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珊在追他之前,又分神看了一眼傻愣愣的白弟弟,把他当大人一样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知道你心疼你哥,你哥会明白的。快走快走,等会都要上课了!”
潜力股。
白弟弟嘴里不停地琢磨着这个词。他其实也不是很明白是什么意思,但从珊姐的语气中可以听出,肯定特别厉害!嘿嘿,今天回家他一定要跟哥哥一字不变地复述珊姐的话!
县城一中,李珣跟个太子爷一样把脚横在旁边位置上,挡住了白南州的去路。
“哟,这不是我们的胖子班长吗?”他挑着眉,黝黑的脸上尽是嘲弄的笑意,懒洋洋地双手交叉合在脑后,背靠着板凳吹了声口哨。
白南州不自觉地皱了皱鼻子,小声说道:“你让开。”
“我为什么要让?你不会走那条道吗?”嘴巴一努,李珣示意他另换道路。每个人都是有固定位置的,白南州的位置就在李旭的斜对面,一步路的功夫。可要走另外一边,那得绕好大一个圈圈,还要让同学挪身。
白南州捶在身侧的手顿时就捏起了拳头,他蹙眉怒视李珣:“你别太过分了!”
“啧啧啧——”李珣上下打量着他,挖了挖耳朵对着他弹着指甲缝里的耳屎,跟猫逗弄老鼠一样,咧开嘴笑,“哎哟,我们的老好人班长生气了!大家快来看啊——”紧接着就有小跟班已经发出了“嘘”声。
白南州的自卑感瞬间就上来了。他垂下了脑袋,默默地松开了拳头,一言不发地转身走到了另外一头,半侧着身体从同学们中间穿过。他体重大身形自然有些宽,尽管已经尽量吸着肚子,也免不了碰到有的同学的手肘。还有一些人本来就是李珣的拥护者,故意伸长了手阻碍他。
等他坐到自己位置上,早就已经满头大汗气喘吁吁了。
“你瞧他,就这么点路还出汗了!”李珣在后面指着他哈哈大笑,那嘲弄的口吻让白南州把头埋得更低了。
好在很快上课铃声就响起,老师背后插着竹条走了进来。李珣也是个有眼力见的,立刻放下长腿安安稳稳地坐着,撑着脑袋听老师念经一样地讲书,昏昏欲睡。
“老大,老大——”
李珣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这光天化日的,怎么总有人来扰人清梦?哪知耳边的嗡嗡声非但没有停止,还越来越大声。吵得李珣烦躁得不行,一双牛眼瞬间睁开,粗声喝道:“老大你个头!”
围着他的小弟顿时噤声,有些不知所措。
“啥事?”李珣带着气问道。
几人面面相觑,左推右推选了个代表推出来,让他说话。小弟支支吾吾半天,这才凑到他耳朵边小声告诉他:“你上回让我打听的那个人,有消息了……”
哦?这下李珣精神了,拉了凳子让他坐下,“快说!”
等小弟把探来的消息说完,李珣整个眉头都快拧到了一起。他有些厌恶地撇了撇嘴,瞟了一眼众人:“真的假的?”
小弟连忙点头:“千真万确!老大,你还不相信我们吗?”
自己这几个小弟可是从小学开始就跟着他了,大家同过甘共过苦,大多又都是糖厂的孩子。要说信任嘛,李珣肯定是相信他们的。可这得来的消息也未免太惊悚了吧!他李珣自认已经是个混世魔王了,跟那个叫常山的一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嘛!
不过孙珊那个凶丫头打听这个人干啥?
李珣思来想去,觉得一头雾水。
“算了算了,不想了!这事儿你们就当不知道,别出去乱说。咱们现在还是学生,没事别惹那些大人……”李珣开口,瞅着小弟们不以为然的表情,又加大了音量,“知道了不!”
小弟们立刻挺直腰杆,齐刷刷地回答:“知道了!”
“妈,我回来了。”白南州蔫蔫地推开门,有气无力地喊了一句坐在沙发上的母亲,驼着背拖着笨重的身躯往房间里走。
白母瞟了他一眼,双手理了理前几日新做的头发,问道:“考试得了第几名?”今天应该是测验出成绩的日子,看着大儿子表情不佳,白母猜测大约是没考好的缘故。
白南州从背包里抠出成绩单递到她跟前,“第一名。”
白母随便翻了翻,敷衍地合上,随口问了句:“李厂长家的儿子考了第几名?”
