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雪一尺,麦收一石。
对时下靠天吃饭的老百姓来说,冬日里的第一场雪就是大大的吉兆。
而于元隆帝这样的当政者而言,每年的初雪即上天予皇帝德政的嘉奖。
前几代帝王曾因大雪举行过祭祀,若哪年冬季无雪皇帝还当斋戒祈雪。
更甚者要下罪己诏。
初雪的重要性,可见一斑。
只凡事皆有利弊。
像是雨雪日晒这样的气候自然也要有个度,若不然就不是祥瑞而是灾害了。
这回的这场雪不是暴雪,却也不小。
钦天监在五日前就呈报了雪情预警,工部收到元隆帝的诏令,知会专管治安消防和疏街理渠的五城兵马司。
疏散京郊附近房屋有坍塌风险的百姓,同时对这些房屋进行加固修缮。
另有四处的桥路沟渠。
该巡检的巡检,该修的修,通的通。
当然不是把这些都做好了就能确保万无一失,还得提前征集除雪的人。
如此才能及时保障下雪期间及雪后各个路段的畅通,同时尽量避免或者减轻雪势过大造成的灾害。
太子近来忙的就是这个事。
核实征召的丁员数,调动雪前雪后各地修缮房屋桥路要用到的物料。
还有除雪要用的盐、草荐、炭渣,用于郊外农田小径破冰的马溺和醋等等,都要径司务厅审查调度。
早先太子虽没入朝,但与应对自然灾害有关的奏章邸报、史实圣训他每日都会看,亦学过不少相关课程。
造办处每年替太子打造的,用以模拟治理灾情的沙盘模具不胜枚举。
加之九月里四处巡视,对京城各个地方的情况有了更进一步地掌握。
类似哪处该派多少人手物料,哪处百姓需提前安置这样的预算,太子和尚书许仲谦多次在堂议上不谋而合。
因着预防得及时,直至这场大雪结束,城内外都并未造成多少损害。
仅几处流民棚户坍塌,好在没造成人员伤亡。
但雪下了整六日积雪超六寸,冻毙十余人,元隆帝命顺天府开仓施粥。
前朝的事槛儿无从得知,不过她有上辈子的经验,看雪势便猜到要施粥。
想了想。
槛儿让跳珠把她的旧衣鞋,和现下穿不了的几身没什么绣花的中衣、夹袄找出来。
另叫他们也把各自不穿的衣裳鞋袜统统找出来,洗干净后拿包袱装好。
起初喜雨等人还不懂自家主儿要他们找旧衣作甚,直到嘉荣堂来人传话。
说太子妃有令,要后院众人捐出旧衣,以助京城内外百姓过冬什么的。
喜雨和小福子他们就觉得自家昭训主儿心可真细,考虑得真周全。
槛儿笑而不语。
这次安抚百姓。
东宫将节存的一千五百斤炭、粮食五百石、旧棉袍及其余衣物四百领,姜桂膏五十瓮转顺天府代施贫老。
其中太子一人捐炭八百斤、粳米粮三百石,无违制僭越之旧衣百领。
以往每逢这种时候都是历来有仁王美誉的信王,和贤王之名的睿王最为积极。
设粥鹏、捐物资、派府医为百姓治病什么的,大张声势闹得人尽皆知。
倒是把东宫给显没了。
不过太子向来不会在这种关系到灾情和百姓生死的事上同他二人计较。
不论谁以哪种方式与他较劲,只要利国利民太子都会用予以相应的支持。
雪停第三日。
太子随工部尚书巡视京郊。
次日,太子于文华殿诵经焚香以斋戒祈福。
认真说来,捐衣捐炭也好斋戒祈福也罢,古往今来这些事于储君而言其实更偏向于一种象征性的流程。
一种彰显太子仁德的仪式。
但槛儿清楚他们的太子不是在走过场,他是真心实意在为城中百姓奔波。
也是由衷地在祈福。
上辈子这人就是这样,冷冰冰硬邦邦的,看似谁也猜不透他的心思,更不会把体贴关切之言挂在嘴边。
但他励精图治躬勤政事,内修文德外治武备,常常为解百姓之困旰食宵衣。
大靖在他的治理下四海升平,国泰民安。
槛儿不免就想到了庆昭帝。
想到了上辈子的他。
她是死了又重活了,那么庆昭帝呢?
