父母更重要。”
她有点心不在焉,连说了什么都不知道,一味的抿唇软道,“我知道了,都听你的。”
“什么都听我的?”
“那当然。”她不明所以。
“你有的地方,似乎没有那么听话。”嬴政意有所指,圈着她后腰的手臂轻轻揉动。
“什么?”她没听明白,两秒后,骤然脸颊爆红。
“放开我。”胡乱捶打他两下,她当即挣扎着要起身。
“去哪儿?”方才挣扎开些许距离,他倏然收紧手臂,她狼狈的重新摔下来,点破她羞耻的人,不仅没有歉意,甚至还在轻轻地笑着,他俯近她的耳畔,“说了这么些话,我原以为,你这样泪窝子极浅的性子会掉眼泪,不曾想…”
“表妹先湿的不是眼眶,而是……”
话没说完,他的嘴巴被死死的捂住。
“又、又不是我想的,谁让你——”明明在说正经的事情,为何会这样?她也想知道,都是他的错,她又羞又耻,倒是真的要哭了。
她又怎会知晓这幅泪盈于睫、粉面水眸的模样会多招人。
“是我的错,是我的错。”他低低笑着哄人,将她的手臂撑起放在自己的耳畔,这姿势乍一看,很像是般般印象里的壁咚。
她原就在他上方。
“午后,你不是这样做的么?”嬴政轻轻抚过她的小臂,“没做完的事情不能半途而废。”
两人往后一靠,躺椅发出一声细微的‘吱呀’声,刺痒钻入骨缝,瘙动人心。
“那你不许动,”般般将长发解开,束发的绸带捆住他的手腕,“这是我很喜欢的一条,你不要弄坏它。”
“好。”他欣然同意。
她捆完人,抬起眼眸瞅了一眼他,他兴致盎然的等候她的‘服侍’,说是服侍,其实她确实压根不会。
将人衣服松垮脱下,她脑海里学着表兄那样,趴过去亲亲他的胸口,那富有弹性的胸肌被她牙尖啃咬过,留下迤逦的红痕。
她简直毫无章法,一会儿亲这里一下,一会儿咬那里一下,小手且还要胡乱摸来摸去。
嬴政原本还算沉稳的呼吸,逐渐失控,断断续续的染上不均匀的抽气。
摸一会儿自己就先忍不住了,急哄哄的坐上来。
他的手被捆着,无法全她入怀,她没坐稳差点摔下去,吓得忙俯下身子搂紧他的肩膀。
这一下子,几乎是以摔落的速度相触。
“你别动,你不要起来!”她纤细的眉眼泛起痛意,秀气的皱在一起,“都怪你。”她委屈说疼,掐他的脸,偏偏又不敢乱动。
“谁让你这般心急。”他闷笑出声,“要解开我吗?”
“我不要,呵呵,就算是秦王,也要听妻子的话。”她缓解好了,挺起腰肢,将他推搡回去,脸颊上满是骄纵,“好啦好啦。”她眼睛一转,故作矜持,“你不要出声。”
这是要将他说过的话全说个遍?
他扬起眉尾,也不反抗,“好啊。”
接下来,自是软与硬的厮磨,水蒸气与汗液的交织与共。
夜色已浓,小夫妻回到床榻上歇息。
般般趴在床榻上,任由夫君为她轻轻按摩后腰的酸涩,“好累啊…”她带着鼻音迷糊的埋怨,也许是被按摩的舒服了,还真染上困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