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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念春潮(支云)


岑瑶心也不纠缠,痛快地道了声:“好。”
地面的雪已铲过,马车碾过湿润的泥土,就这样朝山下驶去。
程念影抵住车壁,扭脸对着晃动的帘帐,一言不发。
傅翊今日与昨日仿佛两个人,他沉静地抬手煮茶,并分出了一杯推到程念影面前。
程念影迟疑片刻,还是拿起了那杯茶。
果真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傅翊盯着她,同样举起了杯盏,不深不浅地饮了一口,正巧遮住他此时深沉的神情。
“去哪里?”程念影开了口。
总不能是带她回御京吧?
“去街上。”
隐隐的喧闹声已近。
哪怕天气愈冷,街市上竟依旧不减人间烟火气。
程念影将帘子掀起一角,眼见着这条路越来越眼熟,最后竟停在了……她先前租住的地方!
程念影猛然扭头看向傅翊。
傅翊起身伸出手,替她抵住车帘,整个人似是将程念影框在怀中。
“这不是来替你找你丢的东西么?”傅翊轻描淡写。
程念影往后仰了仰,与他拉开些距离:“我先前已从邻户找到丢失的一部分,如今再去,恐怕挖不出什么了。”
傅翊保持姿势不动:“从他们口中也挖不出什么来吗?”
程念影觉得他越靠越近,当即从他手臂底下钻出去,先跳下了马车。
马车里的傅翊捏了捏手骨,又闭了下眼,方才恢复到平静无波的模样。
彼时另一驾马车上,丫鬟探头道:“怎么到这里来了?平安巷不是那些破落户的住处么?”
丫鬟一边说还一边皱眉:“莫叫那些粗鄙人,冲撞了姑娘和郡王。”
岑瑶心也疑惑,她道:“是郡王吩咐的。”
她本意是想带丹朔郡王去坊市间最热闹的一处走走,那里有绢花展。
岑瑶心跟着下了马车,还没站稳,便听见有人大骂:“滚滚滚,发什么疯!”
程念影这厢走近,发现她昔日租住的小院儿外,已经围了六七个看热闹的人。
这些人的神情,正如当初听闻县令被吓死了一般。
他们觉得新鲜,有乐子。
程念影皱着脸,走上去将人拨开。
“挤什么?”前头的人不耐回头,待看清是个美人后,便又住了嘴。
只是这姑娘瞧着怎么有些眼熟?那人咂咂嘴。
没等他想明白呢,程念影已经来到了院门口。
她原先住的那间门户大开,门口立着个七岁多的小丫头,梳两个花苞髻,正抽抽噎噎地哭着:“我没有撒谎,娘,我没有撒谎……”
原来程念影被带走后,这里便立即又被租给了一对母女。
程念影目光一转,看见了小丫头的娘。
妇人梳着的发髻已经散乱下来,身上松垮地搂着一件褐衫,她狼狈地坐在地上,去抓邻户葛郎的腿:“她没撒谎,你听见了吗?还我!”
“将我的东西还我!”
葛郎早先叫程念影撞歪了肩膀,又一脚踹中了胸口,落下了一呼吸就抽痛的毛病。因而程念影虽被带走了,但他的日子也不好过。
这身上一疼,就难免脾气更恶劣。
若说那日程念影问上门来,他还勉强有个人样。如今面对这妇人,他是连装也不装了。
恶形恶色地指着妇人吓:“你这般纠缠不休,只好叫差老爷将你抓走,留你那女儿,要么被卖到馆里去,要么活活饿死……”
这话勾起了程念影遥远的回忆。
她很早前在楼里的时候曾想过,她的亲生父母是不是也因这样无奈,才让她流落到杀手组织里去的。
如今她见了楚珍,知晓并非如此。
但眼下却活生生地贴合了她往日的妄想。
程念影一步踏进了院子。
妇人仍在哭喊,并未留意到她:“不成!不成!”
妇人怄得发抖:“还我……只还我一些也好。我亡夫遗物还我……”
“你听不懂人话吗?我说了,你的东西丢了与我们有什么相干?”
葛郎拔腿欲走,听见背后脆生生地响起了少女的声音。
“她们不是本地人吗?”
