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蝙蝠用枝条戳了戳她,似乎很不满意。半晌,他指指日头,又指指这儿。
“什么意思?”李霁开瞪大眼,结结巴巴地,“你,你不会要我明儿还来这儿吧?”
对方点头。
“你这是有病啊,我就上赶着给你抽?”
吱吱,大蝙蝠龇牙,露出白生生的牙齿,透着浓浓的威胁味儿。
李霁开怂了,欲哭无泪。
大蝙蝠不再理她,拿了衣服转瞬便没了踪影。
好半天,李霁开哼哼唧唧地从地上爬起来,摇摇晃晃地往书院方向走。
经过溪涧,她蹲下来,水里晃着一个模样狼狈的人,头发乱蓬蓬的,手和脸上都有几个细细的血印子。“死怪物!”她骂了句,鞠了一捧水洗了把脸。
水波荡漾,一坨白花花的东西动了动。
“这是什么?”她伸手捞了起来,竟然是那只小白龟,吓得她手一哆嗦,咻的一声甩了出去,溅起了一蓬水花。
“晦气。”她继续清理自己的手脸。
谁承想不大会儿那小白龟又扒拉扒拉着四肢游了过来,小脑袋费力地抬起,绿豆般的小眼睛骨碌碌地看着她。
李霁开自然不相信神龟之说,不待见这玩意儿是怕惹事上身,见这小白龟挺灵性的样子倒是多了几分好奇。想了想,她伸出了一根手指头在它的眼前晃了晃。
下一刻,小白龟竟然伸出两只前爪抱住了她的指头,讨好似的将小脑袋蹭了蹭。
“你这是赖上我了?”李霁开惊奇不已。
小白龟像是听懂了话似的,又蹭了蹭小脑袋。
李霁开挺纠结,养个宠物倒是没关系,可这是‘神龟’啊。
犹豫再犹豫,她还是将对方拢在了掌心,道:“行吧,小爷先收留你几天。哎,总不能叫你神龟吧?”眼珠转了转,一拍脑门,“翠花!你就叫翠花呗!”
小白龟颤了几颤,应该是被她震撼到了。
李霁开哈哈大笑,毫不怜惜地将它硬塞到荷包里。
小白龟想来是觉得气闷,便挣扎着从荷包里往外爬,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四脚朝上。
“这是什么?”突兀地,响起一个脆生生的声音,不远处站着个粉衣女孩,不过十岁左右,明媚可人。
李霁开心猛地沉了下去,这女孩竟然就是遍寻不着的,葛胜杰被刺案的凶手!
女孩的注意力都在躺在地上奋力蹬腿的翠花身上,好奇地,“这白龟是你的?乌龟竟然有白的……”
李霁开掐了下手心,镇定下来。她弯腰把翠花翻个身,对方抱住她的手指泄愤地咬了口,再飞快地将头缩进壳里装死了。
女孩儿凑上来,惊讶地,“这乌龟通人性哎,哎,卖吗?多少银子我都给。”她满脸殷切。
听到银子两个字,翠花明显地哆嗦了下。
李霁开眼睛亮了下,随即摇头,“不卖。”
女孩儿不死心,“卖呗,给你银子够买好几只大的了。”
李霁开动起了心思,宗曜贴了画像四处缉捕此女,却没有想到她竟然会藏在这儿。虽然对方是个小孩子,但是杀人时的狠辣手段让她不敢轻视,更何况自己从来没想过要当除暴安良的英雄。
琢磨了下,她故作为难地道:“翠花是我最心爱的东西了,卖给你,我真的舍不得。”
“翠花?”女孩儿嘴角抽了下,随即道:“那你要什么?”
李霁开嘿嘿两声,小声地,“你给多少银子?”
女孩儿一愣,随即抿唇笑了起来,竟然有几分妩媚。
翠花突然想找碗水把自己淹死,啊呸!这个无良又无耻的主子!
“三十?”她又连着伸了几个指头,“五十?算了我给你一百。”
李霁开将翠花拈出来又收回去,好像是满满的不舍,气得翠花想咬她又不敢。
女孩儿伸手摸了摸荷包,眼珠一转,道:“糟了,今儿忘带银子了。这样吧,我离这儿不远,你跟我一起去取?”
