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被切割成一块块。
没有被放逐到时间之外。
没有忽然膨胀爆炸。
没有……
他后知后觉感受到身体中忽然出现的异物。呼吸忽然就轻得像害怕惊扰什么人,犹豫片刻,小声问:“你做了什么?”
印姜在对面人越来越期待的眼神中理所当然道:“繁殖。”
阿莱耶排在第一位的能力,当然要用这个。
“哈——”加百列胸腔中震出轻笑,眼底翻涌出粘稠的暗色,“竟然是……那就不能,不能——印姜,我得活下去。”
如圣父般,他抚上小腹,睫毛的阴影盖下眼中神色,声音柔软到似乎可以掐出水:“这是我收到最棒的礼物,谢谢你,印姜。只有你对我这么好。”
在阿莱耶忍无可忍收回能力发动攻击的一瞬间,黑洞忽地爆发吞噬心情颇好的哨兵与花语。
“我会比他更适合你。”
加百列消失不见,空气中只剩他轻柔的话语。
印姜呆呆地僵在原地。
我好弱。
我什么都没有了。
能力被收回去了。
她看向双眉皱成毛线团的哨兵,直白道:“给我。”
“不行。”阿莱耶不看她还好,一看她整个人又开始泛红。
“为什么?”
“你不能这么用——”
哨兵的表情是当下印姜看不懂的复杂,她想到逃跑的加百列和被他挟持的花语,生起闷气。
阿莱耶捂着小腹,连续闭眼几次,最后还是对印姜妥协:“我给你一部分能力,你帮帮我。”
“好。”
他们出现在印姜的办公室里。即便快过去一个月,这里依旧干净整洁,没有一粒灰尘,印姜打量着周围的陈设,忽然想起一件事。
阿莱耶已经解开扣子,他脱掉上衣躺在沙发上,面上一无表情,话里却带着勾人的尾音:“可以摸摸我?”
“嗯。”印姜讨价还价,“摸一次给一个能力。”
她指摸了这次,之后再来找她摸摸就还要给她一种能力。
但阿莱耶显然理解错误。
他思索了一下,点头:“好,应该够。”
在抚上他之前,印姜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拿出厚厚一叠未开封的信件,随意扔到桌子上,一手顺毛阿莱耶,一手拆开信件阅读。
阿莱耶鼻翼翕动,银发散落。他忽然攀到印姜的小臂上,注视一会儿信件的内容,冷笑。
在他干出什么毁坏信件的动作前,印姜加重力道。
阿莱耶没有防备,被刺激地手指颤抖。他将脸颊埋进印姜怀里,猫一样不断唤她的名字。
“乖一点,我不喜欢。”
印姜警告他不要又像之前一样只要讨厌就弄坏她的东西。
而阿莱耶显然又理解错误,他咬住唇,默不作声,只有舒服太过才溢出无法压制的喘息。
……好像说得不是一回事。
他声音怪好听的,可惜。
印姜动作不停,视线又投回信件上,按时间从旧到新一一阅读其上内容。
“印姜亲启:
听闻你转到边境工作,我就想是不是可以给你写信,毕竟边境的搜查肯定没有首都严。不知道这封信能不能到你手上,但我真的希望可以让你看见,我真想知道你现在怎么样,走之前你说得那些愿望你是否达成,我的反正没成。
我的伤全部痊愈,也回家了。精神体觉醒显然很令我的父亲开心,他给予我一些权力。但我却没有想象中那么开心,你说奇不奇怪。
帝国的拖鲁节要举行了,你要是也在就好。
祝你安好,愿诺玛神的光辉永远垂怜于你。
——加百列。”
信件上的笔迹清晰,一笔一划端端正正,力透纸背,洋洋洒洒几千字没有一处涂改,也不知道是真没出错还是抄写多次。
内容絮絮叨叨,事无巨细。
第二封信的日期是一周之后。
“印姜亲启:
这一周中的每一天我都在等待你的回信,但没有收到,我本来怀疑是中间人没办好,可即便我如何询问他,他也依旧不愿承认自己的错误。所以我换了个中间人,我想这位一定会达成自己的使命吧。