“什么?”葛郎回头,见到程念影,他瞳孔一缩,本能地后退半步,胸口又咚咚跳起来。
“是你……你怎么出来了?”葛郎难掩惊恐。
妇人这时却如梦初醒般,声音颤抖地强调起来:“不错,不错!我们并非外乡人,为何还如此对我们?”
葛郎摸了摸胸口,勉强压下惊,回头恶狠狠道:“你从外头嫁来的,自是外乡人!”
妇人伸手去拉女儿:“那游月,游月是我亡夫的骨血,她总是本地人了吧?”
葛郎从她愤怒的神情中获得了快意。
他要拿捏别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容易啊!
顿时对程念影的害怕都去了三分。
他挺直腰板,眼睛盯着程念影,似是故意给她看。
“若真是你丈夫骨血,你母女二人为何沦落到要来这里住?谁知是哪里的野种。”
程念影指骨捏得噼啪作响,猛然一抬手,却被人从后头抓住了。
傅翊不知何时来到了她身后。
“别动。”
院子里倏然一静,众人本能地将目光聚在了傅翊身上。
锦衣华服,玉冠莹莹,气质轩然霞举……叫人围观者都本能地心间一颤。
葛郎松了口气,重新露出笑脸:“对,这位公子说得对,别动,你若再动,恐怕你也和他一起……”
傅翊信手从护卫腰间抽出刀来,向前一送。
“噗嗤——”正入那葛郎腰腹间。
葛郎不可思议地瞪大眼,连惨声都发不出来。
傅翊顺势轻捏两下程念影的腕子道:“你那身份凭据拿得也不容易,若动手杀人,没有道理。”
“我杀人,无须讲道理。”
他说着,并未抽刀,而是手腕一转,在那葛郎腹间生搅了一圈儿。
葛郎喉中“咯咯”,张嘴喷出血,而后轰然倒下,浑身抽搐,但就是迟迟不绝那一口气。
周围的人猛然醒神:“杀、杀人了!”
“他杀了老葛家的独子!”
岑瑶心在后头深吸一口气,有些震撼地将目光从傅翊身上收回。
她没有看错。
她在御京时便觉得丹朔郡王并非温柔郎君。他皮囊之下,藏的是魔。
只是岑瑶心没想到,对她爱答不理的丹朔郡王,却在蔚阳为一个小丫头动了手。
这时只听见“刺啦”一声。
那是护卫们拔刀的声音,顿时将那些大喊大叫的百姓都震住了。
他们惶恐又瑟缩地望着这头:“他,他是外乡人……”
“从前没见过。”
“外乡人怎能在蔚阳的地界上这样猖狂呢?”
“该、该去报官!县尉一定会将他抓起来。”
程念影听着他们的对话,突然有些想笑。
她便也真抿唇微微笑了起来。
嗯,这里的人,比傅翊讨厌多了。
“报官?”岑瑶心插声,“不必了。”
傅翊将刀丢回给护卫,转过头,一点血迹溅到他眉间。
那往日越是温柔的眉眼,此时沾了血便越是显得森然。
他微笑道:“岂能不报?该报,我正要见见此地的县官。”
岑瑶心将声音吞了回去。
作为岑家人,当然不希望将县衙搅合进来。但她又不好忤逆傅翊。
“好,我让二伯也过来。”岑瑶心立即使了个眼色,吩咐随从,“回去传信。”
那葛郎的妻子和儿子,听见外头的喧闹声哪里还坐得住?
他们还以为是葛郎又犯了脾气,失手将人杀了。
等走出来,却见葛郎倒在血泊中。
“啊!”葛郎的妻子惨叫一声,当场吓晕。
他那两个儿子倒憎恶地瞪着程念影:“又是你!你,你这个坏女人!”
傅翊这才松开程念影的手腕,缓缓走近,一脚将其中一个踹倒踩在地上,鞋尖碾过,血迹却未擦净,而只是擦花了。
傅翊不禁微微皱眉。
一旁的人直看得毛骨悚然。

葛郎的小儿子眼见哥哥被踹倒,男人还踩着他肚皮碾来碾去的擦鞋。
他吓得呆若木鸡,哪里还敢再大喊大叫?
