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呆子!”李霁开目瞪口呆。
李霁开无法相信一向沉默寡言甚至有些懦弱的连俊平竟然红口白牙地诬陷自己。
她瞪着对方,对方躲开她的目光。
忽而,她笑了,道:“连公子,我识字不多,不懂所谓圣贤书,我却知道礼义廉耻。确实,我是从院墙上翻进来的时候遇见了你,但是那是在三天之前。你说是昨天下午,那你说我和你说了什么?”
“你让我不要说出去。”连俊平道:“我问你衣服怎么湿了,你说不小心掉水里了。”他表情坦荡,吐字清楚。
“好好,”李霁开拍掌道:“我们乡下人说咬人的狗不叫,我今天算是明白了。连公子,你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连俊平的脸色难看。
朱大人喝道:“如此案情已经明了,李开,你认不认罪?”
李霁开攥紧了拳头,她突然想起昊阳临走说的话,“李开,你会后悔的。……你会回来求我。”
难道说对方未卜先知?还是对方在挖坑让自己跳,就是逼着自己就范?
一时间,她头脑纷乱无序。
她极力保持冷静,道:“大人,自始至终都是大人所谓的人证物证,根本没有给小的辩白的机会。请问大人,如果人真的是我杀的,我为什么还留在这儿等大人来抓我呢?”
“你胆大妄为,自以为能蒙混过关。三个月前,你在鹤嘴镇藏娇坊因为和青楼女子纠缠不清,与人争斗致人死命。杀人后一直潜逃至此,想不到你劣性不改,竟然又伤了一条人命,真是孰忍孰不可忍!”
周边空气为之一滞,荆夫子的脸色难看至极。
李霁开一呆,辩白道:“大人错了,鹤嘴镇的事另有原因,而且,小的并没有蓄意杀人,那人也没有死。”
“你还敢狡辩!”朱大人将一张状纸扔到他面前,“你自己看看,上面写的是什么。”
李霁开拿起来倒过来倒过去看了一遍,老实地道:“大人,小的看不懂。”
朱大人气得差点厥过去,指着他,“你,你……”
连俊平道:“由学生来读吧。”他将状纸接过去,展开,字正腔圆地读了起来,“……李开,乃鹤嘴镇地痞,恶霸,素来横行乡里,欺男霸女,无恶不作。……今春,此子强抢藏娇坊红钿,红钿不从,恶言相加,有迟大者仗义出手,反遭对方击杀,命在须臾……”
李霁开忍不住了,“停停停,你这是指着那个啥为马?我欺男霸女?我霸谁了?再说了,我和阿红不是那样的关系……”
“那青楼女子已经作证,说是你欺她在先,杀人在后。这里有她的指印为证。”
李霁开彻底呆了。
朱大人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我,我说……”李霁开的眼睛看向院门,“殿下。”
朱大人皱眉道:“大胆,殿下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来人啊。”
“朱大人。”门口突兀地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我的人,自然想见就能见。”
院子里静了一静,众人回头,却见宗曜正巍巍然站在那,身躯修长挺直,丰神俊朗中透着与生俱来的优雅妗贵。他轻摇着白玉骨扇缓缓地走了进来。
宗起运和十三紧随其后。
李霁开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看到对方如此亲切欢喜,嘴一撇,委屈十分。
“参见七殿下。”一院子的人慌忙行礼。
宗曜逡巡一圈,道:“不知道这么一大早的,众位都在本殿下的院子里做什么?”
朱大人轻咳了声,道:“殿下容禀,这个,这个李开涉嫌杀害罗夫子。”
宗曜道:“涉嫌?”他的目光落在罗夫子的尸体上,淡淡地,“有人看到李开杀人了?”
“没有,不过,”朱大人道:“人证物证都在。”
宗曜看向连俊平,目光冷厉如刀,慢慢地道:“本殿下记得你是连侍郎的侄儿是吧?据说通读经史,刻苦自勉,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连俊平弓着腰,额头渗出冷汗,艰涩地道:“殿下谬赞,学生惭愧。”
宗曜道:“做了亏心事才会自省惭愧,连公子是据实说事,何来惭愧之说?你说你见到李开湿透了衣衫从院墙翻进来的,你可确定?”
连俊平呐呐着,“是,学生是看到他从院墙翻进来的……”
“几时?”
