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刻意遮掩的小动作自然逃不过他眼中,从他的视线看去,饶是她头埋得再低,那几道鲜红的指痕清晰可见。
因她肌肤白皙细嫩,看上去格外触目惊心。
“平身。”赵徽叫起后,幽深的墨眸中划过一道暗色。
他没收敛自己的情绪,再次扫过薛妃的目光透着十足的压迫感。
“在吵嚷什么?”
皇上没有特意点名,其余人可以装糊涂,可薛妃却不得不答。
“回皇上的话,妾身宫里的人犯了错。”她不知皇上看到了多少,可既是停下来过问,只怕是看到自己打人了。
今日的事本就蹊跷,自己这身衣裳是采枝提前孝敬的生辰贺礼,她必不敢害自己,只怕是有心人动了手脚。
她决定拉贤妃下水,再把这池水搅浑。
薛妃把心一横,低声道:“她引得妾身和贤妃娘娘起了矛盾,妾身情急之下动手教训了她。”
话音才落,贤妃当即气得七窍生烟。
自己本是受害者,竟被薛妃三句两句攀咬,仿佛是自己得理不饶人一样!
德妃本觉得这是给薛妃上眼药的绝佳机会,看她竟攀扯贤妃,眸光微动,识趣地闭口不言。
“哦?”赵徽似乎起了一丝兴趣,转而看向了贤妃。“是何矛盾?”
贤妃本欲张口替自己辩白,却又不愿为了一件衣裳自降身份,让皇上觉得她斤斤计较,坏了自己在皇上心中的形象。
她拿定了主意,上前回话道:“皇上,妾身以为是个误会,薛妃言过其实。”
“夏日炎热,难免肝火旺盛。”德妃见贤妃还算理智,唇边荡起和气的笑容,在旁附和道:“薛妃妹妹身子还虚着,一时被激起情绪也是难免。”
听着三人你一言我一语,赵徽面上看不出情绪来,似乎耐心听着,又似乎心不在焉。
他余光却始终没离开薛姈身上。
她才是这场闹剧中唯一受到伤害的人,却只能偷偷遮掩伤痕。甚至碍于主仆身份,她都没资格为自己辩解一句话。
看着她隐忍的模样,赵徽心里有点不舒服。
他懒得再听薛妃狡辩,眉眼中透着冷淡,不悦的道:“后妃之德在温恭淑慎,你既已晋了妃位,自当谨记于心。”
“薛妃德行有亏,罚俸一月。”
薛妃听罢,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她并不心疼那点银子,哪怕半年一年都不算什么。这句“德行有亏”,对因护佑皇嗣功劳而封妃的她,简直是最严厉的斥责。
薛妃慌了神,直接跪在了地上。“妾身知错!”
薛姈和白芷作为宫女,也只得跟着跪下。
余下的德妃和贤妃等人见事情闹大了,无论心里如何想,俱是噤若寒蝉,不敢开口。
赵徽没再看薛妃一眼,直接放下了软帘,吩咐起驾。
恭送圣驾离开,一向傲气自持的贤妃起身甩下帕子,怒声丢下句“真是晦气,今日遇上你算本宫倒霉”,扶着宫女的手上了撵轿,自行往坤仪宫去了。
德妃倒是假模假样的安慰了薛妃两句,带着沈才人离开。
“本是一家子亲姐妹,竟弄成这样。”她边摇头感慨,边瞥了眼身边的堂妹。“薛五姑娘真真是可怜啊!”
沈才人低着头,她没说话,眼底却闪过些许惧色。
德妃满意地收回目光,离开前,她转头看了一眼低着头的薛姈,心头划过些疑虑。
以前皇上从不理会这些后宫琐事,今日路过,真的是巧合吗?
可从始至终薛姈未发一言,没有一点刻意卖惨的举动。
德妃收回心思,自己今日目的已经达成,甚至比预想的效果更好。
她手中轻摇团扇,吩咐道:“走罢,别误了请安的时辰。”
今日众目睽睽之下被皇上责罚,薛妃最后一点儿颜面都没了。
她让白芷去坤仪宫告假,自己则带着人直接回宫。
延福宫。
银柳得到消息说“主子回来了”,心中暗道不妙,连忙迎了出去。
只见薛妃面若冰霜的走了进来,白芷没跟回来,薛姈看起来倒一如往常,不对——银柳忽然发现她脸上有五根鲜红的指印,显然是被谁打了一巴掌。
银柳不敢问,只得先奉上杯温度适宜的清茶,让她稳稳心神。
没有薛妃的吩咐,薛姈也不敢擅自离开,垂手侍立在一旁。
薛妃沉着脸在榻边坐下,越想越不对,今日的事分明是有人给她设局!
