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挣好多好多嫁妆,让你风风光光出嫁……”
睡梦中仿若回到了幼年,她喃喃梦呓。
陶大兰垂着头,轻轻拍着陶四喜的背。
听到妹妹的呢喃,陶大兰的眼底一片柔软,心里更是轻声道:“傻妹妹,大姐也会护着你的,实在不行,大姐便替你去嫁王家那傻子,只要你好好的……”
隔天一大早,陶四喜便分别去找了堂伯陶海生,里正刘大海他们。
数百亩药田的药草等待浇灌,光靠她自己是肯定不行的,得去找帮手。
自然少不得又被里正和陶海生他们追问到底是啥法子。
陶四喜淡淡一笑,将事先准备好的说词轻描淡写说了出来:“之前大平不是摔断了腿么?我为了给他龙骨草跑去顾家找顾二哥那里讨教了一些药草方面的东西,顾二哥人好,也不藏着掖着,指点了很多。”
“后来进山找龙骨草的时候,我无意间救了一只受伤的小兽,我当时将几种药草糅合在一块儿也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没想到竟然凑效了。”
“这几日我思来想去,既然那药能治小兽的伤,见效还那么快,要是对田七也能凑效就好了,于是我又进了一趟山,照着那配方弄了药,找了几株受损的药草还有小草做试验,都能凑效,这才敢跑去找王老虎打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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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完陶四喜的解释,里正刘大海和陶海生面面相觑。
“罢了,既然你这丫头都跟王老虎那里白纸黑字签下了契约,不管你那药草对田七会不会凑效,咱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里正道。
陶海生则是一咬牙,道:“就算四丫头不折腾这一出,那上百亩药草也是肯定要枯死的,咱死马当作活马医得了,指不定老天爷开眼,四丫头那药方当真出奇迹了呢?”
里正苦笑,抬头望天。
倘若老天爷当真开眼,就不会连续干旱这么久,让这十里八村的百姓们为了一口水大打出手了!
跟里正和陶海生那里商量好后,陶四喜转身往回走,经过顾家门口时,有人喊她的名字。
扭头一看,是顾南星。
“顾大哥,你喊我有啥事儿?”陶四喜转身望着他,微微一笑,问道。
顾南星大步流星来到她身前,四下瞅了一眼,确定无人经过,直接握住她的手臂将她拽到了院子里方才松手。
“顾大哥,你这慌慌张张拽我进来可是有啥话要说么?”陶四喜悄悄揉了揉有些酸痛的手臂,心道他真不愧是做惯了力气活的啊,这手劲儿可真大。
顾南星没说话,直接从怀里掏出一只拳头大的小布袋子塞到陶四喜的手里。
“拿着!”他沉声道。
“啥啊?”陶四喜愣了下,随即低头将布袋子的口子扯开往里瞅了一眼。
不瞅不打紧,一瞅吓一跳。
布袋子里装的竟然是碎银子,还夹杂着一些铜板,握在手里掂量了下大概有将近四五两银子的样子。
“顾大哥,你给我这个做啥?”陶四喜不解问。
顾南星道:“我听说了你去跟王老虎那里打赌还签下契约的事儿,四喜妹子,那王老虎可不是好惹的,即便有契约也难以保证他不会耍赖。”
“趁着赌约期限还有两天,你赶紧拿着这银子去外面躲躲,顾大哥没本事,挣不到钱,也帮不了你啥忙,但顾大哥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跳进王家的火坑,你快些走,离开塘村,等到将来风波过去了你再回来!”
王老虎的第五个儿子是十里八村出了名的傻子,不仅人傻,还极度残暴凶残。
就四喜妹子这豆芽菜似的小身子板送到那傻子跟前,不出三天就要被玩坏,顾南星绝对不允许那种事情发生!
将顾南星这发自内心的关照看在眼底,陶四喜很是感动。
“顾大哥,若是我没猜错,这些钱是这些年你攒下的媳妇本吧?”陶四喜突然问道。
这话题跳转太快,以至于当顾南星反应过来的时候,脸嗖地就红了。
陶四喜知道自己猜对了。
她把小荷包重新塞回顾南星的手里,道:“顾大哥,这钱你留着娶媳妇,王老虎那边,你不用为我担心,白纸黑字的契约写的明明白白,只要我能兑现诺言将田七救活,他王老虎就没法赖账,即便送到衙门去都是咱占理儿!”
