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郎急得不行:“梁小山,你快松开。我去找帕子和伤药。你都流血了!”
梁易小声嘟囔:“别叫我梁小山。”
有时候桓灵也真是受不了他:“都流血了你还纠结称呼,快松开我。”
“很重要。”醉了的人执拗得很,跟头倔驴似的。
桓灵无奈先用自己的衣裳捂住了渗血的伤处:“呆子,我不是和你说过了吗?你说记住了,其实根本没放在心上是不是?”
晕晕乎乎的男人眼神迷茫:“什么?”
“我说,无论我称呼什么,你都是我的夫君。”桓灵另一只手无奈拧他一把,“你是一点儿没记住。”
“记住了。但是我更喜欢、更喜欢你、你叫我夫君。”
这下桓灵确定他真是醉了,说话都开始结结巴巴。也是可怜,一个大男人,一点儿酒都沾不得。
“为什么?只是一个称呼。难道我不叫,你就不是我的夫君了吗?”
梁易委委屈屈:“你不喜欢我。”
桓灵:“啊?”
她原本以为只用把梁易带回来睡一觉就好,没想到竟然有意外的收获。酒后吐真言,这种事梁易居然也会做。
梁易的语气有些不确定:“但是你、你前几日又说、说要和我在一起,直到、直到我变成、变成老头子。可能有点喜欢吧。”
平时总是稳重可靠的他此时就像个毛头小子,脸上满是不解,眼中又闪动着点点希冀的光。
桓灵有些心虚。
她们刚成亲时,她确实不大喜欢梁易,对他的态度也很不耐烦,还在新婚当晚用合卺酒的酒樽打破了他的头。
但是如今,如今她一点也不讨厌梁易。相反,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她已经很喜欢他了,喜欢他小心翼翼的笨拙,喜欢他带来的那种让人安心的感觉。
桓灵一只手夹在两人中间动弹不得,另一只手捏了捏他的脸颊:“怎么这么傻?”
梁易更委屈了:“就是因为傻,所以你才、才不喜欢吗?”
醉了以后的他,倒是比平时坦然多了。这种问题,平时借他八百个胆子,他也是不敢问出口的。
因为他怕得到那个让人心碎的答案。只要他不问,便可以一直自欺欺人麻痹自己。
人高马大的武将,平时多么的稳重沉默,醉了后竟然显露出这番惹人怜爱的姿态。
桓灵心头一阵柔软,揉了揉他的脑袋,“傻子,没有不喜欢你。”
梁易却好似没听到她说的,眼睛红红的,委屈巴巴地道歉:“对不起,你不喜欢,我还求大哥赐婚。”
闻言,桓灵一时间都忘记了动作:“你求的赐婚?”
她以为是江临为了拉拢士族,为了让他的亲信与建康的旧士族融合,为了朝堂的安稳。刚好她是出身顶级士族的高门贵女,刚好梁易几年前见过她一面,刚好他们都没有定亲。
原来,竟然是他求来的赐婚吗?
为什么?
梁易眨巴着眼睛点点头:“大哥起先、起先不同意,说你会、会欺负我。”他笑得有些傻,“我知道,你不会的。”
就在这时,银屏送来了醒酒汤。
桓灵觉得,先不给梁易喝醒酒汤,她或许能从他嘴里听到更多他不愿意说的实话。
他总是这样,好多话都不愿意说,要是能和口无遮拦的弟弟稍微都往对方那种变通一下就好了。
银屏听她的吩咐,把醒酒汤先放在外间的桌上,悄声退了出去。
桓灵拉着他坐起来,轻搡一把往自己身上靠的男人:“坐好,我问你话。”
梁易真是沾酒倒,已经坐不稳了,桓灵给他垫了床被褥在身后,让他靠着床头,自己坐在他身前。
梁易一把攥住了她的手,将微微带着肉感的小手捏来捏去。
“你为什么要求赐婚?”
“喜欢你。”
“什么时候?”
“就是那次,你在楼上,瞧见了。当时看到你,我好高兴,终于知道你是谁了。”
桓灵隐隐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对:“那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不是。第一次见面是、是路边的茶摊。”
桓灵一点儿都不记得:“什么时候?哪里路边的茶摊?”
