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卿言无心无情,乃是天道可以随意利用的剑。
她不想杀沈卿言,那她就得死。
这个道理他们谁都心知肚明。
更何况,她又不是没有经历过。
她还记得,被问心剑穿透胸膛心脏的感觉比任何时候都要痛,那柄剑冰冷又锋利,染上她温热的血,最后又一点点拔出去……
她倒在血泊之中,感受着自己原本强劲的生命力迅速流逝,身体逐渐变冷。
那时她想,原来死时最大的感受便是痛和冷吗……
可她的身体从不畏惧这些的。
前世她唯一怕的便是,她如此拼命地想要活着,到最后却叫师兄轻易夺走她苦苦挣扎得来的短暂自由与生路。
可偏偏,她还是输了,她不仅输给了那个人,也输给了清玄神君沈卿言。
她怎么敢奢望清玄神君会对她产生丝毫的怜悯和不舍的?
她怎么会那么蠢,蠢到以为他舍不得杀她会留她一条生路。
沈晚棠紧绷着唇,脸色难看地合上眼。
她说:“若我和他只能活一个,那便他死我活。”
师兄曾救过她,她一直铭记于心。
可是,她已经把命还给了他。
师兄可不能再怪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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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其实莫獨帮不上什么太大的忙,再过两章师兄就出来了[让我康康]
穷岭州,炼魔窟。
炼魔窟是个穷凶极恶的阴邪之地,里面的邪魔因常年被关永不见天日,内心阴暗地滋生着恨与恶,这股阴邪气息直冲云霄,蔓延方圆百里,百里内生灵涂炭。
沈晚棠站在炼魔窟的入口处,目光定定看着眼前这个巨大的黑色漩涡,仿若是个万劫不复的深渊,一旦被卷入进去便是死路一条。
魏免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动唇,劝道:“小姐,炼魔窟虽分了内外围,可外围的邪魔修为在您之上的占大多数,您还是让我跟你一起下去吧?”
昨日他收到信知晓沈晚棠来到了万戮城时是按耐不住的欣喜,可当他今天来见她,知道她想要孤身前往炼魔窟时他是不赞同的。
炼魔窟下面何其残忍混乱?
说一句下面被关着的都是些失去人性的食人魔也不为过。
小姐一人前往,太危险了,只怕是有去无回……
沈晚棠微微侧目,审视他脸上的担忧,不似作假,牵唇云淡风轻一笑,眼神透出几分无畏。
她扬声道:“你若跟我一起下去了,才是真的死路一条。”
“小姐?”魏免拧眉不解。
沈晚棠解释:“一会儿下去之前,我会在你身上施术,在这期间,你体内的力量便不再是你的,而会供我驱使,即便是让你遭受反噬、死亡,你也不得反抗半分。”
闻言,魏免下意识愣住,这样的法术他从未听说过。
“怎么,不愿意?”见他迟疑,沈晚棠问道。
“不是,小姐有需要的话,就算拿走我这条贱命又何妨。”魏免摇头认真解释。
沈晚棠看他一眼。
“你的确是我在生死殿买下的不错,可现在没人会认为你的命轻贱,乱世生存极是不易,你若自己看轻自己这条命,倒不如当初死在生死殿。”
魏免攥拳不语。
沈晚棠又继续说道:“放心,我只是告知你下了禁术后你我的利害关系,不会真的让你死。炼魔窟下面的魔头出不来,若有不测,我也会自己想法子逃出来。”
随后,她开始施法,魔气将他们二人一圈一圈缠住,像是一缕不断的线,给他们之间建立了某种联系。
“从现在开始,你不可妄动法力,否则必遭反噬。”
魏免郑重点头,盘腿在原地坐下:“我会在这里等着小姐平安归来。”
“嗯。”沈晚棠靠近前面的黑色漩涡,一步步踏进去,把自己整个身体缓缓沉进去。
眼前开始被一片黑暗侵袭,她的身体急速坠地,衣袍翻飞猎猎作响,除此之外,她的耳边还逐渐响起了别的声音。
什么东西被撕扯嚼烂的声音、怪异悚然的呼喝、兽类尖锐的咆哮、兵刃碰撞的剧烈声……
沈晚棠还未落地,狂风在耳边呼呼大作,卷着血腥与腐烂的气息包围着她,这恶劣的风好似刀刃,刀刀割开她肌肤,痛意刺骨。