提到这个话题,白南州的心又沉了几分。说来也挺蹊跷的,李珣的成绩一向不好,不说拿最后一名吧,反正就是后面的那几个。但这回小考倒是出了鬼,他竟然考了三十多名,一跃成为了班级进步最快的学生。
“问你话呢!”白母看着他又傻愣愣的,推了推他,急促地问道。
白南州噎了一下,隔了好几秒才回答:“反正比以前进步了很多吧。”
白母两手一拍,顿时就高兴起来:“李珣这孩子真不错!我就说他有他爸的风范,肯定是个人物……”
“妈——”白南州实在听不下去了,这就稍微考高了几名怎么就是个人物了?他回回得第一,也没见他妈怎么夸奖过自己。一时间,白南州觉得真是太公平了,他也弄不懂为啥他妈这么捧着李珣。
他赌气地问:“李珣到底哪里比我好?这么多年了,您从来没看见过我的努力,哪怕我回回得第一,李珣次次末尾,您都觉得他不错。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您儿子呢!”最后那一句,白南州隐约已经是压低声音在咆哮。
“啪——”白母一巴掌扇到了他的脸上,打得他脸别到了一边。
白南州默默地捂住半边脸颊,不可思议地看着急喘气的母亲。这一巴掌力道极大,抽得他嘴角微微发麻。良久,他放下手,不再看向自己的母亲,语气也冷漠起来:“我回房了。”
可是白母不打算放过他,猩红的手指不停地指着他,开始破口大骂:“白南州你就跟你那死鬼老爹一样,一辈子都让老娘抬不起头来!你老爹工作这么多年,天天担着一个副厂长的名头。他以为别人叫他副厂长是恭维他?那是在嘲笑他!你也一样!看看你自己这副德行,猪都要比你瘦几分!成绩好?成绩好有个屁用!人家李厂长可是正儿八经的一把手,以后他的位置不还得是李珣来坐?”
白南州拖着沉重的脚步,一点一点挪回房间里。他关上了门,带着胸前的背包重重地坐到椅子上,就这几步路就好像耗尽了他所有的气力。
门外,母亲依然在叫嚣:“人家李厂长的老婆那多威风!出去哪个人不夸她嫁了个好人家、生了个好儿子……”
“呵呵呵……”他低低地笑出声,露出一抹苦笑。
原来如此啊……虽然知道他妈爱慕虚荣,总觉得矮矮胖胖的父亲配不上高贵的她。可没想到,她不仅要跟人比较老公的职位,还要跟人比较孩子的体型,白南州忽然觉得这一幕异常的可笑。
“咚咚咚,”门被敲响,紧接着又传来小声的呼叫,“哥,是我。快开门。”
白南州拍了拍额头,让自己稍微冷静一下,爬起来去开了门。白家小弟一个闪身进来,飞速地又重新锁上,贴着门板拍了拍自己胸脯,压低了声音问:“哥,你又惹妈了?”
白南州扯了扯仍旧带着痛意的嘴角,自嘲地笑了笑。
他有些丧气的模样让白家小弟有些不知所措,挪到他跟前,认真地瞅着他。忽然,他脸色唰地变白,手指伸到白南州的脸上轻轻触了触,激动地说道:“哥!她是不是打你了?”
眼见着白南州沉默算是默认,立刻就想要冲出门去:“我去告诉爸去——”
“回来。”白南州叫住他。
“哥——”白弟弟跺了跺脚,站在门边不肯动,手一直捏着门锁,倔强地不肯松开。
“我没事。”白南州勉强露了个笑脸,安慰着弟弟,“信送到了?”眼看着他还有点不服气,只能岔开话题。
果然,一说到送信的事儿白弟弟心情就好起来,松开手坐到了他跟前,给他汇报情况:“送到了!珊姐让我谢谢你,瞧,这是她给我的糖!”说着小手伸到了口袋里,摸索了半天握着拳头出来,手心摊开,里头是两颗包装精美的水果糖。
白弟弟拨出一粒,递给他:“哥,你吃。”
白南州摇了摇头,“给你的你就留着,我不吃。”他太胖了,再吃糖分多的东西会更长肉的。
白弟弟也不跟他客气,剥开糖纸就把糖放入了嘴里。那忽然在口腔里肆虐的甜味,还带着橘子的香味,好吃得让他一下子就晃起了脚。
“哥,珊姐说了,你以后肯定是个潜力股!”