“给。”声音在傅翊身后响起。
傅翊回头。
便见程念影给他递了一块帕子。
“擦脸。”程念影道。
傅翊屈指捻起一角。帕子质地有些粗糙,无丝绸的光滑,只是很干净。
他问:“是你的?”
程念影转念就反应过来,他是嫌此物擦他的脸还够不上资格。
当即便要抽回来。
傅翊反手一把揪住,道:“我只是问一句,若你拿哪个丫鬟的给我,我自是不肯。”
岑瑶心在旁边听着,直觉得这话也不对味儿。
怎么郡王还要同她解释?
程念影这厢皱皱鼻子,板着脸道:“我从街上买的。”
“好。”傅翊掰开她的手指,将帕子重新抽走,道:“是我之过。”
这话一出,莫说岑瑶心了,连程念影都是一愣。
仿佛回到了郡王府时。
但不该如此的。
那时他尚且还算做是她“夫君”,而今算什么呢?
程念影抬眸去觑傅翊的神情,但傅翊已经转脸过去,捏着帕子慢慢擦起来了。
只留岑瑶心在一边心中震荡不休。
他说是我之过。
他竟对着这样一个小丫头,说是我之过!
“主子,要不还是换一双靴子吧?”护卫主动上前一步问。
他们都熟知郡王的脾气,极爱干净。
“好啊。”傅翊轻轻应声,“走吧。”
岑瑶心怔声问:“这是要回去?”
程念影插声:“去街市?”
傅翊转头颔首:“嗯,去买一双新的就是。”
岑瑶心不由又看了一眼地上的葛郎,他身下的血将泥土都浸透了。
丹朔郡王却一抬脚,已经往外走去了。
仿佛方才不过顺手拍死了一只苍蝇。
岑瑶心自然不会为葛郎的死活而觉得可怜,她微微露出笑容,连忙跟上了傅翊。
傅翊听见脚步声,开口道:“你在蔚阳停留的日子不短,该清楚哪里有铺子。”
“嗯?”岑瑶心一愣,觉得这话不像是对她说的。
傅翊听出声音不对,立即回头,才发现少女压根没跟上来。
他对岑瑶心一颔首:“岑姑娘且等片刻。”
而后返身回到院中。
只见程念影正蹲在那对母女跟前,与她们低声说话。
方才傅翊动手动得猝然,但这妇人还是一个眼疾手快及时将女儿搂到了怀中。
也多亏那葛郎连惨叫声都发不出来,小丫头一点没被吓着,只埋首在娘亲胸前,一手揪着娘亲的袖子,恐惧地问:“娘,娘,我不要你去牢里……”
“娘不去,不去。”妇人的声音仍在发颤。
然后抬起头,与程念影目光相接。
“你,你们……”是什么人?妇人很是迷惘。
“外乡人。”程念影脆声道。
妇人眼露惊色,一把抓住了程念影的手腕,要将她拉起来:“那你走,快走吧,此地对外乡人极为严苛……”
她的目光扫过院门外的护卫,却依旧惊惧不减:“我知道你们带了些人手,但不够,远远不够……”
“这里的人,绝不会允蔚阳人在外乡人跟前丢了脸面,更丢了性命!”
程念影问她:“那你呢?”
“我、我……”妇人恍惚片刻,突地将女儿往程念影怀中塞去,“我求恩人将她一并带走好不好?”
“走?”接声的却是傅翊。
他垂眸道:“她哪里也不去。”
傅翊这张脸该是显得温柔的,只是近日生出了不近人情的味道,又才动了刀,平添煞气。
妇人本能地缩了缩脖子:“这位恩人也立即走吧,不要等县衙里的人来,他们不会听你说的……”
程念影这时还真顺势揽过了女童。
她抬手碰了碰这个叫“游月”的小丫头的头发。
仿佛碰到了幼年时被欺辱,却无母亲护佑的自己。
“她衣衫怎么是烂的?”程念影指着问。
妇人被这样一打断,只本能地答话:“方才撕扯起来,就撕烂了。”
程念影应了声“噢”,而后便抬手去脱身上的大氅。
傅翊按住她的肩膀:“做什么。”
非是疑问,而是一声不轻不重的呵斥。
而后他倒抬手脱了自己的大氅,给游月一兜。
下摆全拖到了地上。
但方才本就挡过了血,傅翊将此物给出去也就不觉得嫌恶了。
倒是那妇人眼露惊色:“这……”她自看得出此物价贵,并非寻常人家所买得起的。
傅翊却并不看她,只问程念影:“该同我走了?”