不聊这些人,我认真思考过你的话,还是觉得你说得太天方夜谭,不过,如果你执意要那么做,那我希望我能派上一点用场。
我加入了军部,不用从底层做起,感谢你所谓的‘该死的贵族’身份,有时看到那些操劳一辈子职位却比我低许多的人,总会想到你忿忿不平的样子。
我有点思念你,当然,是为我们那时同甘共苦的友谊。
祝你安好,愿诺玛神的光辉永远垂怜于你。
——加百列。”
印姜在脑海中翻出相关记忆。
第二次来送信的是一个满脸恐惧的中年人,中年人苦苦哀求她一定要给一份可以证明信送到的物件。印姜无奈之下将自己的发圈交了出去。原来是因为这个。
之后一段时间里,信的内容大同小异。
加百列不断絮叨着自己周围发生的事,他竭力想记录下自己生活中美好,值得纪念的瞬间,可他的来信内容却越来越短。
直到有一天……
阿莱耶闷哼,他因这明显的声音僵硬身躯,抬起头注视印姜。
视线太明显,印姜没办法装不知道,她随手放下信,挠了挠阿莱耶的下巴。
“没关系,可以出声。”
几乎是她准许的下一瞬,阿莱耶喘息着对她道:“我不开心。”
印姜看向他,两个同时缺乏表情的人相互对视几秒。
见她迟迟不动,阿莱耶干巴巴解释:“一个不开心等于一个啾。”
印姜很快接受了这个说辞。
她低头,咬住阿莱耶的下唇,吮吸。
分离的一瞬间,发出“啵”的一声。
阿莱耶瞳孔放大。
他明明得了好处,过一会儿却还是重复道:“是啾。”
“……不会。”
印姜收回目光,用手推他发热的胸膛。
“好吧。”阿莱耶妥协,平淡道:“啵也可以。”
“啵过了。”印姜没管胡搅蛮缠的某人。
两人身份完全对调。
阿莱耶没得到自己想要的,垂眼思索。
“给我空间系的能力,就可以。”
印姜抛出诱饵。
她平白得了许多莫名其妙的能力,却没有一个能让她立马就瞬移到帝国救下花语。
阿莱耶不说话。他咬住下唇,又想起什么般看向印姜——向导已经收回视线继续读起了信。
“印姜亲启:
我不想表现得有攻击性,如你所说,你最讨厌过于强势的哨兵。可是,迟迟收不到你的回信令我沮丧不已,我无法写下任何美好的词汇,生活中的一切于我来说均缺乏色彩。
再过几天就是我的生日,因我的身份,礼物显然是并不缺少的,但我仍向无所不能的诺玛神许下一个微不足道的愿望。
你说,我的愿望是否会实现呢?
祝你一切顺利,愿诺玛神的光辉永远垂怜于你。
——加百列。”
随着时间发酵,信上的字体从刻板挑不出一丝错渐渐转为线条凌厉优雅的花体字,口吻也不断变化,愈发趋近印姜今天见到的那个男人。
信纸从随处可见的常见纸张变成使用稀有树纤维,嵌入金箔与真丝的宫廷专用纸,信上的熏香经过这么久依旧留有一丝味道,厚重,深沉。
印姜举起来轻嗅,不经意的动作似乎戳到阿莱耶的某一根神经,哨兵按住她的手,声音低沉:“别看了。”
“你在命令我?”
印姜挑眉。
阿莱耶看向她,声音不自觉放软:“我在求你。”
阿莱耶愣了愣, 他还在余韵中,脸色却变得苍白。
印姜继续读信,听到他低沉的声音:“教教我,我该怎么说?”
她若无其事道:“凭什么?”
我凭啥费那劲。
阿莱耶不回答, 过一会儿, 他起身离开。
印姜心中毫无波澜, 她翻开下一封信。
“印姜亲启:
诺玛神太过无能, 连我那样小小的愿望都无法满足。我不会再信奉她。
仔细想想,我所求明明是你,却向另一位女神祈祷, 确实不应该,你一定生我的气了。
我会日日诵你的名, 以期你能听到,为我降下赐福。
最近会有一次比较危险的任务, 印姜, 请保佑我安全归来。
祝你万事顺利。
——加百列。”
印姜读完所有信,才发现他根本没写回信的地址。
有病,这个人。
她独自思索一会儿,觉得自己漏了什么,于是回看第一封信,目光不由自主停顿到“拖鲁节”三个字上。
帝国有这么个节日嘛?
