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雀(钧霖)

好在这几天顾宁玮不在办公室，韩却没有多少事情，就和办公室的人说一声，踩着点下班，赶紧往家里赶，没想到临这一场大暴雨，把路都淹了，叫车软件上订单匹配不到司机，叫车雷达不停在转圈，就是没有人接单。
韩却心里后悔没有学会开车，要不然她就去问顾宁玮借车开会去了，可是现在她除了不断刷新软件的，没有其他办法。
“韩却，你怎么在这里？”身后有人叫她，回眸一看，只见江津正从电梯内出来，看到她，眼神倏然一亮，也只是瞬息之间，恢复了平静。
“你准备回去？”他走到她的身旁，貌似随意的问道。
自从韩却调到二十四楼，他们已经有一阵没见面，工作上的交集少了，其他的交集更谈不上了，
“我这个人心眼并不大啊。”顾宁玮有一次半开玩笑地暗示韩却离江津远一点。
“嗯，在等车。”韩却礼貌疏离的点了点头，又不自觉地挪开了脚步，低下头继续刷手机。
“这会儿应该叫不到车吧。”江津瞥了一眼她手机打开的叫车软件页面。
“是的。这该死的雨，说下就下。”韩却抱怨。
江津她那焦灼的眼神，沉吟道：“你有急事？”
“是的”韩却说：“我等会要回去，我妈妈身体不好。”
“我送你吧。”江津立刻说，“你跟我去地下车库。”
“可是……”韩却迟疑了下，此时正是下班时间，人来人往，她也看到公司的同事在大堂里等车。
“你不是很着急嘛，我送回家。”江津又重复了一遍，他见韩却站着没动，忍不住揶揄道：“怎么？你是怕顾宁玮看到不方便？放心，他出差了，是看不到你的。”
韩却被他说得有点恼火，忍不住怼回去：“我是怕你被别人看到不方便。”
“我才没有你那么胆小怕事呢。”江津侧了侧头，催促道：“快点，别废话了，有这吵架的功夫都把你送到家了，你还是别磨磨蹭蹭，赶紧回去看看刘阿姨，我也听我奶奶说了点她的情况，你还是要多关心一点。”
韩却不再犹豫，微微跺脚，下定决心跟着江津向地下车库走去。
江津开的是一辆黑色的宝马X5吉普车，底盘高，车身重，他开得很快，在积水中飞驰而过，溅起一路水花。
他熟练在车流中穿行着，时不时在从夹缝中硬挤着而过，仗着自己的车辆车体积大，有点横行霸道的模样，他边开嘴上也不闲着，一路嘟嘟囔囔，骂骂咧咧，察觉到韩却诧异的目光，抿了抿唇角笑道：“没见过我这样？”
韩却摇头：“看不出来，平时你都人模狗样的。”
江津哼笑了声：“路怒症听说过吧？我就是，一上车就像是换了个人，把平日里压抑的情绪都爆发出来了。”说话间，他连打了几把方向盘，硬生生从一辆想抢道的轿车旁边，擦肩而过，激起水花，劈头盖脸，泼了对方的挡风玻璃。
“跟我抢，哼。”江津嘀咕道。
韩却被回头，看到车里的司机，冲着他们的车屁股，破口大骂，而江津的脸上则是带着胜利者的喜悦。
韩却是真的没有想到江津开车是这样的，他猛启猛刹，摇摇晃晃，韩却被晃得要吐，强忍着嘱咐他开慢一点。
江津没有理睬她，反而开得更加勇猛。
韩却恼了，忍不住说他：“江津，我敢说你和顾宁丽在一起的时，不敢这么开车吧？顾大小姐不骂死你才怪呢。”
“她？”江津轻佻地撇了撇唇，“她跟我在一起，都是她自己开车，从来不敢坐我的车，我才懒得伺候她呢。”
韩却沉默了会儿，侧脸看了看他，只见江津唇角轻撇，露出几分冷笑。
韩却见他态度异常，想问什么又闭上了嘴，她又不是顾宁玮的正派女友，才没有必要关心顾家人的情感生活。
“你觉得奇怪是吗？”看出了韩却的想法，江津侧脸看着她，又笑道：“你是不是觉得我明明是个攀附豪门的赘婿，却是这种态度，是吧？”
韩却没有答话。
“顾宁丽就是喜欢我对她这样，我要是像以前那样处处哄着她，她反而要给我脸色看。”江津哼笑了声，“女人啊，有的时候就是贱，所谓男人不坏，女人不爱，还真的是真理。”
