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这回来干啥呀?又不能吃……”
“这不是给家里吃的,阿娘下午没事的时候,把这些洗出来晒了,等天冷了,背到府城卖给药馆跟饭馆里,泥鳅在秋冬季节里,是很滋补的东西,”芦苇打断了佟母的话。
佟母张大嘴巴,“它……它能卖钱呀?”
“不能卖钱我挖回来干什么?下午你让棒槌捡木柴回来,存着留天冷烧饭用,我跟采薇以后会每天都出门挖,大约么会挖到深秋没有了才不挖。”
“阿娘晓得了,家里的事不用你们操心的了,”佟母的目光亮的都耀眼。
家里分工明确下来,棒槌每天负责出门找木柴回来。
佟母照顾好家里的一切,并把两个女儿挖回来的东西洗晒出来。
转眼安宁的日子过去了一两个月,如火的夏季也滚滚而来。
芦苇姐俩每天是天不亮出门,挖一筐泥鳅,太阳升高的时候回来,外面太热了不能待,只能躲在家里做家务。
“阿姐,这锅灰全弄下来吗?”采薇按照她姐的要求拎锅放在廊檐下刮。
“嗯,全都铲下来,”芦苇头也不抬的说道,手上正在死命的捶打艾叶子。
捶打好的艾叶绒,跟铲下的锅底灰拌在一起打湿,然后捏成长长的条盘着,送去通风的屋里阴干着。
艾草绳做好,把之前弄回来的松油拿出来,放在一个不要的小罐子里熬化了。
“阿姐,这是干什么?”棒槌从屋外回来,晒的通红的脸都有点脱皮了。
芦苇扭头看他,见他小小的人眼里都是讨好,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采薇道;
“给你二姐做洗头的东西,头上都长虱子了不痒吗?”
棒槌听见虱子,不自觉的挠起自己汗漉漉的脑袋,感觉整个脑壳都要痒爆了。
采薇擦了擦脸上的汗,眼里闪过羞色。
“不用觉得难看,兵荒马乱了好几年,能活下来都不错了,个人卫生这点小事,完全不值得过度担心,”芦苇说完起身,出去端了一盆草灰进来。
倒了一盆温热水抓了几把灰搅拌均匀,对着采薇招手,“过来我给你洗头发。”
采薇闻言赶紧起身,欢天喜地的跑过来蹲下,解开枯黄的头发,任凭姐姐帮着清洗。
没有洗发水的的年代,也找不到皂角泡水,只能烧点草木灰拌拌洗头发,头一遍用草灰水洗完,然后用清水冲洗了两遍,头发擦至半干找布巾抱紧。
“你给棒槌洗头,我去拿点东西过来,”芦苇交代完进屋,提了一筐早晨摘回来的刺丛花,倒进不大的石窝子里,来回碾成汁液收集起来。
她忙好手里的活,棒槌的头也洗完了,看盆里还有半盆草灰放着。
“阿姐我帮你洗头……”
“不用,”芦苇挥挥手,弯腰端起半盆灰,倒进有半桶水的木桶里,木棒轻轻的搅了好几圈,再倒进锅里,开始烧煮至要开不开的模样停火。
等灰水不那么烫了,舀出来过滤到盆里端进屋里冷置。
采薇姐弟眼里都是好奇,也不敢开口多问什么,顶着布巾坐在阴凉处洗泥鳅。
晚上早早的吃了晚饭,背着筐扛着锹准备一夜奋斗挖泥鳅,虫鸣的呱呱声此起彼伏,村四周都是夜里出来找食物的人。
三三两两的人边说话边寻摸,没办法白天实在是太热了,不如索性躲在家里睡觉,夜里凉快些出来找一夜吃的。
村民们脸上已经看不见刚来时候的惶恐了,几个月的安稳生活,已经让他们适应了下来。
“哎呦摔死我了!这咋这么多鳖鱼呀?”一个妇人天黑没看见,踩到了甲鱼壳上没站稳,摔了一个仰天倒。
采薇离这不远,听见“鳖鱼”!眼睛顿时发亮不已,目光贼眉鼠眼的看向摔倒的地方。
“死鳖鱼!”摔倒的妇人被另外几个妇人搀扶起来,气不过重重的把脚下的老鳖鱼踢老远,骂骂咧咧的继续朝前走。
采薇看几个妇人走远了一些,她飞快的跑去妇人摔倒的地方,半趴在地上寻找被踢的鳖鱼,找了好大一会,才在草丛里抓住了往前爬的鱼,高兴的跑到她姐姐跟前。
“阿姐,怪不得那妇人会被摔倒,你看看这鳖鱼,应该有好几斤呢!”
