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动程度还不如ai,楚颂颇感无趣,试探性道:“要不我去旁边,不打扰你了?”
 房清容反而松了口气,干脆答“好”。
 他是黑五类分子,村里没人愿意和他多接触,不管他做什么,都像赶苍蝇一样赶他,加上小时候经常被同龄人欺负,他更抗拒与人相处,这么多年,身边相依为命的只有奶奶。
 楚颂思维跳跃,一句接着一句,很多时候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
 远离,是正确决定。
 “好吧,那好吧,我不打扰你了,你加油,我相信你!”
 楚颂假惺惺鼓励完,就屁颠屁颠跑去隔壁大婶那,分了一半南瓜子给她。两人相见恨晚,你一句我一嘴,聊得很是投机。
 杨大婶是村口情报中心的领军人物,楚颂误打误撞加入组织,不仅知道了她的腿是几十年前抗洪时留下的病根,还知道了村头有家人经常偷邻居家东西,某天晚上被套麻袋打了一顿,但打人者不是邻居,竟是眼红他们能偷到东西的人,紧接着,她又听了一堆八卦艳史。
 对此,楚颂目瞪口呆。
 “什么,居然还能这样!”
 杨大婶:“那可不!”
 傍晚时分,太阳渐渐落山。
 叶秀枝和记分员说说笑笑一起过来,记分员主要负责一天三次的督查,确保没人迟到早退,迟到早退都会扣公分,说白了就是七十年代限定版钉钉。
 叶秀枝下工后顺道跟过来,来看她那不省心的闺女。
 记分员站在田埂上,扫眼楚颂身后的农田,夸道:“叶婶,还说仙仙呢,你看人家,完成得多好!”
 楚颂振振有词:“一切都是为人民服务,一切都是为了进步!”
 记分员笑得合不拢嘴,又把楚颂从头到脚夸了一遍:“楚同志的这个思想觉悟非常高啊,我们就需要这种思想觉悟高的青年,工作也完成得非常好,值得表扬!”
 叶秀枝在旁边陪笑,见楚颂跟着傻乐,气不打一处,死孩子,尾巴都要翘上天了!她暗暗瞪了人一眼。
 楚颂只觉得莫名其妙,瞪她干什么?哼,她明明在给她长脸呢!
 叶秀枝脸都要笑僵了,等计分员走后,她才黑着脸开始拷问:“老实交待!这地里的活是谁帮你干的?”
 楚颂眨眨眼,当然不肯承认:“娘,你说什么呢?还能有谁,我自己啊,我都累了一天了,你也不心疼心疼。”
 “楚仙仙!你糊弄得了别人,糊弄不了你娘我。”
 楚颂仍心存侥幸:“那我就不能痛改前非、好好表现吗?”
 叶秀枝信个鬼,她生的,她还不了解吗?
 “你老不老实?再不交待,回家我就打断你的狗腿!”
 楚颂:“……你才是狗!”
 嘿!反了天了!叶秀枝扬起手,楚颂立刻认怂,嘴角往下一撇,不情不愿地交待了事情原委。
 她最后强调:“你情我愿嘛,我又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叶秀枝只觉得一股邪火“噌”地撞上脑门子,她咬牙切齿:“你还好意思说!人家凭啥让你占便宜?你、你!”
 叶秀枝说不出话来,原本她还担心闺女是不是被什么二流子骗了,那些油头粉面二流子最爱说些甜言蜜语,仗着没脸没皮,四处勾搭小姑娘。
 现在一看,她闺女……叶秀枝想想就害臊,那些话,她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的!
 “你、你现在跟我掉头,回去给人道歉,明天再请人来家里吃顿便饭,这事就算两清了!”
 “我才不要,多丢脸,要去你自己去。”楚颂丢不起那个人,她觉得小事一桩嘛,帮她干干活而已,上辈子想给她献殷勤还要排队呢!
 叶秀枝问:“你老实交待,你是不是喜欢人家?”
 “如果我说是呢?”
 叶秀枝表情一下子难看起来了,村里结婚普遍都早,她舍不得闺女,想再多留几年,如果遇到优秀的结婚对象,也不是不能早点定下来。
 但这种黑五类分子,绝不可能!
 小女孩容易被情情爱爱迷了眼,向往什么自由爱情,她是过来人,知道吃饱肚子才最重要!
 叶秀枝幽幽道:“我看你腿是真不想要了。”
 “好吧好吧,我骗你的!我才不喜欢他,这个世界上我最喜欢的是——”
 楚颂笑嘻嘻地凑上来:“当然是我娘啦。”
 叶秀枝一噎,没好气道:“没脸没皮!”