此时此刻,就是把炼魔窟比作炼丹炉也丝毫不为过,投入丹炉中的人被炼化会痛苦而死,这里面也不例外,弱者生存在炼魔窟或许会因痛苦而死。
这,仅仅只是炼魔窟的最外围。
“吼——”
沈晚棠的四周除去枯树残枝便是白骨残肢,没有一个活人出现,但她的耳边却又嗡鸣直叫,什么奇怪的声音都有,声音最大的便是魔兽嘶吼的声音。
她微微蹙着眉往某个方向走出一段距离。
周围的悬崖、岩石、枯树上开始逐渐出现陌生的黑影,他们由魔气化形,许是常年被困于此备受折磨,以至于外形畸形怪异尽是丑陋,让人望而生惧。
他们不像人、不像妖、更不似魔人,像极了泯灭人性的野兽。
有的魔人没了皮相,活生生的头颅竟与地上的骷髅骨一模一样,他正咧嘴朝她笑,眼神阴鸷透着邪气。
有的用尖锐的指甲习以为常地划开自己的肚子,将血肉放进嘴里嚼烂,咽下血肉的同时直勾勾盯着这位不速之客——沈晚棠。
沈晚棠收回视线,一垂眼,脚下泥土松动叫她不禁微微踉跄起来,白色的尸骨蠕动着浮现出来,遍地的白骨,一颗颗头颅面朝她而笑,阴戾至极,魔气漫天。
顿时,她的头皮一阵发麻,可她却目空一切毫不在意,反而是将唇角轻勾,心情不错。
此刻落入炼魔窟的她,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妖异邪气。
脚下的头骨开始松动,一点点下塌,她的双腿越陷越深,当即,她唤出断情,御剑直逼岩石上的魔族人。
“一点都不像我们这里的人,身上也没有罪恶的印记。”
魔人说话时,地底下又不知道窜动起了什么东西汹涌地朝着沈晚棠袭来,这些并非他的帮手,他们也是被囚禁于此的魔族人。
很快,地下的东西猛地破开白骨,化作黑雾穿透沈晚棠的身体,一个接一个的重击让她的身子晃动起来。
她抹去唇上血渍,眼神阴寒,牵出一抹冷笑,她道:“炼魔窟……果然是个好地方。”
这里,一定能助她破境。
思绪落下的瞬间,她收了剑,抬起双手于胸前结印,她分明什么都没做,可原本围绕着她不断施以重击的魔人纷纷由黑雾被逼着化了人形。
他们意识到了不对劲,可来不及了,一股强大的吸力竟将他们的魂魄生生拽了出去,并撕裂成碎片被她吞噬。
沈晚棠的魔丹不断被充盈,泛着金色与黑色的光,体内的魔气排斥着她的身体四处疯狂逃窜,细腻的肌肤开始往外不断渗透出鲜血。
血染青衣,血珠顺着衣角滴在地上的头骨眉心处。
以沈晚棠为中心,遍地的尸骨散发出红光再度卷土重来,几乎在一瞬间把她淹没。
而被卷入尸骸沉入深渊快要窒息的沈晚棠却毫无动作,她任由自己的身体往下沉……
黑暗中的少女合上了双眼,唇角的一丝笑意逐渐消失不见。
她镇定凝神良久,直到将体内由恶魂转化的魂魄之力全部吸收,心中开始静修起催魂术。
无形中,另外一股不属于她的外来力量也凝聚在体内,强大的力量与她的催魂术逐渐融合。
被白骨腐蚀了肌肤的少女猝然间睁眼,原本明净的双眸中闪烁着幽红深邃的光。
眼底深处是一潭死水,面上却是忽而如释重负般的一抹笑。
此时,岩石上的魔人还不知道白骨下的少女并未被完全腐蚀化为血水。
他临走时冷笑着瞥了一眼被尸骨压实了的地方,那里什么也没有,更没人知道白骨下面“吃”了个人。
“现在的魔族当真是不行了,什么废物都敢擅闯炼魔窟。”
话音落下的同时,一只利爪突然从他的身后突袭,另一只喜食血肉的魔人径直掏出他的心脏,舔了舔染血的手指。
她饿死鬼投胎似的,大口大口啃食着手里的东西,丝毫不顾地上的人还瞪着眼睛死不瞑目。
“要是能出去该有多好……”魔人又将地上那人的魔丹挖出,颇为惋惜地舔了舔嘴唇,第无数次感叹道:“要是能重见天日我一定……我一定要尝尝修士的血肉……如果是位真君就最好不过了……”
“真君……”有的魔人听见她无意间的话也动了邪念,咽了咽口水跟着开口:“老大说过,把真君吃了,再吸纳他的修为我就可以突破成为一方魔尊……如果是一位神君……就可以像老大一样……”
“好痛,为什么总是这么痛苦……这里的折磨什么时候才能结束……什么时候,才能把魔域那群废物也关在这里,就像我们这样……痛苦……”
“是不是只有死了才不会痛苦?”