芦苇伸头看了看背筐笑,不是她们爱吃泥鳅鱼和老鳖鱼,是因为她们姐俩跟村里妇女们抢挖野菜,挖不过人家。
野菜挖不到总要想办法呀!这不,地里到处爬的老鳖鱼、还有湿泥地里蜂窝一样的小洞泥鳅,就被她们惦记上了。
这些东西没有油盐烧,煮出来太腥了,村民们吃不进去,所以没人争抢挖捡,这就便宜了有经验的芦苇姐俩,早晨跟夜里疯狂挖泥鳅捡鳖鱼。
“阿姐,我看村里这几天有好几家人,也跟我们一样开始挖泥鳅了,你说他们是不是眼皮子浅?看什么都要跟着学?”采薇高兴完愤愤的说道。
芦苇挖泥巴的手顿了顿,“别计较,大家都是为了活着,这水沟田地又不是我们私有的,村里哪家人不能挖呀?”
采薇听闻,不甘心的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采薇,现在不像之前逃荒了,他们跟着你学挖泥鳅,你挖不到了有可能会饿死,如今太平下来了,我们手里且不说有那么多的吃的。”
“就算一点没有,也不能霸道的不给别人挖,更何况那些吃的,已足够我们近二年的口粮,这些泥鳅野菜能让点就让点吧!”
“你看这四周的田地,搞不好哪天就来了地主老爷,到时候有主了,村里人肯定抢破头的要租种,那时候地里野菜就是堆成山,都没几个人出来挖了!”
“现在都是为了渡一家人活下去,别太计较放在心上生气了,”芦苇觉得自己真是天生的好心肠。
采薇垂下了脑袋,“阿姐我懂了。”
芦苇温和的拍了拍妹妹的脑袋,“我没有责备你的意思,就是想告诉你,心不能太自私了,既然都活下来了,不危及自己活着适当的当个好人。”
“嗯,我明白阿姐的意思了,采薇抬起笑脸崇拜的说道。
“挖泥鳅吧!”芦苇抱起铁锹卖力的挖起来,她打算挖满一筐就回家,柳林村陆陆续续涌进来二三百户人家,家家户户伸手算起来,没有一家是全乎的人口。
有的人家要么是孤儿寡母,有的要么是孤家寡人,还有的是全家女人都不在了,像佟家娘仨带个男娃的人家也不少。
因此她夜里出来挖泥鳅,从来不敢挖一整夜才回去,怕她们姐俩离家久了,村里的光棍汉子摸她家去做猪狗之事。
“阿姐……阿姐……”棒槌嘶哑的声音里都是哭腔,红肿的小脸肿成了猪头,一路跌跌撞撞的跑过来找人。
“棒槌?你这是咋了?”采薇借着微弱的火光看奔来的幼弟,一把扔了锹上前扶住弟弟查看。
“阿……娘……阿娘出事了,阿娘出事了阿姐,”说完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嚎啕大哭起来,哭声里都是害怕恐惧,颤抖的身体看样子受了什么惊吓。
“阿娘出什么事了?”采薇急切起来。
“你跟阿姐走后,村里闲汉子摸到俺家门口,非要阿娘给他开门进去喝口水,阿娘不同意骂他,他就又带了好几个人去俺家门口撞门,撞开门先把我吊起来打了一顿,然后扯着阿娘进屋打,我是趁着他们不注意跑出来找你们……”
“你带棒槌先不要回家,”芦苇冷声交代一句,扛起铁锹飞一样跑走了,地上的泥鳅筐都不要了。
采薇听了气的直哭,“棒槌,你把筐背回去走慢点,我去给阿姐帮忙劈死那些畜生,”说罢抱着柴刀一阵风似的也跑走了。
棒槌擦了擦眼泪顾不上哭了,把地上的两个筐背身上,走路一晃一晃的回去了。
佟家姐弟说话的声音并不小,附近的找菜的人听了,一传十十传百的,就像炸了锅的沸水,纷纷议论往回跑看热闹。
“俺早就说佟家那个寡妇不是好的,村里这么多寡妇,那闲汉咋不去别人家?偏偏摸去了她家里?呸!不要脸……”
“你才不要脸,你全家都不要脸,”棒槌停下脚步,转身对着说闲话的人骂道。
“俺不要脸?人家闲汉子咋不去俺家?你寡妇娘不招惹人家,人家能去你家?你爹活着时候你娘就……”
“走走走,有热闹可看,跟孩子打什么嘴皮架?”旁边的人看说嘴的妇人越说越不像话,开口打断了她剩下的话。
“你乱说我阿娘,我回去告诉我阿姐去,”棒槌怒睁着眼睛指着妇人哭道。
“呸!老娘还能怕了你那花脸的姐姐?她一个刚长大的丫头片子……”
“吃饱了撑的乱编排?以为人家佟娘子跟你似的?是个汉子都想拖回床上去?人家整天围着自家门口转,门都不出一步,咋到了你嘴里就是不要脸呢?”
