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氏就站在陶旺生的身边,陶旺生身上的伤让她忍不住垂头抹泪。
听到陶老汉的吩咐,范氏赶紧抬起头来,“好好好,我这就去烧饭。”
“我帮大嫂一块儿烧。”朱氏屁颠着也跟了出去。
陶大兰倒了两碗茶,一碗端给陶老汉,一碗端给陶旺生。
陶老汉接过茶的时候看了眼陶大兰,道:“药田的事儿,回来的路上我们都听说了,四丫头这会子在哪?你去把她给我叫来,我有话要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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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老汉瞅了眼陶大兰空无一人的身后,“四丫头呢?”
陶大兰咧嘴一笑:“爷,四妹说她太困了,让爷您有啥话等她睡醒了再问。”
陶老汉愕了下。
一旁的马氏忍不住就骂出了口:“这四丫头跟谁抬架子呢?咋?仗着救活了药草立了功这尾巴就翘天上去啦?搁在这老陶家,她就算是做了皇帝那也是……”
“闭嘴!”陶老汉狠狠瞪了马氏一眼:“少跟这口无遮拦的,皇帝的名讳也是你这妇道人家能张口就来的?当心祸从口出!”
马氏讪讪闭嘴。
陶老汉再次将目光落在陶大兰身上:“既然这样,那就让她先睡吧,回头等她醒了,你再叫她到我这屋来。”
“诶,我记住了。”陶大兰赶紧点头,挨着陶旺生身侧坐了下来。
看到陶旺生这鼻青脸肿的样子,陶大兰很是心疼。
“爹,你的伤还痛不?要不我去小王村请王大夫过来瞧瞧吧?”陶大兰问。
陶旺生摇摇头,一脸无所谓的道:“一点皮外伤,不算啥。大兰啊,听说你今个也去药田那边帮你四妹的忙了,那药水,到底啥情况啊?”
陶大兰摇头,如实道:“我也不清楚,也没细问,想必是四妹从别处寻来的吧,还真是凑效呢,浇下去个把时辰就见效了。”
陶旺生‘啊’了声,便不再细问了。
陶老汉倒是想细问,可正主儿不在这,问了也是白问。
加之三天没有好好吃顿饭了,这会子实在饿得慌,也没力气问。
好在很快范氏和朱氏妯娌俩很快就端了两只敞口大碗过来。
陶老汉和陶旺生都坐到了桌边,一人面前一只碗。
碗里装的是汤面,汤面上面铺了一层辣子炒的油梭子做浇头,除此外,每人的碗头还放了一只煎得二面金黄的荷包蛋。
“这两只鸡蛋是娘吩咐的,给爹和大哥补身子。”朱氏巧笑着道,并将筷子递上。
陶老汉和陶旺生接过筷子,也不整那些虚头巴脑的话,父子两个埋下头就是一顿扒拉。
不一会儿两只碗便都见了底。
陶老汉靠在椅背上舒服的打了一个饱嗝,又摸出旱烟杆子塞到嘴里,美美的抽了一口,吐出烟圈的同时喟叹了一声:“还是家里好过啊,这几天当真不是人过的日子!”
陶旺生也是一脸满足,吃饱喝足,他跟陶老汉和谭氏这里虚心认错。
“爹,娘,这趟是我太鲁莽冲动了,差点酿成大祸,我发誓我以后再不那样了!”
看着陶旺生这张诚恳的脸,陶老汉也不忍责怪。
“这事儿也不能全赖你,谁让那王管家说话难听呢?你也是好意,为了给春生讨个说法,不怪你,这事儿翻篇了。”陶老汉道。
陶旺生感激的点点头,坐在那里,依旧满面羞愧。
陶老汉的目光扫过这屋里的两个儿子两个儿媳,道:“这趟咱老陶家差点就家破人亡,债台高筑了,多亏了四丫头力挽狂澜。”
“老婆子啊,打从今个起,你每天也给四丫头一只蛋,算作奖励!”
听到这话,马氏蹭一下从凳子上弹了起来。
“你说啥?她一个丫头片子吃啥鸡蛋啊?那鸡蛋我可是要留着给我俩大孙子补身子的,多余的还得拿去瓦市换油盐酱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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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这趟若不是我四妹想出了法子拯救了药田,咱老陶家这会子田地和家禽家畜全低价卖了,二叔也把他那个放印子钱的朋友请进了门,比起那些,四妹吃几只鸡蛋算啥?”
