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雀(钧霖)

韩却抬头冲着他眯眼笑了笑：“是的，我从小做惯了家务事，杀鱼宰鸡，什么都会。所以在生物解剖课的时候，老师说我是用刀最利落的那个。如果要杀人的话，也是一刀毙命。”
她说着将切好的牛排，用叉子挑起，喂到了顾宁玮的唇边：“你尝尝。”
露台上的风有点大，吹拂着树叶哗啦啦的响着，夕阳像个巨大的红气球静静的停在树梢上。
两只小鸟振翅飞来，停在露台上觅食。
顾宁玮探过身，用嘴唇接住了她递过来的牛肉，舌尖一挑，抿进嘴唇。
湿润的舌尖有意无意地挑过她的手指，温热的触觉，让韩却心头微悸动，她恍惚地愣着，怔怔凝视着他的脸。
顾宁玮咽下了牛肉，看着她的眼神，抿了抿唇，笑道：“看什么？”
韩却摇了摇头，微笑：“没什么。”
顾宁玮侧了侧脸逗她：“是不是觉得我很好看？”
韩却很认真的点头：“是的，很好看。”
顾宁玮手里转着红酒杯，晃动了几下，似乎松了口气，靠向椅背，语气惆怅而感慨，“还好，还算是能入你的眼，没让你觉得自己很委屈。”
韩却偏过脸，装作没有听见他模糊不清的声音。

夜色降临，松涛汹涌，远山隐入迷茫中，只露出浅浅的轮廓。
餐厅外面的露台很大，风吹窗帘微动，隐约能见半山腰的零零散散的别墅，会所，酒店亮起了灯，星星点点，璀璨温暖。
韩却抬起眼睛，望着山下，一条蜿蜒的车道，依稀可见。
顾宁玮的目光随着她的视线落在了不远处，顿了一顿，回眸笑道：“是不是想回去了？”
韩却转过脸凝视着他，只见他幽深的眼睛深处，隐约可见，闪耀的火焰，炽热而隐秘。
她低头不语。
他们刚才驱车一百多公里到这里。山峦叠翠，风景怡人，是有名的避暑胜地，每年到了酷夏时节7，城中有钱有闲的人都会来此度假，老百姓也会在周末携家带口到此一游。
顾宁玮驾驶汽车，驶入高速收费口的时候，还曾经笑着看那他，说：“要不然今天就不回去了，你跟家里人说一声。”
韩却自然知道他话中的意思，他们已经相处了几周了，在这几周中，顾宁玮并没有急于和她上床。
相反，她很少见到他。
二十四楼那边他并不怎么过去，公司的大小事务都交给了江津和李哲凯，他并不过问，潘主任偶尔提起，都是在说小顾总在集团那边很忙，没有空过来。
韩却偶尔刷自媒体，能够刷到“诚光集团”的负面消息，交房延期，业主闹事，房屋质量有问题，她想，顾宁玮是应该挺忙的，家里面有一摊事情等着他去应付。
顾宁玮偶尔也会约她见面，在夜晚主动去接韩却下课，他会带着她去个偏僻的弄堂巷口里的苍蝇馆子吃一顿美味的宵夜，又会在深夜里叫她出来，去某个深夜食堂的私房菜馆吃饭，那几次都是顾宁玮在某些应酬之后，饥肠辘辘，一脸疲惫，两人只是吃饭，很少交流。
只有一次，那天已经很晚了，韩却洗漱完毕，准备上床睡觉，接到顾宁玮的信息，说已经在她家的巷子口，想她出来见一见。
韩却匆匆忙忙换了衣服出门，跑到巷口，没见到他的车，四处张望了一会儿，才见他站在黑暗处，闷闷的抽烟，猩红的烟头烫破了黑暗。
韩却赶紧跑到他的面前，顾宁玮一把将她搂进怀里，紧紧的抱着，脑袋深深的埋进她的脖子里，滚烫的呼吸拂过她的肌肤，能够闻到他身上浓郁的酒味。
她知道他喝多了，也不敢多问，只有静静抱着他，不知道过了多久，顾宁玮才松开了她，摸了摸韩却湿漉漉的头发，笑着嗔怪道：“头发都还没吹干，就着急跑出来也不怕受凉了。”
韩却说：“我怕你等着着急。”
顾宁玮闻言很开心，眼睛晶亮的盯着她看了半晌，才说：“其实也没事，不用那么急。”
韩却抬头看着他，一半的脸映在黑暗中一半在掩映在月光下，将脸部的线条勾勒得如西洋雕塑般动人。
