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几天城内外道路房屋除雪的事宜还在处理,预计这个月中旬之前能完成。
眼下正值枯水期。
各个地方正是一年里疏浚河道、加固堤防以及修复水毁工程的最佳时期。
尤其京杭漕运河段、黄河长江等地的工程必须要在明年汛期前完成。
骆峋与工部尚书许仲谦、左右侍郎和几位郎中、各司主事开了一下午堂议。
回东宫时随行的禁军手上,还抱着不少与往年疏浚漕运河段相关的卷册。
换做以前,海顺是绝不会在明知太子公务缠身还把后院的事报给他的。
可今时不同往日。
太子那么看重宋昭训和她肚里的孩子,跟他们相关的事自然就马虎不得。
海顺便觉得甭管怎样,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报了总比不报来得叫人安心。
于是,趁太子刚用完晚膳的当头。
海顺把早上太子妃和宋昭训单独说话的事给报了,其中有一条重要的。
那便是太子妃似乎把昨儿太子许诺给她掌家权的事,也同宋昭训说了。
骆峋:“她是何反应?”
“说是神情与平时无异。”
说实话海顺挺拿不准。
太子妃此举分明就有挑拨之意,他不禁担心宋昭训会不会真如了太子妃的愿。
为此对殿下心生怨怼。
他俩生了罅隙,到时便宜的可就是别人了。
骆峋在书房门前站了站。
稍顷,他举步往院外行。
“带上书房那些卷册,去永煦院。”
宫里一到冬天就少不了暖锅子,槛儿今晚的桌上便有一道金汤羊肉什锦暖锅。
汤底是拿上等羊腿骨、精选羔羊肋排外加带皮的羊腩,辅以烤鸭架、金华火腿。
加之姜、葱段和少量枸杞、当归熬制两个时辰而成的。
锅子的底层铺着酸菜丝和豆腐块儿,中间搁的有熟牛蹄筋、炸至金黄的小肉丸。
做成元宝状的蛋饺,另再铺着一层冬笋片,几个炸响铃和槛儿能吃的干菇。
最上面一层是切成薄片的熟羊肉,嫩鸡块,从汤底里捞出火腿切成片提鲜。
周围放上一些白菜心点缀,再将熬好的汤底注入,锅子里煮上一刻钟,涮几把暖房种出来的豌豆苗就可开吃了。
槛儿寻思着太子昨儿休沐才来过,今天当差,她这边又没什么事,他肯定不会过来。
所以她叫膳房调制了香油蒜泥葱碟,蒜和葱都属辛辣,只放了一丁点儿。
不过总归有那么个味儿。
夹起一片羊肉配豌豆苗往葱蒜油碟里蘸一蘸,吃进嘴里那个味道别提了。
再喝口汤,配一口酱宝塔菜,拿饼卷一片烤鸭。
虽然不至于叫人好吃到哭,但大冬天的能吃这么一道锅子俨然是一种享受。
小福子到门口来说太子爷驾到的时候,槛儿这顿膳已经吃得差不多了。
正就着汤底往锅子里头下面条,这也是今晚的主食,面是膳房手擀的。
根根韭菜叶的宽细,放进去只消几句话的功夫便熟了,吃进嘴里爽滑又劲道。
槛儿刚吃一口听到小福子的通传,半截子面条没来得及嚼滑进喉咙里了。
呛得她当场咳起来。
跳珠下意识就想斥一句小福子没眼力见儿,幸好让她给及时反应过来了。
想到自己差点连太子一起骂了,替槛儿顺着气的跳珠额角差点渗出冷汗。
骆峋远远听到屋中的咳嗽声,还当是槛儿受了凉,俊眉不由蹙了蹙。
哪知甫一到门口,一股鲜香扑鼻而来。
再看他以为受了凉的人。
穿着件浅葱色绣落花游鱼纹的长褙子,脸像似被火烤过,唇更是红彤彤的。
“殿下,咳、妾身给、咳咳……”
槛儿直拍胸口。
骆峋没料到她还没用完晚膳,知道大概是自己的突至惊得她呛住了。
自然也就没计较什么失仪不失仪的问题,走过去伸手准备给槛儿顺气。
谁知还没碰到人槛儿便后退了几步侧身避了避,看得海顺当即捏一把汗。
咋咋咋?