“你这样做很没风度。”韩却冷冷地说，“你既然贪图别人的富贵，就该做好你的职责，有点道德感吧。”
她不喜欢顾宁丽，但也看不得江津这种态度，让她想起了自己当年和他的那段情，不管如何，她还是不愿意承认江津是一个玩弄感情的男人。
“职责？道德？”江津重复了一遍，摇了摇头，像是在听个笑话，“算了，我不和你说了，跟你说你也不懂，看来你是很有职业道德的人，跟了顾宁玮，倒是处处为他着想。”他顿了顿，“不仅为他着想，居然还为他妹妹着想。”
“谈不上为他们家人着想。只是不喜欢这样而已。”韩却冷淡地说：“顾宁玮帮过我，又没有得罪我，我为什么要在背后说他们家人的不是？”
江津深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雨渐渐变小，道路也没有刚才那么拥挤，江津熟门熟路，很快将韩却送到巷口，韩却道了声谢谢，准备下车，想想又回头：“你不下去看看江奶奶。”
江津摇了摇头，“今天没有时间，我要赶回去，见银行的人。”他看了看手表，耸了耸肩：“下次吧。”
韩却点了点头，正准备走，突然听江津叫住了她，说：“韩却，你还是给自己留条后路吧。顾宁玮是很快要结婚的。”
韩却扬眉看着他，点了点头：“我知道。”
江津一愣，随即笑了笑，他接着：“其实，你和我一样，都有着是攀附豪门的野心，不过我的运气比你要好，我虽然没有家世背景，可有他们用得着的专业，你不一样，你除了美貌，还没有他们所需要的背景，而美貌是有钱人最不缺的。”
江津匆匆忙忙，一路开得飞快，将车开进了地下车库，打开车门，正好遇到顾志光的司机，也正在停车，看到江津，忙问了声好：“江总才回来啊？”
江津点头，“有点急事出去了趟。”又问他：“顾总刚到？”
司机说：“也才到不久，路上道路太堵了。”
江津点了点头，快步向着电梯间走去，等他上楼，进了公司前台大门，只见一群人众星捧月般簇拥着顾志光，见到江津，纷纷过热情地打招呼：“江总回来了啊？”
江津含笑点头，伸出手与他们一一握手，嘴上抱歉道：“不好意思，让各位久等，大雨路上堵车。”
其他人连连客套地说没关系，唯有顾志光脸色阴郁，他看了江津一眼，冷声道：“既然回来了，还不赶紧带客人去会议室谈正经事。”
江津连忙走在前面，一边走一边吩咐前台泡茶倒水，将众人迎进了会议室。
跟随顾志光而来的是顺鑫投资管理公司的人，江津在投行工作的时候，曾经与他们打过交道，对他们有几分了解，这家铝驺投资公司作风激进，手法彪悍，只有有利可图，不惜行走于灰色地带。
江津曾经劝说过顾志光，不到万不得已，还是别跟这家公司合作，不要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达不到目的不说，说不定还会惹事生非。
顾志光对他的看法，不以为然，他质问江津，诚光集团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是不是已经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如果不放手一搏，如何才能起死回生？风险是有的，但是哪一种成功的背后，没有风险？
江津沉默着无言以对。
他心中知道，顾志光让他操盘这些事情的意义，投资部的副总监是顾宁玮，但是顾宁玮只负责常规的投融资业务，这些见不得人，摆不上台面的资本操作，顾志光是不会让顾宁玮插手的。
而且顾宁玮也不会插手，他够聪明也够敏锐，一旦发现情况不对，劝说无效，立刻躲了开，更何况顾宁玮口口声声对顾志光表示，他为集团做出了牺牲，答应与何恋结婚，与何家商业联姻。
顾志光无奈，不敢再逼顾宁玮，只好把重任交到江津的身上。
他说：“小江，你是要与宁丽要结婚的人，是我们顾家的人，我们顾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的命运和我们息息相关。”