“你要脸,你要脸跟个孩子胡说八道?你也是寡妇娘们,怎么人家都有人摸门去,你在家没人上门也就算了,这夜里出来黑灯瞎火的看不见,咋还是没人往你跟前凑呀?”小川娘手掐着腰,跟说嘴的妇人对骂起来。
徐家最近也学佟家,抢不到菜就整天挖泥鳅鳝鱼,两家人出门几乎相隔的都不远,一是为了相互照看有伴,二是怕路上遇到危险喊不到人。
“跟她老虔婆打嘴仗不值得,俺们赶紧回去看看,在这跟她絮摸什么?她不是说芦苇是刚长大丫头片子吗?”
“等明儿芦苇抱刀去她家里,她就晓得刚长大的丫头片子的厉害了,”徐母冷笑着看着众人说完。
人群里有人不禁想到刚入村的时候,佟家那个瘦小的花脸大姑娘,拿着刀在家门口谁上打谁,跟切菜似的眼都不带眨一下的,入村抢她家房子的人,在她手上死了四五个。
那些原本想趁乱起哄抢东西的人,念头顿时熄灭了,只老老实实的跟在后面去看热闹。
徐仲林接到消息,带着徐家兄弟一路狂奔跑回庄里,刚跑到佟家门口,听见一声声凄厉的惨叫不绝于耳。
佟家门口地上是黑乎乎的血,几乎把整个门口淌满了,还有两个不动的血人直挺挺的。
“这……?”跟来的人群看了倒吸一口凉气,这明显是出气多进气少的了。
“不要杀我,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来了,求你放过我……求你……”
屋里跑出来一个半身血的汉子,脸上都是濒临死亡的恐惧,破烂的衣服上血糊糊的,看着有点瘆人。
芦苇拿着砍树的刀跟出来,她也是全身上下血糊糊的,在月光下配上她那张脸,简直就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别杀……啊……”
芦苇追上去一言不发,对着他的肩胛靠近脖子的地方,又准又狠的挥下去。
那人凄厉的惨叫声,喊到一半直接疼死过去了。
她拔下刀踢开他蜷缩的身体,刀尖对着那人两腿之间再次下去,然后把他不成形的裤子脱了,就这么敞天露地的给众人看,她冷冰冰的目光看向门口看热闹的人开口;
“还有哪个不要命的?想一门心思来摸我们家?这就是摸我家的下场,看在他求我的份上,我留他一条狗命活着,”说完对着地上躺着其他几人走过去。
“不要……我……我知道错了,我猪狗不如,你阿娘反抗的厉害,我们并没有做什么,都是他,都是他做的,不关我的事呀……”
地上能动的人看芦苇一步步靠近,恐惧的不停往后爬,奈何腿被佟家大闺女剁了,不能跑,只能拖着血糊糊的印子爬。
芦苇闻言冷笑一声无差别的,给地上的几人都送了一刀。
然后脱了他们下衣,还为了防止后患无穷,给几人的手脚都来了一刀,有时候活着不能动,比立刻死更让人无力恐惧。
柳林村的村民,被佟芦苇的狠劲吓住了,一个十几个岁的姑娘,见血不眨眼的出手心狠手辣。
他们也不是胆小如鼠的人,但凡能活到现在定下的人家,哪个不是经历过生死的?就今天佟家大姑娘的做法而言,真是让他们心里莫名的畏惧了不少。
徐母眸光复杂的看着门口的一切,有心想上前说两句,可是两腿就像定住了似的,拔都拔不动。
先前路上诋毁佟母的说嘴妇人们,此刻捂着嘴,惊恐的看着血人一样的芦苇,双腿不停的打颤颤。
“把这些狗日的抬走,脏了佟婶家的门口,”徐仲林从佟家屋里出来,脸上的怒色恨不得吃了门口的几个畜生。
“不用你们费事,就扔这里放着吧!他们有家人就让他们家人来抬,没有家人血流尽了,天亮硬了扔坑里就行了,”芦苇说完对着人群里背筐的棒槌,招招手示意他进屋。
她抬头目光阴冷的看了一圈人群,转身一言不发的走到门跟前,抬起撞坏的门,“明天我家的门要是没修好,别怪我带刀上门去讲理。”
门口围观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眼里皆是惊色惧色。
“畜生!就应该给他们疼死,现在仗着没有官老爷管他们,行穷凶极恶的事,要是官老爷还在,第一时间就给你们送大牢里去,让你们猪狗不如,死了鬼都不收的东西,呸!俺们回去,”徐仲林对着地上哼哼唧唧的人吐口水。
“老六,你婶子咋样了?”徐母看儿子气的不成样子,赶忙上前低声询问,心道怕是芦苇娘出了不好的事了?