“就是、就是一个路边……”醉了的人说不出更多的信息了。
女郎百思不得其解,真的不记得在哪里的茶摊见过梁易。
那么魁梧挺拔的一个人,身量比大多数男子都高,若是在人群中见过,该有些印象才是。
可她当真毫无印象,梁易现在多的都问不出来了。她向前挪动两步,坐到梁易大腿上,轻轻柔柔地问:“夫君,你方才为什么说我不喜欢你?”
虽然醉了,但是梁易还是很低落:“我知道,你喜欢有学问、懂音律的。我都不懂。我字都写得不好。”
桓灵更觉得奇怪了,那确实是她以前的审美标准。她长在诗书风流的建康城,自幼见惯的也就是这些人,又见大哥大嫂志趣相投情深义重。
她向往的感情,自然也就是那样的。
她从前哪里见过梁易这样的人,又何谈喜欢?
但那都是之前的事,梁易如何会知道?他们以前根本就不认识。
明明新婚当日,他推门进来的那次,才是两个人近距离见过的第一面。
但如今细想起来确实有些不对,当时梁易虽然紧张,但却并不像第一次见她的样子,脱口而出她的名字,仿佛已经与她很熟悉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身子往前,抱住了梁易:“呆子,我就喜欢你这样的。我喜欢你。”
梁易还晕乎着,似乎用了一会儿才理解她话里的意思:“你喜欢我?你怎么会喜欢我呢?”
桓灵双手捧着他的脸,眼神爱怜,语气认真:“你这么好,谁会不喜欢呢?”
醉着的人好像明白了,大手扣住她的后脑勺,将女郎的脑袋压在自己怀里。
“可是……”他似乎还有顾虑。
桓灵问:“可是什么?”
“可是我们没有行过结发礼。”结发夫妻,哪有他们这样未行过结发礼的呢?
他们的新婚夜实在是太过混乱,争吵,拉扯,再到受伤。
当时谁还顾得上一个结发礼,何况桓灵心里本来也不情愿。
桓灵并不在意,她觉得只要两个人心里都有彼此就好。可这件事梁易却在心里一直惦记着,一直觉得他们比旁的夫妻少了些东西。
“那补给你好不好?”
“好!”他兴奋不已,说着就想立刻去找剪子,“那剪头发吧。”
桓灵将醒酒汤端来,慢慢喂他喝下:“你现在不清醒,先睡一觉好不好?等你醒了再补。”
“好,那你陪我睡。”像座小山一样的人将她抱住了。
女郎拉着他躺下,梁易又凑了过来,期期艾艾道:“抱着睡,你抱着我。”他的头在女郎的肩膀处拱啊拱。
桓灵抱住他的脑袋,轻声问:“这样吗?”
“嗯。”
“那快睡吧。”这么折腾了一会儿,桓灵也累了。
可男人的脑袋却慢慢往下,拱开了她的衣襟,脸颊深陷饱满的云朵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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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狗头]
桓灵被他的动作惊得说不出话来。
他们是感情亲密的夫妻,当然有过这样紧紧相依的时候,梁易的唇也曾带着灼热的温度爱抚过她身上的每一处。
但那几乎都是欢好时,两个人眼神迷离意识涣散时候做的。
现在青天白日,桓灵意识无比清醒,甚至还能清楚地听到外边传来的走动说话声。
她当真觉得有些羞涩。可这一日的梁易,这样笨拙、这样让人心疼,她不忍心也不想拒绝。
她伸手揉了揉梁易毛茸茸的发顶,一下一下地拍着他睡熟了。
这个时候的梁易当真是乖顺得很。望着他安静的睡颜,女郎觉得心里软软的。
一直以来,他们之间梁易总是那个包容照顾人的。她也心安理得地接受着梁易的照顾,这一切都太理所当然。
梁易又是个沉默不爱表达的,以至于自己忽略了他这些从未言说过的不安与惶恐。
他脖颈处那个小伤口很浅,渗出的血已经结了痂。桓灵用帕子沾了水,轻轻擦净血迹,又涂了些伤药在上边。
做完这一切,桓灵才卸掉发髻上的钗环,重新躺回他身边,抱着他闭上眼睡觉。
桓灵扶着梁易离开后,虞夫人担心地问桓煜:“三郎,这、王爷不会有事吧?”