韩却不由看得呆住，半晌没有说出话，顾宁玮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子，“看什么能看呆了啊。”
韩却叹道：“好看啊。顾宁玮，没有人说你长得好看吗？”
她说话的时候神情认真，睫毛轻眨，像个涉世未深的小女孩，一脸崇拜之情。
顾宁玮笑了，很开心，他吻了吻她的额角，又揉了揉她的头发，温和地说：“回去吧，头发还是湿的，别真的被风吹得受凉了。”
韩却怔了怔，没有动弹，过了会儿，揽着他的胳膊摇了摇。
顾宁玮垂眸凝视着她，半晌还是推了推她，又催：“去吧。我也回去了。”
他说完自己转过身，就走了，留了韩却一个人站在夜色中。
那天好像是农历十五，天上的月亮很亮很圆，高高的悬挂在晴空中，清辉万里，如霜铺地，顾宁玮颀长的身影渐渐远去，孤单又寂寞。
那天应该是他们最亲密接触的一次了，过了两天，韩却收到一个邮政快递，打开一看，是张银行卡，过了半小时之后，顾宁微发了个信息给她，没头没尾：“你的生日。”
她知道那是银行卡的密码。
之后有一段时间，顾宁玮又没有出现。
韩却叹了口气，她有些不知道顾宁玮在她这里到底要的是什么，难道如此费心费力，他要的居然不是她？
她不相信他有多么纯情，居然只想精神恋爱。
韩却对他生出恻隐之心，同时也鄙视自己的情绪，在理性上来说，她不能容忍自己有一丝一毫的心软。
她想，只是交易而已。
如果是交易，那就双方平等，既然他付出了他应该付出的，那自己似乎也不能履行义务。
“想什么呢？愁眉苦脸的，跟我出来不开心吗？”顾宁玮笑着问道，犹疑会儿，又低声说：“你不想在这里，等会儿我们就回去，反正也不是很远。”
“可是你已经喝了酒。”韩却低声说。
“没事，不是有代驾嘛。”顾宁玮轻声笑道，“当然，如果你不想回去，我也可以奉陪到底……”
韩却的脸蹭得就红了，她咬着嘴唇，抬眼看他，只见他还是在笑，眼神却有点深不可测。
韩却用更轻的声音说：“嗯，不回去吧，我跟我妈说过了，临时要出差。”
顾宁玮闻言反而是沉默，他点燃了一根烟，也不抽，只在指尖燃着，眼神散漫看着青蓝色的烟雾袅袅在夜色中升腾，过了会儿，他转过脸，似笑非笑地盯着韩却的脸：“怎么？你忍不住了？”
韩却突然涨红了脸，啐了他一口。
“我不是……”他想解释，突然觉得很难说得出口，于是走过来揽紧了她的腰肢，让她紧紧贴在自己的怀里，俯过身在韩却的脸上，轻轻吻了吻，低语道：“韩却，真的你很美，很有魅力，你一直在我眼前晃着，让我……”他顿了顿，另只手握住韩却的手，沿着自己的裤腿向下，停留在裤裆中间撑起的某处，用力按了按，在她的耳畔哑着声音低语道：“你摸摸，它是不是已经跟你打招呼了？”
韩却的脸颊发烫，手里那只物件更烫，她的心跳开始不规则，低头垂眸，没敢动也没敢接话。
顾宁玮的脸颊紧紧贴着她的，轻柔缓慢的蹭着她柔软细腻的皮肤，将脑袋放在了她的肩膀上，深深嗅着她的发丝散发着茉莉花的清甜的香气，闭着眼睛喃喃问道：“你用的是什么洗发水，这么好闻。”
韩却：“……”
她张开了张口，嘴唇就被他的嘴唇衔住了，一下一下轻啄着，酥酥麻麻，直击心里。
韩却依偎在他的怀抱中，她的身体开始发烫，温热的海汹涌而来，渐渐席卷全身。
“是忍不住了。”顾宁玮模糊自语，“没有几个男人能忍住。”
男人的指尖自上而下，缓慢而仔细地解开她衬衫的衣领，一颗一颗的扭开被他解开，露台上的清风吹过来，袭入她的身体，韩却微微打了个颤，顾宁玮敏感地停下了动作，幽深目光看着她：“不愿意？”