说这话的是人是陶大兰,她很不喜欢马氏对陶四喜的态度,又抠门又挑剔,甭管四妹做了啥好事,都甭指望从马氏嘴里听到半句好话。
马氏愤怒的瞪着陶大兰,“好哇,四丫头顶撞我,你也有样学样冲我这大吼大叫?你们这一个个的是要翻天不?”
陶大兰不服气的道:“奶,不就几只鸡蛋么?咋就要翻天了?前阵子你还偷偷托人给我姑家的两个表哥捎了二十多只蛋去了呢,你对自个的外孙都能那么好,咋就不舍得给你亲孙女吃几只蛋?”
马氏气得脸都红了,而陶大兰也梗起了脖子,一老一少大眼瞪小眼,谁都不认输。
陶老汉用手里的旱烟杆子敲了下桌面,威严的目光扫过她们二人。
“好了,都少说几句。”老汉道。
目光落在陶大兰的身上,老汉道:“大兰,你奶是长辈,你是晚辈,你要尊老。倘若被外人看到你这副样子,传出去对你名声不好,若是葛家人晓得你在娘连自个的亲祖母都顶撞,他们也会不喜欢的。”
陶大兰一脸憋屈。
不喜欢就不喜欢呗,她嫁过去是做媳妇的,不是做受气包的。
但这些话她只敢在心里嘀咕几声,当着陶老汉的面是断断不敢说的。
震慑住了陶大兰,陶老汉又将目光落在马氏的身上。
“你也是,给外孙鸡蛋就那么舍得,给自家孙女咋就算计得这么清楚?像样不?”老汉问。
马氏鼻孔里哼哼了声,道:“招娣回一趟娘家就给咱带一堆吃的,还给你带烟叶子和酒,我给两外孙一些鸡蛋也不稀奇!”
陶老汉想起自己正在抽的烟丝儿就是闺女送来的,便不说这话了。
只跟马氏那好言相劝道:“倘若这趟不是四丫头顶起这个事儿,咱老陶家的天就塌下来了,你后院的那些鸡鸭一只都留不住。”
马氏张嘴:“可是……”
陶老汉的目光骤然沉下来,“没啥可是的,给四丫头十只鸡蛋做奖励,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你也莫要再跟我这辩驳了,这个家,我还是能说了算的!”
跟陶老汉做了几十年夫妻,陶老汉啥时候是真怒,啥时候是做做样子,马氏比谁都清楚。
“晓得了,我回头就把鸡蛋给四丫头送去。”马氏嘟囔着道。
陶大兰起身笑嘻嘻道:“奶,不用劳烦你回头亲自送了,你这会子就把鸡蛋数给我,我给四妹带过去,顺便看她醒了没。”
‘回头’再送?指不定就拖掉了。
陶大兰只想趁热打铁先帮四妹把鸡蛋争取到手才踏实。
陶旺生也赶紧附和道:“对,让大兰给四喜带过去就成,又或是把蛋给范氏回头让她直接煮了也成,不用娘你亲自跑一趟。”
马氏剜了这父女两个一眼,恨恨转身去了床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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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氏把藏在床底下的一口木箱子拖出来,撅着腚儿在那数了十只鸡蛋,当着陶老汉的面一并放在桌上。
“呐,十只蛋够她吃了吧?要是还不够那就把我这把老骨头给啃了去!”
这天吃晌午饭的时候,陶四喜的碗底多了一只荷包蛋。
了解了事情的全过程,她知道这荷包蛋得来不易,没有辜负大姐和继母她们的期待,全吃了。
吃完后还不忘跟范氏那叮嘱:“继母,夜里也给我煮一只荷包蛋,要流沙蛋黄的那种。”
范氏忙地应了。
走出饭堂的时候,陶四喜听到身后传来朱氏的嘲讽声:“真是自私啊,光顾着自个吃蛋也不分点给姐姐弟弟们,吃完还要,这种人,嗛……”
陶四喜突然转过身来,目光平静的望向朱氏。
“这些鸡蛋是我应得的,不是偷来抢来的,我吃得心安理得,二婶有这闲工夫挑拨我们姐弟关系,还不如好好督促下大明的功课,季先生可是点名了,大明堂弟甭管是写字还是背书,在班上都是垫底,大明堂弟莫要辜负了咱家的束脩才是!”
