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她如今离死亡如此之近,上辈子她就对过山车跳楼机一类的游玩设施抱有巨大的心理阴影,没想到这次居然又体验了一把这仿佛灵魂都被抽离一般的坠落快感。
她死死地闭上眼睛,嘴唇已然泛起了清白,可恍惚中,隔着一层薄薄的眼睑,她似乎瞧见了一阵刺眼的绿光将她紧紧地包裹成一团!
陡然,身子一顿,下落的速度似乎变慢了,后背仿佛被什么条状的东西,细细密密地兜住,她的耳边突然响起了小宝的声音!
“温染!你别怕!不会有事的…”听到小宝的声音,穆温染瞬间激动得不能自已,慌忙睁开眼睛喊了声小宝。
可当她再次瞧见趴在自己身上那抹她十分熟悉的身影时,脸上的笑容却僵住了。
小宝对着她露出一抹惨白的笑容,往日里那白里透红的粉嫩脸颊,此时几乎泛了青,凹陷得仿佛营养不良一般,而他的手紧紧抓住了她的衣领,身上的绿光随着身后不断长出的绿色树枝缓缓便淡。
“小宝…小宝你不能这样,不可以!”穆温染突然慌了,她眼眶中顿时蓄满了泪水,咸咸涩涩地往一旁流去,声音也不由自主地逐渐拔高。
她颤抖着手抓住小宝已经冷得宛如冰块似的小手,拼尽全力想让他住手,心里冥冥之中有一种预感,若是小宝再不住手,一定会出事的。
“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我知道你怕高,你这个胆小鬼,睡吧,睡一觉就好了。”小宝艰难地扯出一抹笑容,伸出手来,轻轻在她的额心一点,顿时酥麻感传遍了穆温染的四肢百骸,她怔怔地看着小宝的稚嫩面容从眼前消失,变成了乌黑一片,心中焦灼却又毫无办法。
迷失在黑暗中的穆温染,在睡梦中兜兜转转了许久,她似乎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里她看到再一片蜂蝶翩翩飞舞的花丛中,一棵小树本在随着风儿哗啦啦快活地抖着叶子,可就在一眨眼间,天昏地暗,这株小树仿佛瞬间失去了生机,树叶连连掉落,最终枯成了一截短短的树根。
“小宝!”穆温染猛地坐起身来,睁大眼睛在黑暗中连连喘着粗气,心跳得几乎快裂开了,她不知道现在在哪里,也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她唯一能确认的便是那梦中的小树苗,很有可能就是小宝!
“小宝,小宝你能听到我说话吗?”穆温染眼眶泛红,努力迫使自己凝神聚气,一遍遍在心里呼唤着小宝,然而这一次,小宝并没有同往常一样,突然出现在她的身边,四仰八叉舒适地躺在一边同她说话。
回答她的只有这一片黝黑之中缓缓滴落的水声。
水声?穆温染狠狠擦了把眼泪,徐徐抽了抽鼻子,往四周看去。
小宝是因为她而死的,这个仇她不会忘记!但现在最主要的,是她必须弄清楚自己现在在哪里,并且想办法出去。
“有人吗?”她小心翼翼地站起身来,可手指却在猛然间触碰到了一抹极柔软的物件,她愣住了,眉心微皱,小心地顺着那东西摸了两下。
衣袍?还是上好的料子,只是沾了些许泥垢,摸上去有时候会有些不太平整。
穆温染越想越纳闷,如果运气好,被山下的村名给救了,那为何会依旧把她安置在这山洞里?若不是村名救的那…
“安曜!”这个穆温染陡然间想起的名字,让她灵台瞬间清明一片,能有本事找到她的,除了这家伙一定不会是旁人。
她不过是轻轻念了这个名字,就听不远处似乎有星星点点的火光往这边慢慢移动,刚刚放松的情绪又瞬间紧张了起来。
“嗯,看样子没有摔傻,倒也还记得我的名字。”随着火光的缓缓挨近,景安曜淡淡的声音与俊朗的面容逐渐从黑暗中显现出来。
穆温染抿着唇,在这忽明忽暗的火把光亮中紧紧攥住了拳头,她在努力克制自己,不想将自己的软弱展现在这家伙的面前。
“想哭就哭吧,反正现在也走不了,你先哭着,我吃些东西。”景安曜瞧着她这副模样,眼中闪过一抹不明的情愫,风轻云淡地坐在了穆温染的身边,将带来的包裹慢悠悠地展开。
顿时一股子烤鱼的香味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弥漫开来。
穆温染咬牙切齿的瞪着景安曜动作优雅地拿起一条鱼来,又在她无比狰狞的目光下优哉游哉地小口斯文地吃了起来,原本失去小宝的哀伤和心痛瞬间化为了食欲。
不管三七二十一,她将那包裹抢到身边,从里面拿起一条最肥的鱼就大口大口地啃食起来,但是心中那跌宕起伏的情绪依旧不受她的控制,她一边吃着鱼眼泪一边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穆杏儿!这一切都是因你而起!等我回去,定不会放你好过!