桓煜安慰道:“姨母放心,大姐夫是不胜酒力,旁的大事倒没有。他上次在我们家也醉了,睡过一觉醒过就无事了。”
虞夫人还是很忐忑:“王爷和阿灵助我们良多,我和芷娘应该好好感谢。反倒闹出了乱子添了麻烦,真是不该。”
荀含芷也面露忧色。桓煜扬眉一笑,展颜安慰:“表姐,姨母。你们就放心吧,不会有大事,大姐姐和大姐夫也不会怪你们。咱们都是一家人,别总是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他佯做恼怒,“再这样说,我要生气了。”
荀含芷垂眸。桓煜话说得好听,可他们怎么能算一家人?自己母女二人,只是受他们帮助且借住的远亲罢了。
如果不是嫁入了桓家的表妹,他们只算多年未见的儿时玩伴。
少年盛了一大碗汤,表情夸张:“姨母做的汤很香,我很喜欢,我要多喝一些!”他又给虞夫人和荀含芷一人盛了一碗,“你们就放宽心吧,快喝汤吧,味道很好。”
“你们明日就知道了,大姐夫明日必定生龙活虎一点儿事都没有。上次在我们家也是这样,醒来后便如往常一样。”
虞夫人很抱歉:“都怪我,我没想到,会有人一点儿酒都沾不得。”
桓煜点头认同:“在认识大姐夫之前,我也没想到。不过这样也很好,大姐夫治军严明,营中从不许饮酒。这样更方便他以身作则。”
少年态度可亲,言语间都是体贴,一直在尽力宽她们的心。
虞夫人便想到了几个月前,刘夫人写信给她们,让她和自己的妹妹小虞夫人一起去桓家提将虞念许给桓煜的事情。
那时候,她也是当真希望自己的侄女能嫁入桓家,和外甥女做妯娌。她和妹妹远嫁至建康,身边多个娘家人总是极好的。
但桓家拒了亲,当时她和妹妹都颇为自己的侄女不平。还是外甥女公孙沛出言安慰,说桓氏三郎性子尚且没定下来,亲事成不了也就算了。
现在想想,还好这
门亲事没有成。不然,知道了虞家这样的丑事,不仅桓家会退亲,荀家和公孙家还会把桓家得罪得透透的。说不定还会让桓家迁怒外甥女,公孙沛在夫家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而且,桓家人助她们良多。虞念是个好孩子,但虞家大郎做出那样的事。若给桓煜说成了那样的岳家,虞夫人自己也觉得对不起他。
虽然她也姓虞,虞家大郎是她的亲侄子。但从她知道女儿委屈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没有娘家了。后来,她又去虞家撕破了脸皮,要回了女儿的嫁妆,将那些人狠狠痛斥了一番。
虞夫人决定,等回了建康,她一定要举家之力好好感谢桓家,以报答桓灵桓煜对自己女儿的帮助。
少年不知道虞夫人心里想了这么多,瞧见荀含芷一直没动筷,笑着出言提醒:“表姐,快喝汤吧。一会儿凉了会伤肠胃。”
虞夫人回过神,再次感叹桓煜是多好的一个孩子啊。如此贴心,比自己的儿子都不知好上多少。他要是女儿的亲弟弟该有多好,可惜自己生不出这样好的儿子。
梁易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屋里没有人,只燃了一盏灯,泛着昏黄的光晕。
都夜里了,桓灵怎么不在屋里?
他心下一紧,难道他醉酒以后丑态百出,桓灵生他的气了?
有了些声响,女郎款款走近:“夫君,你醒了?”她伸手摸了摸还在梁易的脑袋,“头疼不疼?”
“不疼。”梁易还在床上坐着,微微仰头,揣摩着她的动作和面色。桓灵还关心他的身体,应该是没生他的气吧。
纤细修长的手指顺着头发往下摸,触到了藏在额角处发丝里的一个伤口:“那这里呢?还疼不疼?”
这是大婚那夜,她奋力掷出的酒樽砸出来的。
那时的她,当真是吓坏了。
“不疼,这个早就不疼了。不,”他着急解释,“当时也不疼。”
“都流血了,怎么会不疼呢?”桓灵的手又缓缓往下移,摸到了他昨夜被金簪划到的伤口处,“还有这里。”
梁易看不到自己的脖颈:“这里怎么了?”