一番话堵得朱氏面红耳赤,哑口无言。
她扭头看了眼同桌的陶老汉和马氏等人,心里一虚,却故意扬声道:
“四丫头你少跟这危言耸听了,我家大明脑袋瓜子聪明着呢,只是年纪小贪玩,等到他再大一些懂事了晓得要上进,到时候肯定考出好成绩……”
陶春生也附和道:“对,对,这才刚启蒙了,才两个月不到,急不得……”
陶四喜勾唇:“先生领进门,修行在各人,书院有规矩,半年考一回,成绩太差的会被劝退。”
“二叔二婶还是把精力放在大明堂弟的身上多加督促吧,免得先生劝退的时候就尴尬了。”
撂下这话,陶四喜不再理睬他们夫妇那喷火的目光,转身施施然离去。
饭堂里,朱氏一脸尴尬的跟陶老汉和马氏这赔笑解释道:“大明才刚入学,四丫头太吓唬人了,哪有这么埋汰自家堂弟的……”
陶老汉不耐烦的打断朱氏的话:“四丫头在书院做事,大明是个啥情况她比咱都清楚,你们两口子有空还是尽量多督促大明好好念书,蒙学的机会来之不易,等到被劝退了,咱都面上无光!”
马氏没好气的道:“面上无光倒没啥,就是糟蹋了那二两银子的束脩钱,够咱家买多少米粮啊,你们可得盯紧着点儿!”
朱氏只能红着脸连连点头,陶春生也是一脸郁闷,心里把朱氏责怪了一百遍。
要不是这婆娘嘴碎,非得去招惹四丫头,也不至于扯上大明。
这下好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等回了屋子他得好好跟她说道说道,让她往后管住那张破嘴!
陶四喜径直回了自己的屋子,坐在床边歇息。
没错,这鸡蛋她吃了,不仅晌午吃,夜里还要吃。
不仅吃鸡蛋羹,还要吃荷包蛋,明日还要吃水煮蛋,她要翻着花样的吃。
她吃得心安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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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调配出能浇灌百来亩药田的药水,她得耗费多少血?
那些药草等不得,最迟也必须在三五天内浇灌完成,不然,等到它们全死绝了,就算她用纯血去浇灌也不一定能挽回。
所以接下来这三五天里,她每天都要放血。不吃点鸡蛋,她身子扛不住。
若是她倒下了,事情就搞砸了,好不容易化解的困难将卷土重来,前世的噩运也将再次降临。
关乎到一大家子的生死存亡,关乎到姐姐和弟弟们的命运,她只能自私一把。
何况,她相信继母和大姐她们是不会被朱氏那几句话给挑拨到的。
因为她们几个是真正关心和在乎她的人,是真正的家人!
洪田村的药田里,塘村里正刘大海带着一众塘村的村民们正忙着浇灌药田。
陶老汉和陶旺生爷几个自然也在其中。
陶四喜带着几个人赶着牛车过来运送药水,到了田埂边上,陶旺生和顾南星他们赶紧从药田里上来,取下装满了药水的桶放在地上,又把空桶放回到牛车上。
“爹,你们浇灌得咋样了?估摸着今个能把三十亩地儿给浇灌完不?”陶四喜问陶旺生。
陶旺生抹了把脸上的热汗,又看了眼田里忙忙碌碌的村民们,道:“差不多呢,这趟你里正大伯和海生大伯帮了大忙,给咱请了好多帮手,即便日落的时候弄不完,夜里再来弄一弄,三十亩地就差不多了。”
陶四喜点点头,九十多亩药田,三五天的功夫妥妥能浇灌完。
“四丫头你先回去吧,跟你奶和你娘那里说一声,就说咱为了节省功夫晌午就不回去吃饭了,让她们把饭菜做好了送到药田这边来。”陶旺生又吩咐。
陶四喜点头。
陶旺生便挑着一担药水下了田,去给其他人分去了。
这边,顾南星也挑起了一副桶,经过陶四喜身旁时,他顿了下。
“四喜妹子,你这脸色不大好看,你咋啦?是不是生病了?”他问。
陶四喜下意识抬手摸了下自己的脸,淡淡一笑。
“许是累了,并没有生病。”
失血过多,面色苍白,所以气色看起来自然不好。
顾南星道:“那你回去歇息一下吧,这里有咱呢,你就甭操心了。”
陶四喜点头,“劳累顾大哥了,那我就先回去了,等会给你们送晌午饭来。”
“好,路上慢着点儿。”顾南星叮嘱。
目送陶四喜的背影走到了田埂的那端,他方才转身将赤脚踏进了药田……
不远处,陶春生一边浇灌一边抬头瞅着四下,看到陶四喜都走远了,顾南星还舍不得收回目光,陶春生就跟发现了啥新奇事儿似的,有些兴奋。