李霁开心里咯噔了下,摇头,“那算了!”转身要走。
女孩儿伸手拦住了她,笑得甜甜的,“小哥哥,咱可以再商量商量嘛。”另一只手拢在袖子里动了动。
李霁开没有想到对方竟然动了歹意,应付道:“没银子没商量。”说着话便顺手将翠花塞到怀里,手指摸上了一小包药。
这是郑杏手给她配制的迷药,据说只要吸入一点便会有半刻钟的昏迷,即便是高手也不能躲过。
两人都是心怀鬼胎,一触即发。
正在这时,远处快步走来一个白衣男子,模样俊美,风流洒脱,他喊了声,“姁姁。”
女孩儿将手指放松,回过头甜甜一笑,“师兄。”
那人近前,低头看她,脸色有点不虞,道:“不是和你说了么?不要乱走,这里不安全。”
“姁姁一个人呆着很无聊的。”姁姁嘟嘴,一副天真娇憨模样。
那人无奈,抬眼看向李霁开,愣了下,“是你?”
李霁开认出他就是在破庙里追杀一个中年男人的秦时风,那个中年男人叫,叫刘顺!头脑嗡的一声,突然明白了过来。
宗曜说过,葛胜杰的被刺案与一个神秘组织有关,牵扯到十年前靖北王薛同觞图门关大败,这秦时风与这叫姁姁的小女孩还有缠红指都是同门中人,是为薛同觞复仇而来。无论是何昌的堕马之死,刘顺借着暴毙逃亡……都离不开这个组织的影子。
秦时风很是高兴,道:“想不到能在这儿见到你,小兄弟,别来无恙。”
“呃,秦公子好,”李霁开不动声色地将药包又塞了回去,笑得真诚,“真是好巧,秦公子怎么会在这儿?”
秦时风顿了下,道:“我们路过。”
姁姁站在一边看看秦时风又看看李霁开,脸色很不好看。她跺了跺脚,“师兄!你怎么会认识这个人?”
“姁姁,不得无礼。”秦时风道:“这是我才结识的朋友……,这是我师妹姁姁。”
“姁姁姑娘好,在下李开,木子李,开心的开。”李霁开笑眯眯地。
姁姁哼了声,没有理她。
秦时风笑了,道:“真是好名字,见到你果然很开心。对了,你的那位高朋友呢?”
“哦,他家里有事。”
“那真不巧。”秦时风道:“那位高公子是个赤忱之人,值得一交。”他向周围张望了眼,“李兄弟就住在附近?”
“不是,我也是路过这儿。”李霁开脸不红心不跳地撒了谎。
“这就是缘分啊。”秦时风笑道。
李霁开干笑两声。
姁姁咬着下唇,道:“师兄,他有只小乌龟,是白色的。”
秦时风轻叱了声,“姁姁,别闹。”
对方跺脚,蛮横地道:“我要那只小乌龟。”
李霁开暗啐了口,这么恬不知脸地讨要别人的东西,应该是跋扈惯了。
秦时风皱眉,“姁姁!”声音严厉了些,向李霁开歉意地,“我这个小师妹年龄小,贪玩,小孩儿心性而已,小兄弟不要计较。”
姁姁突然尖声道:“我不是小孩儿!”恶狠狠地瞪了李霁开一眼,转身飞快地跑了。
“姁姁!”秦时风喊,略显尴尬,“抱歉,李兄弟,让你看笑话了。这样吧,改日和高兄弟一起,秦某定备薄酒相邀。”说完,转身追了上去。
目送两人一前一后远去,李霁开长长地吐了口气,幸亏这秦时风来得及时,否则和这个姁姁不能善罢甘休。
她身上疼,又经过这番惊吓,情绪低落了些,重新将翠花塞到荷包里怏怏地往回头走。
走了一截,一抬眼看到山涧边有个人正在垂钓,清瘦如竹竿似的,却是罗夫子。
前几日因为太子设宴,有好几家把孩子都接回去了,书院里没剩几个学生,夫子们也轻松起来,自然寻寻乐事。
李霁开在书院这些日子没少受对方的鄙视和打压,肚子里憋着火。她看对方全神贯注地盯着水面浮子,便悄悄地摸到对方的身后。
浮子动了一动,罗夫子一眼不眨地盯着水面,手臂慢慢上抬,鱼竿慢慢绷直,水面泛起了细微的涟漪。他屏住呼吸一点一点地往上提线,一条尺把长的鱼儿被钩子勾住露出了头部。
砰地一声,一块石头落到水里溅起偌大的水花,罗夫子被溅了一头一脸,手一抖,那鱼儿趁机挣开钩子啪啦啦地砸到水里摇摇尾巴游走了。
“谁!?谁做的好事!”罗夫子抹了把脸,怒不可遏地转过身来。
李霁开向他做了个鬼脸,连蹦带跳地跑远了。
“李开!你个小兔崽子!我要把你赶出去!……”
远远的,还能听到对方的怒骂声。
李霁开才不管他,反正她就要离开了,以后再也不受这鸟气了。
她轻悄悄地从后墙翻进了书院,与一个人差点撞了个正着。
“李兄。”对方诧异地道:“你回来了?”他抬头看看高高的院墙,“不是,你从这……”
“哪有,”李霁开拽着他走了几步,“你看错了。”
“不是,我没啊……”对方捧着书,一脸茫然。
李霁开指着太阳,“看那,认真看,对,睁大眼,别眨眼睛,看到了没?”
