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孙玉兰!是用我爹的命!用你爹的愧疚!才换来一个踏进苏府大门的资格!可你给了我什么?!”她的声音充满了屈辱。
 “妾!你让我做妾!还假惺惺地说什么?正妻之位永远留给那个不知道死在哪里的临霜?!真是天大的笑话!你这是在施舍我吗?还是在羞辱在天之灵我爹呢?”
 “哈哈,你为了所谓的弥补,给了许多珠宝,对了!我就是这么视财如命的人。”
 “可是……老天爷真是开眼啊!哈哈!三年后!那个你以为永远不会回来的临霜,她回来了!不是一个人!她把你那个宝贝女儿送回来了!为什么?因为她自己惹上了天大的麻烦!她护不住她的女儿了!”
 “哈哈哈!苏正清,你看到了吗?你愧疚了一辈子的女人,她最终还是要把女儿送回,你这个她恨之入骨的负心汉身边!你说,这是不是报应?!是不是天大的讽刺?!我和临霜,都被你这懦弱的负心汉,毁了一生的可怜虫!”她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
 口!你给我住口!”苏父的伤疤被揭开!
 孙氏的每一句话,都将他的不堪,虚伪和懦弱的地方,扒开放在阳光之下!
 苏父喉咙涌出一股腥甜味,踉跄地后退了几步,扶着坐姿猛地喷出一口鲜血!
 “苏太傅!”宋淮大吃一惊。
 整个苏府乱成一团。
 宋淮冷眼旁观着这场苏家的闹剧。
 他看了一眼气急攻心吐血的苏父,又看了一眼疯魔的孙氏。
 他看到了苏家这些陈年烂账的肮脏真相……他心中唯有冰冷。
 “苏大人既已写下休书,此妇便与苏府,再无瓜葛!来人!将孙氏立刻逐出府门!其下所有财物,充公归于苏府!至于这个刁奴……”他瞥了一眼瘫软在地的王嬷嬷。
 “押送府衙,严惩不怠!”
 “苏太傅,好自为之。令嫒在宫中,本王自会……照拂一二,就不用你费心了。”宋淮刻意加重了“照拂”二字,带着警示的意味。
 说完,他转身大步离去。
 “丢出去!把这疯妇给我丢出府去!永远……永远不许她再踏进苏府一步!”苏父用尽最后力气说道。
 侍卫领命将哭这的孙氏拖出了苏府的大门,狠狠丢在了街道上!过往行人投来好奇,幸灾乐祸的目光。
 孙氏趴在地上,看着苏府紧闭的大门,以及自己沾满泥污的双手,和身上那件如今却皱巴巴沾满尘土的华服,一股巨大的落差感瞬间吞噬了她!
 她想起了那场大雪,想起了父亲临死前的眼神,想起了自己挣扎的半生,现在却如同笑话一样。
 苏卉看着母亲的方向,又看看吐血的父亲,巨大的茫然将她击溃,她瘫坐在地上,不停的哭泣。
 母亲的庇护,父亲的地位,仿佛都在这一刻轰然倒塌。
 晋王府的马车上,宋淮闭目养神。
 于芙和于妈的卖身契,再他离开前就拿到,他吩咐了侍卫,将于芙和她母亲秘密送往京郊妥善安置。
 他脑海中,却反复回响着孙氏最后那番话,心中全是心疼,苏筱筱……她在这漩涡的中心,知道多少?又承受了多少委屈?
