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话音未落,本就对昨日事情好奇的人,顺着她的目光端详着薛姈。
瑜昭仪算日子已经近三个月的身孕,一身丁香色的蜀锦宫装虽是宽身广袖的样式,从脸上到能看得一清二楚。
当初徐修媛有孕,整个人很快见了丰腴。
难道瑜昭仪是借着身子不舒服抢走了皇上?
“谢德妃娘娘关心。”眼见众人顺着德妃的话露出思索的神色,薛姈知她因昨日的事落了面子,有意让她在人前拉仇恨。“先前的确反应大些,这两日已经无碍了。”
舒妃侧眸看了薛姈一眼,微笑道:“本宫也觉得瑜昭仪今日气色比上回见更好了些。”
她亦是听出了德妃话里的不对味,出言帮腔。
德妃见好就收,含笑点点头,不再多言。
待贤妃和薛妃一前一后进来,宫人进去请皇后。
薛姈目光往空着的位置扫过,徐修媛身子未曾痊愈没到,卫修容也没来,还有因咳疾而告假的苏容华,被禁足的周采女。
不多时,王皇后扶着宫女的手进来,众人起身行礼。
见薛姈不仅准时到了,行礼也未见敷衍,可见并未因有孕而张狂,王皇后心中添了些满意,神色温和的让众人平身。
“娘娘,瑜昭仪怀着身孕尚且能来坤仪宫请安,可卫修容却故意不来,摆明了是不尊敬您。”慧修仪抢先发难。
自己入宫时即为高位,偏生一直被卫氏打压着,总是低人一等。如今好不容易等到卫氏的位份低于自己,等着卫氏给自己低头行礼,她却不来了。
王皇后听出了她的私心,面上透着些不悦。
皇上跟卫修容是有过情分的,虽盛怒之下给她降位,却不一定愿意看到众人落井下石。
若她们行事太过,反而会给卫氏复宠的机会。
王皇后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卫修容向本宫告了病假。”
谁知慧修仪竟还不死心,嘟嘟囔囔着:“若说是因着四皇子满月宴那日身子不适,可人家瑜昭仪动了胎气她只是来了月事,孰轻孰重不是一目了然吗?”
“还是说她也下红不止——”
见她说得不着调,德妃都听不下去,连忙打断了她。
“慧修仪,本宫知道你满心敬重皇后娘娘。”德妃照旧摆出老好人的姿态,出面打圆场:“卫氏纵有不对的地方,大家都是姐妹,你适可而止。”
薛姈听慧修仪口中的“也”字,暗中留了心。
因有皇上的旨意,并未对外具体公布病情。慧修仪脱口而出,显然是知情的。
这话又是从谁口中听说的?
“慧修仪,你素日跟德妃交好,也该学着些德妃的稳重和宽容。”王皇后语气不轻不重,却透着几分警告的意味。
这话不止在说慧修仪,更是在敲打德妃。
她与其次次解围,不如在事先提点。
“妾身知错。”慧修仪见王皇后动了气,连忙起身认错,不敢再放肆。
王皇后抬眸往下淡淡扫了一眼,方才道:“过些日子就是皇上寿辰,与其想着斗气,倒不如想想如何准备给皇上的贺礼。”
如今皇上少进后宫,众人就是想表现也没机会。经皇后提醒,心思又活络起来。
“妾身谨记娘娘教诲。”
王皇后见状,满意的点点头。
她又额外关心过薛姈的身体,就让众人散了。
从殿中出来,薛姈跟舒妃走在一处。舒妃因记挂着她有孕在身,特意放慢了步子,两人不知不觉落在后面。
看到张贵仪在落后她们两步的位置,她适时的开口:“今日天气不错,娘娘可愿去御花园中转转?”
