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身边的女子穿着一身花纹略显得累赘的粉衣,琢磨着石狮子的嘴,一脸好奇。
良久,她伸出两只手,想用劲掰开石狮子的嘴。
石狮子的嘴岂是那么容易就能掰开的?路有几个行人,看着这个少女,都笑笑走过,只道她是小孩子脾性。
然而只见得石粉散落而下,转眼间,石狮子的嘴中的獠牙已经被磨成了粉。
能做到如此,非有十数年的内功修为绝不能够,这少女也显然不是等闲之辈!
少女的一只藕臂已经伸了进去,掏出了石狮嘴中的小球,对着太阳研究了一番,撅嘴道:“表哥,我还以为珠光宝气阁会有什么大排场,没想到它嘴里的球只是颗玻璃球,也太小家子气了。”
而男人并不理他,他连看都不看她。
这男人正是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看了看紧闭的门。
叶姑姑见他没有动作,有些疑虑,便征询他的意见:“我去叫门?”
西门吹雪不说话,反倒依旧上前去,好像那门根本不存在。
那门真的不存在!只是西门吹雪所经之处,五六寸厚的红木门板竟然如同窗户纸一般应声而碎。
木屑飘飞间,红木门上,赫然已经有了一个人形,望得见门内的水榭和其他的亭台楼阁。
叶姑姑看着这扇门,愣了愣才跳起来,嚷道:“喂!西门吹雪,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吧?我不就是卖弄了一下内力么,你就非得要压过我?……话说回来,你就不能够把门做的大一点?”
才有小厮问声赶来,看见被破坏的门目瞪口呆不知作何应对,而叶姑姑跳了跳脚,不管不顾,狠狠地就打出一掌,将整扇大门推倒在地上,而后小跑着赶上西门吹雪。
身后准备去通报的小厮目瞪口呆。既然在珠光宝气阁当差,他也是有些头脑了的,知道阁上来了了不得的人物来闹事,连管家也不去通报就急急地躲到自己的房里收拾包袱去了!
眼见得到了正厅,西门吹雪突然停下来。叶姑姑收势不及,鼻子撞在他的背上。
她正欲发作,却见到还有一个人撞在了西门吹雪的胸前。
叶姑姑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查探来人是男是女,因为据小玉说,男人对于投怀送抱的女人最没有抵抗力。
叶姑姑一把摸向来人的胸部。
幸好幸好,是个男的。
叶姑姑抬起头看他。
居然还是个已经不怎么年轻的男人。
……手要烂掉了。
*
珠光宝气阁的前厅水阁,作为客人而来的陆小凤突然翻出陈年旧账,摆明了态度要收拾阎铁珊,阎铁珊以为陆小凤要对他不利,连忙叫出帮手,而自己准备脱身离开。
人到了他这个年纪,总是格外爱惜生命的。
可是慌张之间他绝没有想到,自己连门栏还没踏出,就已经一不小心撞到另一个人,一个真正的死神。
阎铁珊的额头已渗出豆大的汗珠,眼角的肌肉也开始颤动,因为他认出了眼前的这个人。
一身白衣,一把玄铁长剑,一张万年冰封的脸。
这个人,想要认不出来都难。
他退后一步,朗声道:“你是……西门吹雪!你来这儿干什么?”
他明明想给自己信心,没想到嗓子还是干巴巴的。
西门吹雪毫不含糊,道:“杀你。”
剑已在腰旁。
剑柄已在手中。
他的话一向不多,尤其是在杀人的时候。因为他是来杀人的,不是来说话的。
据说有一次,“闪电刀”洪涛杀了“一刀震九州”赵刚,西门吹雪便骑马三日,斋戒三日,熏香沐浴,赶到洪涛面前。
当洪涛问他来意时,他道:“杀你。”
而问及原因,也只有二字:“赵刚。”
四个字之后,洪涛就已经无法问出第三个问题。
江湖人都知道西门吹雪是不败的剑神,也都知道,他练的剑是杀人剑。
所以阎铁珊突然间觉得一阵眩晕的感觉从脚下上升,蔓延到全身。这种感觉他几十年来都没有过,他知道是恐惧。
只要他看着你,你就觉得自己绝无生还可能的恐惧。
阎铁珊本身的武功并不坏,所以他总算使自己镇定下来,倒退几步,道:“来人哪!”
话音还未落下,窗外已飞进来五个人。
一柄雁翎刀,一把三节铁棍,不由分说便朝西门吹雪攻来。
而画阁之内,陆小凤和花满楼也已经开始动手。
叶姑姑看着眼前的混乱场景,叹了口气。
她突然又像是自言自语,道:“男人是不是总爱用刀剑讲话?”