这是咋,这就闹起小性儿来啦?
骆峋的眸光暗了暗。
只不待他多想,他还没来得及放下的手便被一只暖乎乎的小手给抓住了。
“殿下您等等。”
槛儿拿手帕掩着唇,脸微侧着道。
“妾身以为您不会过来,叫人调了带蒜的油碟,这会儿嘴里都是味儿,您先坐着……咳咳,妾身去漱漱口。”
宫里头就是这样。
在主子近前侍候的,或是平日里的差事有机会接触到主子的,绝对严禁食用味儿重的东西,其中以蒜为首忌。
若不然便是秽气冲犯。
死罪倒不至于。
但肯定是不能继续在跟前服侍的了。
而后宫妃嫔和槛儿她们这些太子妻妾,不论是纯粹地面见皇帝、太子。
还是夜里侍寝,口中都绝不能有味儿。
除非确定当天不会见这两位,就可在自己的私人小膳上吃些重口的东西。
否则便是大不敬。
可会不会侍寝通常到了傍晚才能知道,真吃了蒜啥的味儿一时也去不彻底。
所以为了以防万一,后宫妃嫔的膳食一年到头基本都是以清淡为主。
当然除了规矩如此外,也有妃嫔多为高门贵女或官家千金出身的因素在。
贵女们日常皆极其注重自身保养及形象,重口味的膳食多为养身禁忌。
更会有损优雅形象。
除非是用药,否则众人一般不会食用。
槛儿平时也鲜少吃太重口的,实在是锅子不配点油碟她觉得差点儿意思。
加之她估计错了,以为太子不会来。
槛儿暗暗腹诽,就要松开手去内室。
哪知被太子拉了回来。
“您……”
“孤也还没用,陪孤用。”
太子爷扯起谎来面不改色,拉着槛儿走向膳桌,海顺的嘴角抽了又抽。
槛儿却是当了真。
“哎呀”了一声说:“那哪行呢,这些是妾身吃剩的,就剩一篮子面和杂蔬了。”
说着,要吩咐喜雨他们去膳房。
骆峋拉着她坐下。
张口就来:“不必,食欲不佳,面即可。”
海顺:“……”
以前怎么不知道太子这么能油嘴滑舌呢?
太子说没用膳,那就是没用,元淳宫的宫人净了手开始为太子爷下起面来。
槛儿吃了半个锅子,面只下了小半碗,剩余的面条和杂蔬被太子吃得七七八八。
骆峋自小到大膳食定量,还从未吃得如此撑肠拄腹过,今儿也是破了天荒。
膳罢趁槛儿去内室收拾的当头,他寻机背对着众人不着痕迹地扯了扯腰带。
第138章 完了,太子和槛儿都长嘴了!可疑的霜云
槛儿在浴间拿银鎏金柄的白马尾尖牙刷,用青盐细细刷了两次牙,又拿温熟的槐花蜜水含漱了八次口。
各自都净面漱口完毕。
在院里消了两刻钟的食,太子爷腹中那股顶到胸口的闷胀感终于好受了许多。
不多时,二人相携回屋。
槛儿没忘记海顺拿了一摞卷册过来,便想着太子去书房办公,她去次间。
哪知太子牵着她径直进了东次间。
落座后不待槛儿开口,就见太子屏退左右先出了声:“太子妃今早与你说了什么?”
槛儿没想到他会有此一问。
不过她知道后院有太子的人,他会知道早上的事肯定是海顺报给他的。
这一点槛儿倒没觉得奇怪。
就是没料到他会这么直接地问出来。
槛儿不禁猜测,难不成太子今晚过来便是为了问这件事?
略微思索,槛儿道:“太子妃问妾知不知道您打算让妾身亲自养孩子这事。”
说着,她像是想起一件事。
起身坐到太子旁边,挽住他的胳膊。
“您昨晚没同妾身说这事,妾身早上那会儿乍一听太子妃这么问都愣住了。”
槛儿自然不是在嗔怪太子,只是纯粹说这么一件事,语气里夹杂着亲昵。
颇有些高兴的意味。
高兴什么?高兴他把这件事落到实处了?
骆峋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槛儿的神情,没从她眼里看出什么怨怼和不满。
“那你如何作答的?”他问。
槛儿如实道:“您没跟妾身提您与太子妃说了这事,妾身当然不知道。”
骆峋:“还说了什么?”