怎地在请安这日,她跟贤妃穿了几乎一样的衣裳,偏生她的样样都差了些,平白闹了东施效颦的丑闻,还被皇上瞧见罚了俸银,这下整个后宫都要知道了!
她握着茶盏的手指不断攥紧,眸色中透着浓浓的恨意和不甘。
到底是谁要害她!
德妃的人还是卫贵妃的人?
当时德妃的话绵里藏针,看似劝和却不怀好意;卫贵妃跟她势同水火,有意给她使绊子也在情理之中。
她越想激动,手上失了力道,茶水从里面泼了出来,洒在她的手背上。
薛妃本就神情不属,还以为自己被烫到,应激似的将茶盏摔了出去,厉声呵斥道:“你们是要烫死本宫吗!”
自己破格晋封妃位,不知有多少人眼红嫉妒,先前时在宫里养病也就罢了,这才出来,就开始有人使昏招。
在外头被人算计颜面尽失,回到自己宫里还处处不让她省心!
“娘娘息怒!”银柳不敢辩解,忙拿出帕子上前替她擦干茶渍,薛姈则是快步出去取冰块。
等薛姈用帕子包着冰块进来时,薛妃已经遣了身边人出去,听到动静抬头,神色阴晴不定。
她垂着眸子送上去,却被薛妃攥住了手腕。
“娘娘?”薛姈吃痛,却发现薛妃力气极大,自己竟动不了分毫,只得顺势跪下。
薛妃眼神锐利如刀,一下下刮在她脸上。
只听冷冷开口道:“本宫哪里薄待你了,你竟然要联合外人来害本宫——”
有那么一瞬,薛姈以为薛妃看透了自己的小心思。
薛姈很快冷静下来,薛妃是在诈她。
今日至多是薛妃被人算计,自己不过顺水推舟而已。
她按捺下心头的一点慌乱,无辜地睁大了眼,不明所以的道:“娘娘,奴婢没有,还请娘娘明察!”
薛妃死死地盯着她,伸手捏住她的下颌,似乎想从她眼中看出一丝心虚。
那双水汪汪的杏眸莹润清澈,满眼的茫然无措,没有半点躲闪。
她眼圈微微泛红,细看去有点委屈。
美人泫然欲泣,如梨花带雨般惹人怜惜。
皇上今日肯动怒,大抵也有几分为了薛姈罢——
薛妃手上的力道越来越大,薛姈吃痛挣扎,帘外传来匆匆脚步声,软帘掀起,白芷直接闯了进来。
“娘娘!”看到这一幕,白芷知道自家主子失态,连忙冲上去拦。
薛姈这张脸还大有用途!
她把薛姈从薛妃手里“救”了出来,低声提醒道:“娘娘,皇后娘娘准了您的假,听说您身上不舒服,还要派人来咱们宫中探望——”
薛妃回过神来,看到红着眼的薛姈,才意识到自己失去理智。
本来下定决心好生笼络薛姈,骗着她为自己所用,这下薛姈怕是愈发要跟自己离心了!
薛妃满心止不住的烦躁和后悔,只得摆了摆手,示意薛姈先回去。
“阿姈姑娘,今日的事你也瞧见了,是有人算计咱们娘娘。”白芷亲自送薛姈出门,语气诚恳的解释道:“娘娘一时失去理智,还请姑娘别放在心上。”
薛姈轻轻点了点头,低声道:“我明白的,娘娘身边还需要姐姐照看,快回去吧”。
白芷安抚了两句,立刻折返殿中。
只见薛妃眼神空洞地跌坐在榻旁。
“娘娘,今日的事有蹊跷,但阿姈姑娘是无辜的。”白芷忙扶了她起来,轻声劝道。
今日的事,的确怪不到薛姈头上。
衣裳从始至终没竟过薛姈的手,帕子也是娘娘半路叫她去取的,她走之前还没遇上贤妃,自然不知道娘娘和贤妃撞衫的事。
至于皇上会来——即便她真有本事请动皇上,可又不知道即将挨打,怎会提前安排?
本以为娘娘会把自己的话听进去,可她说完后,娘娘却喃喃道:“皇上说本宫失德……”
“皇上会不会不喜欢本宫了?”