“可是我不能死啊,我还没报仇雪恨……”
“不能死,我不能死……”
“很快,很快老大就能带着我们杀出去。”
这个精神混乱的魔人喃喃自语着,丝毫不在意是否有人回应他,也不在意自己会不会突然遭到攻击,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幻想着美好的未来,几近疯癫。
直到——
他的身后突然传来“嘭”的一声。
一颗被捏成碎块的头骨呈抛物线狠狠砸中魔人的天灵盖。
魔人愣住了,脑子却忽然清明起来。
“三百年,原来我都被人关在这里三百年了?”说着话的同时,他转动身躯,阴毒的目光定定落在白骨堆里,道:“三百年,你知道不见天日三百年有多么地痛苦吗?”
沈晚棠的一只手裸露在空气中,她缓缓从白骨堆里爬出来,身上衣衫褴褛,肌肤溃烂露骨,手臂脚下也分布着不同粗细的血线。
魔人盯着她,重复逼问:“你知道被关在这里的三百年里,我有多痛苦吗?”
“炼魔窟和地狱总是要选一个的。”沈晚棠的手中凝出一股无形的力量,向前走了三步,与之笑谈:“同为魔族人,我很同情你的遭遇,所以,不如让晚辈送你一程?”
“去哪?”
“自然是——地狱。”
霎那间,少女身形如电地躲开了魔人的杀招,两人直接大打出手,打得难分难舍、不分高下。十几个回合后,沈晚棠迅速退出危险范围内。
收剑抬眼间,额心印记浮现,她于胸前双手结印,熟稔地驱使出催魂术。
催魂术,顾名思义,催眠灵魂。
除此之外,便是夺舍。
以她现在的力量,催魂术至少能发挥出前世的八成威力。
魔人的身上被下了催魂术,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法术根本没法化解,更没法子强行破开施加在他身上的法术。
沈晚棠看着他,心中开始了默念,时间一点点流逝,魔人渐渐安分了下来,眼神空洞地望着她的手。
沈晚棠在他的视*线下,缓缓将手落在他的头顶,而他则下意识地跪在地上,向她低下了头。
他的头顶是少女冰冷无情的话语。
“地狱远比炼魔窟更令人感到痛苦和绝望。”
“与其痛苦,倒不如魂飞魄散。”
“你说……对吗?”
魔人的神魂突然发出尖锐的痛,三魂七魄好像被人用力撕扯着,很用力地撕扯……直到撕碎揉烂,什么都不剩……最后魂与魄都尽数化作“养料”供她吸收。
而湮灭的某一刻,魔人茫然了。
比起痛苦,魂飞魄散更好吗?
不,他不清楚。
他遗憾地想。
沈晚棠手心下的魔人化作一具新的白骨。
三百年生命的尽头,也不过如此。
天象变幻莫测,层层黑云聚集在炼魔窟正上方,阴霾迅速扩散开。
静心凝神的魏免察觉到不对不由得抬头看,只一眼,他眉头猛跳,心里升起不祥的预感。
但这一幕他分明格外熟悉,不过是雷劫而已,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忧心什么。
难道……是因为这次的雷劫来势汹汹?
