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黎和俩小哥同时愣住了,三人你看我我看你,同时在心底发出灵魂疑问:我们也没说话啊。
怎么跟上课开小差被班主任逮住了一样。
挨完训,黑皮和奶白自然不敢再眉来眼去了,一秒恢复成了标准的面瘫脸,跟被设定了程序的机器人一样。
帅且乏味。
同为牛马,方黎的同情之心油然而生,因为她在这俩人脸上看到了某种似曾相识的东西——班味。
果然,谁上班都是一个死样子。
方黎就这样被带到了一处私家园林般的豪华大宅内,在花园中,她如愿见到了傅家上一任掌舵者,傅建堂。
可真是毫不意外呢。
来时,方黎就被这极尽奢华的中式园林给震撼到了,现在看到傅建堂在这里悠闲的侍弄花草,喂喂小鱼,顿时有些不乐意。
呵呵,自己亲儿子被一群难缠的吸血鬼亲戚联合起来敌对,他当老子的不但不给儿子助阵,反倒还有闲心在这里摆花弄草。
这父亲当的也太不地道了吧。
不过话说回来,她好像也没资格说这样的话,毕竟她那个爹还不如眼前这位。
方黎轻叹一口气,看向前方那位一心浇花,好似全然没注意到自己的人,明白他这是在故意晾着自己。
长辈摆脸色,但她不能给傅行洲丢了面子。
方黎主动打招呼:“傅总好。”
傅建堂这才回头,淡淡的应了句:“来了。”
方黎:“……”
可不是来了么,她不想来也不行啊。
傅建堂放下手中的洒水壶,在桌子前坐下,慢条斯理的沏起茶来。
这方黎可就没什么耐心了。
她见过张总沏茶,那么一点水倒腾来倒腾去的,能倒腾个把小时,她还急着回家吃饭呢,等不了那么久。
方黎索性直奔主题,问道:“傅总,请问您找我什么事?”
傅建堂抬眸看她,眼中是显而易见的轻蔑:“开个价吧。”
方黎愣住了,这么直接的吗?
小说中不都得你来我往的唇枪舌战一番,再谈钱吗,这上来就让她开价,进度未免太快了一点。
如此不按套路出牌,让她贫穷、坚韧,出淤泥而不染的人设怎么立。
哦,对了,她还提前打好了五千字腹稿呢,现在也全无用武之地,可惜了。
呆愣片刻,谨慎起见,她小心询问道:“傅总的条件是什么?”
万一让她移民外太空,她也没那个本事啊。
万幸,老傅总虽然不是个合格的爹,但起码是个正常人,且正常的不能再正常,完美贴合小说中财大气粗不近人情的豪门老爹形象。
反派的那种。
开口就是经典台词:“离开我的儿子,价格随便你开。”
刚说完,就看到面前的女孩低下头去,紧抿着嘴唇,一副要哭的样子。
傅建堂不由动了一丝恻隐之心。
手下送来的资料中,有不少这个女孩和行洲在一起的照片,她总是笑着,看起来就让人心情愉悦,而一向冷冰冰的儿子,看向她的眼眸中闪烁着自己从没见过的笑意。
他们一起在夏夜的路边摊吃烧烤,在街道上分享同一杯饮料,他们牵着手漫步在公园,在小摊上买一只热腾腾的烤红薯……
傅建堂承认,在看到这些烟火气十足的照片时,他曾有过一瞬间的触动,甚至产生一种奇怪的念头,好像他们确实是真心相爱着的。
但很快这荒谬的想法就被他推翻了。
他无法接受自己精心培育的接班人,引以为傲的儿子,和这样一个平凡的女人在一起。
要是玩玩也就算了,哪个男人年轻时没有过一段自以为真爱的感情,但要让这个女人进他傅家的门,想都别想。
傅家掌权者身边的位置,必须是一位能够为家族带来利益,身世样貌学识,都足以与之匹配的名门闺秀。
一个平民出身的女人,父亲还是个烂赌鬼,若是任由行洲把这样的女人娶回家,怕是他们整个傅家都会成为笑话。
收起心中那仅有的一点怜悯,傅建堂冷声道:“不必在我面前装可怜,如果想用眼泪来换取更高的筹码,我劝你还是别白费力气了。”
眼泪?谁的眼泪?