“别哭了。”她正哭得带劲儿,面前突然出现一只素净的手,修长的指节捏着一块雪白的帕子,角上有一株暗红色的鲜花,似乎是她没有见过的种类,倒也别致,可她现在哪儿还有心思去关心这些事,扯过帕子摸了一把油乎乎的嘴巴,干脆将脸埋在双膝之间嚎啕大哭起来。
瞧穆温染哭得脑子怕是都要发懵了,景安曜仿佛心脏被生生扯了一下,一抽一抽地泛疼。
他略一思量,伸手便搭上了穆温染的后背,轻轻地一下下地拍打着,就像是在哄一个孩子一般。
两人没说话,知道穆温染觉得自己哭够了,这才拿帕子擦了擦脸,抬起和兔子一样通红的眼睛,用沙哑的声音说了声。“走吧。”
景安曜点点头,并未多言,高举着火把带着穆温染一脚深一脚浅地从这坑坑洼洼的山洞中走了出去。
山洞外面倒是有一番别致的景象,星星高高得挂在天上,对面就是一大片清澈的湖泊,在皎洁的月光下泛起阵阵波光,伴随着树木的沙沙响动,着实是一块蓬莱之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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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是心中愁绪万千,这些别致的景象在穆温染的眼里却更牵起了她的愁绪万千。
或许是出于心中对小宝的愧疚,现在她只要一听到树叶的响声,便立刻会想到小宝在离开她之前那惨白的脸色。
“看样子我还算是命大,没有掉进这…”她苦笑一声,刚想开个玩笑活跃活跃气氛,余光却瞥见了在景安曜搭起的烤鱼架上似乎有意见衣服极其眼熟,很像是她来之前穿的哪一件。
她僵硬地扭动脖子低头往身上看去,关节甚至都发出了咔咔作响的摩擦声。
“你这个臭流氓!”高亢的怒吼声充斥了整个山谷,惊起一片飞鸟叽叽喳喳四处飞窜,景安曜挑了挑眉,好心情地勾起唇角,一把便攥住了穆温染想揪住他领口的爪子。
“我好心救了你,你还恩将仇报?嗯?”末尾一个上扬的尾音,听得穆温染面红耳赤,心中一阵血气上涌。
她狠狠地往旁边啐了一口。“你这个登徒子,不知道女孩子家清白最重要么!你救我便救我,为何脱我衣裳!”
“不得不说你运气实在是差,正巧落在了湖里,还呛了水,若我不帮你烤干衣裳,现在你早就受了风寒了。”
“你…我…”
穆温染涨红了一张脸,却又不得不承认景安曜说得句句在理,你我吱呜了半天,确实半个字也没蹦出来,只能沮丧地低头投降。
“是我冲动了,谢谢你。”她脸上烧得火热,此时被湖风一吹,虽说降下些温度,身子却觉察到这凉意,忍不住瑟缩。
“这才乖。”景安曜仿佛并不觉得这么做有和不妥,笑意盎然的伸手摸了摸穆温染的脑袋,突然身子一个前倾,结实的胸膛就这么堂而皇之靠在了穆温染的鼻尖处,惹得穆温染呼吸一滞,心脏几乎漏跳了一拍。
温暖瞬间将她笼罩,那件已经被烤干的衣服轻飘飘落在了她的身上。
“咳,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我来找子言教他功课,没想到你们一家人都出门了,打听之后跟过来,就远远地瞧见你弟弟和你爹娘哭成了泪人,其他人都不知去向,听说是回家去了。”
冷笑几乎不受控制地从穆温染的鼻腔中冲出来,不过她并没有生气,只是望着眼前这一汪湖水出神。
老穆家的做法她倒是能猜到,可能周氏那精明婆子还在心里打着美美的算盘,只要她不在了,她们家的东西便也没人管着了,秦柳娘和穆山川又都是好说话的,只要她从中使个巧,很快自己苦心经营的一个家,就要被翻得底朝天了。
而穆杏儿则因为有余娇蝶和周氏的袒护,不会有一丝一毫受到伤害,日后依旧过着她大小姐的,娇纵跋扈的好日子。
她穆温染则是如同一股烟雾一样,来无影,去无踪,没人知道她在哪儿,是死是活。