“阿娘进屋看看就知道了,婶子……怕是……出气多进气少了,”徐仲林眨了眨愤怒的眼睛。
徐母听完忙抬脚进屋看,围观的妇人也跟着进去看。
“畜生呀!打死他们都不为过,死了都不应该给他们留全尸的,”徐母进来蹲下哇哇的哭起来。
佟母全身衣服破碎不堪,身上都是血和木条印子,头脸肿的看不出人的模样了,额头还破了个大洞流血。
手臂和腿脚伤口皮肉外翻着,脚上的伤口更是能看到白骨头了,躺在血地上,几乎没什么气息存在,她边上坐着受伤的采薇,哭的两眼红肿合缝。
“天杀的,打死他们不为过,”妇人总归还是共情妇人的,看佟母这么凄惨的样子,不少妇人都红了眼睛哭起来。
“你们都回去吧!我们要拴门休息了,”芦苇打了一盆热水进来撵人走。
“对对对,俺们都回去吧!这些个天杀的烂货,兴许看俺们都聚在这里,他们趁机跑俺们家摸东西的。”
“俺早也挖野菜,晚也挖野菜,夜里更是舍不得睡觉的挖野菜,要是碰到这些缺德鬼,一把给俺摸完了,俺只有一头撞死的命了,”徐母恨恨的拍腿叫骂道。
围观的妇人们也不哭了,转身脚下恨不得按上滚轮飞回去,转眼间佟家屋里的人走空了。
“芦苇,婶子留下给你们姐俩帮忙,”徐母一边掉眼泪一边绞烂布。
芦苇没说话,先去门口把大门拴上,而后拿来干净的布,还有棒槌新捣烂的药汁,上前面无表情的给采薇敷药包脑袋。
“阿姐,阿娘还能活吗?”采薇嘶哑着哭腔问道。
芦苇低头看了一眼徐母擦洗的人,没有回答妹妹,拿起另外一块干净的布,沾上水开始帮着一起擦腿脚,洗好的伤口都裹上药汁包扎好。
“芦苇,给婶子搭把手,帮你阿娘抬床去躺着,”徐母看一言不发的芦苇,面色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不见悲伤和愤怒,好像这出事的并不是她的母亲。
“采薇过来帮着一起抬人,”芦苇沉默良久才开口,吩咐完率先弯身,抱住佟母的两条伤腿。
指挥徐母抱着佟母的脑袋到肩膀,采薇托底帮着弓腰,这样抬是为了防止佟母腰坏了,她们不知道乱动,免得把人弄瘫痪了。
三人使劲吃力的把佟母放到床上,又找了干净的衣服给她穿好。
“徐婶子,你也回去睡觉吧!天色太晚了目前先这样了,有什么需要你帮忙的,明早我让棒槌去找你,”芦苇看了看凌乱的屋里,扭头对徐母说道。
“行,你们姐俩这两天好好的伺候你阿娘,明早婶子再过来帮忙,”徐母看屋里屋外翻的不成样子,佟母又在床上不知死活,她留下也做不了其他的,也就依言回去了。
芦苇打开大门,一直目送徐母回到自己家,她才回身进屋关上门,门口几个死狗似的人,此时此刻全都没了踪影。
“阿姐……”棒槌看屋里没人了,他才放声大哭起来,哭声里都是无边无际的恐惧。
也是,五六岁的孩子,虽然打小死人窝里长大的,可是他并没有实际的感受过,刀架脖子上的那种凉腻感受,今天晚上真正的感受到了那种冰凉锋利的疼,顿时三魂吓掉了七魄。
芦苇看这孩子哭的可怜,上前抱住他没说话,默默无言的让他释放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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