舒妃自然不会扫兴,从善如流道:“当然好,本宫正想去散散心。”
两人的话落入张贵仪耳中,她心里顿时生出警惕来。
因为大皇子生病的事,薛姈一力为舒妃开脱,两人的关系无形中拉进了不少。可相邀同去御花园,还是头一次。
昨日薛姈自己才去过,今日再去只怕有别的目的。
张贵仪留了心,不动声色的走了出去。
“你悄悄跟着。”在上撵轿前,她低声朝着大宫女夏月吩咐了一句,自己上了撵轿离开。
薛姈和舒妃进了御花园后就下了撵轿,一路闲话到走到了碧波池旁。
“瑜昭仪远着些水边。”舒妃拉着薛姈,不让她往前走。“仔细脚滑摔倒,若以前也就罢了,如今你有了身子,该处处小心。”
薛姈心中一暖,浅笑着应是。
“你心里若有烦闷和不自在,派人来告诉本宫,本宫陪你说说话。”舒妃揣摩着她的来意,柔声宽慰。
吴选侍早产失子,徐修媛虽诞下四皇子,却损了身子。薛姈看在眼中,大抵是害怕了。
薛妃跟她的姐妹关系微妙,
交好的苏容华资历尚浅,有些事只能存在心里。
“是,有娘娘这句话,妾身以后可就厚着脸皮请您了。”薛姈早就有拉拢之意,有她站在自己这边,做事自然容易些。
舒妃含笑点点头。
她没继续追问,只拉着薛姈说些吃食上和衣裳的事,还许出一套亲手做的小衣裳。
又等了片刻,薛姈发现不远处的假山旁,有道鬼鬼祟祟的人影,很快闪身进去。
“出来的时候不短了,你该多走动,也被累着。”舒妃看了眼天色,温声劝她。
薛姈眼看时机成熟,点头答应离开,路过假山时,笑吟吟的道。“那件事就请娘娘费心了。”
这话本寻常,听在有心人耳中就是密谋后隐晦地提醒。
两人上了撵轿各自离开。
“娘娘,是张贵仪身边的夏月。”绮霞低声道:“她在跟着我们,是不是她发觉了什么?”
薛姈颔首,语气却很轻松。
“放心,我本就是要打草惊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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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可能有宝子们发现,本来这章是想昨晚作为二更的,打脸了[爆哭]
御花园中人来人往, 绮霞咽下疑惑,直到回到凝汐阁才问了出来。
“张贵仪心思缜密,凡事谋而后动, 且擅长借力打力, 很难找到证据。”薛姈坐在妆镜台前, 由她们替自己卸下头上钗环。
“今日我特意拉着舒妃背了人说话,正是要引起张贵仪的怀疑。”
两人回过神来,张贵仪的确派了人来跟踪主子和舒妃。
绣棠疑惑道:“娘娘,若她起疑定会有防备,想要查她岂不是更难了?”
薛姈微微一笑,“咱们不查她, 要让她自己露出马脚。”
绣棠还在思索, 绮霞最先回过神来。
“事情只要做了就会留下痕迹, 她一定会反复思考哪里出了疏漏才会引起您的怀疑。”绮霞灵光一闪, 接话道:“而为了弥补过失, 她会做些什么。”
绣棠恍然大悟, 原来娘娘说的“打草惊蛇”是这个意思。
“只要她动起来,离着出错也就快了。”
见两人都懂了自己的意思, 薛姈满意的点点头。
“她若信了我托付舒妃盯着, 必会以为庆春宫外松内紧, 对外面的防备会少些。”薛姈略一沉吟,当即布置:“让小安子找两个可信且得力的人留意庆春宫的动向。”
绮霞领命而去,绣棠留下服侍。
“娘娘, 您太辛苦了。”她扶着薛姈在软榻上坐下,又拿了软枕垫好,终是有些心疼的嘟囔着:“本该安心养胎的时候,却也不得安宁。”
主子有孕后本就因害喜而遭罪, 如今还要劳心费神。
薛姈朝着她安抚的笑笑,柔声道:“我有些饿了,可有吃的东西?”
听到自家娘娘想吃东西,绣棠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有的有的。小厨房里一直备着您爱吃的糕点,汤水也有,奴婢这就让人去拿。”
待绣棠出了门,薛姈习惯性地抬手搭在身前。宫中不安宁,从诞下大皇子的陈充仪起,好似没人能真的顺顺当当诞下皇子。
为了肚子里的小家伙,自己也要先下手为强。
自从夏月回来后禀告了薛姈约舒妃在碧波池旁密谈,尤其是听了那句请舒妃帮忙的话,张贵仪脸上罕见地显出些许焦灼。
“偏偏是舒妃——”她有了不好的预感。“舒妃是庆春宫主位,瑜昭仪的目的,只怕是我。”
她起身踱步到窗边,两个小宫女做着洒扫的活计,偶尔发出些动静,院中似乎一切如常。
“主子,您是不是想多了?”夏月在旁宽慰道:“奴婢并没有听清她们说什么,许是别的事情也不一定。”
“瑜昭仪能有什么事找人商量?”张贵仪眉头紧锁,越想越觉得自己猜测没错。“她有恩宠有子嗣,又成了一宫主位,哪里有半点不顺心的地方?”