 孙氏的闹剧,最终以她被狼狈丢出苏府大门,终于落下了帷幕。
 俞花殿内,苏筱筱的‘病情’,也‘日渐好转’。
 这日清晨,窗户被轻轻叩响。
 苏筱筱打开窗,阿长站在窗外,往窗内递进了两份信件。
 “苏小姐,一份是于妈写的,托属下务必亲手交给您,另一份,是徐景明的近况。”
 苏筱筱急忙接过信件。
 “小姐安好:
 老奴与芙儿已在乡下安家,王爷将我们安排的很好,有田有屋,这里地邻里都很和善。芙儿也常念着小姐的恩德。老奴身子也还算得上硬朗,小姐勿念。只希望小姐在宫中,一定要保重身体,小姐平安顺遂,这便是老奴最大心愿。王爷很仁善,小姐若在宫内遇到什么难处,可……可寻王爷相助。老奴和芙儿将会日夜为小姐祈福。——于妈”
 苏筱筱看完心里感觉暖暖的,她将小心翼翼地将信折好收好,这份信件是她在这深宫里的慰藉。
 苏筱筱又继续打开了另外一份信件。
 内容很简洁,徐景明确实被谢府护院打成了重伤,断了两根肋骨,左腿胫骨骨折,内脏也有些损伤。
 但是万幸的是被城外善良的村民发现,带回家中救治。
 命保住了,但却不进食,情况……不容乐观。
 苏筱筱装病的这几日,谢沐晴常来探望,眼中全是关心。
 她不再像之前那样,有着一种刻意的讨好和算计,眼神里多了担忧和同情。
 她常常会带来一些,被她偷偷藏起的,看起来还不错地吃食,还会笨拙地讲些听来的宫中趣闻,有时候也会沉默地坐在一旁,看着窗外,眼神空迷茫。
 苏筱筱知道,她是在担心徐景明,也同时在担心自己和孩子未知的命运。
 这份陪伴,无论出于何种目的,都给了苏筱筱一份动容。
 她看着谢沐晴日越来越明显,努力掩饰的腹部,以及眼中的慈爱,更加坚定了决心。
 一条鲜活的生命,一个无辜的孩子,不该成为这深宫权谋的牺牲品!
 因此她必须找谢沐晴好好谈谈逃跑的计划。
 与此同时,皇宫西苑的练武场上。
 场边,一身红色衣裳英姿飒爽的长公主宋明玉正绷着脸,拉开弓,瞄准远处的箭靶。
 她身边,站着一位身姿挺拔的女子,这正是被特意召进宫‘教导’公主射箭的柳芊。
 柳芊只是偶尔在宋明玉姿势不对时,伸出手指点一下她的手臂或肩。
 “公主,沉肩,屏息,心无旁骛。”声音中听不出任何情绪。
 宋明玉根据柳芊的话,进行调整,‘咻’地一声,但是未中靶心,。
 她放下弓,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她瞥了一眼身边神色平静专注于弓箭之上的柳芊,更加生气。
 她此次请来柳芊是为了其他的目的,并不是射箭。
 一年前春日,也是在这片练武场上。
 宋明玉心血来潮,想要试一试刚进贡的马匹,但才没一会儿,不知怎的马突然受到了,在练武场上狂奔!
 宋明玉认为自己摔得最轻都得在床上躺几个月,重点的话小命可能都要交代在这里。
 突然一道矫健的身影出现在她的眼前,稳稳拉住了马的缰绳!
 那人逆光而立,身姿挺拔,侧脸俊朗,这人正是随父入宫述职的柳意。
 那一刻,她那由于惊吓狂跳的心跳,瞬间被另一种陌生的悸动取代。
 自那以后,宋明玉的目光,便开始不由自主地追随那个年轻的将领。
 她制造过无数次的‘偶遇’,御花园赏花,或是在宫宴上献舞,想要引起柳意的注意。
 宋明玉甚至故意将手帕‘遗落’在柳意值班巡防的宫道旁……可柳意呢?
 他永远恭敬,总是和她保持距离,眼神中全是疏离,目光从未在她身上多停留一秒!
 今日宋明玉召柳芊进宫,名为习箭,其实就是想从她口中打探出一些关于柳意的消息。
 可这柳芊无论宋明玉如何旁敲侧击,询问关于柳意的消息。
 她就只有一句:“兄长一切安好,劳公主挂心了”,要么就是不着痕迹地将话题引开。
 柳芊心中其实了然,长公主的心思,她岂会不知?
 她低垂着眼眸,将这份无奈藏在眼底,阿兄喜欢翠翠,感情的事,谁也没办法改变。
 “回公主,阿兄的事情,公主不必太过在意。”柳芊语气平静的回复。
 宋明玉感觉碰到了一个软钉子,有些生气,却又不好发作。
 “罢了!今日就到这里吧。本宫有些乏了。”宋明玉兴致缺缺挥挥手,但语气带着明显的不悦。
 “是,臣女告退。”柳芊立刻躬身行礼,她巴不得立刻离开这个地方。
 然而,就在她转身想要离开的时候,突然想到什么,脚却微微一顿。
 她此次进宫的目的是要找冯翠翠……那个让兄长魂牵梦萦,甚至自请前往危险前线的女子,她就在宫里!
 “公主。”柳芊转身,对着宋明玉说道。
 “臣女……有一个不情之请,听闻臣女闺中好友冯翠翠如今也在宫中俞花殿,许久未见,心中甚是想念,不知公主可否恩准,容臣女前去探望片刻?”