白南州一愣,问:“什么是潜力股?”
白弟弟挠了挠头,老老实实地说了句不知道。不过倒是一字不落地把孙珊说的一番话复述了一遍,一个字都不带漏的。末了,他吸溜了下唾液,含糊不清地告诉他:“我想着潜力股肯定是个好词。珊姐可不说假话,我也觉得你比珣哥好!”说着,小脸的表情又扭曲起来,颇有点替他打抱不平的样子:“咱妈就是势利眼,一天到晚的也不知道想做什么……”
白弟弟的话让白南州的心里暖洋洋的,他摸了摸弟弟毛茸茸的脑袋,捏了捏他的脸,说道:“妈怎么想的咱们无法左右,但她毕竟是咱们的母亲,这些话可不能当着她的面说。她可是最疼你了,要是听到了肯定得伤心的。”
在他的循循善诱下,白弟弟终于还是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潜力股啊……”白南州轻轻地念叨着这个词,耳边又回荡起弟弟跟他的说的话。眼前仿佛出现了那个虽然长得普通,但莫名就意气奋发的女孩的脸。
他暗暗地握住了拳头,低垂的眼眸里泛出坚定的光芒。孙珊说得对!根本不用在意别人对他的看法,哪怕母亲再瞧不上他,哪怕同学们再嘲笑他,他只要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就终究能走出自己的一片天地!
白南州整个人忽然焕发出了别样的光彩,他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拉着弟弟就往外冲。
“哥,哥,你要带我去哪儿?”白弟弟被他拎住了衣领,扒拉着他的手拼了小命地喊着,这箍得太紧了,差点被把他勒死。
白南州松了松力道,兴冲冲地跑下楼:“去找孙珊!”
珊姐?白弟弟一头雾水,找珊姐干啥?难道他哥又打探到什么新消息了?可每回不都是让他传信?他哥转性了?想自己亲自对接了?
一连串的问题浮现在他的小脑瓜里,搅得他头昏脑涨的。他哥拎着他跑的速度还不慢,他脚底下滑着步,一阵呕吐之意袭上心头。
等到了孙珊家楼下,白南州这才冷静了下来。他停住脚步,心里一阵懊恼。自己真是太冒失了,又没什么大事就这么贸贸然地到人家家里。孙珊对他的第一印象肯定不好了。
想到这里,白南州想了想,又重新拎起弟弟打道回府。
白弟弟好不容易压住的呕吐感又泛了上来,这回,好像还是橘子味的……
孙江耷拉着脑袋走在前面,后头跟着面无表情的孙珊。
这家伙,说好了放了学就回家做作业。结果孙珊都到家半小时了,他半点影子都没看见。一合计,肯定又是去他跟他的小伙伴们去疯玩了。
这不,找到他的时候,他还趴在甘蔗垛上数着数呢,书包歪七八扭地扔在地上,里头的书撒了一地。
孙珊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拉起一根甘蔗条就要抽了上去。
“姐,你下手也不轻点……”孙江摸了摸屁股,火辣辣地疼。他嘟着嘴,讪讪地说了句。
“轻?轻了你能长记性?我告诉你,下回你再说话不算话,我就让爸来揍你!”孙珊冷冷地说道。她爸那根竹篾子可是威武得很,大老爷们下手又重,保管打得他嗷嗷直哭。
孙江顿时灭了气焰,想到他老子大人的模样“嘶”了一声,连着声音都虚弱了几分:“你现在咋这样了呢?还学会去告状了……”
等孙珊余光瞟过来,他瞬间又闭上了嘴巴。得,打不过总躲得过吧?
“哎哟,我说这是谁这么凶呢!”旁边忽然传来笑声,怎么听怎么刺耳,这声音又说道,“原来是孙家的凶丫头啊——”
这尾音激昂上扬,那中气足得恨不得来个男高音了。
孙珊扭过头,那倚在大树边上衣衫不整不修边幅的不是李珣嘛!她抿了抿唇,不理会他。
哪知李珣又贱兮兮地走近了两步,绕着姐弟俩走了好大一圈,这才抱着胸站定,露出一副老大的样态朝着孙珊扬了扬下巴:“凶丫头?”
孙珊瞟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怎么?头又痒了?”