然后做出一个沉思的表情,似在琢磨着什么事儿。
“唔,要做男人的话,还是有必要锻炼一下。可是,我现在好像是个女人,小玉说女人要以毒舌取胜,但是锻炼的机会错过了就没有了?但是……”
正在叶姑姑犹豫着要不要参战的时候,那柄吴钩剑眼见到在西门吹雪那里得不到好处,暗地里注意着叶姑姑的动向。
他心道:“那个女人既然和西门吹雪一起来,必然有些重要,不如先挑软柿子捏。”
毕竟阎铁珊虽然给了他好处,但是比起好处,还是命更加重要。
所以当叶姑姑终于打完心理战的时候,一柄剑就大大咧咧地冲她飞了过来。
叶姑姑闪避不及,水袖一甩,将剑锋带到一边,顺势推出几尺外,喘了口气皱着眉头冲吴钩剑喊道:“TNND!少爷我刚决定了要正正经经做女人,只动口不动君子的!你就不能配合一点?”
啥?
吴钩剑突然觉得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还是眼睛?
只是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终于发现无论是他的耳朵还是他的眼睛都有了问题。
吴钩剑穿过他的心脏,一击毙命。
死人的眼睛不能看,死人的耳朵不能听。
这岂非是最大的问题?
而另一边,三节棍被扫出三尺开外,雁翎刀叮当落地,鸡爪镰夺的一声钉在墙上,鞭子枪被截断。
他们的主人也已用不着它们。
这都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
西门吹雪吹起剑上的血花,一连串的血花滴落在地。
叶姑姑看他握着剑,就好像看见十一年前的高傲少年,握着那根梅枝。
那时梅花亦如同鲜血一般,簌簌落地。
满地残红。
她对西门吹雪所有的印象都来自叶孤城,而那一天,是她第一次亲眼看见西门吹雪。
明明是第一次看见,她却已对他了若指掌。知道他嗜剑,嗜白衣,嗜独孤,亦知道他会娶妻。
他却对她一无所知。
她败给了西门吹雪。而叶孤城胜了他。
叶姑姑痴痴地望着西门吹雪。西门吹雪面无表情,一双冷漠的眼盯着阎铁珊。
阎铁珊的脸色已变得僵硬,但是他并非全无计策,他撤回身子一挥手,又是六七个人翻身进入水阁。而他乘机掠出窗外。
他的功夫并不差,可以说是很好,可是他怕死。他不能让自己死,所以他已经给自己安排好足够的后路。
他低估了西门吹雪的实力,但方才的几招中,他也已知道他的剑术之高,也想到了他的轻功也不会差。
可是,哪怕他的剑术再高,要同时解决七个一等一的高手,再少也需要七剑。更何况他撤退时又洒出了他的独门暗器。
阎铁珊对自己的轻功有自信。起码在七剑之间,他能够逃走。
但是他没有料到还有另外一个人。因为他没有看到吴钩剑是如何死的。
所以等到他蜻蜓点水跃出三丈远的时候,他突然发现身边有动静。
阎铁珊转头一看。
叶姑姑便冲他实诚一笑,道:“阎大老板?你家既然是卖珠宝的,可不可以送我一些珠宝?”
叶姑姑露出大白牙眨眨眼,道:“分我一半我就不杀你哦。”
阎铁珊连忙运气,脚尖轻点水面,跑得更快了。
叶姑姑却不追了,反倒是深深叹了口气。
阎铁珊心知其异,却决计不能停下,然而很快他就发现了不对。
这时他已逃到了离水阁很远的一座亭子里。
然而叶姑姑却已经坐在那里,手里拿着一根黑色的布条,上面似乎还缀着一些珠宝,闪闪发亮。
阎铁珊觉得那根布条和那些珠宝很熟眼。
他突然意识到是哪里不对了,飞快地蹲下,扯起了自己的裤头。
而且他也清楚了,单论轻功,他绝对逃不出这个奇怪的女人手里,所以他反倒安定下来。
因为他记得这个女人说过,不会杀他。
这个女人似乎和西门吹雪与陆小凤都认识,而且功夫不弱,最重要的是行事风格奇特,这样的人实力不可小觑。在西门吹雪和陆小凤那里,他已没有活路,而这是最后的机会。
阎铁珊实在是个大老板,不然也不会在商道上混得风生水起。
他立刻道:“你保证不杀我?”
叶姑姑道:“只要你分我一半你的那些个珠宝。”
阎铁珊道:“我答应。但是此刻,姑娘是不是先把腰带还给我?我才好回去写契书。”
叶姑姑道:“爽快的老板,少爷我喜欢。”
阎铁珊的脸僵了僵。
只可惜现在这个时刻,他知道自己绝对不能问出“姑娘到底是男是女”这么愚蠢的问题。
第11章 第十一章 胭脂泪和杀人剑
叶姑姑带着阎铁珊回到水阁的时候,西门吹雪的剑正从一个温文儒雅的少年学士的身上拔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