韩却摇了摇头，对面的餐边柜的玻璃柜门，隐约映出她模糊的影子，乌发微散，脸若桃花，春情似水，顾宁玮随着她的目光也转过视线，看了一眼玻璃中她的影子，回过脸，对她说：“很美，是不是？”
韩却面红耳赤，咬唇不语，顾宁玮掰过她的脸，湿润的嘴唇又含住了她的，半吻半舔，撬开了她的口腔，辗转流连。
韩却被他拢在怀里，彼此紧贴着，他的身体很烫，下半身更是如同烙铁炙烤着她，他的吻沿着她的脖子或轻或重，缓缓的向下，在白腻处流连，更是让人颤栗不已，
她从来没有感受过，光是亲吻就已经让她承受不住，身体不由自主颤栗着，他的身体带草木清新的味道和温柔的触觉，让她入迷，她不由自主伸出手，抚摸着他的微微粗粝的下巴，他的脖颈和耳垂，踮起脚尖，攀附着他的身体。
“韩却……”他呓语着，身体微僵，用力去吻，几乎要吞咽着她的呼吸。
卧室的天花板上，悬着一盏水晶吊灯，风吹进来的时候，水晶坠吊坠会发出细密悠扬的声音，叮当作响。
光线微黯，床头壁灯是一点点的杏子红，碎成了一片一片的光影，映着身上的人，眉眼清冷温柔，韩却眯着眼睛，仰看着那盏水晶吊灯的水晶坠子在眼前轻微的晃动，晕眩迷离。
他是知道如何讨好她的，或轻或重，或急或缓，从脸颊到嘴唇，从脖子到胸口，一下一下，时而如羽毛轻拂，时而如小兽啃咬，让她微痛，让她酥麻。
他俯下身，沿着她的身体下滑，埋首于她湿漉漉的最深处，韩却羞窘，挣扎着要就将他拉起，可是此时的顾宁玮已经显示出他上位者的主宰，她的身体已经由他完全掌控下，在他的支配下，化为春水，汹涌而出。
韩却紧紧咬着嘴唇，不肯发出声音，他撑着双臂在上方与她对视，幽暗的眼神里有韩却看不懂的思绪，她转过脸，侧身并拢双腿，但下一秒一条腿就被折叠着，他紧拥覆上身，被撑开那一刹那，她仿佛听到他深吸了口气，模糊地感叹了句什么。
接下来巨浪没顶，他们只能随波逐流，跟随着汹涌而来的，磅礴的浪潮，起起伏伏，肆意张狂。
那盏水晶吊灯，摇摇欲坠，顾宁玮贴着韩却的耳畔，哄着她叫出来，韩却起先咬着唇，不肯开口，顾宁玮笑了笑，更加深入的攻城略地，直到最后那一刻，韩却情动的尖叫声与他低吼声缠绵在一起，不分彼此。
等一切风平浪静，，两人紧紧相拥，热汗涔涔，顾宁玮给了她一个绵长的深吻，抱起她去卫生间冲洗。
滚烫的水流冲击着她的身体和脸颊，如大雨倾盆，被淋得睁不开眼睛，顾宁玮笑着要给她清洗，可手掌触上那白腻的肌肤，又是引来一阵悸动。
瓷砖的冰凉和热水的滚烫，如冰火两重天，莲蓬头下，水流扑面而来，柔软无力的身体被环抱在怀里，他反转着她的身体，从后面紧紧贴着她，舌尖掠过她耳垂上的那点殷红，引得她又一次控制不住的颤栗。

第51章 承诺
整晚欢愉的代价，是一觉睡到了晌午，韩却睁开眼睛，只见阳光满室，身上的被单还残留着些许腥味以及顾宁玮身上的味道，身旁的人却不见了踪影。
她起身下床，腰肢酸软，脚步虚浮，头晕目眩，扶着床头栏杆站稳，深吸了口气，弯腰从地上散落一地的衣物，穿上内衣之后，再看手里的衬衫和裤子，已经皱成一团，不能再穿。
韩却只好打开卧室的衣橱，里面整整齐齐的挂着一排排男士衣物，衬衫，西装，休闲西装，一律黑白灰和深浅不一的蓝色和米色。
她找了件顾宁玮的白衬衫穿上，全棉的面料，舒适透气，只是衬衫太长，到她的大腿处，韩却去卫生间里简单洗漱，挽了挽袖口，拿着自己的皱皱巴巴的衣服下楼，想找洗衣间把衣服洗过烘干。
楼下的客厅和餐厅空无一人，他们昨天晚餐的餐具已经被收拾干净，客厅的沙发上放着几个购物中心的纸袋，韩却在旁瞄了一眼，隐隐看着是女装，但她没有去碰，依然抱着自己衣服想找洗衣机，找了一圈没找到，口渴难忍，只得去吧台，找个干净的玻璃杯在饮水机上接了水，大口大口的喝了几口，一转头见一个上了年纪的阿姨正从房间里拿着拖把出来，迎面撞上，韩却被吓了一跳，连呛了好几口水，才平复下来。