 最后两人各退一步,保留楚颂的面子,不道歉,只表示感谢,然后请人过来吃顿便饭,大大方方的。
 叶秀枝主要还是不想让闺女欠别人什么,免得欠来欠去,最后还不清!顺便再探探口风,闺女没开窍,小伙子可不一定,不然凭啥给人白干活?
 叶秀枝势必要将这段孽缘扼杀在摇篮里。
 楚颂想的就比较简单了,请人吃饭总得上肉菜吧,不然让客人啃白菜吗?
 她穿过来这么久,吃肉次数寥寥无几,已经馋到晚上做梦都是排骨炸鸡红烧肉,早上醒来却不得不面对现实:苞米糊糊、苞米糊糊、还是苞米糊糊!
 楚颂这辈子最恨苞米糊糊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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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女俩各怀心思,诡异地达成一致,等返回地里时,却扑了个空。
 楚颂立刻恶人先告状:“你看你看,白走这么多路了,都怪你磨磨蹭蹭的,非要挖什么路边野菜。”
 叶秀枝:“……”
 她止不住叹气,一定是和傻闺女待久了,她也变傻了!
 还回来干什么?人家又不会在原地等她们,明天上工的时候再请人来家里吃饭,不也一样吗?
 她目光复杂地看着楚颂,突然说了一句:“傻子!”
 楚颂:?
 她要报警了,怎么还人身攻击呢!
 晚饭依旧是苞米糊糊,配上野菜饼和白菜炒鸡蛋,楚颂满脸菜色,试图欺骗自己胃,边回忆上辈子吃过的美食,边咽下嘴里食物。
 平心而论,楚家已经算是村里少有的“富贵人家”了,一天三顿饭,无论男女老少,全都吃得饱饱的,还能时不时沾点荤腥。
 要知道,村里现在还有人吃了上顿没下顿!
 不过,对吃惯了山珍海味的楚颂来说,楚家日子依旧是苦巴巴的,苦得她撒娇卖萌、耍尽手段就为讨点零嘴。
 这不,吃完饭的楚颂在院子里瞎溜达,见叶秀枝出来,立马凑上去大献殷勤,一会儿给人捏捏肩,一会儿给人捶捶腿,忙前忙后。
 大眼睛一弯,笑眯眯的,让人看了心里发甜。
 “黄鼠狼给鸡拜年。”叶秀枝又好笑又无语,嗔道,“没安好心。”
 楚颂故作受伤:“娘!你这么说,太伤我的孝心了。”
 “少来,你屁股一撅,我就知道你要拉什么屎。”
 粗俗,实在太粗俗了!楚颂垮起脸,理不直气也壮地反驳:“我孝顺还有错吗?你看大哥二哥,他们什么时候给你捏过肩、锤过背?你这样会失去贴心小棉袄的。”
 无故被cue的楚大哥楚二哥纷纷面露难色,又不是小时候,他们现在哪还好意思做这些事。
 “仙仙,你是不是想吃蛋羹了?”
 楚衡忍住笑:“小妹肯定是嘴馋了。”
 楚航点头:“上次就是这样,每次仙仙讨好娘的时候,就是想吃蛋羹了。”
 说罢,两兄弟心照不宣地笑起来,小妹实在太好玩、也太好懂了。
 被戳中小心思的楚颂:“……”
 但她才不肯放弃,眼睛一转,冠冕堂皇道:“我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补充下营养怎么啦?不光是我呢,大嫂也需要,她肚子里还有小宝宝,更需要补充营养。”
 楚家总共养了三只鸡,一只公鸡两只母鸡,叶秀枝喂得用心,两只母鸡很争气,每天都会下蛋。
 但这些鸡蛋可不是想吃就吃,都被叶秀枝捡去了,一部分拿来改善家里伙食,另一部分攒起来卖钱。
 楚颂刚穿过来那会儿,身体虚,病恹恹的,叶秀枝心疼她,每天早上都会蒸一碗蛋羹给她补身体,后面病好
 了,蛋羹自然而然也就断了。
 这可苦了楚颂,之前嫌弃天天都是蛋羹蛋羹,没想到后面想吃都吃不到,费半天劲,把叶秀枝哄开心了,才能收获碗来之不易的蛋羹。
 叶秀枝瞧了眼小闺女,心中自豪,补充营养?明明被她养得匀称又结实,跟头机灵的小牛犊子似的,村上谁见了不夸?