李珣面色一僵,抽了抽嘴角。哪壶不开提哪壶,被她这么一说,好像头确实又有点痒了。他伸手想抓一抓脑袋,见到孙珊凝视自己的目光又把手停在了半空中,干笑了两声佯装要摸边上的树干,嗓子开始发紧:“谁……谁头痒了!”
“你确定你头不痒?”孙珊垫着脚尖睨了一眼他的头发,瞬间又露出嫌弃的表情。这头发不仅跟个鸡窝一样,还油哒哒地黏在一起,要不是离得有点远,肯定都能闻到臭味了。要说这李珣,亏得还是厂长家的孩子,家庭条件又不差,咋每回出来都是这种糙得要命的模样?
孙珊嘴巴一撇,伸手扇了扇风:“你那头看起来好像几个月没洗了一样,不痒?”
好像确实有点痒。这种感觉就好像是蚂蚁在头皮上爬一样,从这一头蜿蜒到那一头,每爬过一处就觉得痒意难耐。他咬着牙,甩了甩头,想要借助风的力量缓解这种熬人的感觉。
再一抬眸,又见到孙珊意味不明的笑容。这下,李珣明白了。自己这是又被她嘲弄了!
“你——”一股火气腾地从心口冒出来,直接窜上了他的头顶,一个箭步上前,就要伸出手——
一个略显宽阔的身影顷刻挡在孙珊面前。
“你想干什么?”白南州狠狠地捏住李珣的手腕,眼神中透着凉意,整张脸冷如冰霜。他那大体重的身躯此刻像是一座小山一样坚硬地抵挡住李珣的攻势,把孙家姐弟俩牢牢地护在后头。
李珣扭着手臂,咬着牙说道:“关你什么事!你快给我放开——”这厮的手劲真大,抓得他压根都没法动弹。李珣心中骇然,平日里他没少刁难戏弄白南州,可这厮从来不敢还手,连句狠话都不敢说。今天是怎么回事?他竟然敢抓他的手……
他朝着白南州低声咆哮:“我警告你,快给我放手!不然有你好果子吃的!”
就在李珣想要动手的那一刻,孙珊的神情也冷了下来。这一幕仿佛让她回到了前世,她的丈夫一言不合就挥掌打她。这种家暴的伤害一旦存在,永远都无法抚平心中的创伤。孙珊……极度痛恨这样的人!原本以为李珣只是性格乖张,没想到他竟然也是这样的人。
孙珊把微微发颤的手塞进裤子口袋里,嘴角微微勾起,挖苦道:“怎么?李大厂长家的儿子,还准备打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家?真是好威风哦——”
李珣气得简直要跳脚!
谁要打她?他不过是想上前拉住她跟他理论一番而已!
她……她还说她手无缚鸡之力?夭寿哦!她挥着铁钳打他脑袋的时候那力道可一点不轻哦!
“你你你……”他梗着脖子满脸通红,带着被人戳穿的心虚劲儿,气势都弱了三分,“谁谁谁要打你?我我我我打得过你吗?”到最后,说话都开始结巴起来了。
李珣又往回抽了抽手,可面前的死胖子跟个紧箍咒一样牢牢栓着他,压根不给他逃跑的机会。再加上白南州和孙珊两人同时带上了不善的表情,李珣一阵发怵,不不会他们是要联合起来揍他吧?
他左顾右盼地四下寻找着帮手,可临近晚饭时间了家家户户都在家做饭,这条路本来就只有孩子去甘蔗地玩的时候才会走,现在压根连个人影都没有——
眼看着孙珊越走越近,那眼底如同深渊一样让人捉摸不透,李珣心下一慌,双膝一软,“噗通”一声—整个人跪倒在了她面前。
孙珊:……?
天际渐渐泛出青黑的墨色,有漆亮的闪电划过,又隐隐约约传来春雷的闷响。有风吹来,卷着零散的绿叶划过几人的身畔,最终飘向远处。
要下雨了。
李珣好不容易才从地上爬了起来,揉着被白南州抓得发乌的手腕,退到了安全距离以外。
白南州依然挡在孙珊的前面,虎视眈眈地注视着他:“李珣,你平时总是嘲弄我,那是我不愿意跟你计较。可人家孙珊是个姑娘家,你怎么能动手动脚的?”
李珣到底不敢上前跟他们理论,只能小声地嘟囔:“谁要对她动手,我就是气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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