男女情爱什么的。
槛儿自认她和庆昭帝之间没有这种东西,她也不想去深究自己临终前那人的种种反常行举是为何。
但庆昭帝是一位有雄才大略,深受百姓爱戴的明君,槛儿由衷地希望他。
福寿安康,长命百岁。
“主子,主子!殿下来啦!”
袖子被跳珠扯了好几下。
槛儿微惊了一下。
回过神来才发现太子不知何时进来了,而她还靠坐在炕上不动如山。
也是自打开始下雪,路面湿滑,加之现下晚上黑得早且夜里愈发冷寒。
二十那日太子休沐来这边宿了一夜,第二天临走时就交代说,即日起到她生产之前都无需出去迎他。
刚刚小福子来报消息时太子跟他前后脚,出神的槛儿没听见外间的动静。
“殿下。”
槛儿忙下了炕上前见礼。
骆峋抬手按住她的肩,“不必。”
槛儿的脸被屋中暖气熏得泛红,她习惯性去握太子的手哪知却被躲开了。
“冷。”
骆峋对上她微愕的眼神,解释了一句。
槛儿扬起唇角走近,还是趁其不备握住了那双大掌,然后将其塞到怀中。
“妾身替殿下暖暖,暖暖就不冷了。”
她的声音自来是温婉中夹杂着一丝柔媚,像空山蜿蜒而下的潺潺溪流。
语调轻快时便显得清甜绵软,像羽毛,又像似小猫伸出的细嫩爪子。
挠得人心痒痒。
更别说,此刻她还将他的手放置怀中。
说是怀,其实更偏向胸口。
而槛儿自打显了怀腰身瞧着倒是没什么变化,从后面看与之前差不多。
但胸与臀却是要比之前来得饱满挺翘,此刻骆峋的手被她就这么放在胸口。
他只觉十个指尖都僵住了。
想收回手。
可她笑得如此开怀,他都能想象出自己若将手抽回她脸上的笑僵住的情形。
可不收回。
骆峋侧目。
宫人们已在海顺的示意下退到了外间。
海顺走在末尾处。
骆峋看过去时海总管正拿眼往两位主儿这边偷瞄呢,嘴角还憋着笑。
瞅着太子在看他,海总管脚下装了风火轮也似,憋笑的痕迹也更明显。
这老家伙!
骆峋心中恼羞成怒地笑骂。
“殿下可用过膳了?”
槛儿没注意到太子和海总管的眉眼官司,替太子暖了会儿手抬头问道。
放在平时她不会多此一问。
主要太子近日太忙了,上次休沐日过来的,却是临到亥时他竟没用晚膳。
经槛儿一问,骆峋的注意力从被她放到她胸口之上的手上拉了回来。
倒不为别的。
而是今晚他在嘉荣堂用的膳。
用了才来的。
之前逢休沐的前一日晚上,他偶尔也会到嘉荣堂用膳,但先前她不曾问及。
骆峋便没想起这茬。
想什么呢,他去用膳不过走个过场,现今郑氏也还需占着那个位置。
这些体面他要给。
本就是无心之举,自然无需放在心上。
更没必要向谁提起。
可也不知为何。
此时听槛儿问起这个问题,骆峋心里破天荒掠过一抹莫名的不自在。
骆峋敛起心思道,抽出一只手虚揽着槛儿肩头与其相携来到炕上坐下。
槛儿敏锐地察觉到太子似有心事,只当他在为政务烦忧,便也没多想。
坐下后,槛儿一只手保持着替太子暖手的姿势,另一只手捏捏他的肩背。
“殿下最近辛苦了,看您都瘦了眼下也泛青,今晚早些安置睡个好觉吧。”
骆峋确实瘦了,不过他的这种瘦不是清瘦,而是愈发强健有力的劲瘦。
若非长期不曾见他,或是心思不够敏锐的,可能根本察觉不到这番变化。
骆峋上次来槛儿这边是十月二十,今儿二十九,九日算不得长期。
那便是她心细如发。
亦或者她只是随口一说,毕竟这样的话题较易表现她对他的体贴用心。
感觉到捏肩的动作停了,骆峋握住搭在他肩头的小手问:“累到了?”
