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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奴(我与丹青两幻身)


寿王这便无法再逼了,他刚走了两步的脚步停在原地,平静斐然的搓着拇指上的扳指。
“你怨我。”他说。
闻之语调毫无起伏,越清宁却在其中察觉出相当重量的情绪。
她不想叫这位大人物心中不愉,却也没力气说上些违心的话,她心中的确有气,上好的烈酒麻痹感知,使她只能面对最真实的自己。
以至于连自己为了什么和人结亲都忘了,只知道都是他的错,才叫自己必须面对如今的选择。
见她不答,寿王心中了然,他似是蹙眉沉吟了一小会儿,才挡开帘子站到她面前。
一掌仍然扶着柔软垂落的青帐,越清宁瞧着他的手背,那只手青白、干净,又冷若冰霜,仅仅只是在她面前划过带来的轻微波动,也随着他这个人一样充斥寒冷。
头顶轻轻的落下一点重量,越清宁皱了皱眉,不晓得是什么在脑袋上作乱。
她神志迟缓的很,抬眼瞧过去,见到寿王殿下脸上那近乎悲悯的神色,还分不清他的手掌现在搁在何处。
直到他的手从头顶划过,向下触碰到耳朵上的银坠子,叮的一声碰出脆响,越清宁才如梦初醒一般向后退了两步。
她这一晃,连带着脑袋里的酒气和着脑仁稀里糊涂的摇了个匀,登下就站立不住,扶着长案的手,胡乱地抓了好几下还是没能将自己拉起来。
只不过天旋地转之间,意料之中的疼痛却没有触及身体,她没睁眼,只感觉胳膊上被滚烫的一只手攥紧,微微发力,将她整个人拽了起来。
紧贴在手腕上的掌心发出平静而规律的心跳,越清宁好不容易从昏蒙中抽出理智,这便避之不及的要抽手。
刚想甩开他的手,他先察觉不妥放开了她,而后自个念叨着。
“怪我罢!今日的委屈记在我头上,日后我必会补偿给你。”
语焉不明的一句,叫越清宁更加迷糊,她不知所谓的抬起脑袋,正瞧见她这位“舅舅”垂眸盯着她,眼里头一次没有掩饰的,直白的向她展露某些隐秘念想。
她登时被吓得酒也醒了大半,狼狈地往后退了两步,却不小心撞在了书案沿上,把砚台里凝滞的浓墨也给撞的,溅溢到了一旁高垒的书册上。
越清宁回过神,无措的看着墨团洇染的一团污迹,她想这可如何向父亲交代。
旁侧伸过来的手却先她一步,将面上那两本书拿在手里。
“殿下,勿脏了您的手。”
她急切的不想跟他再有瓜葛,连自家的东西也不想他碰。
然而这番意思到了寿王眼中,仿佛变了味道,她紧张他的一举一动,生怕因她的过错叫他沾染毫分污秽。
但她搞错了主次,是他先神色有异才吓到了她,也是他先设计两家结亲才叫她这样的不痛快。
总之,都是因为他。
寿王盯着被墨染得看不出字句的书册,长指在边缘剐蹭着,留下疏疏声响,像是在考虑。
良久,才又把眼落在惊慌失措的她脸上。
“书……我会再叫人送来。”
“保证不会太久。”
他两句话中间隔了好长一个停顿,差点叫越清宁以为不是一件事情,她本就头重脚轻,此刻脑袋里浆糊似的和在一起,更有点分不清,此刻是不是自己醉晕了的一场梦。
于是只得胡乱应下,先度过了眼下的尴尬再说。
崔护在府中绕了一圈也没找见岳父两人,抓住个饲马的小厮一问才知,两人喝尽兴,护国公偏要给越父表演摔跤,竟然叫了车马往军营去,似是要找人比试一场给越尚书露一手,今朝才算了事。
他哀叹着赶紧回内院欲同殿下请罪,谁知还没进院子,院门口的王萱见了他回来,匆匆往里头走。
崔护心中有些古怪感,不过他并未多想,长腿迈过院中的几步路,提帘进了书房里。
打眼一瞧,清宁似乎并不在此处,他诧异的低下头禀明此事,寿王好似根本不在意,转头盯着窗外挂雪的云松发愣。
“清宁今日本不欲同我们一道,但见我爹兴致高涨,才跟着吃了几盅,请殿下勿要怪她!”