罚俸银、丢人都是小事,皇上的态度才是最要紧的。
薛妃越想越不踏实,心里涌起巨大的恐慌。
若没了恩宠,她的一切都完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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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风雨欲来
往常薛妃顾忌自己的名声,并不会让她的手或是脸见伤,她在人前还有一二分被尊为“姑娘”的体面,此刻只剩下狼狈。
薛姈坐在铜镜前,只见脸上的巴掌印愈发清晰,挨打的半张脸已经完全肿了。她端详了片刻,眼神中染上一层阴霾。
薛妃恨她,下手也用了十足的力道。
忽然门被推开,她眼底的冷意还没来得及收起,是绣棠推门冲了进来。
在看清她的脸时,绣棠瞬间就红了眼圈。
来时已经从宫人们口中听说,自家姑娘犯了错,在御花园里当众被薛妃娘娘掌掴。
可姑娘向来稳妥谨慎,定是薛妃找茬!
绣棠恨得咬牙切齿,却又怕姑娘难过,她快步上前,默默无声地拿出寻来的冰块,用帕子包上递给薛姈冷敷。
“只是看着厉害,不大疼的。”薛姈不想她担心,故作轻松的扯了下唇角,又低声道:“我是故意挨了这一下。”
绣棠一点即透,姑娘这是为了离开筹谋。
“只是苦了姑娘。”她心疼地喃喃道。
冷敷缓解了疼痛,薛姈轻轻舒了口气。的确难捱,却值得。
薛妃苦心经营的“贤妃”形象毁了。
皇上过问此事,虽没明面上给自己撑腰,却已经用实际行动敲打薛妃。
薛妃最害怕失去皇上的恩宠,自己就让她言行失当,以至辜负了皇上对她的期望,还白白让人看了热闹。
爱面子的薛妃,无论再怎么懊恼,也都没办法挽回了。
几家欢喜家愁。
薛妃倒了大霉,后宫中多半人心情都不错。
从皇后宫中请安回来后,云充容迫不及待拉着张贵仪去了昭阳宫给贵妃绘声绘色讲了一遍,仿佛她当时就在御花园旁观。
“娘娘,今日薛妃和贤妃在御花园撞衫,闹了个没脸。”她幸灾乐祸地道:“薛妃恼羞成怒打了自己宫女,正巧被皇上瞧见。”
云充容从薛妃破格晋封同样心有不服,如今见薛妃被皇上训斥“德行有亏”,终于出了一口恶气。
卫贵妃慵懒的倚靠在软榻上,哪怕她没出门,消息也会第一时间送过来,并不觉得意外。
且在她眼中,薛妃本就是手下败将,不值一提。
她斜睨了云充容一眼,凉凉道:“倒碗茶来,给云充容润润喉。”
听出贵妃是嫌她聒噪,云充容讪笑了两声,识趣地住了口。
“动动你的脑子,以为这是什么好事吗?”卫贵妃眉梢微拧,眸中划过一丝不快。
云充容一怔,本以为贵妃听了会开心,可贵妃却没想象中高兴。
“今日的事,摆明了有人算计薛妃。”张贵仪看着贵妃的脸色,斟酌着道:“皇上不喜薛妃的浮躁跋扈是一回事,有人借着薛妃让后宫不安宁又是另一回事。”
眼下跟薛妃不合的人,可不就是贵妃?
