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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继兄宠我如宝,亲哥却后悔了(把酒叙)


似乎是因为长生之术已有头绪,谢折的心情十分愉悦。
他笑着拿起那杯酒,体贴的亲自送到魏姒的唇畔,打趣道:“怎么,朕不像是眷恋家庭的那种郎君吗?姒姒,人并非是非黑即白的,虽然朕有时候脾气不好,但朕很喜爱与你和孩子们待在一起的时光,也下定了决心,往后要做一个好父亲。”
魏姒避开他的喂酒,“听闻朔州开凿运河,以致国库吃紧。如今谢观澜逃回了西南,或许再过不久就要掀起天下烽火。陛下如今,缺钱。”
谢折放下酒盏,抬起大掌轻轻抚弄她的脑袋,“姒姒比年少时,聪明许多。皇后昨日进言,大魏开国先祖曾建有‘白玉京’,在那座神秘的白玉京里,明珠为灯金为土,玉树银山翡翠湖。藏在那里的财富,足够养得起百万军队。姒姒,告诉朕,那座白玉京建在何处。”
魏姒默然。
果然如她所料,谢折之所以没杀她,并非是因为他仍旧眷恋她,而是想留她一条命,以备将来不时之需。
她幽幽道:“如果白玉京里当真有那么多宝物,大魏何至于一败涂地,我又何至于沦为亡国公主?”
“你父兄那种人,空怀着天下大同的理想,却不知门阀士族永远驾凌于普通百姓之上。纵使他们坐拥金山银山,也根本毫无用处,这一点,想必他们也是知道的。”谢折危险地眯了眯眼,指腹顿在女人的眼尾,“姒姒最好告诉朕白玉京在何处,姒姒国色天香,是个锦绣堆里养出来的美人,何必逼朕对你动刑?”

见魏姒依旧不语,谢折冷哼一声,重重甩开她的脸。
他起身,衣袍带翻了圆桌上的酒盏,阴恻恻道:“你若识相,皆大欢喜。你若不肯,朕也不知会对你的女儿做出什么事来!魏姒,朕不喜欢逼迫女人,你自己好好想想!”
他拂袖而去。
酒水淋淋漓漓地滴落在地,打湿了魏姒的裙裾。
她恍若未曾察觉,只望向窗外的那一轮弯月。
微挑的凤眼泛着寒意。
知足者水存,贪心者水尽。
谢折想要去白玉京,未必不是她的机会。
另一边。
闻星落已经回到自己的寝殿。
她今晚根本就没吃饱,于是让翠翠去吩咐小厨房,再给她煮一碗阳春面。
没多时,小厨房的宫女送阳春面过来,殷勤道:“才刚出锅的阳春面,拿老母鸡熬的高汤,汤底放了虾米和猪油,又撒了些葱花儿,咸香鲜美得很!奴婢又细细切了一碟红油鸡丝,给郡主当佐菜!”
她一边说,一边把面碗和鸡丝放在桌上。
闻星落拿起筷箸,忍不住看她一眼。
往常小厨房的人送饭过来,从不会说这么多话。
而且这小宫女看着还有些眼生……
她夹起一筷子面条,余光注意到小宫女暗暗期待的目光,于是又放下筷子,“你是新来的?”
小宫女笑道:“御厨刚刚肚子痛,奴婢是替他值夜的。”
“原来如此……”闻星落点点头,“殿里的灯烛有些暗,你替我把烛芯剪短些。”
小宫女“诶”了声,连忙转身去剪烛芯。
闻星落用筷子搅了搅阳春面,在小宫女转回来的刹那放下筷箸,顺势拿手帕擦了擦嘴。
她道:“我没什么胃口,只稍微吃两口就够了。你收拾碗筷吧。”
小宫女应着,上前收拾的动作却慢慢吞吞,还不时悄悄朝闻星落张望。
闻星落忽然捂住肚子,踉跄着起身后退,旋即跪倒在地,“我的肚子……我的肚子突然好痛……翠翠!”
翠翠眼珠子滴溜溜地转,顷刻间就明白自家小姐是在演戏。
她满脸焦急,一个箭步冲上前扶住闻星落,厉声哭嚎道:“我可怜的小姐哟!您这是怎么啦?!您不要吓唬奴婢呀呜呜呜!您要是死了,奴婢也不想活啦!”