方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她强忍住笑抬起头,看到傅建堂蹙眉看向她的视线,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了。
好家伙,他该不会以为自己哭了吧?
误会了误会了,实在是他那句经典台词太搞笑了,她怕当着长辈的面笑出声来,打破这么严肃的气氛,才低下头憋笑的。
方黎正色,刚要开口把剧情拉到轨道上,谁知有个小虫子不分时间场合的突然飞进了她眼睛里,她只得抬手,迅速揉了几下眼睛。
酝酿好的情绪猝不及防被打断,方黎也很无奈,专心和小虫子搏斗。
等她再抬起头时,一双眼睛红成了兔子,里面闪烁着点点泪花,看起来十分可怜。
傅建堂原本还想再训斥几句,好让她知难而退,但看到她这副泫然欲泣的样子,喉头莫名哽住了。
算了,不值得跟个孩子一般见识。
傅建堂抿一口茶水,出声道:“行了,你开个价吧。”
来了来了,激动人心的时刻来了,成败在此一举,能不能发家致富,跻身富婆行列,就看自己的本事了。
方黎戏瘾上身,化身倔强女主,脱口也是一句经典台词:“再多的钱也买不来我的爱。”
哇哦,这小词接的实在丝滑,她都想给自己鼓掌了。
定定神,她昂起头,又补了句:“真爱无价。”
妙,实在是妙。
方黎啊方黎,你可真是个演戏天才,下一届奥斯卡影后非你莫属了。
傅建堂变了脸色。
看来他小瞧了这个女人,他就说嘛,一个穷苦人家的女孩,费尽心思攀上傅行洲,怎么可能什么都不图,摆出这副做派,无非是想多要一些。
这样也好,念在她好歹陪了行洲这么久,当年还对行洲有过救命之恩的份上,多给一些也无妨。
眼见对方眼中多了几分不耐和鄙夷,一副急着打发自己的神情,方黎觉得时机差不多成熟了。
不过,让她开价,她有些拿不准要多少合适。
多了,万一对方反悔咋办?
少了,又感觉很亏。
左右拿不定主意,她决定先试探一下对方的底线。
感谢刚才的小虫子,让她适时挤出一滴泪。
方黎哽咽道:“我不要钱,我只想和他在一起。”
傅建堂打断她:“一千万,算是报答你当年对他的救命之恩。”
嚯,上来就是八位数,还怪大方的,看来还有加价的余地,方黎眨眨眼,又挤出一滴泪。
“我爱的是他的人……”
“两千万。”
“我不要钱,我只要他。”
“三千万。”
哟嘿,三滴泪,三千万,就这么轻轻松松拿下了?
方黎抿紧嘴唇,内心是压抑不住的狂喜。
妈妈,我出息了。
我也是分分钟能谈下几千万生意的女人了。
不,不能笑,一个优秀的演员必须要有职业修养,方黎深吸一口气,压住死命上翘的嘴角。
她眨眨干涩的眼眶,刚要见好就收,只听傅建堂极其烦躁的“啧”了一声,显然耐心即将告罄。
他招手叫来管家,声色俱厉的扔给方黎一张银行卡:“里面是五千万,足够你一辈子衣食无忧,以后不要再缠着行洲。”
五千万!方黎惊呆了。
她也没眨眼啊,怎么就五千万了,欢乐豆她都没敢买过这么多。
飞来横财啊这是。
方黎故作坚强的展露出一抹无力反抗命运的苦笑:“难为傅总这么看得起我,我认输。”
局势已定,傅建堂慢条斯理的继续摆弄起他的茶水来,心中十分不屑。
还自诩为真爱,不过是为了抬高自己的价码罢了,他真想让自己的好儿子亲眼看看,他为了这样一个女人公然忤逆自己亲生父亲的行为,有多么幼稚可笑。
攥紧银行卡,方黎决绝地转过身,大步往外走去。
迈出大门的那一刻,她脸上的悲伤荡然无存,嘴角开始疯狂上扬。
今天这一出戏真是没白演呐,不枉她把大腿都快掐紫了硬挤出来那几滴泪。
这叫什么?落泪成金。
她赢麻了。
招手叫来出租车,恰好司机师傅正在跟着音乐哼小曲,仔细一听,好日子。
这也太应景了。
方黎脸都要笑烂了,将银行卡小心翼翼收进包里,第一时间给傅行洲发去捷报。
过了大概一分钟,收到对方回复:“宝贝真棒!”