“这儿风大,岩洞里湿气重,不宜久留。”景安曜静静地欣赏着看着湖面出神的穆温染许久,瞧着她眼中的变幻莫测,良久才淡淡低声提醒。
穆温染咽下心中最后一口闷气,点头答应,腿蹲的有些麻了,便也没有拒绝景安曜搀扶她的好意。
这是她第一次与男人有如此之近的接触,虽然心中对景安曜的身份有所芥蒂,但现除了他可以依靠,再无旁人了。
温热的体温从景安曜的手掌传递到她的手心里,穆温染低着头,一路上任由景安曜这样牵着,图中她觉得不方便想要抽开时候,对方却反手一个用力,攥得更紧了。
“我刚才不小心绊了一跤。”对这事儿,景安曜的解释无比风轻云淡,起初穆温染还将信将疑,可数次之后,她便颇有些无语了。
“你可是腿脚还没有好利索,等我回去多帮你扎几针,让你好的快些。”她皮笑肉不笑地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同景安曜开玩笑。
却不料对方倒是极其认真地,颇有城府的思量了一番,这才重重点了点头。“大约是这个情况,那就有劳穆大夫暂时搀着我了,都说医者仁心,穆大夫既然答应为我免费复诊,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这个家伙,真是让人气得牙痒痒!穆温染被景安曜的腹黑与油嘴滑舌气得没了脾气,看着他回眸一笑,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剩下的想反驳的话瞬间咽回了肚子里。
似乎是景安曜有意而为之,在与他不断拌嘴嬉闹的过程中,她的脚步也不自觉地放快了许多,这漫长的路程竟然就这样不知不觉地走过去了。
许久后,两人总算是见到了微光摇曳的几盏灯笼,摇摇晃晃地悬挂在不远处的房子上,穆温染颇为激动,瞧了依旧警惕的景安曜一天,就想越过他,先走上前去。
奈何她走了两步,手还是被景安曜牢牢地攥在手心里。
“大少爷,都快到了,你可以放开我了,放心,前面的路平坦得很。”她叹了口气,甩了甩和橡皮糖似的黏着她的景安曜。
“一起走。”景安曜并不理会她,低声嘱咐一句便牵着她的手出了树林。
这地方穆温染认识,是附近山下种田的氓隶,这些人专种皇粮,种出的粮食直接进贡给皇帝,皇粮自然要与她们这些乡下百姓吃的不同,这处好风水是极适合种植粮食的,谷粒饱满,肥大,是上好的粮材。
景安曜将穆温染挡在自己身后,率先敲响了一户人家的门。
“谁啊?”很快,屋子里就传来了一人边打着哈欠,边拖拖沓沓往门口走来的声音。
“嗯?你们二位找谁?”来者是个壮实的男人,一脸老实,但依旧十分警惕地打量着站在他面前的一男一女两人。
景安曜淡笑着作了个揖。“这位兄弟,我们两人出门游玩,不小心在那林子里迷了路,眼看着天色也不早了,不知可否再你家借宿一宿?银子咱们也都带了,不会白吃白喝的。”
说完他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个绣工精巧的钱袋子来,交到了这人的手里,穆温染向来对钱声十分敏感,此时好奇地一探脑袋,却瞬间傻了眼。
“安公子,这个钱袋好眼熟啊?”她眯着眼,咬牙切齿地挤出了这几个字,恶狠狠地盯着景安曜依旧面不改色的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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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这世上哪儿有比钱更大的东西?这人一瞧见这钱袋子,忙眉开眼笑地将门咣当一声推到了最外边儿,连连招呼他们两人往里走。“是啊是啊,你们瞧这天都黑成啥样了,就算没这些钱我也会让你们进来的,林子里头豺狼虎豹可多着呢!”
