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串的血花落下来。
西门吹雪长身孤立，神色怅然。
陆小凤道：“是你杀了他，不是你被他杀了，怎么不高兴的倒是你？”
西门吹雪目露萧索之意，道：“你应该知道，这样的少年都急着求死，二十年后，我又去何处寻找对手？”
陆小凤的目光捕捉到水阁上的身影，笑了，他道：“这里岂不是还有一个？”
西门吹雪也看到了叶姑姑。
叶姑姑道拦在阎铁珊的面前，朗声道：“阎大老板说要分我一半家产，所以现在你们谁也不准杀他。”
陆小凤目光炯炯，道：“假若我一定要杀他呢？”
叶姑姑道：“我已经答应了会保护他，你要杀他，我自然只好和你打架。”
陆小凤沉心练气，缓缓地走到叶姑姑的面前，道：“可惜我也已经答应了别人。”
叶姑姑道：“那我们就不能避免要打一场了。”
陆小凤也道：“不能避免要打一场了。”
叶姑姑笑道：“不过实在是抱歉，我并没有刀剑能给你的指头夹一夹。”
陆小凤笑道：“我也不是一定要夹的，有时候我也用戳的。”
叶姑姑道：“既然你要戳，那我只能用掏的了。”
陆小凤一扬眉，道：“掏？”
叶姑姑笑起来：“黑虎掏心。”
陆小凤摸了摸下巴，道：“这么狠毒？看来我只能以猴子偷桃应对了。”
叶姑姑作惊讶貌，道：“陆兄竟然也如此歹毒？！那我只好使出绝招‘千钧一抓’了。”
陆小凤道：“‘千钧一抓’？想不到你竟然还会这种功夫？据说此招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上天入地唯有一种法子能够克制它。”
叶姑姑反手长立，傲然道：“不错。”
陆小凤道：“可是你却不知道，世界上那唯一一招能够攻克它的‘绕指柔’，却是我的专长。”
叶姑姑惊道：“你居然会‘绕指柔’？
陆小凤道：“不错，你不知道，‘绕指柔’和‘灵犀一指’本就同属一家。”
叶姑姑道：“那我们到底打不打？”
陆小凤道：“我已经知道我能胜你。”
叶姑姑道：“不错。”
叶姑姑道：“我也知道我必然败于你。”
陆小凤道：“不错。”
叶姑姑道：“那我们还打什么？”
陆小凤道：“确实不必打。”
“你们不打了？”
真正被呛到的是阎铁珊，他已经七老八十经不起吓了，却发现今天实在是很辛苦的一天。眼前这两个准备动手的人说了半天的莫名其妙的话，却又突然改变了主意。
叶姑姑拍了拍他的肩道：“既然你注定要死，不如再做一笔交易。”
阎铁珊问道：“什么交易？”
叶姑姑道：“你知道你为什么必须死吗？”
阎铁珊缓缓环视四周，眼光从陆小凤移到西门吹雪，又从花满楼落到叶姑姑身上，冷笑一声，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阎铁珊愚钝，不能幸免，但想不到四位俊杰之士竟也是此道中人。”
叶姑姑转转眼珠，道：“你说我们要抢你的财宝？”
阎铁珊道：“难道我说错了吗？”
陆小凤道：“错是不错，但这也是因为你占有了本不属于你的东西，而现在，它真正的主人想要拿回它，我们也不过是受这个所托。”
阎铁珊眼里闪出精光，道：“这个人是谁？”
陆小凤道：“大金鹏王。”
阎铁珊笑道：“好一个大金鹏王！却不知又是哪一个大金鹏王！”
陆小凤道：“难不成世界上还有第二个大金鹏王？”
阎铁珊的脸色变得奇异起来，似是苦笑又似是大笑，他盯着陆小凤，大声道：“你如何知道这世上没有第二个大金鹏王？不，倘若不止，还有第三个，第四个呢？”
叶姑姑讶异道：“大老板，你这话从何说起？”
阎铁珊看着她，脸色似乎稍稍和缓了些，却立刻变得扭曲，提气道：“我确实是严立本，手上掌握着上官王朝复立的金银财富，但我到了这里，……”
他本来高昂的声音突然轻了下去，整个人像气球一样萎缩下来。
他的脸上是恐怖而吃惊的表情，眼中的光彩尽失，头也耷拉了下来。
每个人都看到了，从他的胸膛的锦衣上，渗出红色的血液，慢慢延伸开去，绽放出一朵血花。
他的胸口有一个血窟窿，汩汩地流出鲜血。
叶姑姑失声叫道：“阎大老板？”
她脸色一变，移转身形，一脚横扫向阎铁珊背后的屏风，接住了阎铁珊倒下的身体。
一声娇气的闷哼声传来，而后阎铁珊的身后，一个人被踢了出来。
这人穿着黑色的丝缎，身段苗条，手上握着一把带血的剑。赫然是上官丹凤。