槛儿摇头。
“看您在想事,不想扰到您。”
骆峋望进她澄澈含笑的眼底,顿了顿,语调淡淡:“没想事,在想你。”
槛儿怔住,红唇微张。
骆峋移开视线。
“想你心思细腻,看出孤瘦了。”
槛儿:“……”
槛儿呼出一口气。
抚了抚因为太子猝不及防的这句话,而本能地心跳漏了一拍的心口。
骆峋:“作何如此紧张?”
槛儿红着脸,诚实地欲语还休道:“不是紧张,是以为您在与妾说情话……”
骆峋:“……”
太子爷的冰块脸差点没稳住,耳根处一股烫意以前所未有的势头攀升。
忍了又忍,没忍住。
他假作训诫道:“你矜持些。”
什么情话,他岂是那等会将男女情爱之事挂在嘴边的轻浮之徒?
不是叫她庄重就是叫她矜持,槛儿暗暗撇嘴,却也知道这人就是这么个性子。
所以倒也没觉得窘,只抿了抿唇轻轻垂下眼帘,一副很是乖顺的模样。
“妾身越矩了,您别恼。”
骆峋没恼。
他只是……
此话题无法进行下去,骆峋转移话题:“方才在想什么,不曾察觉孤进来。”
槛儿欲言又止。
骆峋:“不便说就罢。”
“……不是不便。”
槛儿忸怩道,“是怕说了您生气。”
她还能想会惹他生气的事?
骆峋难得来了兴致,从旁边炕几上端起茶浅啜一口,“恕你无罪。”
那行吧。
槛儿:“在想您。”
想上辈子的他怎么不算想他呢。
骆峋:“……”
幸好茶水咽下去了,若不然素来稳重自持的太子爷今儿指定要丢丑。
知道她是故意这样说来讨好他,但骆峋并不需要她拿这样的话来讨好。
犯不着如此,他也不会冷落了她。
“你……”
“想您仁心仁术,这么冷的天在外奔波,想您心里装着天下,眼里放着百姓。
有您这样的太子乃大靖之福,百姓之福。”
“想您这样好的太子福寿康宁,长命百岁。”
槛儿真心没有吹捧太子的意思,她只是将曾经亲身见闻的感受说出来。
这也是槛儿打从心底里对庆昭帝的祝愿,对眼前人的真心祝愿。
骆峋原以为槛儿是刻意吹捧他,想通过这些奉承之言来讨好他。
对此,骆峋的第一反应是恼,这也是他与她相处半年之久头一次生恼。
不为别的。
只因他不喜别人拿此类言语对他阿谀奉承,更不喜被人这般吹捧。
外面的人惯于谄媚钻营,避免不了,但来了后院骆峋便不想听到这样的话。
因此他的脸色正欲沉下来。
哪知下一刻。
就见她神情平和,眼神专注地说出了那句想他福寿康宁,长命百岁的话。
奉承之言骆峋自小听到大。
但像这样,神态如此坦率平和,说完后突然祈愿他福寿康宁长命百岁的。
骆峋是真没听过。
他面不改色,心里却委实错愕了一瞬,伴随而来的还有另一种感觉。
一种对上她娴静却不失灼亮,清澈又不失坚定的眼神,心跳便快得厉害的感觉。
有东西冒了出来。
迎风招展,搔动他的胸腔。
转瞬间,这种感觉便叫他忘了此前的恼。
让他无端想做点什么。
可要做什么,骆峋又清楚。
两个呼吸的功夫心中已然百转千回。
最终只余下一种想法。
骆峋也这么做了。
他在男女之事上历来注重规矩恪守礼法,但此时是晚上,屋中又只他二人。
且她是他的昭训,她也是喜和他挨在一处的。
那么他们亲近便合情合理。
来时沐过浴亦无需费时洗漱,耗时一息想通,骆峋不再浪费时间。
神色如常地探出大掌扶住槛儿的腰,轻而易举将其打横抱起行向卧房。
槛儿:“?”
她说的不是正经话吗?
怎么也不回一句,这就安置啦?