将这三个字输入终端, 在星网中搜寻——
略过无意义的信息, 找到唯一的可能性。
帝国有一颗叫做拖鲁的边境星球,属于威廉姆斯伯爵。
威廉姆斯。
加百列.威廉姆斯。
印姜笃定阿莱耶不会帮她,她迅速拿出信纸,提笔。
“将她给我,你提要求。如果不行, 保护好她。”
好像没有办法证明身份,印姜想想,揪下一缕头发扔进信封。
这样就好。
她拿起信要出去投递。
一开门,阿莱耶守在门外。
还不走?
印姜打定主意假装没看到他,擦肩而过时,听到那人沙哑的声音。
“可以给你空间系的能力,但你不能去找她。”
“为什么?”
印姜转过身看他。
“那是帝国……”
太危险。
印姜皱眉:“你之前可没顾及这些。”
阿莱耶的眼神平和:“不一样。”
印姜厌倦一问一答的形式,她抬腿要走。
阿莱耶带着浓重鼻音的话在背后响起:“他们在帝都,那里和边境不一样。你想让她的苦心白费么?”
印姜顿在原地。
她不在意前半句话,却不能忽视后半句。
花语被带走这件事,无论如何都疑点重重。在世人看法中,向导比起哨兵是弱小的存在,客观来讲,向导的战斗素质确实比不上哨兵。但没有人比印姜更知道花语的实力。怎么有人能悄无声息地带走她。
就算是加百列也切不断她们俩的联系。
只有可能——
印姜的脸上划过委屈,小声问道:“她为什么不和我说?”
她从没往这处想是因为总觉得花语不会什么都不告诉她。
她们一起度过这么多时光。
在盛夏的学校里昏昏欲睡地学习,在银装素裹的冬日堆彼此的雪人,在漫天星空下畅想未来,在世人误解时十指相扣……
巫澜是很重要的亲人,没错。
但花语是另一种存在。
她们处境一致,感同身受。
她是向导,知道向导如何被压迫。
她是女性,知道女性如何被轻视。
她是百分百进攻的极端倾向,知道特殊的人如何被排斥。
她见证过一些人日日劳作却难以温饱,知道穷人如何被剥削。
她是印姜在这个世界唯一的同党。
她是她们大业的另一个执行人。
她们之间会有争吵,会有怀疑,会有日益增加的嫌隙。
但在会议室里看到那个眼神时,印姜明白,花语是花语,她没有变,就像印姜是印姜,她也没有变。
印姜不能失去花语。
花语一定知道。
可她还是什么都不说,徒留自己一个人干着急。
印姜眨着眼睛,不明白为什么眼眶发热。
她明明什么都没感受到。
阿莱耶走到她身边,忽然问:“你告诉过她么?”
你对她全然透明么?
你对她没有隐瞒么?
答案显然是没有。
印姜开始耍无赖:“那又怎么样,我肯定不会害她!”
阿莱耶注视着她,他明明什么也没说,印姜却觉得自己矮了一头。她抱臂思考几秒,发现主动权又丢失,于是啪地将信拍到哨兵坚实的胸膛:“算了,不需要你的能力,把这个送过去,给加百列——我需要付出什么?”
天上不会掉免费的馅饼,印姜等待哨兵提出要求。
啾,啵,净化,疏导……不过是做生意,她付出服务,对面人完成她的要求。
阿莱耶用行动回答她的问题,信封陡然消失,他叹气道:“印姜,治下感情过载吧。”
……哦。
我感情过载了。
怪不得。
印姜后知后觉。
感情过载是向导刚开始做净化时可能出现的状态,不懂得控制吸收过多情感,大脑被太多情绪洗刷成无波动的自我防护模式。
是并不危险但很棘手的状态。
现在的印姜理智占据绝对高地,行事作风无限接近机器人——只考虑最优解。
她下意识抵触治疗:\"我挺好的。"
“不行。”阿莱耶语气坚定,“我帮你做事,你治过载。”
印姜的眼睛一亮。
好划算的生意。
看看阿莱耶吧,他的身段,能力,权限,哪个不是一等一的好,就算有阴谋也完全可以试试。
“好。”
果断答应。
印姜觉得自己占了大便宜。
而在对面,阿莱耶呼出口气,他用轻松的口气问:“想知道空间站现在怎样了么?”