正如此思索着,下一秒炸雷声直冲耳膜。
一道刺眼白光直直劈进炼魔窟的黑色漩涡之中,短暂的停歇后,又是几声惊天“轰”声炸响。
魏免的脸色有些凝重,他在心中默数:七,八,九……
第九声落下。
魏免突然不受控地呕出一口血来,体内所有的力量在方才的一瞬间迅速被抽离。他困难地喘着气,体内的力量又一点点恢复。
一道红色身影悄然而至,她的身形依旧亭亭玉立,仿佛没有半点经历过雷劫后的狼狈虚弱。
头顶罩着他们的黑暗还未退散,这些黑云就如同天道的一只巨大而无形的眼睛,用来监视着他们这些既无知也无能的人。
红衣少女从始至终都没把天道放在眼里。她只是徐徐侧身,朝着遭了天雷反噬被重伤的魏免伸手。
魏免的目光盯着她被血染红的衣裳上,心不在焉由她扶起。
“小姐,你受伤了?”魏免有些欲言又止,因为他看不出来沈晚棠具体哪里受了重伤,只知道自己都这么难受了,她肯定不会好过。
但可喜的是,小姐已至渡劫期。
听了他的话,沈晚棠随意扫了一眼自己的衣服,道:“吞噬了太多,这具身体撑不住了。”话语间,她掀起了一侧的衣袖给他瞧。
少女原本细腻莹白的肌肤上竟然分布着如蛛网般的裂痕,这种裂痕密集细碎,自手腕向上不断延伸……
一直到她被衣襟遮掩的脖颈处。
魏免看得一阵心惊肉跳,一颗心即刻悬在了半空中。
他的嗓音轻颤,有些难以置信道:“小姐你……你这一步也太挺而走险了!炼魔窟的恶魂吞噬一个就够折腾一阵,你却把自己当作容器一样吸纳恶魂,这样极有可能会反被恶魂毁掉□□!”
闻言后的沈晚棠却不以为意,她张狂无畏,眼下即便是说一句狂妄无忌也不为过。
沈晚棠其实也发觉了,她大概是有所改变,可具体是什么,又好像她也不清楚。
她轻笑一声,抬眸一扫苍穹。
“这不是还没死么?或许,老天爷还不希望我死。”
少女的话意味深长,魏免听不懂了,只以为她这是狂妄放肆之言。他心中不安地看了一眼天道,也许是忐忑心虚,生怕沈晚棠有什么不测。
“放心,我天生贪生怕死,还没蠢到拿自己的性命做赌注。”沈晚棠朝着回去的方向走,并开口继续道:“本以为雷劫会晚些时候到,却不想方才又破境引来了天雷。”
原来是这样……
魏免陷入了沉思,因为沈晚棠提到了“又”,在炼魔窟这种类似地狱的地方,餍魔一族的人想要破境并不是什么妄想,可如果是连破两个境界——便是逆天。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没由来地后怕起来,缓缓抬头看着头顶久久不散的黑云。
如果把它比作天道的眼睛,那么这只眼睛一直都在紧紧注视着沈晚棠,这简直让人毛骨悚然。
思及此,魏免猛地打了个寒颤,他皱着眉摒弃杂念,刚想要快步跟上少女的脚步。
陡然间——
雷声滚滚,天光大亮。
天地间呈白茫茫一色。
带着白光的天雷突然重重劈在红衣少女的后背上。
沈晚棠的呼吸骤乱,闷哼一声,身子猝不及防往前踉跄几步,膝盖半弯。
她颤着手脚,用剑强撑着地直起腰,冷脸回头看了一眼不知何时早已黑云退散的天穹。
渡劫期的雷劫从来都是九道天雷,如今她却生生受了十道天雷,这最后一道天雷的威力甚至比前八道天雷加起来都还要厉害。
完全不像是渡劫期的雷劫,依她看,倒像是魔帝飞升时的雷劫。
前世穷岭州的这位魔帝就曾引来过一次雷劫,那威力与方才的那道天雷没什么分别。
沈晚棠心中冷笑一声。
她是重生过的人,是逆天之人,今生的修炼速度同上一世相比起来便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修炼到她这种境界却仍能连升两境,天道也该忌惮她一二了。
不过,若是天道以为仅是如此就能吓退她,那就太可笑了!
若有朝一日天道不容,那便杀了她将她挫骨扬灰叫她魂飞魄散,若不然,她便要逆天妄为!
她沈晚棠,绝不认命!
裂纹不知何时已经爬上了她的半张脸,整个人看上去脸色惨白面容可怖。
魏免第一次亲眼看见天道动怒,愣了许久才回过神来,他急忙上前,“小姐,你……”
他刚要把话说完,却陡然被她的脸吓得呼吸一滞。
“你,你的脸……”他低声开口。
“脸?”沈晚棠极其疲乏地抬起手,轻抚侧脸,摸到了密密麻麻的纹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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