崔护说完等了一会儿,却不见寿王要他起来的意思,他心下存疑,想到莫不是清宁真的言行无状触怒皇子,心头咯噔一下,犹豫着要不要跪下请罪。
寿王停了半晌回过神,摆了摆手,王萱即刻进来向他解释道:“越家大姑娘已经送回了院子,三少主无需担忧,殿下亦是无碍的。”
原来人已经回去了,想必是殿下见她困醉的厉害,差人将她送了回去。
崔护落下一颗心,紧接着又躬身朝着寿王拜道。
“多谢殿下肯来微臣的定亲宴,殿下亲临,蓬荜生辉!微臣还要再谢殿下,当初为我和清宁牵线,不然,臣也不会有今日喜事。”
他说的恳切赤诚,只不过这话听在别有用心的人耳朵里,不像是道谢反倒像是讥讽。
萧恒深知笼络护国公府的必要,不然也不会这样急迫的选了女子前去拉拢,他心中虽有不齿,却知道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若不抓住,时事易变,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有同样的时机给他。
连姑母也说,此行必定成事,不然就要叫女儿家白白牺牲。
他明明把一切都算好了,此刻听崔护喜不自胜的语气,却如此厌烦,甚至隐隐生出些怒气。
清宁白玉似的面颊犹在眼前,怒中带泣的声音仿佛还在耳畔徘徊。
他向来喜欢懂他意思,又顺从他的玲珑心窍,甚至无需多言,她也不会将面子戳破给他难堪,从始至终都维持着恰到好处的知心。
这份乖顺,这份忠诚,他甚是受用,以至于此刻有些舍不得把她给崔护了。
可他犹豫着,瞧着窗外挂雪的枝头琢磨了许久,还是没有想出什么别的方法拉拢崔家。
都是崔护这厮眼比天高,回京选了那么多的女娘给他相看,偏要挑中清宁,但也幸好是清宁,若是旁人他还放不下这份心。
有清宁在,不怕他护国公府不在日后支持他。
至于崔护,时日还早,总有一日不再需要崔家的时候,献给他的自然要他还回来。
到时候要什么没有?要千倍万倍的补偿她也不是难事。

此后二月,越府上下一派寂静祥和,因着筹划大小姐的婚仪,许多事情也扰不着她。
府中人刻意不同她说起外边的事,连父亲也不将朝中郁结带到家里,全然封闭了她的耳目,叫她只能听到流于表面的那些好事。
只不过越清宁知道,此刻越是平静,越是山雨欲来的征兆。
因而二月十五,往年此日必要同滕家女相携逛庙会已成了传统,府中看管再严也不能将她拦在府里不去参加花朝节。
越清宁叫马夫在城里人少的地绕了好些弯,终于得了空子,问她近况如何。
滕携蓟如今是真的笑也笑不出,自从上次事发,她许久没有在脸上扯出笑颜,面对即将嫁人的妹妹,也只能口头上恭贺几句。
“你的定亲礼却也没去成!我这做姐姐的实在糊涂。”
越清宁自然是不能叫她这样责怪自己,当日情形过去这么久的时间,她大致也能猜测一二,纵使滕携蓟不说,也能猜到定是哪位大人物在背后教唆。
连滕大人所秉持着的救世之经也为他开了先河。
“姐姐毋需自责,本也不是正式的婚仪,只不过是两家长辈吃了顿饭,定下此事而已。”
越清宁谈及此事稍有些忐忑,她说:“本是求了长公主为我与崔郎赐婚,可不知为何,长公主自答应了这事,直到新年还不曾有动静。将军所在京中的时候不多,也只能舍下皇家懿旨,叫媒人上门。”
闻此,滕携蓟本来为她忧心的眉头,更加紧张的蹙在了一起。父亲前些时候从凉州归来,虽解了疫病,但他心头仍然有什么还未得开解,就算回京得赏也算不得开怀,整日愁闷在府中,连弟子们上门拜谒也都推了。
思及此事,她想起来前段时间见到的崔景,自他上次翻墙来见,之后一直借着各种借口来她这里探口风。
滕携蓟心底不耐烦他如此恼人,但终归念及清宁同崔少将军的婚事,没有赶他,从他那处,倒是知道了很多朝中秘事。
被他耳濡目染的日子久了,这些事情在她心里生了根似的。