“好像是,是……”
“殿下。”朱大人插嘴道:“昨天下午和夜里李开不在书院,他完全有可能挟仇作案。”
“有可能?”宗曜似笑非笑,“昨儿下午和晚上本殿下也不在书院,是不是也有可能作案?”
“臣不敢!”朱大人吓得一下子跪倒在地,“殿下恕罪。”
“啧啧,”又一个声音响起来,“想这李开不过一介草民,狡狯残忍,不知悔改,不知道七弟为何一意相护?”
只见四皇子薛名晖怒气冲冲地走了进来,后面跟着几个随从,陈五也在其中。
其他人忙着上前行礼。
薛名晖一脸的不耐,走到李霁开面前,突然一脚踢了过去。
李霁开想要躲,又顿住了,生生地受了对方一脚,小腿骨痛彻心扉,她扑通一声跌跪在地。
宗曜脸色陡变,死死地盯住薛名晖,捏住白玉骨扇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随即笑得人畜无害,道:“四哥,怎么了?和一介草民置什么气?”笑笑,“今儿真是个好日子,众位莅临寒舍蓬荜生辉啊。来人,上茶。”
有人忙着搬来椅子,上了茶。
薛名晖径直坐下,目光阴狠地盯着李霁开,喝道:“李开,你这刁民,残忍歹毒,视天理法规如无物,如今还不把你的所作所为从实招来!”
李霁开伏地恭敬地道:“四殿下请明鉴,小的不知要招认什么。若是说鹤嘴镇命案一事,小的是迫不得已自卫,那边已经结案。至于为什么来到书院也是阴错阳差,而罗夫子之死与小的无关。”她叩头,“殿下天家龙脉,丰(慧)眼独有(具),清明公正,一定会查明真伪,求殿下明察。”
薛名晖疑惑地,“丰眼独有是什么?”
宗曜咳了声,道:“四哥,这案子疑点颇多,李开虽然顽劣,却非是奸恶之人。弟以为真凶另有其人。”
“七弟这是明着护着了?”薛名晖冷笑。
“弟只是就事论事。”宗曜不避不让。
薛名晖睨着他,道:“好,既然你说他不是凶手,那么真凶是谁?还有,案发时他在哪?何人作证?”
宗曜看向李霁开,道:“你说。”
李霁开噎住了,姁姁不会给她作证,昊阳此人不能招惹。如今这个情况,即使她说出两人也没有人相信,反而会让自己以及宗曜陷入不利的境地。
她后背微凉,凶手应该是很清楚自己的软肋,先将自己的衬衣偷走,又掐准时间自己不在书院的时间,她根本没有办法为自己辩白。
空气一时间凝滞住了。
宗起运打了圆场,道:“四殿下,七殿下,臣以为既然这件案子有疑点,就再让人查探一番,至于这李开,先收押再说,或许,会有新的发现。”
宗曜点头,薛名晖虽然不满也没有坚持。
夜色暗沉,有山雨欲来之势。幽暗的柴房里李霁开背靠着墙坐在一捆干柴上毫无睡意,她将前后抽丝剥茧,细细思索了一番。
应该说,对方不是临时起意,而是早有预谋。自己不过是个小人物,不至于让人这么大费周章,那么,对方的目标是宗曜?
另外,她相信阿红不会出卖自己,这其中必然有隐情,她隐隐有些担心对方。
到底是谁想要算计自己?又想得到什么?她想得脑壳疼。
悄没声地,柴房外一道黑色的人影一闪而过。
“什么人!”守护的衙役呼啦一声追了过去,只剩下两个留守的。
与此同时,又三五个黑衣人鬼魅般地飘了过来,在两人尚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便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一名黑衣人慢慢推开了柴门,下一刻却一声惨嚎,抱着头连蹦带跳地跑了出来。
其他几个黑衣人都看傻了眼,愣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啧啧啧,”李霁开倚着门框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还敢暗害你小爷我,也不上鹤嘴镇打听打听小爷的名号。”
宗曜从黑暗里慢吞吞地走出来,“叫什么?”
“小李滚刀!”李霁开傲娇地一捋额前的碎发。
宗曜敲了下她的头,神色一冷, “全部拿下,一个都不许放走!”