阿姨看到她，微微愣了下，随后笑道：“韩小姐醒了？我去弄早餐，您稍微坐一会儿。”说着便放下了拖把，去厨房的冰箱里，拿出牛奶和鸡蛋，蜂蜜火腿，还有一盒袋装的三明治，她征求韩却的意见：“之前没有准备，阿玮平日里喜欢吃西式的，您也可以吧？”
韩却点了点头，她的手里还拿着那叠脏衣服，问：“阿姨，请问洗衣机在哪里？”
阿姨连忙摆了摆手：“您放在这着，一会儿我来去洗。”她走到沙发旁，拿起那几个购物袋，递给了她，“阿玮说，你先穿着这些。”
韩却点了点头，接过那几个购物袋，上楼回到卧室换衣服，打开购物袋，里面从内衣到衬衫和裤子，裙子一应俱全，她找了件款式简单的衬衫和西装裙换上，尺码正好。
只是回头看到那一地狼藉的床单，脸颊滚热，她扯下那床单，卷成一团，扔进了卫生间的脏衣篓中。
浴室里水渍已干，镜子里映出的面容，眼神清澈如水，面容娇媚红润。
韩却脑海中浮现昨夜各种已绮丽缱绻的画面，不由得呼吸发紧，脸颊滚烫，心潮澎湃。
顾宁玮温存的时候如水，能将她从头到脚淹没，热情勇猛的时又如火，霸道得不管不顾，让她不得不臣服，在他的身体下辗转承欢。
如果做爱是爱情的表现，她真的会以为他已经爱上了她。
但是………
韩却叹了口气，拧开水龙头，掬起一捧水，泼在脸上，让自己清醒一些。
她重新洗漱之后，已经再下楼，阿姨已经将早饭放在了餐厅的岛台上，牛奶，鸡蛋，火腿三明治，还有一个切成四瓣的橙子。
她的脏衣服已经被拿去洗了，阿姨依然在拿拖把拖地。
韩却喝了口热牛奶，问道：“顾……小顾总呢？”
阿姨忙着拖地，也没看她：“嗯，他说他上午有点事情，要先回城里一趟。”
韩却微愣。
阿姨又笑道：“不过阿玮说了，中午回来吃饭的，等会儿我还得去再买点菜，他难得在家里吃饭，要做点喜欢吃的。”
韩却慢慢的应着，一边吃着早餐一边看着手机微信。
顾宁玮在八点半的时候给她留言，“我先回集团一趟，看你睡得香，不想打扰你，中午就回来，等我。”
韩却叹了口气，趁阿姨去洗拖把，给潘主任打电话，说自己重感冒，请一天假。她说话的时候声音喑哑，鼻音很重，潘主任没有多问，只是叮嘱她好好休息。
韩却在心里松了口气，又想着潘主任其实早就心知肚明，聪明人看破不说破而已。
这么想着，她又觉得无聊和无趣起来，她口口声声说自己可以不在乎别人的闲话，那是以前，她人正不怕影子斜，可是如今呢？做了顾宁玮的地下恋人，她早就没有这样的底气了。
环顾周围，在这空荡荡的陌生的别墅中，更像一只关在笼子里的鸟。
金丝雀的生活难道就是这样，在空虚寂寞。百无聊赖中等着金主临幸。
韩却又想，所幸这样的日子她只要过三个月。
吃过早餐，韩却不想待在房间里，看看时间尚早，拿着手机跟阿姨说去景区转转。
她一个人晃晃悠悠，出了别墅区大门，漫无目的的沿着景区道路闲逛。
昨天上山的时候，天色已晚，此时薄雾散去，阳光初绽，远处山峦起伏，千峰百嶂，松柏蓊郁，近处流水澄澈，鸟鸣入耳，更显清幽，她走走停停，郁闷的心情渐渐平复。
如果顾宁玮没有那么明确的告诉她，会在三个月之后与何恋结婚，那她就当做一场普通的恋爱而已，与和江津，卢晓平等人谈恋爱有什么分别，更何况作为金主或是恋人，顾宁玮都比他们更温柔更体贴，更能够顾忌她的想法和感受，即使在做爱这种事情上，也以她的感受为先。
韩却走了不久就累了，坐在竹林中长椅上休息，无所事事地低头看着地上的蚂蚁忙忙碌碌搬运着半块不知道是谁吃剩下的糖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