连呆子抬头看向太阳,阳光太强烈刺得他眼睛想流泪,眯眼,“没看到什么啊。”
“那不就是了,你什么都没看到。”李霁开嘘了声口哨,“看完太阳赶紧看书去,你不是还得考状元么?别到处溜达。”说着话,人已经走远了。
连呆子站在原地,揉着眼睛,眼睛疼,哗哗地流泪。
李霁开回了院子,瘫在床上动也不想动。
今天先是被大蝙蝠抽了一顿,后来又遇到那个姁姁。想到了什么,她猛地又坐了起来,她应该告诉宗曜凶手就在望云山上。
不过,犹豫了下,她还是算了。这些朝堂风云,恩怨啥的她还是不要沾染得好,再说了,图门关的战败谁又能说清其中的内幕呢?
唉,她想起大蝙蝠的明天之约哪哪哪都疼,她这是招谁惹谁了?这倒霉催的。
她哀叹一声,又扑通面朝下砸到床上。少倾,腰间荷包动了动,悉悉索索地,翠花费力巴拉地从她的荷包里钻出来。它左右看看,慢吞吞地爬到茶壶旁,再抱着壶嘴爬上了壶盖,用小爪子挠开茶壶盖,扑通一声掉了下去。
第二天李霁开醒来,便听到茶壶里有什么东西在挠似的,她探头一看,原来是翠花正扒拉着往上爬。
“这地儿挺好。”她一手托腮,一边伸个手指将它又按了下去,嘴里念叨着:“你说大蝙蝠今儿会不会去?”
翠花四肢扑腾着吐了个泡。
“我不去行吗?反正他又找不到我。”她又把翠花的头按下去,“不行,他太厉害了!一个手指头都能把我摁死。”郁闷地,“你说我怎么这么倒霉催的?哎,你不是神龟么?你给我把那货灭了!”
翠花神龟努力地又探出头,如果能灭了,它肯定先灭了她,这主子太欺负人了。咣的声,对方将茶壶翻了个个儿,它摔了个四脚朝天。
下一刻,眼前一黑,又给塞荷包里了。
思来想去,李霁开还是去了后山,彼此实力相差太多,惹不起啊。
果然,大蝙蝠早就等在那了,依然是披着那件没了半个袖子的抹布,站在树梢上随着风轻晃。
“早啊!”李霁开笑得灿烂。
大蝙蝠低头瞥了她一眼,一根细条儿像是蛇一般地缠了过来,倏地似乎分成数个细点条,袭向她周身大穴。
“过分了啊!过分了啊!……”李霁开哇哇乱叫,一边连蹦带跳连滚带爬地躲闪着。
一顿抽打后,她精疲力尽地摊在地上,只有喘气的份。
翠花从荷包里探出小脑袋,绿豆小眼左右看看。
大蝙蝠被吸引过来,蹲下来,好奇地用手指试探地拨了拨。
翠花把脑袋缩回壳子里,任他怎么拨也不露头。
大蝙蝠好像被难为住了,整个人趴下来,歪着头瞅。像是想起什么,他冲着翠花啐了口。
翠花不动。
他又啐了口。
翠花还是不动。
他凑近了些,不料翠花倏地一口叼住他的嘴唇。
嗷的声,他跳了起来,手脚乱舞,又跳又蹦。偏偏翠花咬住不放,随着他乱甩。
李霁开目瞪口呆地看着。
最终,大蝙蝠停了下来,嘴唇上挂着个乌龟,看着特有喜感。他看向李霁开,带了祈求。
李霁开忍住笑,屈指在龟壳上弹了弹。
翠花哆嗦了下,张嘴,啪嗒一声掉到地上,速度极快地翻个身,又把头和四肢都缩进了壳里装死。
大蝙蝠捂着嘴,离它远远的,眼珠乱转。
李霁开心情大好,这龟还是有用处的。
因为这龟,大蝙蝠好像态度温和了许多,对李霁开似乎多了畏惧之意,让她惊讶,又颇是得意。
大蝙蝠捉了几只野鸡自觉地将它开肠破肚,洗刷干净,便由着李霁开烹调。
翠花懒懒地摊开四肢趴在石头上晒太阳,像坨透明的石头。
大蝙蝠离了一两步,带了点警惕,好奇地打量着它。
烤鸡好了,李霁开习惯性地递给他,他接过来犹豫了下,送到翠花的嘴边,眼睛幽幽亮亮的,有些许讨好。
翠花傲娇地翻了他一眼,挪了挪,尾巴尖儿对着他。
他挠挠头。