于是他凑到了陶老汉的跟前,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陶老汉的手臂,压低声道:“爹,你快看顾家大小子跟咱四丫头。”
陶老汉被陶春生这句没头没脑的话给弄得有些莫名其妙,也抬头朝那边瞅了一眼,陶四喜已经走远了,而顾南星也挑着一担药水桶去了隔壁的药田里跟大家伙儿分去了。
“他们咋啦?”陶老汉一头雾水的问道。
陶春生便将刚才的发现,添油加醋的跟陶老汉这说了。
“人不风流枉少年,爹,凭我这过来人的经验,顾家大小子八成是对咱四丫头有点想法。”陶春生道。
陶老汉没好气的瞪了陶春生一眼:“四丫头还小,你少扯那些淡,真有那闲工夫就多督促大明的功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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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春生没想到自己竟然被训了,一脸无辜,也只得讪讪往边上挪了些距离,埋头干活。
而这边,陶老汉则忍不住再次朝顾南星那边瞅了一眼,眼底掠过一抹思忖。
那后生十六七岁的年纪,生得极好,高高大大的,身板结实,力气也大,干起活来一把好手,还很勤劳,肯吃苦头。
就是家里条件不大好,一个寡母,也不见有半个娘家人来走动。
一个病秧子弟弟,长年累月得靠药来吊着命,这就是无底洞,有多少银子往里添都不够使。
就算这后生本身不错,可家里这样的条件八成也是拿不出像样的彩礼钱的,罢了罢了!
在众人的齐心协力下,百来亩的药田花了将近四天的功夫全部浇灌完毕。
看着眼前这成片的青色,王老虎心情大好,于是下令开了闸口,引水入河渠。
十里八村的河渠顿时全部被灌满。
塘村的月牙塘干涸得快要见底,淤泥被晒成一块块鱼鳞状的焦土翻卷而起,别说浆洗了,便是这人和家禽家畜吃水都得去十几里地外挑,大家伙儿苦不堪言。
这下河水奔流而下,不到半天的功夫便将月牙塘填得满满当当的。
大家伙儿比过年还开心还激动,男人们挑着水桶,女人们挎着盆桶,就连小孩子都抱着罐子过来装水,存水。
前段时日被干旱支配的恐惧,让大家伙儿不敢怠慢,恨不得将家里挖个地窖,最好能存一年半载的水才好……
老陶家,陶旺生把饭桌从饭堂里搬出来,放在院子中间。
每年春末夏初的时候,屋子里闷热,日落之后在院子里吃夜饭是最惬意的事情。
吃过夜饭,陶老汉跟一家老小这商量道:“这几日多亏了村里人帮咱家灌药田,上回帮忙找猪崽子也是多亏了他们,这个情分一直就没还上。”
“我寻思着,等过两日把早稻秧苗插下去,到时候整两桌酒菜,请大家伙儿来家里好好吃一顿,答谢下人家。”
听到这话,陶旺生和陶春生都附和着点头。
陶旺生道:“爹说的在理,这两回真的多亏了乡里乡亲们搭把手,不然,就算四丫头能想出好法子,咱也没那个人手去弄完。”
陶春生也道:“刚好这段时日咱也都累坏了,到时候多整几个硬菜,咱也都吃顿好的犒劳下自个。”
马氏没吭声,瘦削的脸上肌肉轻轻抽搐着。
心里却在腹诽,硬菜?硬菜不要钱啊?钱是大水淌来的啊?
可三个老爷们决定了的事情,她也不好说啥。
陶四喜唇角动了动,想提议把季先生也请来家里吃顿饭,表达下敬重。
“爹,到时候把季先生也请过来吧?”朱氏突然抢声道。
这下倒省了陶四喜开口。
陶春生也赶紧附和道:“大明娘提议的好,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咱大明大平都在人家季先生那里念书,咱自然要敬重先生,请到家里来吃顿饭也是天经地义的嘛!”
最要紧的是,吃了饭有了情分,即便大明当真成绩不好,也会网开一面不会轻易劝退的,对吧?
二房两口子的心思,老陶家人都心知肚明,只是没人挑破而已。
陶老汉琢磨了下,点点头:“嗯,尊师重道确实是咱大魏的礼仪,到时候春生你亲自去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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