程念影慢慢起身,应了声:“嗯。”
换做从前,她该关切两句他的身体。
但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有些怀疑他从前是不是装病。兼之昨夜睡了一晚的地面,也没见生疾。
程念影不仅没关心,甚至还伸出了手:“帕子。”
傅翊步子一滞,回过头:“你要什么?”
“帕子还我,花钱买的。”
“……”
傅翊齿间迸出程念影的那句:“我得来的,便是我的。”
而后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岑瑶心没想到傅翊独自进去,又独自出来。
那不是白进去了?
岑瑶心心中隐约有猜测,探头笑道:“那位小禾姑娘还未跟上来?”
“不必管。”
岑瑶心叫他这般姿态弄糊涂了,这究竟是重要还是不重要啊?
不过很快,岑瑶心便发现——
说是不必管,但郡王也没见挪步子啊。
那便是还要等?
要等小禾出来?
程念影这厢半点不急。
她想了想,轻声对妇人嘱咐了两句:“不必怕,反正是他杀的,与你无干。”
妇人:“……啊?”
她暗暗心道,这二人不是夫妻么?
这话听来,怎似怨侣?
“我先将她带走。”程念影牵住了游月的手。
妇人见状终于露出了喜色:“好,好,你们去吧!”
程念影牵着游月往外走,妇人也两腿打抖地缓缓站起来。
她回了屋,用清水洗了身上的泥污,又将散乱的头发重新盘好,手中攥着一把小刀,而后就满面坚毅地坐在那里,静静等待着县衙中人的到来。
又一阵脚步声近,傅翊总算见到程念影出来了。
岑瑶心指着游月问:“这怎么?”
程念影直视傅翊双眼:“我想带她一起。”
傅翊:“不许。”
程念影想了想,牵着游月就往另一个方向走。
傅翊眉心突突跳:“去哪里?”
程念影头也不回:“我自己带着她走。”
“站住。”
“……”
“站住……让她上马车。”
岑瑶心嘴角一抽。
前后方才几句话,丹朔郡王妥协起来竟这样快么?

被护卫放出来报官的人,一头栽倒在门口的长阶上,一边发抖一边扯着嗓子喊:“杀人,杀人了,……杀人了啊!”
打盹儿的差吏霎时被惊醒:“谁杀人?你杀人?”
他们打量着面前这个怂货,身上一点血迹也没有。哪里像是能杀人的样子?
那人急得直捶石阶:“是一个,一个外头来的人,他将葛家的男人给杀了!”
“就这么长这么宽的刀,他抽出来,眼睛都没眨一下……”
一听外头来的,那差吏岂能容下?立即就往门里跑。
那人急得又喊:“要找县尉!定要报给县尉大人知晓!”
蔚阳县尉姓田。
差吏来禀报时,他正与手下说着话:“人一定要找到……”
话说到这里,差吏大呼小叫的声音就钻进了耳朵。
田县尉拉着脸将门拉开:“慌张什么?”
差吏忙将前因后果说了。
田县尉听得冷笑:“好猖狂,待本官去瞧瞧。便是条龙,到了这地界上也该老老实实盘着!”
这话何等的大逆不道。
但身边的人听了都面无异色。
他们这一行人匆匆离了县衙,连同那来报官的人一起。
田县尉没有叫这人在自己跟前也演一遍事情的经过,否则他便该知晓寻常护卫配的刀,不该是那样长,也不该是那样宽。
与此同时。
岑家二爷也得到了下人来禀的消息。
“已经报官了?”岑二爷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这事不大对劲。”
岑大闻声赶来,匆匆问:“傅翊怎么跑到那里去了?”
傅翊如今是皇帝在朝中第一倚重的人物。他得皇后授意,愿与岑家结亲是好事。
但若是得的皇帝授意,来到蔚阳设局……
岑二一激灵:“不应该,不应该……我岑家从来恭敬,甘愿屈这小小天地……”
岑三这时候也赶来了,他将下人叫至跟前,仔细问了怎么回事。
随后一笑:“我明白了,原是为着那个叫‘小禾’的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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