 她警告说:“少打鸡蛋的主意,这些我都得攒着,等到时候换钱去,不然你以为钱是从天上白掉下来的?”
 楚颂心里默念“不听不听王八念经”,叶秀枝就是嘴硬心软,她多磨一磨,蛋羹就到手了。
 “娘——”
 “娘——”
 “我都好久没吃蛋羹了,尤其是我娘亲手蒸的蛋羹,天呐,简直就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给我黄金都不换!”
 “你不心疼心疼我,总得心疼大嫂肚子里的宝宝吧。”
 “娘——蛋羹——”
 “娘,饿饿——”
 楚颂揪住叶秀枝衣角,可怜巴巴地望着人,叶秀枝没发话,她两个哥哥先受不了,一开始看小妹几天就要上演一次的“蛋羹战”,只觉得好笑,看着看着就忍不住心疼起来。
 为了碗蛋羹,什么招数都用,可见是真的馋坏了。
 楚衡在一旁帮腔:“娘,小妹说得也有道理,小妹还是个孩子呢,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两百多个月的楚颂宝宝狠狠点头。
 楚航心里认同弟弟妹妹的话,他们家又不是吃不起鸡蛋,无非少赚点,仙仙说得对,雪琪如今怀着他的孩子,是该多补补,娘如果不同意,他就拿私房钱去县城里买鸡蛋,到时候媳妇和妹妹每天都能吃上蛋羹!
 他开了口:“娘。”
 “行了、行了。”叶秀枝愁得脑壳疼,不是心疼鸡蛋,而是愁她生的三个孩子一个比一个憨,最小的闺女倒是机灵了点,可惜小聪明没用在正途上。
 同龄人成熟稳重,都开始操持一大家子事了,小闺女还在为口吃的撒泼打滚……就为一碗蛋羹!
 “以后每天都蒸碗蛋,你和雪琪轮着吃。”
 “娘,你真是我见过……”
 “少嘴甜!”叶秀枝及时打断人,“我是有条件的,要想吃蛋羹,以后就听话点,少气我,我还想再多活几年。”
 这些话楚颂左耳进右耳出,全当耳旁风,甜甜道:“娘肯定长命百岁,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叶秀枝努力在糖衣炮弹下保持清醒:“明天你喂鸡。”
 “……行叭。”
 “蛋羹战役”取得全面成功,楚颂心满意足地回去睡觉,第二天早上没让叶秀枝来叫,自己就乖乖地醒了。
 柴雪琪把蒸蛋端给她,楚颂眨眨眼:“大嫂,要不今天你先吃?”
 柴雪琪昨晚在里屋纳鞋底,外面的对话她听不真切,只知道今早婆婆过来告诉她,以后每天早上都蒸碗蛋,她和小姑子轮着吃。
 她猜昨晚肯定是小姑子又嘴馋了,吵着要吃蒸蛋,婆婆呢,一开始不愿意,但哪次不是小姑子闹一闹就有糖吃,溺爱得很!
 “我不饿,你先吃吧。”
 这次柴雪琪也跟着沾了光,所以她没好意思多计较,早吃晚吃都一样,她犯不着争。
 楚颂笑嘻嘻应了,她不是做好事不留名的活雷锋,于是特意又补充道:“大嫂,昨晚是我告诉娘,你怀孕了,要多吃蒸蛋补充营养。”
 柴雪琪说不感动是假的,小姑子一向好吃懒做,在吃这方面,居然还能想起她,有个词叫什么?受宠若惊,对,她觉得受宠若惊。
 不过呢,看见小姑子左眼写着“我很棒吧?”,右眼写着“快点夸我!”,她心情又难免有些微妙。
 “这样啊。”她讪笑,“真谢谢你,你这个姑姑当得真好。”
 楚颂煞有其事点头:“我也这么觉得。”
 吃过早饭,又是痛苦的上工时间,没种完的番薯还得继续种,楚颂苦着脸下地,先跟忘年交杨大嫂打了声招呼,然后才慢吞吞地挪到房清容身边。
 “房同志,早上好呀。”
 房清容还是不擅长和人打交道,尤其是面对活力满满的楚颂,他沉默着点头,算是回应。
 楚颂没忘记她娘的嘱托,今天说什么也得把人拐回家吃饭,“房同志,有件大事我需要告诉你。”
 “什么?”