槛儿不确定他是真不知道郑氏具体跟她说了什么,还是假不知道,这种不确定的事她一律当作是对她的考验。
于是顿了片刻。
槛儿半真半假道:“那不是历来不少恃宠生娇的先例嘛,太子妃便提点了妾身一二。
另外太子妃说您说的,今后不管妾什么位份,都无权过问东宫后宅内务。”
槛儿没有告状的意思,太子可能知道实情,以防万一她当然不能隐瞒太过。
骆峋并没有试探她会不会对他瞒下此事的意思,试探已经清楚的事也没意义。
他只是想从槛儿的只言片语中观察出,她是否有将郑氏的挑拨之言放在心上,
见她神态自然并无异样。
骆峋抬手摸了摸小姑娘的脸,低声问:“孤的确如此说过,孤偏你,给你晋位。
与你一道抚养孩子,但今后或许不会允你与太子妃争权,你可会不甘?”
槛儿微微愣神,心里却是忍不住扶额,暗道原来他是要问她这个问题。
得亏她有经验,若不然还真不好答。
爽快干脆地说不会吧。
可信度太低。
太子也可能会觉得她过于胸无大志,进而怀疑她今后能不能护住孩子。
犹豫地说会,或者有一点点不甘吧。
这会儿还只是个小侍妾呢,就想着要和主母争管家权啦?简直大胆放肆!
所以说跟储君这个半君相处也是伴君如伴虎,这感觉真不是说说而已。
槛儿的脑子转得飞快。
在心里擦了一把额头并不存在汗,她看了眼隆起的腹部欲言又止了一下。
随即手从太子的胳膊上滑下来握住他的大掌,眼神清亮地看着他,声音轻柔。
“早先妾身问您,会不会嫌弃妾没有学识不会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您说不会。
妾身信您,也很高兴,您的一句不嫌让妾有种自己原来其实很好的感觉。
这半年多您给了妾身宠爱,给了妾身孩子,给了妾从前想都不敢想的好日子。”
“妾身现在每天真的很开心,很满足,妾没有念过书,懂的大道理不多。
但知足常乐妾身却是明白的,妾出身微寒,入宫以来做的也只有按吩咐办差。”
“权不权的……”
“妾身若说自己从没想过,您定不信,可妾还是想说,妾身入宫之初到跟您之前最大的心愿只是好好活着。”
娘临终前让她一定要活下去。
说只有活下去她才能看到漂亮的花花草草、看到喜欢的小狗小猫、看到明媚的太阳、看到变成星星的娘。
等她长大了。
她也可能会像娘一样,有一个小小的女儿。
槛儿对她娘的记忆终止于此,她没有想过自己长大后会是个什么模样。
但槛儿知道,娘想她活下去。
所以她活下来了。
“殿下。”
槛儿笑着道。
“如果妾身不犯错您会让妾身活着,会让妾与您的孩子活着,对吗?”
骆峋感受着她掌心的暖意,看着她不掺杂杂念的眼睛,眼神专注地微微颔首。
“会。”
槛儿便扬起笑,抓起他的手放在心口。
“那就够了,妾身现在有您有孩子,做梦都要笑醒了,哪里好意思再要别的。
太贪心老天爷可是会看不下去的,再说自己几斤几两重自己还不清楚吗?
您就是要妾身做别的,妾身也做不来。”
“所以……”
槛儿抱住太子的脖子。
“妾身没有不甘,不会不甘。”
“真心的,真的不能再真——”
说到最后,她一副娇俏状地拖长声音。
骆峋就对着她的唇亲了上去。
槛儿心道,幸好嘴里的味儿去干净了。
要不然当真不忍直视。
结束了一吻,骆峋捏着槛儿的手稍作沉吟道:“所谓小信成则大信立,失信则不立。
孤为储君,上承天威下系臣民,言行若一并非仅为君子之道,更为为储之道。
孤应允太子妃在先,许你在后,不论什么原因于前者与外人而言都乃孤失信在先。
如此,孤自当察其根本量其得失,备万全之策不留诟病,方能不授人以柄,至于你这边你只说乃孤的决定即可。”
说完,骆峋和眼前人对视。
“这么说你可能明白?”
