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还弥漫着淡淡的“醒酒香”的味道。她突然想起来,昨夜发生的,并不是梦。
这就是……小玉说的女孩子的初次?
叶娘子呆呆地望着上方,她好像只有一些模糊的印象。
西门吹雪进门的时候,叶娘子看到他,竟然没来由地脸红了,拿起被子就遮住了自己的脸。
捂了片刻,才觉得自己的动作有些突兀,露出脸来。
她喃喃道:“西门吹雪,我怎么感觉我有点奇怪?”
西门吹雪看着她,道:“你累了,睡吧。”
叶娘子愣了愣道:“天都亮了,你还叫我睡?”
她坐起身,却不料被子落下来,就露出了她未着丝缕的香肩,柔软的胸脯。
西门吹雪转身不去看她,只喊了一个丫鬟进来服侍。
叶娘子到得厅堂,才发觉竟已过了午时,但是一路走来,人人都明媚地笑着叫她“夫人”,她倒觉得没来由的受用。回头她一定要和小玉说说,她原来也可以成为别家的夫人的。
西门吹雪在等着他吃午饭,桌子上放的是几样精致的素菜。叶娘子捏了捏还有些酸的腰肢就坐了下来,这才发觉肚子确实很饿了。
她吃得很快。她抬头的时候,看到白大妈看着她,眼角眉梢都是笑意,还说着:“多吃点,昨晚累了确实应该多吃点的……”
叶娘子本觉得没什么,可是回味这句话的意思,她没来由地脸又红了。
她看西门吹雪,他的脸上竟也藏着一份不明显的笑意。
她凑了过去低声问:“我是不是有点奇怪?”
西门吹雪看着她绯红的脸,轻笑一声,并没有说话,只是爱怜似的擦了擦她的嘴角的一粒饭。
不行了,西门吹雪也变异了。叶娘子觉得有些惊悚,连忙低头扒饭。
斜眼看白大妈,却发现她的嘴咧得更开了。
这天叶娘子没有干别的事,因为她觉得自己浑身不在原来的状态,思绪都有些混乱。
成为别人的夫人对她来讲是一种陌生的经历,但是她似乎也不讨厌。她只是觉得发生在她身上的变化来得有点快,让她觉得没来由的莫名其妙。好像她自个儿不是她一样。
她不知道,从女孩子变成女人,带来的变化总是惊人的,尤其是对于她这种原先对自己的女人身份认识很模糊的人。
她坐在一面墙上看西门吹雪练剑,他腰际挂着的香囊若隐若现。
她才想起来,昨天晚上她还点过“醒酒香”。
送给西门吹雪的香囊里的香,和“醒酒香”,两者分别使用并无任何异样,但是如若混合使用,则具有催情的效果。
这是小玉给她的,或者说,这是她向小玉要的。
看着那个香囊,那些计谋又都浮上她的心头。
确实,她从给了西门吹雪香囊起,就已经打定了勾引他的主意,只是她没有料到西门真的会娶她。
昨晚,她是故意喝醉的,虽然她本来只想壮壮胆,但她的酒量实在太差。
而今天,真正的“西门夫人”的称呼让她有些恍惚了。
她不禁想,若是以后,西门吹雪知道了这一切都是她的计谋,他会做如何想?
西门吹雪已然收剑回鞘,随意地上了一棵树,站在一根离她最近的枝条上。
叶娘子觉得自己的开口有些酸涩,她听得自己说:“西门吹雪,你答应要帮我打败叶孤谨,夺回白云城的,是不是?”
西门吹雪应了一声。
叶娘子道:“但是我没有告诉你,叶孤谨究竟是什么样子。”
叶孤谨是叶孤城之父的弟弟,却是庶出的,和他的年纪相差很大,反倒只比叶娘子大了十岁,平日里,他总是沉默寡言,专心剑道,直到前不久,叶娘子才发现这个一直蛰伏着的小叔叔,原来酝酿着一个天大的阴谋。
“他的个头其实和我差不多,和我长得也很像,虽比我大了十岁,但是很显得年轻,因而和我是极像的。但是我和他素来没有什么特别的交情,因为他总喜欢闷在自己的院子里练剑。所以,他的剑术是很高的,也许,比我还要高。”
叶娘子说着,抬起头去看西门吹雪,“你应该要知道,要打赢他,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你可能会死。”
西门吹雪道:“我知道。”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好像叶娘子只是在提醒他今天会下雨。
叶娘子道:“你可以不去的。”
西门吹雪道:“我必须去。”
哪怕他已有一个“西门夫人”,他的剑仍是他的剑。
他并不仅仅是去替叶娘子杀掉一个叛徒,更是要去和一个剑客过招。
没有人能阻止他追求剑之极致。
叶娘子道:“但是我却可以告诉你一些事,关于他的剑法,毕竟我们练的都是白云剑法,只是他比我早几年练成了‘天外飞仙’。”
世人皆知叶孤城以“天外飞仙”闻名江湖,却不知道他有个叔叔比他的造诣要高得多。
而过高了,难免不胜寒,更何况他生性孤僻,不喜与人交缠。这也许就是他要夺取白云城,聚敛财富的原因。
除了这,叶娘子已找不到其它原因。
西门吹雪却道:“不必。”
他自然会说不必,因为他更愿意用自己的身体去体会叶孤谨的剑法。他是绝不愿意以这种方式取胜的。
叶娘子道:“但你要知道,我不希望你去死。”
西门吹雪看着她,连语气都变得极为温和,他认真道:“我不会死。”
叶娘子盯着他的眼,突然感觉胸中泛起极大的波澜,她忍不住出声道:“西门吹雪,我。我昨晚对你……你、你难道是真的喜欢我么?”