她虽是女子,却也有颗担忧国事的心,一直以来无从谈论,这时候见到清宁总算有了个可以谈及此事的对象。
“听闻术忽使者来京是为了游说京中权贵,以千返一的价格明码标价,若是有人上书奏禀便算上了他们术忽的贼船,等到拨款批下,先给他们一一献金。”
这么久以来,半年的时间过去,越清宁这才听到朝中的不太平。
她深知太子不会那么轻易叫拨款术忽的事情过去,如今半年的安定,是他铺垫好了,等着皇帝忘记之前的不愉快,才再次蓄势待发,谋求算计。
“这么说朝中已然有不少人被此收卖了吧?上次是三百万两,这次呢?能叫这些大人们动心,想必要比百万更加贵重。”
滕携蓟哀哀一叹,想到父亲整日面露愁容,沉着眉头对她道。
“清远侯在我朝已是无人能够撼动的地位,有他在,外加术忽使者已至……陛下恐怕不日就会让步,到时候不知又要从何处抠出这笔钱来。”
等到这笔钱去往术忽,太子在朝将再无对手,所有胆敢与他对抗的人,将在这场争斗里成为待宰的羔羊。
而越父赫然立于前列。
越清宁眉心一缩,想到这么久以来为何崔护传书从不提及朝中之事,分明之前乐于见得她参与其中。
她这才一下子恍然大悟,原来是父亲要他别说,不要她在出嫁前的最后这段时日还担惊受怕,无法安然。
胸膛里的心室好似被什么东西大力攥住,她恐慌的环顾四周,发现答应她会护着她的那人不在身边,他远远地,在她看不到也触不着的天边守着,也不知何时才能再回来。
因而那种恐慌更加强烈,她害怕她还没有将自己的困障排除,整个越家都要栽在太子手中。
而他当真是残暴之人,绝不会放过了她们越家。
此夜回府,越清宁迈步到屋子里头,还在不由自主的想起白日里滕姐姐同她说的。
护国公府被众人推上台面,万一皇帝应下资助术忽的银两,则肯定是由崔家护送至他国。
其中可能遇到的危险多不胜数,不说周围术忽的敌对势力绝看不得此事发生,就是大盛的领土上,挣扎在饥寒交迫之际的百姓也不会叫押运队伍好过。
由京城至国境西侧隘口长余万里,这么远的路上,难保不会有灾民哄抢。
这样的担子却偏偏落在了崔家头上,除了崔护也不可能是旁人担此重担。
越清宁头一次发乎本心的想他不要回来了。
然而此念终究落空,四月十八河道开化,皇帝终究是难扛压力,提前半年征收税金凑够了千万白银欲送至术忽,崔护身为押运使,姚家大郎为使臣,一道前往术忽国,为此崔护甚至推后了自己的婚仪。
被再一次强行召回京中,崔护一连三日前来探望越清宁,同她再三嘱咐,请岳父勿要在他不在的这段时间惹恼太子。
太子睚眦必报,虽已经记下了左.派之仇,但好歹小心些,至少不要给他机会寻事,待到他回来再行商议后事。
越清宁人虽听着他说话,但心好似不知道飘到了何处去。
她望着他,只瞧见他额角发间淡淡的一层光晕,如同清辉,将他整个人照得犹如魂魄一般飘忽不定。
心底那难以忽视的忧惧,叫她连自己作为未婚妻子该说的也忘了说,只拿着那双闪着潋滟水意的大眼睛,一动不动的盯视着他。
“清宁,你这样瞧我,我又要舍不得走了。”
崔护说着,揽过她的肩,在她鬓发上吻了又吻。
他知道此行艰难,不过有大盛天国的名号在外,跟在身边的又都是训练有素的亲兵,只是押运倒是不算难事,难就难在到了术忽,如何同他们那个恬不知耻的国王交涉,于他而言,这才是天大的难题。
他自是看不上到处煽风点火,招惹事端的蛮夷之国,就算代表大盛真金白银的诚意前往也不是真心意图扶助。
但君有令臣不得不从,幸好萧衍还没登基,不然辅佐他那样的君主,更是忠臣良将的一生之耻。
在他的再三安慰下,越清宁心头的恐慌没有像往日一样洒溢出来,只不过这次,这将有恶事的预兆化作了一层浓霜,沉甸甸的在心底铺作厚厚一层,使人惶惑不安,胆战心惊。