槛儿明白。
她只是没想到,他居然会耐着性子把这件事掰碎了解释得这么明白细致。
没想到他会向她解释。
其实他就算不说,槛儿也不会被郑氏挑拨,因为她太清楚郑氏的德性了。
明知对方打的什么歪主意还能被对方牵着鼻子走,如果不是在将计就计。
那便是纯粹脑袋不好使。
再者槛儿也猜到太子拿掌家权换郑氏接受她养孩子这事是在做戏给外面看了,怎么还可能对太子心生埋怨。
偏太子向她解释了。
还将事情全揽到了他自己头上。
槛儿抿抿唇,也很认真地对太子道:“妾身明白,也是妾身之前想的太少。
没考虑到您的立场,但如果重来妾身还是会这么选,选择和您一起养孩子,就是估计得再劳您费一回心了。”
最后她眼神又俏皮了起来,但看得出来不似作假,骆峋的唇角便也勾了一下。
“嗯。”
郑明芷本想着自己早上对槛儿说了那么一番话,连太子不准她今后争权的事都说了,两人起码要闹一闹。
哪知晚膳还没过,底下的奴才就报消息说太子去了永煦院,去了就去了。
反正太子去那边早算不得新鲜事了,郑明芷只等着两人闹矛盾的消息传来。
哪知一等没信儿,二等没音。
眼看都要子时了。
跑腿小太监来说太子还没离开永煦院,这个时辰没走显然是要在那边过夜。
郑明芷除了冷笑,还是冷笑。
也不知是她低估了那小蹄子勾引男人的本事,还是高估了那男人原本的德性。
不过也罢。
反正她已经得了太子的准话。
就算将来情况有变,至少也得是很久之后的事了,这期间她有的是时间准备。
“吱呀”
微不可闻的开门声。
霜云从耳房侧门出来绕到卧房窗外侧身听屋里的动静,眼底一片冰冷阴翳。
第139章 正式搬家!太子可能虚到了
这晚过后,太子又恢复了每十日休沐来看一次槛儿和她腹中孩子的规律。
也是真的没时间,因为根据钦天监推算,今年的冬至日在这个月十九。
冬至在本朝被视为阴极之至而阳始生的吉日,重要程度堪比元旦和万寿节。
有三天假期,不过冬至当天要祭天。
所以从进入冬月之初,宫里宫外的宫人和官员们便都在开始为祭天做准备。
譬如户部忙着祭品采购。
核奏有灾情的各个地方的赋税减免,要在冬至的五日之前呈给元隆帝御批。
礼部负责祭天仪式礼仪相关的事宜,兵部则负责祭天仪仗的列阵布防,另外要给戍边军拨发棉鞋棉衣什么的。
每年冬至的前后死囚罪犯要延缓行刑或者发配,刑部这时候便忙着备案。
工部不必提,属它最忙。
太子除了要在工部忙,还要在别的地方忙。
今天要督造九九消寒图代元隆帝分赐给宗室,明儿要去查祭天的祭器准备得如何了,核实花了多少银子。
后天没准儿就去考校尚且年幼的皇子公主们,以及皇孙皇孙女的功课了。
再过两天太子又跑去跟太常寺官员一起验收户部买回来祭天用的牛犊了。
等等,自是不止这些,总之太子宛如一个陀螺,每天几乎睡不到两个时辰。
连初十那晚来看槛儿。
他都只和槛儿坐了两刻钟,问了她近况如何,孩子如何的问题便匆匆走了。
当然,其实这种忙也是锻炼太子的一种方式,其间接触到的人和事实际就相当于在建立人脉,巩固自身位置。
别说自打万寿节之后元隆帝便对太子放宽了,就算他还对太子有所猜忌。
逢年过节他也不好真拘着太子,这种事做得太明显对皇帝的影响也是不好的。
槛儿瞧出来太子人倒没瘦,就是眼下青得厉害,给人一种此人很虚的感觉。
也可能真虚到了。
槛儿就琢磨着等这段时日过了便列个单子,叫膳房照着做来给太子补补。
相较而言槛儿就清闲多了。
正房和西厢那边不到五日便收拾好了,除了前后里外让打扫得一干二净。
屋里的家具陈设、器具摆件、门窗帘子什么的,都该添的添该挪的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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