薛姈向来聪明,吴选侍早产、大皇子饮食中毒都是她从中发现了端倪。而无论是庶人云氏还是卫修容,都跟自己脱不开干系。
宁秀宫走水后,苏容华就搬到了清和宫,薛姈也曾去探望过。
张贵仪脑海中忽地闪过一丝灵感,“莫非是吴选侍说了什么?”
当初卫修容为了除掉吴选侍以绝后患,甚至强迫她也做了些事——难道是当初留下了痕迹?
“别惊动舒妃的人,派人悄悄去联系德妃。”张贵仪强迫自己稳定下来,镇定道:“我有话要跟她当面说。”
夏月应下,借口去内务司支取香料,暗中联系了景和宫。
晚膳前,甬路上行走的宫人们行色匆匆,大家急着办完手头的差事,就能回去休息用饭。各宫门前值守的人亦是放松了精神,等着换班的人来。
德妃的大宫女菱枝带着一个低着头的粉衣宫女走在景和宫前的甬路上,似是办差回来。
天色半昏半暗,那宫女看不清容貌,只是一时也无人计较。
待进了景和宫门,里面静悄悄的,并无在外走动的宫人和内侍。
菱枝方才对身边的粉衣宫女恭声道:“贵仪主子,娘娘在内殿等您。”
张贵仪心中微松,轻轻点头,随她一起上了台阶。
听到外面的脚步声传来,德妃抬眼望向门口,只见锦帘掀起,正是乔装后的张贵仪。
德妃在心里猜测着她的来意,面上如往常般亲切的微笑着:“张妹妹可是稀客,别拘束,坐罢。”
上回的事情结束后,张贵仪分明是远着她的态度。今晚急吼吼的赶来,定是有极为要紧的事。
假装听不出德妃话中的调侃,张贵仪借着蹲身行礼的时机,谨慎地环视了四周。“妾身给娘娘请安。”
正如她所要求的,这里只有德妃自己在。
“娘娘,妾身今日冒昧打扰,着实有要事相商。”张贵仪在德妃下首的椅子上坐了,开门见山道:“妾身怀疑瑜昭仪知道了些事情,她盯上了妾身。”
她先告知了德妃今日御花园的事,将自己的怀疑和盘托出。
德妃眉梢也没动一下,似乎听到了再稀疏平常不过的事。“张妹妹想让本宫帮什么忙?”
张贵仪一怔,显然没料到德妃竟如此沉得住气。
德妃的手也不干净,既是能抓到她的把柄,这些事里少不得有德妃在背后推波助澜,如今竟像是没事人一样!
“娘娘,瑜昭仪若查下去,对谁都没好处。”张贵仪按捺下心头的烦躁,镇定的开口:“妾身位份低胆子又小,怕是担不起事——”
眼下还不知道薛姈手里究竟有何把柄,可她要想把德妃拉到她这一边,帮着她想办法。
这话透着威胁之意,多少有些不敬,不料德妃却并未着恼。
德妃从容地端起手边茶盏,喝了一口润喉,方才不紧不慢的回她:“张妹妹既是担不起事,又如何敢说动周采女,激她去找有孕的徐修媛求情,以至于徐修媛早产。”
“妾身不知娘娘在说什么。”张贵仪故作镇静,藏在袖子下的手指不自觉攥紧。
“妹妹不觉得自己行事过于顺利么?”德妃不以为意,浅浅微笑:“恰好徐修媛身边人被叫回去,周采女有机会单独面对徐修媛——”
话音落下,张贵仪脸上如面具般的镇定悄然碎裂,眼底的惊愕再也藏不住。
这样隐秘的事情,德妃为何会知情?
直到德妃放下手中的茶盏,瓷器轻微的碰撞声,才让她回过神来。
哪里是知情,德妃简直一力促成了此事!
她能直接对自己摊牌,简直明晃晃存了威慑之意。
“妾身是为了贵妃,不,卫修容。”张贵仪捏住指尖,咬牙道:“妾身并未自己所愿,实属无奈——”
德妃挑眉:“哦?到了皇上和皇后娘娘面前,妹妹也能说一句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卫修容?”