 “去吧去吧!速去速回便是!”宋明玉不耐烦地摆摆手,她根本没心思管这些小事。
 “谢公主恩典!”柳芊转身快步离去,朝着俞花殿的方向走去。
 苏筱筱正打算出门去寻谢沐晴,刚走到拐角处,差点撞上一个行走匆忙的身影。
 “筱筱?”柳芊看到苏筱筱,很是高兴。
 “太好了!我正要去找冯翠翠!你快带我去!”
 柳芊一把拉住苏筱筱的手腕,力道不小,苏筱筱看着着急的柳芊,便带着她向房间走去。
 此时冯翠翠坐在窗边,她正低着头,耐心地教导小桃绣一个简单的荷包花样,神情缱绻温
 “冯翠翠!”柳芊猛地推门而入,声音带着怒火和急切。
 冯翠翠和小桃都被吓了一跳,小桃识趣地立刻收起绣花的东西,行礼后退了出去。
 苏筱筱随后进来,看到这阵仗,知道他们有话要聊,下意识地要退出去关上门,给她们两一个说话的空间。
 “筱筱,你留步!”柳芊却出声阻止了她,反手‘砰’地一声将房门关上。
 “芊……芊芊?你怎么来了?发生什么事了?”冯翠翠心中感到强烈的不安。
 “发生什么事?冯翠翠!我倒要问问你!你知不知道我哥现在成什么样子了?”柳芊瞬间情绪失控,对着冯翠翠大吼。
 冯翠翠脸色苍白,手指绞着手中的丝帕。
 “他整日酗酒!把自己关在房里,谁也不见!”
 “他连武功都荒废了!练武场不去,兵书也不看!整个人……整个人就像被抽走了魂!哪里还有半分以前意气风发!”
 冯翠翠的身体颤抖了起来,眼圈瞬间红了,她死死咬着下唇,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你知道他今天做了什么吗?!”柳芊的声音带着愤怒。
 “他!他竟然去御书房外请旨!调往北境边界驻守!那里是什么地方,是十去九不还的鬼门关,他这是去送死!冯翠翠他是为了谁?是为了谁才变成这样?”
 翠翠再也支撑不住了,一直强忍的眼泪从眼眶涌出!她捂住脸,哭声充满了绝望和无助。
 “不……不要……不要,他不能去……”
 看着冯翠翠崩溃痛哭的模样,柳芊心中的怒火稍稍平息。
 “冯翠翠!你跟我走!我带你离开皇宫,我们去找我哥远走高飞,离开京都,离开这这个地方。”她上前一步,抓住冯翠翠的肩膀,声音压低。
 “不……不行……”冯翠翠猛地摇头,如同受惊的兔子。
 “不能走……芊芊,我们不能走,这是抗旨是逃宫,会连累柳家,还会连累冯家,我爹娘和你爹娘还有你哥的前程,都会毁了的!我不能……不能这么自私!”
 “是我……是我和他缘分太浅,一切都怨不得旁人,让他忘了我吧……”她似乎用尽全身力气说出这句话,而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利刃,在她心上狠狠地划下一刀。
 “缘分太浅?!”柳芊轻笑出声,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只觉得这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但看见冯翠翠那副心死的模样,柳芊愤怒到了极点。
 “好一个缘分太浅!好一个不连累!”柳芊指着冯翠翠,声音冰冷。
 “冯翠翠!你真是……一个懦夫!我哥真是瞎了眼!才会为了你这种连争取都不敢的懦夫,把自己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还要去那鬼地方送死!你就在这里,守着你的‘责任’,等着老死在这深宫里吧!”柳芊满脸失望的看着冯翠翠。
 说完,她猛地转身,一把拉开房门,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房门被她甩得“哐当”大响。
 “芊芊!”冯翠翠身体软软地滑倒在地,放声痛哭起来。
 那哭声充满了无尽的委屈和不甘,以及对柳意深深的担忧。
 苏筱筱连忙上前,蹲下身紧紧抱住她的身体,轻声安抚。
 “翠翠,别哭,别哭,都会没事的,柳将军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她能感受到怀中人颤抖的身体,心疼万分。
 然而,她们并不知道,方才房间内那场激烈的对话,被另外一个人听见了。
 就在柳芊愤怒摔门离开后,房间侧面窗户的后面,一个穿着宫女服饰,眼神闪烁,左顾右盼地女子,从一根粗大的柱子后缓缓探出身来。
 她正是之前为柳芊引路,去冯翠翠房间的那个小宫女——春杏,当柳芊看到苏筱筱时,她急切的要去找冯翠翠,完全忘记了这个宫女的存在,看到柳芊关上房门,春杏并未离开。
 她便屏住呼吸,悄悄躲在窗外偷听,将屋内的对话,一字不落地听了个清清楚楚!