西门吹雪缓缓道:“是。”
这一声“是”宛如一记惊雷打在叶娘子耳边,震得她耳膜生疼。
她颤声道:“既如此,你又以何来对抗叶孤谨?”
她万万没有想到,她千方百计不让别的女人接近他,不使他动情,到头来,却是她自己成了那个女人。他还未遇见真正的叶孤城,他的剑,已经要钝了……
西门吹雪默而不语。良久,他道:“我会赢。”
叶娘子道:“好。”
可是他们谁都知道,这句话并非绝对可信。
西门吹雪进门时,正看到叶娘子在拨弄着香炉,只是香炉里并无昨日的催情香。
她只穿着一件素纱禅衣,包裹着她已然成熟的躯体,微微显露出玉色的肌肤,令人遐想联翩。
她转过脸看向他,脸色却是冰冷。
西门吹雪缓缓地走过去,走出几步,又转身欲离开。
叶娘子却突然追上来,从背后抱住了他。
她硬是扭转了他的脸,将自己的唇凑了上去。
她的技术并不高明,只是这件事情,本就不用人教的。
“西门吹雪,我们至少还有一月。”她喃喃道。
眼泪从她的眼角滑下来。
她突然发觉自己其实真的只不过是一个女人,和别的女人一样心软。
她也突然发现她真的很喜欢眼前这个沉默又不失体贴的男人。
可是,现在箭已在弦上,不得不发。
而那弓箭,正是她自己的手制作的。
那根箭,也正是她自己搭上去的。
她长久踮起的脚尖终于放下来,而西门吹雪却微微弯下腰来。
她的唇舌正触碰到他凸起的喉结,让他全身一颤。
第30章 第三十章 夜黑月圆
湖心亭,微风荡起一片碧波。
时入初夏,尖尖荷叶已次第展开,一派清新景致。
陆小凤手里拿着一坛酒。
桂花陈酿,据说这酒是万梅山庄的主人西门吹雪和夫人的媒人。
他举起酒坛子,缓缓地将酒直接倒入嘴里。就顺着他的咽喉下滑入胃,口中一片清香。另一部分的酒液却顺着他的脖子,缓缓地流入胸膛。
一片前襟湿透,他却似乎不为所觉。
他的脚边是十个空坛。
他一向不是个会糟蹋好酒的人,可是今天却一反如常。只因今日之酒,似乎食之无味。
酒喝得太快,陆小凤已有些醉了。他眯眼看着西门吹雪坐在另一侧。
西门吹雪没有说话。
他已一天没有说话。和他如今的表情比起来,以前西门吹雪的表情可算称得上是春风满面了。
陆小凤从来没有见过西门吹雪这样的表情。
然而他却理解他——他有足够的理由摆出这样的表情——如果西门吹雪还算是一个男人的话。
因为没有一个男人忍受得了一件事:新婚三天后,新娘跑了。
陆小凤从来不敢想象这样的事。但是这件事真的发生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居然还经受得住。因为事件的主角是叶娘子。
如果世界上还有一个新娘能做出这样抛弃新郎且新郎还是叫西门吹雪的话,那这个人,也许只能是叶娘子了。
陆小凤道:“你应该庆幸,她至少不是什么都没留下就跑了。”
桌上放着一张纸,是叶娘子的手笔。
“好好练剑,我走了。月圆之夜,紫禁之巅,不胜不见。叶娘子。”
意思说得很明白,如果西门吹雪打不赢叶孤谨的话,那以后就不用再见面了。
陆小凤道:“往好处想,她至少是希望你赢的。”
西门吹雪道:“我知道。”
陆小凤叹了口气。他确实知道西门吹雪知道得比他还清楚。
高手之间的对决,不能差一分一毫,叶娘子此举,是不希望西门吹雪因她而分心。然而她现在这样做,却又让西门为她担心了,因为她作为叶孤城,现在已经成为叶孤谨的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