她是一个漂亮的女人，然而此刻脸色苍白，还在微微地喘着气。
她瞪着阎铁珊，眼里满是怒气和仇恨。
叶姑姑扶着阎铁珊，厉声道：“你这个女人，暗箭伤人，好不要脸！”
她的脸色并不好看，因为查探了阎铁珊的身体以后，她发现她似乎已经救不活他。他太老了，并且更致命的是，剑上居然有毒。
阎铁珊胸口流出来的血已经变成了黑色，他的手脚冰凉。
她始终不觉得他是坏人。
上官丹凤冷哼一声道：“我是大金鹏王座下的丹凤公主，要找阎铁珊算一算当年的旧账，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也轮得到你来管？！”
阎铁珊在她的怀里，口鼻翕合，他似乎有什么话要对叶姑姑说，但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的脸色变成了死灰。
叶姑姑的脸色却变得苍白，一个人在自己怀中死去的滋味并不好受。
阎铁珊让她想起自己的父亲。
她咬着嘴唇，道：“好一个算旧账？你要的不过是钱，为何如此歹毒，在剑上淬毒？”
叶姑姑话音未落，只听得“叮”的一声，西门吹雪的剑尖已经击落了上官丹凤手中的毒剑。
剑恰好落在叶姑姑身边。
叶姑姑提起剑柄，瞪了一眼上官丹凤，随手一阵，竟已将剑身断成五六截。
阎铁珊已永远不能说话。
她缓缓地放下他。
上官丹凤在西门吹雪和叶姑姑那里都受了气，转脸朝陆小凤道：“你是不是也怪我不该杀了阎铁珊？”
陆小凤没有说话。
上官丹凤道：“可是你应该知道的，他把我们的国家害得很惨，背信弃义霸占了我们的财产，让我们无法复国……”
她的眼里涌出很多委屈的泪珠，她不擦拭，任由它们如珍珠般一串串地滴落下来。一张小脸显得楚楚可怜。
陆小凤更加没有话说了，只是深深地无奈地叹了口气。
倒是他身边的叶姑姑突然问他：
“陆小鸡，为什么女人只知道流眼泪？又不是流眼泪就能解决所有问题。”
陆小凤看了她一眼，笑道：“但是她们发现有些事情用眼泪可以更简单地解决，既然有简单的法子，为什么要用难的那一个？”
叶姑姑仍是不解，指着上官丹凤，继续问道：“她哭了，你怎么就原谅她了？是因为她显得可怜？”
陆小凤道：“女人的眼泪就像是和面的水，滴在面团上，面团总是要变软的。男人的心就是面粉团。”
叶姑姑听了他的话，思索了一番，才呆呆地道：“我不流眼泪。如果是我的话，我就用刀把面团剁碎！我不要别人可怜我！”
听了这话，陆小凤笑起来，道：“你到底是咕咕叫的咕咕，还是大姑娘的姑姑？”
叶姑姑不解，视线投向一边的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倒是花满楼走了过来，道：“强自取柱，柔自取束。叶姑娘，……你是个好人。”
叶姑姑道：“什么意思？”
陆小凤已走出几步，回过头来道：“他的意思是说，你是个好人，却不是个好女人。女人如果太要强，那么就找不到老公。譬如说丹凤公主，就有很多男人喜欢她，愿意为他卖命，而你呢？那就啧啧啧……”
陆小凤想起叶娘子在万花楼的场景。她其实是个有这样的资本的女人，可是偏偏不会使用。然而在陆小凤眼里，这也是她和别的女人不同的地方。
和别的女人，他很少能成为朋友；而和叶姑姑，他们或许只会是朋友！
叶姑姑也跟了上去，气鼓鼓地道：“你是说没有男人会喜欢我吗？”
陆小凤冲她做了个鬼脸，道：“上官丹凤今年十八岁，若是她愿意，她已可以结十八次婚，那你呢？”
叶姑姑跺了跺脚，气的差点吹胡子。可惜她没有胡子，也没有反驳的话。
花满楼也不由得笑了。
叶姑姑突然凑近了陆小凤，斜瞥了瞥西门吹雪，问道：“你说男人都喜欢会流眼泪的女人，那西门吹雪呢？”
陆小凤看了她一眼，只笑一声，没有回答他。
叶姑姑回头以眼神询问西门吹雪，他也没有回答。
似乎没有人能够回答这个问题。
你说，西门吹雪是不是也比较喜欢会流泪的女人一点？
第12章 第十二章 其实我叫叶娘子
西门吹雪现在站在一棵树下。
夜深。天上只挂一轮残月，树影是浓重的黑。四周本有虫子响亮的鸣叫声，却在刚才失了踪影。
西门吹雪穿着白衣，黑影无法掩盖的白。
似乎只要他在，无论是什么地方，都没有人能忽视他的存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