闻星落“虚弱”地倒在了她的怀里。
正闹着,一只纤纤玉手突然推开内殿的衣橱。
谢缃信步而出,居高临下地扫了眼闻星落,对小宫女道:“你的主意不错,以后,你不必再在花房当差,来本公主身边伺候。”
小宫女微微一笑。
她才不是花房的奴婢。
她是皇后娘娘的人。
皇后娘娘安排她每日给谢缃送花,逐渐建立信任后,再怂恿谢缃偷偷溜进明珠宫,给魏姒和闻星落下毒。
皇后娘娘的计划很完美,然而不幸的是,那两桌饭菜居然没一个人吃!
幸运的是,她成功在阳春面里下了毒。
只要今夜毒死闻星落,这笔账就会被魏姒算在谢缃和张贵妃头上。
到时候鹬蚌相争,得利的就是她家皇后娘娘!
谢缃并不知道她的想法。
她在闻星落身边蹲下,得意道:“魏宁,你也有今天?你害死我阿弟,活该给他偿命!”
正高兴着,冷不防突然被人抓住手臂。
谢缃吓了一跳,忍不住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
闻星落顺势将她摁倒在地,死死掐住她的脖颈,娇艳的小脸上弥漫着霜意,“谢缃,你是不是觉得,我杀了谢明瑞,就不敢再动你?!”
谢缃拼命捶打闻星落。
她想说话,可是脖颈被掐得太紧,她只能艰难地发出呜呜声响。
她含泪转动眼珠,示意小宫女把闻星落拉开。
可是那小宫女只是紧锁眉头一动不动。
皇后娘娘想要毒杀魏姒,或者挑起魏姒与张贵妃的争斗,所以今夜,无论是闻星落死于谢缃之手,还是谢缃死于闻星落之手,对皇后娘娘都是有利的……
她一言不发,突然拔腿跑了。
谢缃呆住,一双漂亮的眼睛逐渐被绝望取代。
她开始力竭,挣扎的力气逐渐小了下去。
就在她以为今夜会死在这里的时候,掐在脖子上的那双手突然松开。
谢缃捂着脖颈剧烈咳嗽,眼角淌出生理性眼泪,不可置信地看向闻星落。
少女只是默然起身,脸上瞧不出什么情绪。
谢缃呼吸急促,旋即跌跌撞撞地逃了出去。
翠翠不解,“小姐?”
闻星落拿丝帕擦了擦双手,声音冷静异常,“那小宫女不是谢缃的人。有人黄雀在后,妄图挑起我娘和张贵妃的矛盾,叫她们自相残杀。”
她丢掉丝帕,冲翠翠莞尔一笑,“今夜月色甚美,你去请太子,就说我邀他对月小酌。”
翠翠懵懵懂懂地望了眼殿外。
今夜是上弦月,明明只有弯钩那么小。
哪里就甚美了?
她搞不懂自家小姐的想法,但她深知自家小姐说什么都是对的,于是兴冲冲去请谢序迟了。
谢序迟登上太湖石的红漆亭子,没见石桌上摆酒,倒是瞧见闻星落专注地朝某个方向眺望。
他道:“宁宁邀我赏月,为何却不往天上看?”
闻星落意味深长,“因为地上发生的事,更加精彩。”
谢序迟顺着她的视线望去,远处匆匆穿过花径的少女,竟是谢缃。
从明珠宫出去的那条路上有一个必经的池塘,谢缃走到池塘边的时候,太湖石后冷不丁闪现出一抹人影,瞧装束应当是个小宫女。
谢缃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那小宫女猛地推进了池塘。
谢序迟挑了挑眉。
闻星落拢了拢青金色的披帛,珍珠履踩着石阶,活泼地步下石阶,“今夜有热闹可看了。”
谢序迟看着少女轻盈潋滟的身影,霎时明白了她请自己过来的意图。
他并不拆穿她,只纵容地笑了笑,负手跟着她步下假山,“宁宁走慢些,当心天黑路滑。”
闻星落回眸看他,灯笼和松柏的光影里,青年微挑的凤眼意外柔软。
她没说什么。
因为这段时间魏姒被幽禁的缘故,明珠宫伺候的宫人只有往常的一半。
谢缃在水中扑腾,挣扎尖叫了很久,才终于引起注意。
明灯次第点亮。
等宫人们把她从水里捞出来,少女浑身湿透双眼紧闭,也不知是死了还是晕厥过去了。
谢缃生死不明地躺在榻上,旁边围着几名御医,谢折、梅皇后都过来了。
张贵妃衣冠不整睚眦欲裂地冲了进来,不由分说地扑向魏姒,声嘶力竭道:“你害死瑞儿还不够,你为何还要害我女儿?!”