江津心中知道，接手操盘顺鑫的合作业务，才是他进入顾家的投名状。

第49章 晚餐
这一天，快要下班的时候顾宁玮一脸倦意到二十四楼，他经过总裁办见员工已经在准备下班，也没说什么，敷衍潦草点了点头，进了自己的办公室，随手关上了房门
他有好多天没过来，总裁办其他人说，小顾总在集团那边忙得脚不沾地，连续出差。
韩却原本晚上还有一节瑜伽课要带，顾宁玮这个时候来，不见得是真的有事，但她不能踩点下班，只能老老实实的地坐在座位上，装作整理文件，
她给周泓彬发了条信息请假，周很快就同意了。
卢晓平的事件之后，周泓彬调整了策略，减轻对韩却的依赖，课程安排上扶持另外两个才来的体院来兼职的女大学生。
总裁办的办公室主任是个中年女性，姓潘，听说是从集团那边安排来的，她穿着保守，举止干练，不苟言笑，板着一张严肃的脸，吩咐韩却给顾宁玮冲咖啡送进去。
韩却问，“顾总刚才把门关了，应该是不想被打扰，我这个时候进去合适吗？”
潘主任一脸严肃地教育她：“领导越是这样，我们做秘书的越是要主动关心，要主动看看领导有没有需求。”她顿了顿，又提示她：“小韩，你刚来，工作要主动，不要有思想顾虑，也不要怕别人说三道四的。”
她一定也是听到关于韩却与顾宁玮的传说，但怕流言蜚语会影响下自己的工作态度，自动做了屏蔽处理，对韩却的态度如同对待新调来的普通手下，要求严格，不卑不亢。
韩却对她莫名有一种敬意，于是她听话的站起身来，依照吩咐去泡咖啡，潘主任又将顾宁玮的喜好告诉她：“美式，不加糖，不加冰。”
吩咐完这些，潘主任先收拾自己的物品，对韩却说：“我家里有事，先走一步，你走的时候，关好水电门窗。”
韩却站在咖啡机旁，点头，请她放心，潘主任又看了看她，想说什么，却没有说，低头走了。
韩却端了咖啡敲门敲门进去，顾宁玮正斜躺在沙发上头枕手臂，对着天花板发怔。
见是韩却进来，并不起身，拍了拍身边的沙发，笑了笑：“嗯，过来坐。”
韩却不答，半蹲着将咖啡杯放在了沙发边的茶几上，刚准备起身，顾宁玮便伸手握住她的手，将她拉在身旁的沙发上坐下。
“让你坐过来也不肯，非要我动手。”他抱怨着，仰头看她，目光在她的脸上给梭巡了一番，见她是一副不知所措的别扭，牵了牵唇角。
韩却轻声提醒他：“还在上班呢。”
顾宁玮嗤笑：“已经下班了，你看看时间。”手指轻轻扳过她的下巴，让她去看挂钟。
“当”的一声，指针正好在“6”这个数字是上重合。
韩却不甚自在，扭了扭身体，蹙眉低声道：“在公司呢。”
顾宁玮扬了扬下巴，“哎，外面都没人了。”他很哼哧笑道：“刚才潘主任给我发了信息说先走了，其他的人嘛，一个个都会看那眼色的，还不早乘机溜了。”
韩却想了想，果然是没错，她端着咖啡进来的时，总裁办的人都走了。
她不得不佩服，果然在老板身边能待得下来的，个个都是人精。
顾宁玮叹了口气，翻身坐了起来，整理着身上睡皱了的亚麻衬衫，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我现在有点后悔了……”
韩却默不作声地看他。
这话说得没头没脑，让人无法理解。
顾宁玮瞥了她一眼，“以前的你多活泼，跟我打起嘴仗来，从来不服输的，现在自从……”他顿了顿，换了个说法：“自从把你调到二十四楼来，你就变像个小媳妇一样，小心翼翼，低眉顺眼，尽看我的脸色。”
“我这不是在温柔听话吗？”韩却疑惑笑道，“难道还错了？”
“不是错，而是变得不太像你自己。”
“那我要怎么样？”韩却抬头，语气轻嘲：“我没有经验，你有经验可以教教我啊。”
话一说完，她看到顾宁玮脸色一变，就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果然顾宁玮睨她一眼，哼了哼。