顾南星一脸错愕。
“你……当真有把握能救活那些药草?”他问。
陶四喜微笑点头,“嗯,我不傻,不会让自己掉进虎口的。”
顾南星也跟着点点头,稍稍松了一口气。
“四喜妹子,那我能为你做点啥嘛?我别的本事没有,力气倒是有一把,给你跑个腿啥的我行的!”他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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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大哥,我这里还真有桩事儿想要你帮我搭把手呢!”
她踮起脚来贴着顾南星的耳朵低语了几句。
顾南星连连点头,然后拍着胸膛道:“这个我在行,四喜妹子你放心吧,这差事交给我就是了!”
陶四喜满意点头,离开之际她脚步突然顿了下。
循着那感觉扭头望去,便见顾北辰不知何时出现在堂屋门口。
他安静的坐在轮椅上,远远望着她,晨风撩起他的白衣墨发,苍白的脸透出一股憔悴的病态。
陶四喜的脑海里突然闪过那个黑衣少年冷厉的面孔。
她朝顾北辰那边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顾北辰怔了下,随即回以淡淡一笑,转身推动轮椅回了堂屋。
陶四喜心中突然腾起一种猜测,跟身旁的顾南星这道:“几日不见,我看顾二哥又憔悴了几分啊,是不是这几日受累了?”
提到自己的弟弟,顾南星笑不出来了,脸上再次露出几分担忧。
“要说受累,也不至于啊,他几乎都是坐在轮椅上,要么就是躺在床上,压根就不出这院子门的。”
“因为他生下来就体虚,行动不便,家里的活计都是我和我娘分担,我们都舍不得要他受累。哎,我也不晓得该咋整,要怪就怪我没本事,挣不到钱,没法带弟弟去郡里和州府那些大地方看病,是我这个做大哥的没用啊……”
陶四喜没想到自己的打听,倒勾起了顾南星的愧疚。
她赶忙儿劝慰了他几句,见他平静了一些,她便也告辞离开了顾家。
回来这一路上,她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顾北辰和那个黑衣少年的面孔。
一个是行动不便的病秧子。
一个是漫山遍野撒欢的健壮小子。
一个喜欢穿白衣,温文儒雅,俊俏风流,涉及到医药这块很是知识渊博,跟他打听事情,也是温和耐心,让人如沐春风。
另一个喜欢穿黑衣,冷酷粗暴,骄傲自大,行为乖张。
说起话来满嘴毒舌,把人气死不偿命。
如出一辙的面孔,却是大相径庭的行事风格。
若说这样两种不同性格的人是同一个人,打死她都不信!
但眼下,她也没有心思和精力去琢磨这些了,先把药草的风波平息下去才是要紧。
两天后,洪田村水库旁,王老虎家的药田里。
虽然这个时节是农忙,大家伙儿忙得连吃饭的功夫都要靠挤,可今个上昼,这附近的田埂上全都站满了前来看热闹的村民们。
早在前两天,陶四喜跟王老虎打赌的事情便传遍了十里八村。
大家伙儿都想过来亲眼看一看,老陶家这个不知死活夸下海口的四丫头,到底要用啥样惊世骇俗的法子来救活这上百亩的药草!
王家的家丁抬着太师椅稳稳当当落在不远处的田埂上,王老虎慵懒的靠坐在椅子上,手里两只铁核桃被他捏得嘎吱作响。
“那丫头到了没?”王老虎问身旁的管家。
管家举目四望,视线所及之处除了恹恹的药田,便是田埂上围得水泄不通的村民,并没有看到陶四喜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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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老爷话,陶家那丫头还没瞅见呢,该不会是临阵脱逃……”
管家的话还没说完,人群中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便听有人喊道:“来了来了,陶家四丫头来了!”