“既是如此,妹妹今夜不该来找本宫,该去昭阳宫找卫修容才是。”
说着,她慢条斯理地摆出送客的姿态。
“还请娘娘帮妾身!”张贵仪起身,深深下拜。
她本想跟德妃谈判,如今看来,德妃在宫中各处的渗透,比她想象中还要深。
“既是妹妹诚心,本宫就给你指一条路。”德妃神色有些寡淡,不紧不慢的道:“你最擅筹谋,又能言善辩,不如说动卫修容去对付瑜昭仪。”
张贵仪心底一凉。
这话说出口,摆明了是德妃不想管。卫修容若真的有那个脑子,也不会被她算计假孕了。
“娘娘,还请娘娘救妾身!”张贵仪把心一横,直接跪在了德妃面前。
德妃垂眸审视了她片刻,直到她额角渗出冷汗,德妃露出温和的笑容,伸手扶起了她。
“这倒也不难,本宫还有个一石二鸟的主意。”
张贵仪猛地抬头,迫不及待的道:“您是要同时除掉瑜昭仪和卫修容?”
听了她的话,德妃眼底闪过一丝隐晦的了然。
她帮卫修容做的脏事太多,卫修容又没能帮她在宫中提升位份、得到皇上宠爱,张贵仪也不想忍了。
德妃没卖关子,淡声道:“是瑜昭仪和徐修媛。”
“这法子还是你给本宫的灵感。周采女是如何吓得徐修媛早产,用同样的法子对付瑜昭仪就是。”
“若徐修媛血崩而亡,她们两个关系好,瑜昭仪惊惧小产也在情理之中。”
见德妃如此冷酷地断人生死,如同说吃饭喝水一样简单,张贵仪听在耳中,脊背也一阵阵不住发寒。
“即便徐修媛真的早逝,瑜昭仪也不一定就能因此动了胎气小产。”她平静下来,指出了其中的问题。“瑜昭仪又不是软弱怯懦的性子,她太知道肚子里这块肉的重要性,又怎么轻易被影响?”
德妃不假思索道:“惊惧不过是个名头,只要发生了徐修媛的事,她届时小产就名正言顺了。”
哪怕真的能办成,可第一步是要让徐修媛出事——既是德妃能帮忙调开重华宫的人,说明她曾有经营。
看她运筹帷幄的姿态,难道她早就考虑过这些事?
张贵仪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仿佛今日是来自投罗网一般。
只听德妃的声音缓缓响起,如同鬼魅般令人心惊。
“若想成事,需得细细筹谋才是……”
大抵是王皇后在请安时敲打的话起了作用,宫中连续数日风平浪静,连出去逛御花园的人都少了。
这日午后,薛姈睡醒后仍有些倦意,懒洋洋地不想动弹。
“娘娘,外头天气好,您去散散步,兴许就有胃口吃饭了。”绣棠在一旁柔声劝道。
两日前,琢玉宫主殿已经收拾妥当,薛姈正式搬了过来。
她行事素来谨慎,在册封从二品昭仪前,哪怕琢玉宫只有她一个主子,也从未有过僭越,只待在凝汐阁活动。
如今整个宫殿都给了她,小厨房也扩大了一倍不止,自然比以往更自在。
薛姈醒了会儿神,“帮我更衣,既是天气好,就去御花园走走。”
绣棠去取她出门穿的衣裳,绮霞捧着温水走进来,服侍她先润喉。
“你留在家里,绣棠和小安子陪我出去。”薛姈吩咐道:“琢玉宫才添了新人,正是容易下手的时候。”
既是已打草惊蛇,就要看她们动起来。
绮霞轻声应下,低声道:“娘娘放心,奴婢一定看好家。”
“我信你。”薛姈浅浅一笑。“除了你没人能办好这件事。”
绮霞心中微动,总觉得娘娘这话似乎别有深意。
她想说些什么,门帘一动,是绣棠进来了。
虽是春末,绣棠还是拿了件薄薄的披风替薛姈穿上,这才陪着主子出了殿门。
薛姈乘撵轿到了御花园,为了稳妥起见,她没往水边去,而是去了那处她曾经去过无数次的假山,此处多花木,有浓荫,相对僻静。
“娘娘,若您累了,奴婢陪您去凉亭里坐坐可好?”绮霞提议道。
这次出门准备做得齐全,带出来的人也多,足以能护得娘娘周全。不仅有食盒、锦垫、甚至还有酸甜的果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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