李霁开哼了声,翠花忙调转过来,小脑袋抻了抻,就差摇尾巴了。
大蝙蝠懵了懵,随即明白点什么,忙将烤鸡递到李霁开手边。
李霁开不客气地扯了条鸡腿啃了两口,又指了指架子上剩下的鸡肉。
大蝙蝠蹲在那,学着她的动作认真地翻烤着,不时看看翠花,一大一小,大眼瞪小眼。
李霁开躺在青石上,晒着太阳吃着烤肉左腿跷到右腿上,抖抖地,简直爽翻了。
看看,这才叫生活,有酒有肉有人伺候,还能帮忙打架,她李霁开以后完全可以横着走。
如果撇开大蝙蝠的每天一抽,李霁开觉得这样的日子还是不错的。
像是规定性的动作,大蝙蝠抽她一顿后,便乖乖地去抓鸡抓兔子,自觉打理干净。然后就围着翠花后面团团转,抓耳挠腮地想讨好它。偏偏翠花自视清高,很多时候都缩在壳子里不理不睬,惹得烦了,便伸长脖子怒视着他,找下嘴的地方。
大蝙蝠警觉,一下子捂住嘴,眼睛咕噜噜地乱转。
李霁开对大蝙蝠敢怒不敢言,见他这般怂样心里愉悦了许多。
她咬着根草茎眺望远方,不经意地觑见对面崖壁上有棵松树,硬是从石缝里钻了出来,树干扭曲着向上,树冠苍翠如云。紧贴着它的根部有一棵紫色的小花随风轻轻舞动,像是只蹁跹的蝴蝶。
女孩儿毕竟都是爱花的,李霁开心里痒痒,走到崖边目测距离。骤然,身后有股巨大的力量袭来,她猝不及防,脚下一个踉跄直往崖下栽去!
就在身体悬空的那一瞬,她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一条藤蔓,而那藤蔓哪里经得住她的重量,哗啦啦,扯得泥土翻起,只将她坠落的去势缓了一缓。
李霁开屏息凝气,头脑努力放空。瞬间,一股子气息从丹田处冲起,将坠不坠,整个人似乎都变得轻盈起来。她此时心无旁骛,眼睛看准了对面的一块突起的石头,手臂轻轻一振,人随着藤蔓的晃悠也随着晃了出去,眼看就要撞上,她脚尖一点,连着几个旋转,再顺势上掠,一手巴上了那块突起的石头,在半崖间悬挂着,就像是个腰果似的打着晃。
总算能缓口气,李霁开抬眼,看到对面崖上大蝙蝠气定神闲的模样气得差点一口血呕出来。她咬牙,凝神打量自己所处的地势。松树就在头顶不足一人的距离,而身下是深不可测的深渊,雾气缭绕。
她的额头脊背都是冷汗,眼睛盯着眼前不远的一丛茅草,小心地晃了晃,试了好几次,才堪堪抓住,借力双手抱紧了石块,艰难地一点一点地移动,脚尖慢慢地探着,终于将整个人都贴到了崖壁上。
她手脚交替,慢慢靠近了松树,凭着最后一点力气,她猛地用力一个翻身,抱住了树干爬了上去。
老树颤了几颤。
她喘息着,这才看清眼前这紫花,叶如韭叶,三瓣单色,有点像三色堇。奇怪的是花瓣白得透明,像是蝉翼般布满了纹路,风过,淡淡的香。
她伸手摘下花,便听到大蝙蝠的尖啸声,回头一看,从松树根部竟然探出一只五彩斑斓的如手指粗细的蛇,蛇头如三角形,尖牙,蛇信一吐便向她的面部疾射而来。
李霁开骇然色变,避无可避。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听得衣袂轻扬的声音,偌大的一个黑影兜头罩了下来,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后腰一紧,整个身体悬空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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