“是,殿下!”十三一摆手,数十个暗卫无声地出现,将黑衣人团团围住。
黑衣人面面相觑了眼,便往外面退。
突然,一人扼住喉咙,双目突出,迅即倒地毙命。
紧接着,像是被传染了一般,其他黑衣人也纷纷倒地气绝。
这番动静惊动了书院的人,薛名晖和朱大人赶来时面对一地横七竖八的尸体,都呆住了。
宗曜眉眼冷厉,“朱大人,这是怎么回事?是不是该给本宫一个解释?”
朱大人擦着冷汗,“下官这就去查,这就去查……”
“嗷!”的一声李霁开嚎起来了,“有人要杀我!有人要杀我!救救我!呜呜呜……”她一把抱住宗曜的腿,“殿下,殿下,您可不能见死不救!小的冤枉啊!各位大人,小的冤枉啊……”一边哭嚎着,一边拽着对方的衣襟胡乱擦着鼻涕眼泪。
宗曜忍着把她踢飞的冲动,喝道:“起来!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我怕……我害怕……救救我……我真的没有害人……”李霁开又抹了把鼻涕眼泪。
宗起运实在是看不过眼,喝道:“拉开!拉开!”
几个侍卫过来拉开了李霁开,她呜咽着瑟瑟发抖,任谁看了都觉得可怜无助。
第41章 他的底线在哪
十三逐一翻检尸身,道:“这些人应该是事前被喂了毒药,一旦事败便自杀,不留下一点痕迹。爷,这批人来历不简单。”
宗曜沉着脸,“朱大人,你说李开是凶手,那么这些人怎么解释?”
朱大人冷汗涔涔。
“这些人是为了灭口?”薛名晖厌憎地看了眼李霁开,“就这么个东西值得动如此手脚?”
“四殿下所言极是。”荆夫子咳了声道:“人死自然无法再追查下去,老夫以为这案子另有隐情。”
宗曜看了他一眼,道:“如此看来,李开是有冤屈,不过,如今真凶未见,他也脱不了嫌疑。关押自然还是要关押的,只是,”他顿住了。
荆夫子道:“只怕贼人害人之心不死,李开还是不安全,不如暂且押在后院。毕竟有七殿下照看着也放心些,几位大人以为如何?”
四皇子扬眉想要说话,身后一人轻扯了下他的衣襟,他顿住了,皮笑肉不笑地,“既然七弟亲自看押,我等都放心得很。只不过,此一事彼一事,这李开还有鹤嘴镇命案在身,七弟是谦谦君子,不知世外凶险,身为兄长忍不住提醒一二,还是不要被歹人蒙蔽了才是。”
“多谢四哥关心。”宗曜道:“这李开总归是书院的人,总不能袖手旁观。况且,朱大人这不是在查着么?到时候秉公处理就是了。”
“是是是……下官一定尽快破案。”朱大人是个人精,看出两人之间的暗涛汹涌,又看出宗曜待李霁开的不一般。历来皇子之争,就是将来皇位之争。虽然说这个七皇子是有名的温润如玉,淡泊无欲,但是皇家的人哪个又是简单的?更何况两人身后都有势大的外祖,将来谁胜一筹还很难说。他不过一个小小的京官而已,若不是被陈家提点,他哪敢过来淌这滩浑水?如今,他只想着早点结案,求个囫囵而退。
宗起运眉头轻蹙了蹙,没有说话。
于是,李霁开抽噎着,惶恐地跟着宗曜去了。
薛名晖眯眼看着一众人离去,道:“老七对那个小子不一般呢!”
随从道:“不过是个乡下小子,粗鄙得很,至于背了命案,谁又知真假?倒是这人可以利用一番。”
薛名晖道:“陈家舅舅听说就是栽在他手里。”他看向陈五,连声舅舅都懒得称呼,“你怎么看?”
陈五迟疑着,“当时情况混乱,不少人都看到了,那人出现得突兀,确实像是鬼一样。”
“青天白日哪里有鬼?”薛名晖嗤了声,烦躁地道:“六舅舅出了这样的事,只怕母妃和外祖都要不罢休了。本来还想着他进了这书院能帮我看着点老七,再不济也结识几个有用的,没想到会弄成这样!后山?难道真有见不得人的东西?”