宫女死死拉住张贵妃,提醒道:“娘娘,陛下还在这里!”
张贵妃呜呜咽咽,又扑到床榻前,捧住谢缃的小脸。
昔日活蹦乱跳娇纵跋扈的小姑娘,此时脸色苍白的可怕,衣领敞开,灯烛下的皮肤隐隐泛上一层可怖的青灰色。
“缃儿,你不要吓唬母妃!缃儿!”
张贵妃恸哭不止,握住谢缃的手贴上自己的脸颊,“缃儿,你身上怎么这样冷?母妃给你暖暖!”
她又瞪向御医们,“还不赶紧去熬药?!”
御医摇了摇头,朝谢折无奈拱手,回禀道:“公主落水太久,已是回天无力。”
寝殿寂静,落针可闻。
张贵妃缓缓道:“你说什么?”
御医们异口同声,“娘娘节哀!”
殿内陷入更加长久的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张贵妃陡然爆发出震耳欲聋的痛苦尖叫,犹如一头痛失幼子的母狼,发疯般将手边的一切砸向御医。
躺在榻上的,是她最疼爱的女儿。
她将年少时不可得之物,全都倾注在女儿的身上,为她花重金购置锦绣绫罗珠钗宝物,为她惩治与她作对的世家小姐,把她养得娇蛮任性无忧无虑,她的缃儿是天底下最骄傲的金枝玉叶。
缃儿于她而言,甚至比瑞儿更加亲近重要!
可是,她的宝贝,好好的怎么就突然落水而亡了?!
她紧紧搂住谢缃,面容狰狞死癫若狂地怒吼,“你们撒谎!你们受了魏姒的好处,就故意说本宫的缃儿死了!本宫告诉你们,若是救不回缃儿,本宫要你们所有人陪葬!”
众人都安静地看着她。
谢折眼底涌动着异样的情绪,忽而朝她伸出手,怜悯而又温和道:“缃儿死了,朕心里也很难过。贵妃,过来,让朕抱一抱你。”
张贵妃急剧喘息着,透过朦胧泪眼看他。
中年帝王鸢肩火色,威仪赫赫。
是她从年少时就爱慕的男人,是她背叛主子也要抢到手的男人。
他说他很难过,可是张贵妃在他的脸上根本就没有看见痛苦。
破天荒的,她第一次对谢折摇了头。
她仇恨地指向魏姒,泪珠簌簌滚落,“陛下,我要她给缃儿偿命!”
魏姒面色平静,凤眸里甚至还藏着一丝怜悯。
她道:“不管你信不信,谢缃确实不是我害死的。”
“她死在了你的宫苑,不是你还能是谁?!”
闻星落上前挡在魏姒面前,定定看着张贵妃,“说来也巧,我今夜和太子殿下在红漆凉亭赏月,恰好看见是谁推了公主落水。”
她把今夜遇见谢缃以及谢缃被宫女推下水的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最后幽幽道:“据公主亲口所言,那小宫女在花房当差,却不知为何和公主走得很近,甚至还怂恿公主毒杀我。张贵妃,请你仔细想想,今夜无论是公主得手,还是公主落水而亡,结局都只有一种——你和我母亲,不死不休。”
张贵妃身处极端痛苦之中,脑子却逐渐清明。
她突然望向梅皇后。
宫里,最盼望她和魏姒不死不休的人,就是梅皇后!
梅皇后轻哂,“一向听说安宁郡主能说会道,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只是公主出行,不带心腹,反倒是带个花房宫女,郡主自己听听,这合乎逻辑吗?”
张贵妃眼里涌动着挣扎的情绪,随即又望向魏姒,“魏姒,自打你回京,就屡次三番与我作对!你和你女儿,是有杀害缃儿的动机的!”
谢序迟突然道:“如果贵妃不信宁宁,那么孤也可以作证,谢缃确实是被宫女推下池塘的。当时孤和安宁在亭中赏月,确确实实看见了谢缃落水的原委。”
张贵妃失态喊道:“太子,缃儿是你妹妹,你这副无动于衷置身事外的态度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帮魏姒和她女儿作证?!”