方黎得意,又发了一个求表扬的表情包。
很快,对方回了个一个小狐狸抱着小白兔猛亲的动图,方黎这下属实是绷不住了,乐不可支的笑出声。
手机另一头,傅行洲正在听心腹汇报发生在傅家园子里的事情。
他早就料到傅建堂会找方黎,而且大概率会在自己分身乏术之时,所以提前在他身边安排好了内应。
果不其然,今天是他和那几个老东西正式谈判的日子,他的父亲便让人劫持走了方黎。
好在,他并没有伤害方黎,只是用钱来和她谈判。
这很符合他的作风。
属下汇报完离开了,休息室只剩下傅家两兄弟,傅行野因为是中间才过来的,只听了个大概。
意思是方黎那个蠢女人竟然收了大伯的五千万,答应要和傅行洲分手。
不是吧,她之前耍起自己来不是一套套的嘛,怎么区区五千万就被收买了。
大哥这棵铁树好不容易开花,还对她那么好。
她这算什么?恩将仇报。
傅行野同情的看向傅行洲,心说他现在心情肯定很差,哎,同为男人,他明白这种被心爱之人背叛的滋味。
起身走到大哥身边坐下,他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安慰道:“别难过了,这样的女人根本不值得你浪费感情。”
眼见大哥扭头看他,傅行野继续道。
“呵呵,她也就是长得漂亮点,性格活泼点,皮肤白了点,眼睛亮了点,笑的好看点,身材性感点……”
接收到对方的死亡视线,傅行野及时改口。
“我的意思是,除此之外,她也没什么特别的优点嘛,何况她还这么拜金,正所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兄弟我大把美女介绍给你,喜欢什么风格随便挑,你就此跟她一刀两断,恩断义绝。”
傅行洲露出一个压迫性十足的笑:“怎么,我俩分了,方便你挖墙脚。”
嗨呀,怎么把人家心底话给说出来了呢。
傅行野心虚详怒:“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挖你墙角,我是气愤,一想到那个蠢女人竟然为了五千万背叛你,弟弟心疼的都不行了。”
他捂住胸口,悲恸的像是他被甩了一样:“大哥,你要是难受你就哭吧,华哥都说了,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我的肩膀借你,来,哭一会儿。”
傅行洲有点想把他的头给拧下来。
说着话,傅行野余光不小心瞄到了傅行洲的手机屏幕。
咦,不对。
这满屏的亲亲抱抱和爱心什么情况?
傅行野睿智的小脑瓜一时间有些梗塞,看看大哥,再看看手机屏幕,电光火石间,他突然间意识到了什么。
“她在演戏?”
傅行洲没说话,但看他如同看傻子一般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十分钟后,得知真相的傅行野不由得竖起大拇指,由衷感慨道:“还是你俩会玩。”
果然,什么锅配什么盖,这俩人天生一对。
是的,傅行洲和方黎之前就讨论过这个问题。
方黎曾问他:“万一你爸真拿钱威胁我离开你怎么办?”
傅行洲道:“他愿意给,你就拿着。”
方黎迷茫:“啊?”
傅行洲淡然:“他要让你离开我,你答应就是了。”
方黎险些暴走,刚要锤他,就见对方狡黠的眨了眨眼睛:“你答应分手,可我又没同意,追着你缠着你,你也很无奈,不是吗?”