“我知道。”印姜语气笃定,“没有人会死。”
她控制局面后才去找加百列,不可能再出现意外。
想了想,她补充道:“至少联邦的不会。”
帝国的内应被加百列杀了个干净,这人好像刻意灭口一样。
令她没想到得是,阿莱耶摇头,语气微妙:“死了一个人。”
“劳伦斯秘书长被发现死在自己的休息室里。”他语气平淡,听不出问罪的意图,“你有什么头绪么?”
印姜面无表情地回答:“不知道。”
阿莱耶于是说:“那我就——”
“不行!”
印姜打断他,迅速道:“带我去现场看看。”
阿莱耶的双眸似无波深潭,他顺应印姜的心意将手搭在她肩上,二人一同迈步,出现在一间休息室前。
大门已经被拉了警戒线,莱顿皱着眉质问巡逻队的领头,被训斥的哨兵如霜打的茄子,一句话都不敢说。
印姜看到那分明是第一军团的人。
积威甚重啊。
她们出现得突然,莱顿却立马察觉,他的目光落到二人身上,咄咄逼人的气势一下子就弱了下去。
印姜看着他小跑到自己面前,先向阿莱耶欠身,又取下帽子冲她鞠躬:“感谢您的精神力,让哨兵们没有酿成大祸。”
如果军团里的哨兵狂化杀掉普通人,光舆论就够他们喝一壶。
印姜忽视感谢的话语,径直从他身旁走过,拉开警戒线就要进入房间。
“女士——”警卫队里的记录员下意识阻拦,“这边不能进入……”
印姜分出一秒看向他的眼睛:“忘记。”
记录员愣在原地。
印姜钻了进去。
莱顿被她这一系列行为搞得迷茫一瞬,他本想让记录员退下,却落后一步。
印姜,是这么果断的性格么?
好帅啊!
他摸摸鼻子,在休息室外如门神般站定,围观的哨兵们眼观鼻鼻观心,没一个愿意谏言“这不符合规则。”
他们的命都是向导救得,规不规则等之后再说吧。
印姜刚从尸体上捡起一撮东西,阿莱耶就不知从哪冒了出来。
他施施然走到尸体旁,蹲下托腮:“看出来什么?”
“嗯,估计是上厕所时不小心滑倒磕到墙上的羊头挂饰失血过多而死吧。”
印姜睁眼说瞎话。
阿莱耶看了她一眼,又看天花板上的排气口:“可——”
印姜向旁边挪动,挡住他的视线:“那你说说死因?”
“仇杀吧。”
他语气平淡。
“嗤。”印姜踹了他的屁股一脚,“我尊贵的阿莱耶阁下,少看点悬疑小说。”
“悬疑小说?”
自知失言,印姜转移话题:“我觉得不是,没感觉到别人的气息,对吧?”
她的声音又变得柔和。
看着阿莱耶的眼神软软的。
被注视的哨兵垂眼:“……嗯。”
离开时,印姜落后一步,故意回头仰视排气口,隔着风扇与意料之中的长方形瞳孔对视。
她晃晃手中的羊毛,无声道:下次注意。
是以撒。
印姜知道这件事,不如说,她刻意庇护了这只毛茸茸的小羊,要不是她的蝴蝶覆盖在他身上隐藏掉气息,莱顿早就该发现他了。
印姜并不关心劳伦斯秘书长是个什么人,她什么都不在乎,只知道如果要完成计划,联邦与帝国间必须有一场战争。
劳伦斯家族是传统的求和派,以撒的母亲莉莉丝是唯一一个杀伐果决,敢于冒险的家主。
哨兵的复仇是可以利用的变数。
按照原本的计划,花语会扶持某一个家族的傀儡打破议会平衡,但那样太麻烦,太缓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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