“孤只是实话实说。”
谢折把玩着一串佛骨制成的串珠。
听了这半晌,他吩咐孙作司,“找到那个宫女。”
众人煎熬地等待了半个时辰,侍卫们才抬进来一个宫女。
她与谢缃一样浑身湿透面色胀白,像是才从水里捞起来。
闻星落看了眼她的脸,指认道:“就是她。”
侍卫禀报道:“卑职等人是从池塘里把她捞起来的,塘边摆着她的绣花鞋,还留了一封遗书和一支金簪。”
谢折拿起遗书。
上面字迹潦草,说她受了魏姒赏赐的一支金簪,魏姒要她想办法除掉谢缃,又说她推谢缃下水后,良心过意不去,因此选择投水自尽。
谢折把遗书扔在魏姒脸上,“自己看。”
魏姒捡起遗书,扫了眼,淡淡道:“我不认识她,这支金簪也不是我的,想是有人栽赃陷害。”
“谁会拿性命栽赃你?!”张贵妃一手握着谢缃冰凉的小手,一手紧紧捂着心脏,保养得宜的白润面庞上一夕之间多了几条细纹,“魏姒,你再恨我,也不该冲着我女儿来!”
闻星落有心为母亲辩解。
可是随着那个小宫女投水自尽,这件案子似乎走进了死胡同,就连她提前安排太子充当证人也无济于事。
她望向梅皇后。
年近四十的女人,妆容得体凤袍华丽,端坐吃茶的姿态十分雍容优雅。
没有子嗣,却能坐稳后位,执掌后宫二十年……
像是察觉到她的视线,梅皇后甚至坦然自若的冲她微微一笑。
闻星落收回目光。
今夜,她对梅初宜有了新的认识。
压抑的气氛里,谢折一颗一颗捻着佛骨。
余光落在床榻上。
那里躺着他的女儿。
女儿……
谢折对这个词并没有什么感触,因为他有很多女儿。
比起所谓的天伦之乐,他更喜欢追权逐利主宰朝堂的快感。
他甚至觉得,谢缃死得好。
因为他可以拿谢缃的命,要挟魏姒交出白玉京的下落。
他幽幽道:“魏姒,谋杀公主,乃是大罪,恐怕朕要委屈你和安宁走一趟大牢了。”
魏姒抬起眉眼,“我有一言,请陛下移步偏殿。”
来到隔壁偏殿,魏姒道:“我可以告诉你白玉京的下落。”
谢折并不意外。
他含笑抚摸她的发髻,“姒姒,你若早点向朕服软,与朕一条心,今夜又何至于此?你该知道的,满宫嫔妃里,朕最满意的就是你。”
“但我有个条件。”魏姒避开他的手,定定直视他,“我要当皇后。”

满殿烛火,映亮了魏姒眼中不加掩饰的寒意。
她朝谢折逼近一步,“谢折,你可以……让我当皇后吗?”
谢折端详她的脸,“梅家在朝廷根深蒂固,废后一事,不是一句话那么简单。姒姒,你的条件,朕需要考虑。”
两人重新回到寝殿,张贵妃期盼地望过来,“陛下?”
谢折道:“证据不足,不能直接判罪。都散了。”
张贵妃瞳孔骤缩,“陛下?!”
“朕会将此案交给贺愈处置,”谢折温和地抚摸张贵妃的脑袋,“爱妃也该懂事些。”
男人粗硬的手掌,慢慢覆落到张贵妃的后颈。
指节用力,疼的张贵妃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对上谢折带笑却深不见底的眼神,她终究不敢再说什么。
人都散了,张贵妃落在最后。
她看向魏姒的方向。
谢序迟正陪在魏姒身侧,低声轻语着什么,像是安慰。
她脸色惨白,一步步走了过去。
她仰头,哑着声音,对谢序迟一字一句道:“今夜死的,是你的亲妹妹。你安慰的这个女人,是杀害你亲妹妹的凶手。”
谢序迟淡淡扫她一眼,旋即转向魏姒,“魏夫人,咱们走吧。”
张贵妃眼睁睁看着他陪魏姒往殿外走去,忍不住崩溃嘶喊,“魏姒,你夺走了缃儿和瑞儿的命,你还要再从我身边夺走太子吗?!你自己没有儿子吗?!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这就是你的报复吗?!”
魏姒脚步顿了顿,却没搭理她。
张贵妃猛地扫落桌上的水壶茶盏,抱着脑袋发出一连串尖叫。
闻星落独自站在游廊里。
隔着宝殿和回廊,她也能听见那尖叫声里的绝望和凄厉。
她望向对面。
对面回廊,流苏仕女宫灯映照出深深浅浅的光影。
魏姒和谢序迟并肩而行,青年身姿颀长高大,始终呈保护之势,远远望去,朦胧灯火里,两人微挑的凤眼如出一辙。
谢序迟亲近母亲,真的只是因为他喜欢和母亲通信那么简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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