“那你不如把钱袋子还我,我给你一半可行?”穆温染咽了口唾沫,极为郁闷地瞧着这人匆忙把钱袋子塞进了裤腰带里,根本不理会她说的话心里恨不得能给景安曜来上一拳。
“我把我儿子的房间给你们腾出来了,可别嫌弃,咱家就这一件房最好了,你们小夫妻俩住正合适。”这人说话和烫嘴似的,又或许是担心一直盯着他腰间钱袋子的穆温染随时会反悔说不住了,简简单单嘱咐了两句,砰地一声关上门就赶紧离开了房门口。
穆温染无奈地瞧了瞧景安曜,又捏了捏自己的脸,似乎又在不知不觉中有些发烫起来。
“为啥你不反驳一下?”
“借住一晚而已,有什么好解释的,这地方我们人生地不熟,不应当是越误会越好么?”
景安曜却一脸的神态自若,丝毫没有觉得这“夫妻俩”有啥不妥的,自顾自的将外衣脱下,便坐在了床沿上。
穆温染瞪着他许久,瞧着他这阵仗是想要和她一块睡了?这可不行,虽然她是个现代独立女性,但这进展微妙也太快了些。
“难道你没有听说过一句话么?”
“什么?”
“女士优先!”
说完,穆温染才不管他到底有没有听懂,饿狼扑虎一般扑倒在了床上。“这儿只有一张床,要不就委屈安公子睡地上了?我可还是个黄花大闺女,您也是个黄花大小子,咱总不能被人家误会是不是?”
顿了顿,她扭头就是一阵鄙视。“再说了,在这儿住下好像花的是我的银子吧?”
“我救了你,借你银子住一晚又如何?”景安曜嘴角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他瞧着已经不想理他连着衣裳钻进被窝把自己包得和一个蚕茧似的穆温染,不觉有些好笑。“当然,你这样做也是没错的。”
“既然知道,那就…”
“以身相许,我并不介意你主动些。”
穆温染震惊地从被子里艰难地露出上半张脸来,将景安曜仔仔细细从上至下打量了一遍,真是人不可貌相,这家伙不仅腹黑毒舌,而且还自恋!以前她怎么就没发现!
然而就在她脑中一片混乱时,景安曜竟然舒舒服服躺在了她的身边,吓得她急忙往床里面挪了挪。“你你你!你不要离我那么近!”
景安曜看着她那极其防备的眼神当真是哭笑不得。“怎么?我是豺狼还是虎豹?你放心,你那小身板极少有人会瞧上。”
是可忍孰不可忍!穆温染冷漠的嘴角抽了抽,在心中暗自咬牙切齿,景安曜你这家伙给我等着,姑奶奶要是有朝一日成年了,看看谁是小身板儿!
景安曜看着气鼓鼓背过身去的穆温染,大约连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嘴角早已不知何时弯起,露出浅浅的笑来,在月光的散漫柔光下,眸子都闪烁出星星点点的异样神色。
如此真实性情的女孩子,大约也就只有一个穆温染了吧?
穆温染当真是没有想到,在不断提防身后那毫无动静的人后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她竟然就四仰八叉地睡了过去,大约是在林子里走了许久,她又不像景安曜是个练武之人,消耗了太多体力,所以才如此疲惫。
第二天一早,穆温染在鸡叫声中辗转了许久,这才挣扎着睁开了无比沉重的眼皮。“天怎么这么早就量了…”
可往旁边一瞧,她便立即傻了眼,心中凌乱地仿佛秋天被狂风吹得扑簌簌不断打折卷儿下落的黄叶子。
只见景安曜正侧着身子,抬起半个身子,放大的俊脸就在她的眼前,他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抹惊心动魄,勾人心魂魄的笑来,略带着沙哑的嗓音轻声念了句。“早。”
“啊!”一声惊叫惊叫得院子里的鸡咯咯叫唤着四处逃窜,狗叫连连,这家人急忙来到门口敲了敲门。
“兄弟!可是出了啥事儿?”
景安曜意味深长地瞧了一眼满脸通红早就已经缩到床角的穆温染,清了清嗓子,对着门口答了一句。“没事,我娘子认床,起来还未醒透,认错了地方。”
“哈哈,你娘子倒真是个有趣的。”这人也识趣儿,呵呵笑了两声便离开了,离开时候还叮嘱他们两人记得把早点吃了。
他正想安慰她两句,却见她冷不丁地将头扭向一边的窗口,疑惑地瞧了半晌,喃喃自语。“什么鸟撞倒屋檐上的瓦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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