桓灵没答话,起身从桌上拿了一把剪刀,又找出了一个荷包。
梁易:“这么晚了,你还要做针线?明日再做吧,又不着急,别伤了眼睛。”
“呆子。”桓灵从他的身后取了一小缕头发拉到身前,剪刀缓缓开合,剪下了那一缕头发,再仔细装到荷包里。
梁易似乎明白了什么。
桓灵又拉着他的手,抽出了自己头上的莲花玉簪。她刚刚沐浴过,全部的头发在脑后用那根玉簪简单地盘了一个单螺髻。
玉簪一被抽出来,满头乌发倾泻而下。
女郎把铜剪递到他手上,又挑起一缕自己柔顺的发丝:“剪吧。”
梁易几乎是下意识的,在她话音落下的下一刻就落了剪。
桓灵将荷包的口撑开:“放进来吧。”
梁易简直不敢相信:“阿灵,你这是……”
女郎将荷包的口扎紧,塞进他怀里,甜甜地笑了:“补的结发礼呀。”
男人拿起那个轻飘飘的荷包,眼眶热热的,几乎要有压抑不住的情感奔涌而出。
桓灵捧着他的脸:“你说你,傻不傻?你想要这个就告诉我,我当然会补给你。自己在那里想那么多有的没的。”
他吞吞吐吐:“我、我以为……以为你……”
“以为我什么?以为我不喜欢你?所以不愿意补?”
梁易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确实是这样以为的,无可辩驳。
桓灵正色道:“我很不高兴。”
“阿灵,对不起。以后我、我不会再问了。”
就让这件事成为他们之间心照不宣的默契。哪怕不喜欢,桓灵也愿意待在他的身边,考虑同他的以后,这就够了。
“你为什么不问?”桓灵锤他胸膛一下,“你根本不知道我为什么生气!”
“我的夫君在怀疑我的真心,难道我不该生气吗?”
她的、真心吗?梁易感觉心脏像被什么东西猛地击中一般。
“你总是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问,就会自己在心里误会我。你是不是心里觉得自己可大度了?”
“没有,阿灵,我、”他垂下头,“是我不好。”
桓灵软软贴到了他的怀里:“你只有一点不好。”她轻抚着梁易的脸,“就是你太不不自信。”
她仰头在梁易脸上亲一口:“说吧,究竟是哪个茶摊?”
“什么……什么茶摊?”梁易下意识问,下一瞬忽然想起了醉酒后的一切。
酒后的自己竟然如此大胆,居然说出了这段婚姻是自己求来的,还提到了那个让他难堪的初见。
而桓灵似乎没有因为这些生他的气。
更让他惊喜得无以复加的是,桓灵亲口说了喜欢他!
“阿灵,你说喜欢我?真的吗?”他小心翼翼求证,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真的被神佛眷顾了一回,获得了仙女的垂爱。
“说你傻你还真的傻,你都感觉不到吗?如果我不喜欢你,我为什么要和你圆房?又为什么要陪你来钟离郡?”
“我以为……”以为那只是男女间天然的吸引,以为那是好心女郎的怜悯。
他误会了这么久。桓灵说的没错,他真的是太傻了!
“夫君,我喜欢你。”桓灵捧着他的脸,又认真告诉了他一次。
梁易激动不已,将人搂得更紧了,径直吻住那说着动人情话的唇。
这个吻心心相印,温柔绵长,两人都不舍得分开。
时间过了好一会儿,梁易的大手一下下摩挲着女郎的乌发,心里又满足又幸福。
“夫君,为何你说,我喜欢会读书通音律的?你为何会这样以为?”
“还有,你先前说,我们第一次见面是一个茶摊,我一点都不记得。”桓灵戳戳梁易的腰,“到底是哪里的茶摊,又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梁易本来不太想提,但桓灵说喜欢他。或许他是可以提的。
他沉默了片刻才道:“很多年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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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晚安[亲亲]本章很幸福
第119章
十年前,梁小山十三岁,距离那场惨绝人寰的大火已经过了整整三年。他已经一个人孤零零在山上住了三年,靠打猎为生。当时的他,几乎说不出话,每日独来独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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