方黎瞬间悟了:“那钱怎么办,我可不想要他的钱。”
“那就捐了,刚好帮他做善事,反正他现在一把年纪了,有钱也没地方花。”
五千万的巨款,方黎如之前他俩商量好的那般,一分没留,转手就捐给了爱心午餐,希望小学,以及罕见病治疗等公益项目上。
这烫手的山芋,最终发挥了它的用武之地。
方黎的一颗心也算落了地。
与此同时,星洲颁布两则任命公告,宣布傅行野出任星洲集团副总裁。
傅雅秋,也就是傅氏家族一位能力颇强的远房表亲,出任美区分公司总经理。
谈判桌上,傅行洲当众宣读了这两份公告,而后表态,傅家上一代的恩怨到此为止,下一代的孩子毕业后如有意愿,方可进入星洲实习,如若能力出众,他将会不计前嫌,委以重任。
权衡利弊之后,双方各退一步,最终达成和解。
傅行野原本是被迫跟来做苦力的,迷迷糊糊成了副总裁,很是受宠若惊。
他万万没想到,之前自己各种作妖,就为了能在星洲拥有一席之地,好让家族那些人高看他一眼,如今,稀里糊涂当上了副总裁,真真是没有一点心理准备。
一想到会议室内,那几个老狐狸看他的眼神,傅行野就一阵暗爽。
好吧,念在大哥不计较之前他搞出那么多事情的份上,他俯身过去,献出一计。
对此,傅行洲给出二字评价:“荒谬。”
“哎,你就信我的吧,你和方黎的小伎俩你以为真能逃过大伯的眼睛,他可是千年的老狐狸……再说了,你俩这戏能演一个月还是两个月?这期间,大伯肯定要给你安排各种相亲,你不闹心啊。而且两个人分开久了是会影响感情的,你晓得吧,万一演着演着,她真不要你了怎么办,你哭都没地哭去。”
再次收获一计死亡扫视,傅行野没有退缩,继续苦口婆心。
“大伯就你一个儿子,你得刷新他的下限,才能触底反弹。”
傅行洲怎么想都觉得这个主意过于离谱了,但又莫名觉得有那么一丝丝可行性。
“你确定这样能成?”
“包的。”
“那就暂且信你一次。”
“放心吧,到时候人我给你安排妥妥的。”
回国后还有一大摊子工作要处理,一个又一个会开的令人头晕目眩。
这天下午,在一个高层会议结束后,傅行洲突然宣布自己要休假一周,公司事务交由副总裁全权处理。
傅行野原本正在旁边打瞌睡,听到这话顿时浑身一凛,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傅行洲已经阔步离开了会议室,留下他和一众高管面面相觑。
傅行野一口老血险些喷出来,差点没当场气厥过去!
但碍于公司的高层管理者都在,他只得故作镇定的清清嗓子,硬憋出几句冠冕堂皇的场面话,而后旋风一般冲进了傅行洲的办公室,大声为自己鸣不平。
傅行洲正在慢条斯理喝咖啡,听他在自己眼前转着圈的“哇哇”大叫,耳朵简直不堪其扰。
好在有个市场部的经理过来找傅行洲批阅一份文件,傅行野一秒变正经,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随手拿了个文件夹假意阅读,还皱眉思索,假意批改,演的跟真的似的。
待那经理一走,他就又一秒恢复本性,跟只暴躁的哈士奇一样,大声咆哮:“凭什么你说休假就休假,这世道还有没有王法了?”
傅行洲淡定放下咖啡杯,轻轻抛出一句:“凭我是老大。”
气的傅行野“嗷”一嗓子,再次原地炸毛。
“我也要休假。”他提出终极诉求,“等你休完假回来,我要休它个七八九十天。”
天可怜见,自从来了大哥身边,他连一个完整的周末都没有享受过,真搞不明白,为什么工作总能见缝插针的找到他。
哎,好怀念当闲散王爷的日子。
“行。”傅行洲点头应允,“我不在的这几天你把公司看好,到时候你想休几天都行。”
这还差不多,傅行野毛被理顺了点,火气也没那么大了,见大哥现在拿衣服就要走,顺嘴问了句:“你休息了准备干嘛,去度假?”
“谈恋爱。”
傅行野:“……”
呸呸呸,他就多余问。
傅行洲给自己的休假并非心血来潮,公司的危机已经解除了,暂时风平浪静,傅行野别看平时不着调,但工作能力毋庸置疑,这也是他能放心把公司事务交给他全权处理的原因所在。
对付完那帮老狐狸,接下来,是他和傅建堂的博弈。
纵然以他现在的实力,可以完全不考虑傅建堂的感受,但他要和方黎长久的生活下去,傅家是绕不过的重要环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