王老虎稍稍坐起了身,眯眼朝那边望去。
便见陶四喜空着双手走在前面,在她身后跟着一个身形高大的年轻后生。
后生挑着一担看着就很沉甸甸的水桶,稳稳当当朝这边而来。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好让陶四喜和顾南星顺畅通过。
很快,二人便来到了王老虎跟前。
陶四喜上前一步,跟王老虎道:“王里正,我带来了自己调配的药水,请准许我拿一亩药田来做个测试给你看。”
上百亩药田要浇灌,可不是这一时半刻的功夫。
所以陶四喜今日过来,便是先拿一亩药田来做实验给王老虎看,让他亲眼目睹她可以做到。
等到他亲眼看到了,相信了,她稍后再重新调配更多的药水,让里正刘大海和堂伯陶海生他们帮忙,召集塘村人过来,大家再把剩下的几十亩浇灌完毕。
听到陶四喜的话,王老虎微微颔首,视线落在她身后的水桶上。
“这便是你说的药水?拿过来本老爷看看。”王老虎道。
陶四喜便扭头看了顾南星一眼,点了点头。
顾南星会意,将盖在木桶上的斗笠拿开,俯身舀了一瓢水送到王老虎跟前。
王老虎眯起眼打量着,这跟普通的水没啥两样啊!
王老虎又用手指沾了一点水放在鼻子前面嗅,不知是错觉还是啥,他没嗅到一星半点的药味儿,倒是觉得有点淡淡的腥味儿。
王老虎嫌恶的皱了皱眉,擦拭着手指头,阴测测的目光扫向陶四喜:“小丫头,别忘了咱们的赌约,白纸黑字,不准反悔!”
陶四喜挑了挑眉。
王老虎这是不相信她能做到?
多说无益,让事实让打他的脸吧!
“王里正不会忘,我自然更不会忘,那我先下田去了。”
她清声道,转身回到了顾南星身旁。
“顾大哥,开始吧!”她道。
顾南星点点头。
他挑着一担水桶下了药田,她撸起袖子跟在后面。
陶大兰和陶二云姐妹从那边跑来,“四妹等下。”
两人皆气喘吁吁。
看到她们两个竟也来了这里,陶四喜略有意外。
今个一早出门的时候,马氏就在院子里撂下了狠话。
除了让陶春生混在围观的人群中打探消息,老陶家其他人一概不准去药田那边凑热闹。
马氏这是怕蹚浑水,所以赶紧撇清。
“大姐二姐,你们咋来了?”陶四喜诧异问道。
陶大兰道:“这话问的可真傻,你在这儿整药田,我们咋地也要过来看看啊!”
陶二云也是连连点头。
“继母和大平本来也想过来,我让他们就待在家里等消息。”陶大兰又道。
看了眼四下,她又问:“四妹,接下来咋整?有我能做的活的?”
陶四喜嫣然一笑,“两位姐姐来的正好,过来帮我一块儿给药草浇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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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姐妹人手一只葫芦瓢走在前面,顾南星挑着一副木桶跟在后面,姐妹三个舀了桶里的水小心翼翼浇灌在脚边的药草根部,就这样从药田的这端一溜顺儿的排开,往药田的另一端而去……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
田埂上,前来看热闹的村民们都在那窃窃私语,指指点点,说啥的都有。
声音源源不断传到王老虎的耳中,王老虎打了个呵欠,吩咐身旁的王管家:“去问下那丫头这药水大概多久才能见效?若是太久,本老爷就不等了,回去补个回笼觉再来。”
王管家俯身,赶紧去找陶四喜打听去了。
不一会儿王管家便又折返回来,“回老爷话,那丫头说,最多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
从她们下田至今,过去了大半个时辰了,嗯,那也快了。
王老虎打起精神,耐着性子接着等……
“四妹,这些药水当真能让这些枯萎的药草焕发生机么?我这瞧着它们没啥动静啊!”
药田里,陶大兰忍不住压低声跟陶四喜这嘀咕。
陶四喜直起腰来看了眼前后左右,一亩药田,已经被她们三姐妹浇灌了一大半,距离第一株药草得到浇灌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时辰了吧?
“快了,等咱把剩下的这些药草全部浇灌完,差不多就能看到效果了。”陶四喜道。
陶大兰点点头,再次埋下头继续浇灌。
一亩地,那么多株药草,姐妹三个三双手,一株一株小心翼翼的浇灌。
既要注意手里的药水份量,又要留意脚下,不能踩踏了药草,这进程肯定慢啊。
日头渐渐升起,然后渐渐在天空中挪移。
当日上三竿的时候,陶家三姐妹终于从药田的这端顺利抵达药田的另一端,每一株药草都得到了灌溉,顾南星肩上的双桶里,药水也刚好见底。
陶四喜抹了把脸上的热汗,便听到周围看热闹的人中有人在起哄:“四丫头,你这折腾了这么久,这田七还是焉头巴脑的,看来是不行啊!”