不是槛儿突然傻了,之前仅凭太子的动作和眼神就能知道他想做什么。
这会儿却傻不楞登的。
而是自打她有孕,再到显怀。
太子在榻上一次比一次克制,他们顶多就像之前那样贴一贴,抱一抱。
槛儿偶尔会对太子上手,摸摸他强健的胳膊,结实富有弹性的胸腹肌。
再多的却是没有了。
太子也不让她久摸,更不会摸她。
他能体谅她有孕在身,并非只顾自己快活,槛儿当然乐见其成,也不至于非要在这种时候勾着男人做那事。
加之太子前些日子忙,上次休沐过来时累得上了榻没多会儿就睡沉了。
丁点儿花花心思都没有。
所以在太子这种正经,说一不二的行事作风的影响下,两人单独相处时槛儿也如太子想的那般愈发庄重。
以至于她这会儿根本没往其他方面想。
直到太子将她放到榻上。
兀自褪去外袍,再替槛儿脱去外衫,而后伸手来解她立领中衣上的盘扣。
槛儿终于反应过来。
抓着那只解开扣子的手,红着脸问:“聊得好好的,您做什么突然来了兴致?”
骆峋哪里会说自己是被她勾着了,且她方才分明也不是要勾他。
骆峋自然不会给她安罪名。
不说,那便行动。
自是不会做到最后,但他知道自己想她。
“可以吗?”
骆峋由槛儿抓着他的一只手,另一只手摸着她的发髻,低低地问。
他不问还好,问了反倒让槛儿发臊。
同时也不知怎么。
明明那双眼还是她熟悉的清冷深幽,槛儿却被他看出了一丝心慌。
这让她没来由起了性子,偏过头稍显扭捏道:“妾身若说不可以呢……”
骆峋微微躬腰。
手撑在床沿上,与槛儿平视。
“你若不愿,孤便不碰你,待到生产后再说。”
此时卧房的灯亮着。
骆峋褪了外袍后身上只着了件平整合身的中衣,随着他躬身的动作,后腰处便清晰可见其窄劲匀称的腰线。
他脖颈上那颗鸽子蛋大小的喉结,因着他微抬下颌的姿势格外显眼凸出。
槛儿被太子的话噎了一下。
对上他那在通明的烛光下更显深邃的眼睛,她抓着他的手微微松了力道。
不自在地摸摸脸,槛儿试探着嘟囔道:“哪有扣子都解了才问的,殿下耍赖……”
骆峋看着她红润润的脸蛋,眸底转瞬闪过一丝笑意,抬起手捏着她的扣子。
“孤给你扣上。”
槛儿就绷不住了,拿手背掩着唇笑。
骆峋便维持着一手撑在床沿,一手捏着她领子盘扣的姿势,看着她笑。
槛儿渐渐收了笑,白皙的指节半遮着粉艳艳的唇,眼含秋水也似与太子对视。
旋即,她抬起胳膊将手搭在他肩头。
“妾身,叫人进来熄灯。”
骆峋喉结微滚,“不必。”
槛儿不解。
骆峋在她唇上亲了一口,呼吸微沉。
“你与孤尚未曾坦诚相待。”
他说得比较文雅,槛儿却是想起了别的。
上辈子前期太子夜里不喜掌灯,后面这个习惯改了却是又有了新的习惯。
那便是留着灯行事时必看她,真不知这么一个习惯是怎么被他养成的。
也不清楚是受他影响还是自己本身如此,槛儿发现自己也挺爱看着他的。
只是这癖好太羞人。
她哪里好宣之于口更怕被他察觉,为此常常羞臊不已,眼睛都不知往哪儿看。
这会儿听太子说坦诚相待什么的,槛儿的脸本能地就烫了,烧了火似的。
却也没阻止,只侧首道:“嬷嬷在外头呢,殿下要如何坦诚相待?莫被听了去……”
骆峋亲亲她的脸蛋,顺手放下纱帐。
“不会,孤有分寸。”
话说完,槛儿的中衣被解了开。
屋中烧着地龙,热烘烘的。
槛儿的中衣下没有穿加厚的贴身小衫,敞开便是胭脂粉绣海棠花的肚兜。
花瓣般粉白的皮肤经如此鲜艳的颜色一衬,更显欺霜赛雪,冰肌玉骨。
槛儿挡了一下,另一只手扯扯太子的中衣,骆峋的眸底便浮起笑意和暗涌。
牵起槛儿的手,放在他侧腰的系带上。
“替孤脱。”
也是奇了。
两人分明最亲密的事都做过了,孩子都有了,这会儿却皆宛如头一回。
男人的中衣褪去,那具长年习武练就出的强健体魄在烛光中一览无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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