韩却只好自己找补，“以前我是销售，凭业绩吃饭，现在不是了，得靠看人脸色吃饭，不温柔不行啊。”
“我不需要你温柔听话。”顾宁玮已经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拿起茶几上的咖啡杯，喝了一口又放下，蹙眉抱怨：“这咖啡冲的口味，我就知道这是潘主任教你冲的。”
韩却忍不住白了他一眼，“我才调到办公室做这伺候人的工作，怎么知道少爷你的喜好，当然要事事都请教主任，你要是嫌不好喝，我就去倒掉。”
说着她就俯身拿茶几上的咖啡杯，顾宁玮抢先一步将杯子拿在手里，喝了一大口，差点烫到，伸了伸舌头，嘶嘶吐气，反而笑了，“对啊，这样才是你嘛，那童养媳的模样，不是你的风格。”
韩却自己也叹口气，重新靠在了沙发上，双手环抱，一言不发。
过了半晌，顾宁玮问：“你是有意见？”
韩却摇了摇头。
顾宁玮很耐心：“你有意见就说，不要让我猜谜，我们时间有限，不能浪费。”
他提到那个三个月之约，韩却顿时没有了声音，沉默了会儿她才说：“我还是在销售部自在。”
顾宁玮点头，“我知道，所以我只是把你借调到总裁办。”停了会儿，他说：“三个月之后，我会换个男助理，你要回销售部也行。”
韩却点头默不作声。
三个月，他时不时会提到这个时限，仿佛也在提醒着她，他要的其实不多，不过是陪他三个月。
这场倒计时的恋爱。
顾宁玮想了想，“嗯，如果那个时候你不想在公司也可以。你提要求，我尽量安排、”
“安排我离开吧。”韩却淡淡笑了笑，“好像网上说富豪们情人都是这么被安排的，什么出国留学进修之类的。”
“你要是想出国留学也行，前提是你得努力把托福雅思考过了，虽然我找个中介花点钱也能搞定，但我觉得你不一定愿意。”
韩却目光微凝，可也念头也是一闪而过，她怎么会丢下刘素萍一个人在这里的，淡笑道：“我只是说着玩罢了，到时候再说吧。”
顾宁玮低沉吟片刻，长叹了口气，对她表情略显严肃：“还真的别到时候再说，时间不多，你得尽快想好了。”
韩却沉吟了会儿，轻轻抱怨道：“这过得是什么日子，还没开始正式谈恋爱，就开始准备后事了。”
顾宁玮仰头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闻言睁开眼睛深看了她一眼，片刻之后，他忽地坐正了身体，一把拉过韩却坐在自己的腿上吗，勾了勾她的下巴，含笑道：“对啊，我们还没好好享受生活呢，走，带你去个地方。”
晚餐吃到一半，顾宁玮接了个电话，他听着听着蹙起眉心，站起身来，走到露台的另一侧，语气严肃：“……江津，我提醒你，不要他们提什么要求你都去执行，顺鑫的背景我找人调查过，他们的话不能相信的，你自己是专业人员，怎么连这点风险意识都没有？”
“……”
“……江津，你这么做很危险，我之所以把你调到集团之外，不在顾志光的掌控之下，我的意思你难道不懂？”
韩却端起杯子，远远看着他的背影，野外的风吹起他鬓发，亚麻衬衫下摆在随风翻飞。
“……好吧，该说的我都说过了，听不听随便你。”顾宁玮挂了手机，重新走到在餐桌前坐下，对着盘中的牛扒发怔。
过了半晌，他拿起桌上的餐巾纸，探过身去，轻轻擦拭着韩却唇边酱汁，语气亲昵道：“看你，吃个饭，跟小猫一样。”
韩却耸了耸肩膀，低头切了一块牛排，斯文送进嘴里。
“江津……”他说了一半，抬眸看着韩却脸上漠不关心的表情，顿了顿，微微叹口气：“算了……不说了，吃饭吧。”
韩却眉心不动，又切了一块肉，塞进了自己的嘴巴里。
顾宁玮无奈道：“牛排五分熟的好吃？”
韩却点头，“的确是嫩了很多。”
顾宁玮的视线落在她的拿着刀叉的手上，冷白的手指熟练而利落，他问道：“你切肉的姿势很优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