 她一刻都不敢耽搁,立刻朝着长公主所居的昭阳殿跑去。
 昭阳殿内,宋明玉正对着铜镜生闷气,在柳芊嘴中什么消息都没有得到,这让她非常生气。
 “公主!公主!奴婢有要事禀报!”春杏气喘吁吁地跑进来。
 “慌慌张张成何体统!发生了什么事?!”宋明玉正没好气,怒斥道。
 “奴婢……奴婢听到了!听到了冯翠翠和柳小姐在房中的谈话!”
 春杏抬起头看着宋明玉,然后添油加醋地将自己听到的内容复述了一遍,柳意如何为冯翠翠消沉酗酒,自请戍边送死,冯翠翠如何‘惺惺作态’。
 “……那冯翠翠哭得可伤心了,口口声声说什么怕连累柳家冯家,可她分明就是舍不得宫里的富贵!奴婢亲耳听到柳小姐说要带她逃出去,她都不敢!还说什么让柳将军忘了她……呸!假清高!奴婢看她就是吃着碗里瞧着锅里!既想吊着柳将军,又想博得陛下青睐荣华富贵……”
 宋明玉猛地一拍桌子,突然起身!那张娇艳的脸庞,此刻因为愤怒和嫉妒,而扭曲变形。
 柳意!她心心念念、求而不得的柳意!竟然为了冯翠翠这样一个低贱的秀女,把自己折磨成那样?!甚至不惜去送死?!而那个冯翠翠,她凭什么?!
 一股被羞辱感觉涌上心头!她贵为长公主,金枝玉叶,何曾受过如此奇耻大辱?
 她看中的男人,竟被一个她从未放在眼里的秀女如此轻贱?
 “告诉俞花殿的徐嬷嬷,本宫‘听说’冯秀女女红出众,正好慈宁宫库房有一批积压多年的旧绣品需要翻新整理,都是些……‘精细’活儿。让她‘好好’照顾冯秀女,本宫要她……日日夜夜,不得安歇!”她对着跪在地上的春杏,一字一句地说道,声音冰冷。
 “是!奴婢明白!”春杏收到宋明玉的命令后,一溜烟的便离开了昭阳殿。
 徐嬷嬷的手段……那可是能让铁打的汉子都脱层皮的!冯翠翠,你完了!
 苏筱筱安抚着冯翠翠,待到她哭的筋疲力竭睡过去时,苏筱筱将她抱到床上,盖好被子。
 苏筱筱这才悄悄起身,朝着谢沐晴的房间走去。
 由于李昭仪的特殊照顾,担心被别人知道谢沐晴怀孕,便安排谢沐晴独自一人一个房间。
 苏筱筱轻轻推开谢沐晴的房门,只见屋内光线昏暗,谢沐晴此时独自坐在窗边,手地抚着微隆的小腹,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
 听到门响,她猛地回神,看到是苏筱筱,眼中带着期望和忐忑,她知道苏筱筱来找她,大概率是徐郎有消息了。
 “苏姑娘……”她声音压得极低。
 “有徐大夫的消息了。”苏筱筱反手关好门,走到她身边,将从阿长那里拿到的信件递了过去。
 谢沐晴的手指颤抖的接过来那张薄薄的纸,急切地展开,仔细地阅读着上面的每一个字。
 当看到‘断了两根肋骨’,‘内腑损伤’及其‘高烧反复’这些字眼时,她的脸色瞬间惨白,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滴落在信纸上,晕开了墨迹。
 “景明…..景明…..”她压抑着哭声,手指死死攥着信纸。
 “是我害了他…..都是我害了他…..”
 “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他还在等你。”苏筱筱声音轻轻的在谢沐晴的耳边说道。
 听到这句话谢沐晴,猛地抬起头,看着苏筱筱。
 “苏姑娘!求你…..求你帮帮我!我要出去,我一定要出去!我要去找他!他不能死!他不能…..”她说不下去了,只剩下剧烈的喘息。
 “好,我帮你!”苏筱筱没有丝毫犹豫。
 在前段时间谢沐晴常来探望苏筱筱,曾说过徐嬷嬷每天都会送来补身体的药,两人都知道,其实这是李昭仪派人送来的安胎药,可以好好的利用这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