贵妃在宫里什么都没做,无端背上嫌疑,这才是最恶心的。
她这话说完,引得卫贵妃微微侧目。
张贵仪比云充容通透得多,人也低调会察言观色,不似云充容总是咋咋呼呼。
留意到贵妃的态度发生微妙的变化,云充容心里有了点危机感,故意道:“妹妹跟舒妃住得久了,这善解人意也学了十成。”
张贵仪脸色微变,心里埋怨云充容的挑拨。
她跟舒妃同住一宫,舒妃平日对她虽还算照顾,却并无拉拢提拔的意思。无奈之下,她才转而向卫贵妃示好。
云充容总在贵妃看好自己的时候,拎出来说一番。
卫贵妃眼见两人要有龃龉,不免有些烦躁。
她是后宫里最得宠的人,却也并非想一人独揽恩宠。
她的目标不止于此。
王氏只不过占了被先帝指婚的先机,皇上只是顾念旧情,才封了王氏做皇后。
自己进宫就是贵妃,皇上还是更看重自己。
若没春日里那件事,皇上就该正式赋予自己协理后宫之权。
“把你们自己摘干净,别让人给当枪使了。”卫贵妃不快的道:“你们要学着给本宫分忧,待到时机成熟,本宫自会将你们举荐给皇上。”
两人心中一喜,连忙恭声应是。
“娘娘,薛姈也是薛家姑娘,若果真薛妃不中用,她会不会被推上来?”张贵仪见贵妃许诺,心里添了些底气,认真出谋划策。
卫贵妃沉吟片刻,还是摆了摆手。
“不必特意动她,别折腾一番,反倒让皇上多留意她。”
她脑海中浮现起薛姈那双漂亮的杏眸,还有那张跟薛妃有二三分相似却更为貌美的脸……心里十分不爽。
张贵仪恭声应下,心口微微一热,多了些许希望。
本以为贵妃只会一味跋扈,原来心中自有一番盘算,看来许诺她们的话,并非空言。
“娘娘,薛妃言行失当,惹了皇上生气,会不会牵连整个后宫?”云充容在旁不甘示弱,也心生一计。
后宫众人本就因皇上不进后宫而心焦,揣测着缘故。薛妃这一闹,岂不是给了大家发泄的理由?
张贵仪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看着两人充满斗志的模样,卫贵妃端起茶盏,轻勾了下唇角。
薛妃总觉得跟自己像,她舍得像自己一样许诺出利益么?
上次薛妃不过是侥幸而已,这次可就没那么容易糊弄过去,自己会让她付出代价。
薛妃昏昏沉沉过了一日,没心思也不愿去想众人的反应。
翌日一早,几乎一夜未眠的她起身漱口时,目光在殿中扫了一圈,没看到薛姈的身影,皱着道:“阿姈怎么样了?”
薛姈当众挨打,受伤倒是其次,只怕心里已经跟自己有了隔阂。
一丝懊恼爬上心头,昨日自己不该跟她闹得太僵。
白芷昨夜一直在薛妃身边守着,还没腾出功夫去看她,只得回道:“昨天阿姈姑娘离开时,倒是通情达理的,还让奴婢赶回来照顾您。”
薛妃眸中闪过一丝不信。
不过哪怕她说这话违心,也说明她对自己还有畏惧之心。
“你去看看薛姈——”
话音才落,软帘掀起,半张脸顶着巴掌印的薛姈跟在银柳身后走了进来。
她低眉顺目,保持着谦卑的姿态上前行礼。
薛妃抬眸上下扫了她一眼,招手让她上前。
看到她脸上消肿了大半,眼底闪过讶色,却只问了句:“脸上还疼不疼?”
薛姈长睫轻颤,没露出半分怨恨不满,她摇了摇头:“奴婢涂了药膏,已经都好了。”
薛妃想多了,她既是达到了目的,就不会再损伤自己的容貌。
“有外人要害本宫,你要帮着本宫才是,怎可火上浇油?”薛妃见她依旧顺从,不甘心这样轻轻放下,冷声道:“以后放机灵点!”
薛姈知她本性难改,敛去眸中情绪,恭声应是。
不过被皇上罚俸终究是失了颜面,薛妃又觉得薛姈以为自己失了宠,心浮气躁地想了个理由替自己描补:“过些日子就是先孝慧皇后的忌辰,每年这时,皇上的心情都不好。”
言外之意,她被罚只是受了迁怒。
她不想让薛姈以为自己失宠,也怕薛姈生出非分之想,往御前使劲儿,只得先吓唬住她。
薛姈脑海中忽然浮现一个人,舒妃。
她的容色在后宫不算出众,入宫就高居妃位且有封号,众人都说是皇上看在养母的面子上,特意抬举养母娘家的表妹。
皇上自幼被抱到孝慧皇后身边养着,舒妃在孝慧皇后薨逝后还能进宫,想来母子关系不错。
临近孝慧皇后忌辰,哪怕皇上心怀几分缅怀之情,也更容易被打动,更容易心软。
这倒是个极好的时机。
“宫中人人都知道要谨言慎行,你别给本宫招惹是非。”薛妃说完,目光扫过她脸上的巴掌印,心里别扭极了,不耐的挥挥手打发她出去。
看到她,薛妃就不可抑制地想起,自己被算计而做出来的蠢事。
幕后之人,她非要揪出来不可。
数日过去,薛姈养好了脸,因着殿中人手短缺,照旧叫了她在殿中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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