 “我娘想请你晚上来家里吃顿便饭,谢谢你昨天帮我干活。”
 房清容听完,想也不想便拒绝。
 “为什么啊?”楚颂满脸失落,房清容不去,那她的大餐计划岂不泡汤了。
 “一点小事,不用这么麻烦。”
 “不麻烦不麻烦,你人来就好了。”
 房清容微微拧眉,他和队长一家没什么交际,也不想有交际,昨天迫于无奈帮楚颂干了活,但都是他能力范围内的事,他年纪轻,体力好,多做点不算什么。
 房清容委婉地拒绝:“奶奶还在家,我得回家做饭。”
 “那把奶奶也叫上呀,多双筷子的事情。”
 “奶奶身体不好,不便出门。”
 楚颂想了想,觉得这些都不是问题。“你可以打包一份,给奶奶带回去,我娘的厨艺超级好,奶奶肯定会喜欢的。”
 房清容:“……”
 他有些为难,不知道楚颂是真的没听懂,还是假装听不懂他的意思,出于某种隐晦心理,他不愿意把话说得过于直白不留情。
 “楚同志。”房清容犹豫着开口,“叶婶太客气了,我们是……合作关系,叶婶这么客气的话,以后我可不敢再‘合作’下去了。”
 这一下把楚颂拿捏得死死的,连傻都装不下去了,她不禁开始思考起这个严肃的问题。
 是选一顿大餐呢,还是选以后都有免费劳动力呢?
 楚颂不想选,她都想要,于是干脆采取迂回战术,声音低下去,整个人显得可怜又委屈:“可是我娘让我今天把你带回家,你拒绝的话,我娘说不定要打断我的腿。”
 这话的可信度微乎其微,房清容没有信:“……叶婶只是吓唬你,不会真的那么做。”
 “你不懂,我娘可凶了。”楚颂叹气,“你家离我太远了,所以听不到,你可以问问我邻居,他们可都听到了,我娘在家天天教训我呢。”
 这话其实掺了水分,叶秀枝的确三天两头教训人不假,但,楚颂没有一句骂是白挨的,都是她凭本事挣的。
 而且哪次不是雷声大雨点小?就算叶秀枝气糊涂了真要动手,上头还有两个哥哥保呢,兄弟俩一求情,叶秀枝就顺着台阶下了。
 房清容静静听着。
 他对家人的记忆已经很淡了,印象最深的是被抄家那天,他娘不堪受辱,抱着她的诗集选择自尽,他爹紧随其后。
 鲜血染红了大院,之后,爷爷在批斗过程中因病去世,叔婶等近亲下落不明,偌大的家,只剩他和奶奶。
 房清容轻声说:“叶婶心里是疼你的。”
 楚颂翘起嘴角,“那也是因为我值得。”得意完又觉得哪里不对,她是来邀请人的。
 “所以,小房同志,你愿意大发慈悲、拯救我可怜的双腿吗?”
 以及已经快忘记肉滋味的胃,楚颂在心里补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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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清容不愿意。
 他不蠢,知道楚颂嘴里的话真真假假真真,最多只能信一半,叶婶绝不可能因为这点小事就要打断她的腿。
 房清容垂下眼,再抬头时,神色疏离了许多。“多谢叶婶的好意,我心领了。”
 楚颂气鼓鼓地瞪人一眼,这也不行那也不愿,她总不能把人敲晕带回去,她家难道是什么盘丝洞?
 进去了就出不来?
 “我很可怕吗,还是你讨厌我?”
 都不是,房清容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解释。
 他们种番薯的这片田叫丰顺田,名字好听,但实在称不上良田,产量有限,贫瘠得很。公分少,位置偏,平时不会有人来,所以他帮她干些活,无伤大雅。
 杨大婶虽然热衷打听别人八卦,但她和楚颂关系好,就算是看在大队长情面上,也不会多传什么。
 “如果我答应你,你知道明天村里会传些什么吗?”没等楚颂开口,房清容已经自顾自说下去,
 “你会被叫作地主家的狗崽子,遭人非议,被污蔑成□□甚至反动分子。”
 地主家的狗崽子、臭老九、□□……这些词伴随了他整个童年,直到前几年,还有人为了泄愤,趁天黑往他院子里泼粪水。
 楚颂不懂,叶婶还不懂吗?和他这种人,就不该有接触。
 楚颂轻轻“啊”了声,半信半疑问:“真的有这么严重吗?”
 她历史学得一般,这些事,只在书中匆匆看过眼。
 房清容避而不答,目光凶狠:“你应该,离我远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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