陈五斟酌着道:“这个不好说,毕竟那里是禁区,山长严令不许进入。”
薛名晖沉吟着。
陈五又道:“李开不知怎得得了七殿下的看重,一向护着。这次罗夫子的死,即使不是他动的手,只怕与他也脱不了干系……我觉得那伙黑衣人来得蹊跷。”
薛名晖道:“蹊跷?谁说不是呢?”他勾起嘴角,“老七这是上心了?想不到他这么多年守身如玉,竟然是不爱红装爱武装。啧啧,这是要唯馨宫那位着急上火啊。”
“殿下的意思是?”
“不是说李开杀人了么?一日抓不住真凶,他就脱不了干系。没有证据没关系,没有也给我找出证据来!这么多年了,老七总是一副无欲无求的模样,我倒想看看他的底线在哪?”
随从应了声,转身去了。
“五舅舅,”薛名晖意味深长地,道:“听说六舅舅腿伤很严重,若是不巧,可能一辈子就那么样了。你和六舅舅都在书院,又同时在事发现场,唯独他断了腿,你却没事,你觉得外祖母,还有我母妃会怎么想?”
陈五佝偻着身子,低声道:“人有旦夕祸福,避无可避。若是可以,我宁愿伤的是我。”
薛名晖哈哈一笑,道:“五舅舅言重了,对于本殿下而言,既然是陈家的人何必分彼此,至于亲疏,就看五舅舅的能力了。”
陈五缓缓地道:“唯殿下马首是瞻。”
“哈哈。”薛名晖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头,转身走了。
身后,陈五低着头,垂在身侧的双手握起,紧紧的。
李霁开跟着宗曜亦步亦趋,刚踏进房门,兜头便甩来一样黑乎乎的东西兜住了她的头脸。对方冷飕飕的声音,“给我洗干净了!”
她扯了下来一看,正是刚才被自己抹了鼻涕眼泪的外袍,自知理亏,抱着袍子笑得谄媚,“是,是,爷累了一晚上,早点休息,小的这就去洗。”说完,一溜烟地跑了。
宗曜瞪着她的背影,张了张嘴,余光瞥到宗起运,揉了揉额头,道:“折腾了一晚上,头晕得厉害,都歇了吧。”
“是。”
跟进来的宗起运将要迈进的脚边顿住了。
李霁开抱着外袍跑到院子里的井栏边才像是泄了气似的,坐在井栏上,背心沁凉,心扑通扑通地跳。
她知道若是想要彻底洗脱嫌疑,必须有人证明自己事发当时并不在场。
或许,她只能求助昊阳了。
低头嗅到外袍上淡淡的薄荷味儿,如那人一般清冽略带了薄凉,却让她安心。搂紧了外袍她困意上涌,竟然就这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宗曜见她久久不回,不放心寻了来,见她抱着自己的外袍睡得歪三倒四,不禁又气又心疼。思忖半晌还是弯腰轻轻抱起了对方。
李霁开倏然惊醒,圆瞪着眼睛看清是他整个人都松懈下来,嘟哝一声,“困……”闭了眼睛,将脑袋往对方怀里拱了拱便又睡过去了。
宗曜知道她最是警醒,向来不给任何人近身,如今却如此信赖自己,不由得心头又软又酸,更多的是说不明白的纠结。
“懒猪。”他轻叱一声,还是把她抱到了房间里,小心地放到床上。
李霁开骨碌一个翻身便翻到里面去了。
宗曜小心地将被拉到她的身上,坐在床边静静地凝睇着她的侧影良久。
“主子。”十三无声地出现在房间里,低着头,道:“那些人都处理干净了,即使四殿下怀疑,他也查不出什么来。”
宗曜淡淡地道:“他怀疑又如何?本来,本殿下也没想着要瞒过他。”
“主子。”十三愕然,下意识地抬眼又忙着低下。
宗曜默然片刻,道:“你说,若是我喜欢上一个男子,他会不会很满意?”
十三头脑有点不够用了,额头冒出冷汗,呐呐着说不出话来。
宗曜摆摆手,让他退下,回头看着沉睡的李霁开,眸色幽深莫测。
帷帐里,李霁开睡得正熟。
早晨的阳光洒落在西花厅里,花的影里也是淡淡的香味儿。
李霁开远远地便见宗曜和宗起运面对面坐着,桌子上摆放着三碗桂花粳米粥,一笼龙眼包子,一摞葱香薄饼,一碟子胭脂鹅脯 ,炝豆芽雪菜,还有豆金针拌黄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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