最后一日的共伴,崔护像是察觉到了她一直坐立不安的心思,召了车马,带她前往庙会逛上一逛。
这日已是庙会最后一天,街两边的小商贩们陆续收摊离开,街边灯盏点亮的也不多,渐渐深蓝笼罩水天,两个人像是豁开雾气一样在水中行走。
两人自订婚开始总是聚少离多,这次匆忙回来,崔护身边连个小厮都没带。
眼见前头最后一家小贩收拾摊位要走,崔护连忙赶了上去,好说好商量着求了半晌,叫他给再做一个糖人。
越清宁远远的只能瞧见他指了指自己,向街边店家要了什么,又跑回来,躬身下去向老伯拜了两拜,才终于叫他放下扁担,重新支起摊位。
黑暗中倏忽点亮了一束光,如同星火之源吸引着过往旅人纷纷侧目,而越清宁也跟着那光走上前去。
只见崔护手里护着一盏白烛,微微烛光被湖面上的清风吹得晃来晃去,在他脸上投下昏黄灯影。
而他始终未曾发觉自己脸上的小心翼翼,一直张开手掌将火光小心笼罩在手心,叫眼下被迫留下的摊贩能借着此光,把糖浆捏出形状。
越清宁瞧着近在咫尺的两人,和那烛火。
忽而生出无限眷恋,这是她对崔护从未有过的感情,哪怕已经定亲,哪怕互诉衷肠,在她这里,崔护依旧是无关于她心灵的外人。
但是此刻,灯影下闪烁的俊眉朗目变作绵绵春雨,越清宁从不知他还有这样一副柔情。
而这些心绪全都因她而起,叫她愁肠百结,无法再把自己摘得干净。
摊贩毕竟是老手,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做出了一只小公鸡,崔护一手拿灯一手递给她糖人,要她咬上一口。
越清宁被他催着只好勉力咬了个尖角,舌尖上融化的甜味多少有些腻人了,不过她还是点头,夸赞道。
“师傅好手艺!这公鸡栩栩如生。”
咬的那一下正巧将公鸡羽冠撬了去,看着不像是公鸡,只像是只普通母鸡。
崔护眼见着缺了一角的糖人情不自禁笑起来,顺道便一抬手摸了摸她翘起的唇角。
“走之前见不着你笑,我在路上也要寝食难安。”
他默默转了个身站到临湖一侧,将湖面吹到她身上的风全部挡住。
他说:“清宁,不要为我担心,这次只不过是简单的公事而已,比起边塞的战事可要太平许多。”
越清宁也知自己这些日子以来有些杞人忧天了,凭着他护国公府的名号在外,相信必不会出什么大事。
看她终于点头叹出一口气,崔护笑着将人拢在怀中,隔去了外面的寒风。
她趴在郎君炙热的胸膛上,听他安稳沉重的心跳,犹感安慰,他怀中的温暖在夜幕下亦如暖阳,叫人畅然心安。
他说:“等我回来。”
越清宁抬起头看着他眼中自己的倒影,心底的忧心伴随他的身影渐渐化开,入荡水波,丝丝缠缠,她亦是重重的点了点头。

押运车马从皇城起始,浩浩荡荡的近千人护送,此般盛况,闻所未闻,京城里的百姓纷纷撂下家事出门观看,其中议论远比叹服多上许多。
行走在最前头的将军自是也听到许多闲言碎语,他不着痕迹的紧紧咬了下后齿,打马走得更快一些。
因着太子亲自相送,越府一家不愿在太子眼前晃悠,因而此时也没能出城送他。
崔护行出城门外,看着巍峨的巨大城头最后回了次头,阳光炽烈,笼罩全身,将他观望城墙的目光也晃散三分。
太子在后瞧见队伍停下,走出阴影上前道。
“此一去,千万银钱托付在崔少将军一人身上,将军可要好好护送,不要叫千里之外的术忽百姓失望!”
崔护顶了顶后齿,不顾他神色如何,张口便嗤。
“太子不若多多关心此举此行,会不会叫您身边的百姓失望?”
萧衍见他如此,眉心紧皱,两齿一磨,颇有些诡谲阴险的味道,但他很快调整面色,笑道。
“自是要如此!将军在路上可要万般小心,回来父皇自有封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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