又有人道:“四丫头你这耍了大家伙儿好一阵了,大家伙儿倒没啥,待会不成,王老虎要发威了,你还是赶紧溜吧……”
身旁,陶大兰朝那些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人狠狠瞪回去,而陶二云则是担忧的望着陶四喜。
陶四喜没理会这周遭人的调侃和奚落,抹了把脸上的热汗大步朝王老虎那边走去。
才走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听到那边人群中不知是哪个眼尖的惊呼了起来。
“你们快看哪,那株药草返青了!”
当有第一个人惊呼时,立马就有更多的人发现了这个情况。
“不止一株,这边好几株都返青了呢,先前还焉巴巴的黄叶子这会子竟然绿了,还舒展开了,这真是要活啊……”
大家伙儿全都围拢了过来,就跟打量着啥稀罕物似的打量着面前的药田,七嘴八舌的议论着。
就连王老虎都坐不住了,起身奔到了田边,轰走了那些挡路的村民,撅着腚儿在那瞅。
“哎呀,还真是活了,有点意思!”王老虎铁核桃也懒得捏了,直接扔到一边,撵了一株田七药草的叶片在指间细细的看,满脸都是惊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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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家祠堂里,心情大好的王老虎大手一挥不仅放了陶老汉和陶旺生父子俩,还下令开了水库的闸口,引水入底下的河渠,灌溉这十里八村的庄稼。
并且,之前因为陶旺生一时冲动造成的损失,王老虎也一笔勾销了。
陶老汉和陶旺生这几日一直被五花大绑扔在王家祠堂后面的柴房里,每天有人给他们俩送两个馍馍两碗水打发了。
对于外面发生的事儿是半点不知晓。
此刻看到王老虎如此,爷俩是又惊又喜,连连跟王老虎这道谢。
王老虎抬手制止了他们的道谢,跟陶旺生这意味深长的道:“你自个不咋地,倒是生了个好闺女,那丫头很会来事儿,我喜欢!”
陶旺生愣住了。
陶老汉也是一头雾水。
王老虎却是不屑跟这父子俩解释,摆摆手,让管家带他们二人出去了。
父子俩从管家那里知晓了整件事的大概,更是震惊不已!
而且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不少村民,大家伙儿认出是他们爷俩,都赶紧上前来跟他们主动打招呼。
爷俩从前在村子里行走,从未被人这样热情的对待过,一路迷迷瞪瞪回了老陶家。
此时老陶家的院子里三层外三层也都挤满了人,这些人先前都跟去了药田那里看热闹,亲眼见证陶四喜让奇迹发生。
后来他们簇拥着陶四喜回了村,这会子余兴未了,还留在这里谈论着先前的事儿呢!
但可惜的是,当事人陶四喜回了家后,便径直回了自己的屋子关上门插上门栓补回笼觉去了。
陶大兰和陶二云忙着跟范氏那里说当时的情形,二房的陶春生和朱氏这个时候义无反顾的站了出来,站在人群的聚焦点,享受着来自四面八方夸赞的目光。
直到陶老汉和陶旺生回来,才好不容易打发了这些前来看热闹的人。
东屋里,马氏抓住陶老汉的双臂上下打量着。
“瘦了,瘦得眼窝子都凹下去了!”马氏叠声道。
陶旺生道:“这三天里,我和爹两个这么大的活人统共就吃了几只黑面馍馍喝了几碗水,不瘦才怪呢!”
马氏又扭头看了眼鼻青脸肿的陶旺生,咬牙啐了一口:“王老虎那个杀千刀的,这样糟蹋你们,怪不得生了个傻儿子,早晚遭雷劈……”
“这种窝里横的话就甭说了!”陶老汉不耐烦的打断马氏的话,并将马氏的手从自个手臂上推开。
“老大媳妇呢?去给整点吃的。”陶老汉吩咐范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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